“栀儿愚昧,竟让少爷跟著栀儿走路,少爷要坐车才对。”她面色发窘,赶忙去请仆隶唤车夫备马车,顷刻,慕容家造价不菲的华贵马车已经候在大门前。
慕容湍额际青筋暗浮,绷著俊脸撩衣坐入车里,见她依然杵在原地,峻凛眉峰不禁高高耸起。
“还楞在那里做什么,上车。”
“栀儿用走的就好……”她怎么能跟少爷平起平坐?
“叫你上来就上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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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马蹄声在街道上规律响起;马车内,窒闷的沉默充塞其中。
终於,慕容湍对於她老是拿头顶面对他已忍无可忍,他率先打破沉默。
“抬头。”
栀儿听话地抬起头来,瞧见他眉眼间的不悦,习惯性的又低了下去。
“不想见我,所以老摆头顶给我看?”
她猛抬头,摇手澄清。“不是这样的,我好想好想见少爷哪!”话声甫落,她又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对自己未加思索的冲动感到汗颜。
笨栀儿笨栀儿,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不怕少爷笑话你么!
慕容湍嘴角浅勾,压抑的怒火因她的坦白,顿时消散无踪。她是他的女人,她当然得想他,而且只能想他一人!
咕噜咕噜——一阵不速之“声”闯入,让羞窘的栀儿登时更加尴尬。
“你没吃早膳就出门?”
被少爷发现了。
“我……我带著吃……”她赶紧掏出挂在腰间的小布袋,以示所言不假。
她平日打扫完湍楼就直接去染坊,来不及与茴香她们一块吃早膳,所以才把自己前一夜准备的食物带在身上。
“打开。”他命令。
她忙不迭打开袋口,袋里装了一个乾面饼。
“就吃这个?”
见她点头如捣蒜,慕容湍的嘴角又是一沉,才拥有没多久的好心情转瞬又烧起一团无名火。
“我饿了。”他闷闷道。
饿了?栀儿先是一楞,接著迅速把小布袋从腰间解下,捧到他面前。
“这给少爷。”少爷才刚入京回府,铁定还没吃东西——哎呀,不对不对!捧著面饼的小手陡地缩了回去。
“怎么了,你反悔?”
“不是的……这面饼又乾又硬,怕少爷吃不上口。少爷,要不先掉头回府,让栀儿为你准备早膳?”尊贵如少爷,怎能吃下人吃的粗陋食物!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转而扬声命车夫停车,随後要她跟著他下车,沉稳的脚步在离马车不远的小摊子前停下。
“客倌请坐,您要喝粥,还是吃豆浆馒头?”老板见客人上门,殷勤地吆喝招呼著,一边掀起大锅盖,一阵氤氲白烟直窜而上,暖了客人心窝。
“粥,两碗。”
“两碗粥,马上来!”老板拿出陶碗俐落盛装。
慕容湍吩咐完,便迳自坐入摆在摊子旁的桌椅,两碗冒著热气的满满白粥也上了桌。见栀儿又呆杵一旁,他没好气命令道:
“过来坐。”
“栀儿站著就——”不耐烦的目光直射而来,她立刻乖乖正襟危坐。
“喝完。”他把一碗粥推到她面前。
“要给我的?”她又惊又疑地指指自己。
“这里还有别人么?”
在他“胁迫”的目光下,她赶忙啜饮一小口,绵软温热的细粥滑下喉咙,让她感觉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哇,好暖、好好喝喔,她好久不曾喝白米粥了呢……
看著她柔顺地一口接一口,慕容湍这才满意了些,只手捞起另一碗就口饮粥,不过仍轻易发现她透过氤氲蒸气偷觑的视线。
“好奇我怎么会到这种不起眼的摊子?”
又被少爷发现了……栀儿赧然脸红,低下头猛喝粥。
“在外地的日子不比府里,你以为我五年没回来,身上能有多少盘缠?”
“少爷,你过得很苦么?”她急急地问,如晶瞳仁里有显而易见的心疼。
“比起生病、哪里都去不得的苦,能用劳力换得下一餐的日子,不算辛苦。”
栀儿静静地听,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隔了袅袅白烟,微微泛红的水眸看他也看得肆无忌惮了些,而这一刻的温暖与平和,永远会是她珍藏的回忆。
她不会忘了这个清晨,与少爷一起喝暖暖白粥的清晨……
第七章
一连好几天,慕容湍为了早些熟悉睽违多时的家业,慕容家的织染作坊都能看到他俊凛如山的身影,这没什么稀奇;让管事和工匠们觉得怪异的是,他们的少主对栀儿实在是过分“关爱”了些,例如——
大前天,少主看见栀儿替染匠们倒茶水……
“谁说你可以伺候他们喝水?”自此,没人敢喝她端来的茶水。
前天,少主瞧见栀儿抱著一大叠尚未染色的坯布到染房……
“谁让你抱这么多布,挡著视线走路?”自此,没人敢要她碰坯布。
昨日,少主撞见栀儿帮忙搬运从矿区运来的白色染料胡粉及蜃灰……
“谁准你去扛那些重物!”自此,没人敢让她帮忙。
而今日——
“杜栀儿你给我下来,不准再爬到染缸上!”震天价响的咆哮在染房里爆开。
闻声,栀儿认命地从梯子上爬下来,来到火冒三丈的慕容湍面前。
“少爷,我想采色样……”
见她逐渐能在他面前道出想说的话,慕容湍的怒容稍微缓和了些。
“要采色样叫别人采。”他不容置喙的说道。即使程管事告诉过他,栀儿每年套染出的新色样都让京城的仕女爱不释手,但他就是不准她爬上染缸!
