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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痴心不给爱 page 4 作者:纪珞

  “做了亏心事,所以看到我会紧张?”

  “没有……”她从没想过少爷会亲自来找她,不知该留在原地,还是该躲开免得碍他眼,紧张自不在话下。

  “没有?”俊朗浓眉斜挑。

  栀儿频频摇头,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事。自从被逮到在少爷的书房外偷听集总管教书後,除非是打扫送茶,她连靠近书房都不敢了。

  施咏蝶狡桧的眼波在朴实乾净的房内溜转,发现桌上的“证据”後,姣美的唇角一扬——“她骗人!瞧,这是我的纸鸢。湍哥哥,你答应了替我要回来。”她拿起纸鸢,凑给慕容湍看。

  栀儿一头雾水。咏蝶小姐怎么这么说呢,她不是不要纸鸢了么?

  “小姐的东西是你能抢的?”慕容湍年轻的睑庞一沉。

  她怔愕。“我没有……”

  茴香在旁跟著摇头。就说嘛,栀儿性情善良温和,怎么可能抢别人的东西!

  “她说谎,不然纸鸢怎么会在她房里……”施咏蝶泫然欲泣,饱含委屈的娇嗓任谁听了都不忍。“湍哥哥,不管不管啦,你要为我做主,不然我要告诉祖奶奶我受下人欺侮了……”

  “咏蝶,纸鸢你拿回去,栀儿跌得满身伤已经得到教训,别跟她计较。”慕容湍安抚道。

  栀儿不敢置信地看著施咏蝶说出违心之论,蒙受不白的误会让她感到心寒,但更教她难过的是,慕容湍不问事实就直接否决她的清白,为什么她没有做的事要硬被冠上罪名?!

  “好吧。”施咏蝶耀武扬威地睐了眼栀儿,攀住慕容湍的手臂甜甜要求。“可是纸鸢被她玩坏不能飞了,湍哥哥再做一只给咏蝶,好不好?”

  “好,你先出去。”

  施咏蝶懂得见好就收,丢下纸鸢乖巧地离开房间,反正下人居住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

  施咏蝶出去後,慕容湍的冷眸扫向面色如纸的栀儿。

  “这件事到此为止。”他正色严道。

  “不是这样的……是小姐要我上树拿纸鸢,小姐也说不要纸鸢了……”栀儿垂头喃喃低诉,整个人显得虚乏无助。

  他不再多言,鹰隼黑眸闪过一抹复杂光芒,随即旋身步出房间。

  眼见栀儿被误会,茴香纵使心有怨慰,在主子面前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栀儿,别站著了,我扶你上榻歇息。”

  “我真的没有抢咏蝶小姐的纸鸢,茴香,你信我么?”

  “我绝对信你!哼,千金小姐就可以随便污蠛人么!”茴香抡起不平之拳,义愤填膺的说道。

  “嘘,被人听到就不好了,这事算了。”如同少爷吩咐的,到此为止。

  “你唷,一点都不懂得为自己著想,被人欺压也无所谓,少爷可是你的夫君,怎么可以不帮你,反而帮著外人呢!”

  谁人不知,施咏蝶是在少爷病好後才常过府游玩,以前她来探望少爷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出来,怎么瞧都觉得有心机!

  “或许少爷是在帮我……”不然事情闹大了,承受更多指责的人也将会是她。

  “你怎么老是替少爷说话!”茴香又气又怜。

  栀儿无谓地抿唇一笑。

  就因为少爷是她的夫君、她的亲人、她的天,所以她不该有任何怨言。

  只是,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在少爷眼中是个鄙薄之人……

  淡然的笑容里,其实深藏著苦涩。

  第四章

  数日後

  月明星稀,湍楼後院某个房间隐约还亮著烛光。

  一个左臂缠上布条的瘦小身躯伏在木桌上,右手拿著毫笔,专注的目光放在笔尖,一笔一划模仿书上的文字,写在纸上。

  有人轻叩门扉,房内的人儿没发现,那人乾脆探头进来。

  “栀儿?”