“我看大家都在忙,不好意思麻烦他们。”
“栀儿若要你们帮她采色样,很麻烦?”慕容湍冷冷环视众人,大家的头立刻摇得如博浪鼓。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虽然不甚明白慕容湍为何恁地介意,栀儿还是主动认错,免得大夥为难。“对不起,请少爷别生气,我不会再爬上去了。”
对,他气!天晓得他方才看到她的动作时,觉得自己又差点死过一回——慕容湍霍地打住思绪。
该死!他已经准备向祖母提迎娶栀儿过门的事,理当不会再对栀儿感到任何亏欠,但他却愈来愈无法理解,为何自己受她牵绊的心情有增无减?
“知道就好,否则依你的笨拙,摔人染缸一样会造成别人的麻烦!”慕容湍口是心非地别开眼,不想让人瞧见他狼狈的神情。
原来,少爷是怕她拖累其他人。
明知再合理不过,却仍有些许落空的苦涩,袭上栀儿心扉。
正当她暗自神伤时,一道清朗的男性嗓音由远而近嚷著她的名,语气中透露出异常兴奋。
“栀儿!栀儿!成功了,成功了!”
“程大哥,什么东西成功了?”栀儿好奇问向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子。
“你制的新色都染出来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管事程大兴之子程斌,雀跃之情溢於言表,看著栀儿的眼神尽是赞赏与倾慕。
那是一个男人爱慕女人的眼神。慕容湍眯起黑眸,不客气地打量这个才二十岁的家伙,沉缓的呼吸吐纳出不自觉的妒意。
“真的?我跟你去!”拼色倒是不难,但若能将新色成功染到丝线或布疋上,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同样欣喜若狂的栀儿清眸灿亮,连连点头,脚步却突然动弹不得,她不禁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慕容湍厚实的大掌扯住。
“说清楚。”被晾在一旁的慕容湍口气暗怒,冰硝般的视线扫向程斌。
栀儿竟然对这家伙笑?
她从未给过他一个笑容,却对这家伙笑得这么开心;:
该死!
“少爷?!”程斌瞠目结舌,这才发现自己有眼无珠。都怪他满心只想跟栀儿报喜,没注意到少爷就在旁边!
“新色染成功了呢,少爷要不要一起去看?”栀儿丝毫没意会到氛围的不同,甜甜怯怯的笑靥如同一朵粉花,朝慕容湍嫣然绽放,看得他微微一怔。
“是呀,是栀儿配的新色……”程斌的补充在慕容湍再度扫来的冷冽视线下,惶然无声。呜,他说错什么话?少爷瞪他的眼神好可怕……
慕容湍把目光调回那张因欣悦而染上淡红的娇颜上,漆黑瞳仁中的凌厉转瞬敛下,随之升起的是一簇灼热的狂焰。
“少——”
栀儿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想不想去看时,就被热烫的薄唇堵住未竟的话语。慕容湍俯下头,吻住她微启的小嘴。
众人眼儿一瞪,每张嘴都圈成了惊讶的形状。
尤其是惊愕过度的栀儿,在他狂态热吻下只能僵直身子,完全忘了挣扎。
男性的唇舌宛如进入无人之境,暧昧地挑开柔软的唇办,擒获生涩无措的丁香小舌,挑弄缠绕,彷佛每一寸甜美都不愿放过。
一双厚实的大掌自然也没闲著,一手将香软的娇躯紧紧揽进胸膛,两人的身躯密密实实的贴合,不留一丝空隙;一手按住她的小脑袋,将她压向他需索的唇,吮尽她芳醇的滋味。
栀儿被吻得浑身无力,瑟瑟颤抖,只能被动地紧贴他坚实的身躯,感觉他这一次抱她,比上一次来得更为强悍霸道、更为火热炙烫……
少爷、少爷怎么会对她——
他像是知悉了她的迷惘与窘迫,灵活的唇舌执意往更深处挑惹侵略。融合了某种异样的感受开始在栀儿四肢百骸内乱窜,敦她昏沉迷糊、教她臣服沉沦,僵硬的身子沦陷在热切的洪流里,整个人变得绵软软的,脑筋也失去思考能力……
终於在她快窒息前,他放开了她,她也只能瘫软在他有力的怀抱里,频频喘息不已。
天呀,就算她再怎么不明白少爷突如其来的“举动l,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也足以让她羞得抬不起头来!
慕容湍嘴角上扬,得意地睐了眼一脸失落的程斌。
看清楚没,栀儿是我的!
周围一干人则是恍然大悟——
这就对了嘛!
先前少爷对栀儿的“特别关爱”,就有合理的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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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高大的身影在慕容府曲折的回廊闾急切穿梭,回廊外风雨潇潇。
“有没有看见栀儿?”慕容湍每遇到一个人,劈头就问。
“回、回少爷,小……小的没看见。”奴仆慑於他紧绷的怒容,一个个都回答得心惊胆颤。
不远处,施咏蝶一见慕容湍,姣好的容颜立刻漾上盈盈笑意,款步走向他,莲步中卷起一股暖香,身後还跟了侍女冬青。
“湍哥哥——”
“咏蝶,你们有没有看见栀儿?”对方尚未语毕就被慕容湍打断,不过他睑庞上冷硬的线条在见到来人时,至少和缓了些。
施咏蝶完美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湍哥哥看到她,连话都不听她说完,就只问杜栀儿的去处?
“我没看到栀儿。这样吧,我让冬青多带几个下人去找?”在心上人面前,她仍然端持著美丽与和善的表情,但心里其实醋意翻腾。
“不必了,我自己找。”慕容湍婉拒:心中兀自忖度。
他从晚膳过後就没看见栀儿,去她的房间找过、连茴香也间过了,就是不见她的踪影。这么晚了,她会上哪去?
慕容湍脸上昭然若揭的心急,无疑是施咏蝶眼匠最碍眼的芒剌。
“湍哥哥,你不需要为了一个婢女大费周章,她若服侍不周,大不了再撤换一个,总不该让主子到处找不著人。”她为他抱不平。
“她不是婢女,你应该清楚。”慕容湍沉著道。
他已经向祖奶奶提起让栀儿正式过门的事,祖奶奶却要他考虑纳栀儿为妾、迎娶施咏蝶为妻,而且,施咏蝶对他纳栀儿为妾也没有异议。
但他有!他一直以来只把施咏蝶当妹妹看待,是不可能娶她的。
“就算不是婢女,也只不过是个童养媳,值得你夜里冒雨找她?”施咏蝶心中的不安与嫉妒逐渐扩大。
“栀儿是我唯一想过要娶的女子。”纵使娶栀儿只是基於责任。不过他故意这么说,咏蝶就能死心了吧?毕竟咏蝶是女儿家,他不想说得太直接,以免伤了她的自尊。
湍哥哥的意思是,除了栀儿,他不会娶其他女人?那么,栀儿不就会成为他的正室?那她呢?!
施咏蝶衣下的粉拳紧捏,如花似玉的娇颜显得落寞黯然。
“……湍哥哥,你回来後始终在忙,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聊天对弈了呢,你不喜欢咏蝶陪你了么?”佳人言语间的怅然若失,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态。
对於她不愿正视的态度,慕容湍认为多说无益。
“你早点歇息。”他抛下一句话,转身欲离时,一缕湿淋淋的狼狈纤影赫然映人眼帘——
走在回廊上的栀儿,小手抹著发际不断淌落眼睫的水珠,压根没注意到前方有人,直到熟悉的怒斥迎面吼来,她才定睛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
“天杀的,你到底滚到哪里去,搞什么弄成这样!”她浑身湿透,没有一处幸免!
“少爷,我——”
不待她解释,他一把抓住她的细腕,踩著愤怒的疾风步履往湍楼而去。
留在原地的施咏蝶忿忿咬牙,楚楚可怜的姿态不再,娇容浮现狰狞的狠绝。
之前,因为认为慕容湍厌恶杜栀儿,所以她愿意接纳老夫人说杜栀儿是慕容湍命脉所系的说辞,而委曲求全的让他纳杜栀儿为妾;但现在,杜栀儿已危及她的地位,她什么都不管了,只有她才够格成为他的正妻,杜栀儿那个下贱的女人根本不配!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得不到。只要慕容湍心中没有杜栀儿,一切都有转圆的余地,只要他心中没有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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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备热水!”
慕容湍一踏入寝房,就厉声朝外头吩咐,迅疾的脚步没有停歇,把拽在身後的湿人儿直接拎上床。
“呃!”栀儿摔得七荤八素,还来不及找回天南地北,就发现他开始动手剥除她身上湿透的袄衣袄裙。
“别……少、少爷,不可以……”她又羞又惧地抓回蔽体的衣物,小手紧紧攒住半褪的衫裙。
“放开。”他捏著冰凉沉重的衣料,下颚紧绷,阴沉地看著她。
“不、不、不行——”她发颤的牙关不停打架。
“你敢违逆我?”燃烧著恼怒的黑眸危险地眯起。
寒冷加上怯意,她抖瑟摇头,既不敢惹他不快,又不想放手。
“该死!”一道低咒之後,衣帛碎裂的声音响起。
嘶——
“啊?!”无奈力不如人,栀儿好不容易抢回的衣物在他手中都成了破布,一件件被抛下床,眼见身上只剩下贴身的兜衣和亵裤,她急得泪花都快掉下来,惶恐的抱著光溜溜的手臂缩到床角。
呜,少爷看起来好生气好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