  “茴香。”伏在桌案上的女孩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好友,开心唤道。

  “你的手好些了么?还疼不疼?”茴香走进房间。

  “好多了,明天就能拆石膏。”

  “太好了!我刚才还以为你点著灯睡了呢,原来你又用秦公子送你的纸笔在练字。”茴香在桌前对著白纸黑字左看右看,又拿起来颠倒著看,最後皱了皱圆圆的鼻子。“唉,看不懂!栀儿,习字好玩么?”

  栀儿侧头想了想。

  “不算好玩,但是很有趣,你想学么?”

  “可是我爹说女子识字是浪费,替他攒酒钱才是正经事。”想起拿她的卖身契换酒钱的生父,茴香的小脸垮了下来,把纸放回桌上。

  “我们可以一起学。”栀儿微笑拍拍茴香的手,体贴地转栘话题,她何尝不明白被亲人卖掉的苦。

  “可以么?这些线像黑虫似的扭来扭去,扭这边是一个字,扭那边又是另一个字,我学得会么?”她看了脑袋都有些发昏。

  “天天练习就会了。”

  “啊?天天呀?”她每天做完工作累得只想蒙头大睡钦!“栀儿,我可不可以两天练一次,呃不,三天好了……等等,我想想,不然五天好了……”

  被好友逗笑,栀儿这才想起正事。

  “茴香,你找我有事么?”

  “对喔,我差点忘了!”茴香猛然拍额,然後贼贼地凑近她,满脸雀跃。“施小姐回去了,刘大娘偷偷告诉我说小姐房里的饼果甜糖都有剩,会帮我们俩留些,要咱们别忘了去厨房跟她拿。真好,有饼可以吃了!”说著说著,茴香忍不住馋涎地抿抿唇。

  虽然她不喜欢表里不一的施咏蝶,但冲著有好东西吃这一点,她勉强接受施咏蝶来慕容府小住啦!

  “我们真的可以拿?”栀儿也是一脸笑意,放下笔,一面合上书册。

  “可以可以,咱们现在就去。”茴香拉起好友就走。

  “现在?大娘还没歇息么?”都已经近亥时了。

  “去厨房瞧瞧不就知道了,说不定大娘正在为老夫人煮宵点呢,哎呀,书别拿了!”茴香把栀儿手中来不及放下的书册往後一扔,拉著栀儿往厨房跑。

  “饼不会逃跑,茴香,走慢点……”

  房内,被书册撞翻的蜡烛倒在桌上,一簇红色火苗吞噬了纸张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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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女孩很幸运地拿到甜点,却连塞到嘴里咬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幸地被其他奴仆告知湍楼後院起火。

  栀儿更是心惊瞻颤,顾不得手中的纸包,拔足就往来时路奔去。

  “栀儿!你的桂花糕掉在地上——”茴香见状,连忙捡起纸包和自己的一起攒在怀中,也跟著追出去。

  湍楼後院,聚集了闻风而来灭火的仆隶,大家一人一桶水,往窜出红艳火舌的房间灌,慕容湍也亲身参与灭火,就是他先发现後院著了火。

  “你们继续,我进去找栀儿!”他大喝,抓了桶水当头淋下。

  该死!火到底是怎么燃起的?那是栀儿的房间,她还在里面!

  “少爷,万万不可呀!”有奴仆以身阻挡慕容湍。

  赶到的栀儿,看见火光包围的是自己的房间,而且火势逐渐延烧到左右厢房,她悚然一惊,无暇顾及隐隐作痛的左臂与骇人的火势,硬是往火海里冲——

  “啊!少爷,栀儿不在房间里,她在那儿——”有人眼尖发现她。“跑进火场了……”

  慕容湍也看见那道钻入火场的瘦小身影,体内急涌的血液又瞬间逆流,他简直气急败坏,有想杀了那个笨蛋的冲动。

  混帐!她找死么!

  挥开周遭的阻拦,慕容湍在众人的惊叫中纵身进入火海。

  他以湿袖捂住口鼻,环视火光、浓烟弥漫的屋子,片刻便发现因呛人的浓烟而蹲在角落猛咳的瘦小身影,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揽入胸膛,以另一只衣袖覆住她的口鼻。

  栀儿虽然难受,但仍感觉到自己被往外拖,她摇头抗拒,拚命拉开困住她的一双大手。

  不要,她有东西没拿!

  “你在发什么疯!”

  她听见一道气结的焦急嗓音。

  “纸鸢,咳咳——纸鸢没拿……我要拿……咳——”

  “在哪里?”

  小手颤抖地指向屋子里侧,慕容湍果然隐约看见尚未被火势波及的壁柜上方,有一只半体被熏得焦黑的纸鸢,可是情势不允许她逗留,当下,他直接横抱起轻盈的人儿,不让高温继续侵袭已经满身汗、开始脱水的她。

  当他们平安脱困,屋外的人们无不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探视。尤其是由侍女搀扶而来的王氏,抚著差点无力的心口喘气。

  “不,放开我!纸鸢还没拿……还没拿!”被救到火场外的栀儿,焦急的眼泪淌湿被烟熏成黑炭的小脸,脚跟一落地,又蹒跚地想跑回火场。

  如果不救出它,大火会像吞噬她爹一样,把纸鸢吃掉……她不要!

  “该死的笨蛋!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纸鸢,有必要拿你的性命开玩笑么!”他抓住她纤薄的双肩,当头痛斥。

  “那不是普通的纸鸢,那是少爷亲手做的……”哭蒙了眼的她,满心因就快被焰火吞噬的纸鸢而恐惧,丝毫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慕容湍胸口一阵紧缩,沉声道:

  “听著,在这里不要动,我进去拿,谁都不准进去。”他扫视众人一眼,回头又奔入火场。

  “湍儿!”王氏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少爷!”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眼角挂著泪珠的栀儿,原本慌乱的神智被穿过耳膜的尖叫声唤醒,她看见一道模糊的背影窜入屋子,又看见那道背影在经过门梁的下一瞬间,门梁就这么垮下,一阵熟悉的斥喝犹然在耳边回荡——

  少爷……

  那个人是少爷?!

  是少爷把她从火场带出来,又进去替她拿纸鸢——

  栀儿愕然抽气,脸色惨白地奔上前,茴香见她又不要命地靠近火海,拚了命的一把抱住她。“危险呀,栀儿你不可以进去!”

  “栀儿不要纸鸢了,不要了……少爷快出来,出来……别拿纸鸢了……”栀儿声嘶力竭地哭喊。

  “动作快!继续灭火,快!”总管集方大声吆喝,镇定观望,随时准备进火场救人。

  随著时间点滴流逝,众人的心情也愈来愈沉重,正当集方欲入火场时,一个步伐颠踬的黑影在火光里渐趋清晰。

  就见慕容湍抓著一只半焦的纸鸢跌出屋子,倒在众人迎上的搀扶中。

  “少爷!”集方二话不说,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浸湿,披在浑身发烫的慕容湍身上,一边朝仆隶吩咐:“快去请大夫!”

  王氏眼前一黑,也失去知觉。

  “老夫人!”众人一惊,连声急喊。

  满脸泪痕的栀儿则是愕然呆立,眼前浮现出当年爹奔入火场救出娘、又回头去救其他人的画面,小小的身躯不住颤抖。

  慕容府在惊悸中,度过漫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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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自慕容湍大病痊愈後,老天爷连让他到地府门外徘徊的机会似乎都不肯给了,这场火只令他暂时呛昏而已,体力恢复大半後,他便守在祖母床畔。

  王氏仍沉陷昏迷,祝融之灾造成的惶惶然,尚未散去。

  “少爷,您还是回房歇下吧,大夫说老夫人没有大碍,这里有婢女会仔细照顾老夫人。”集方劝说道。

  “我没事。倒是你,集叔,忙了一整夜,去歇会儿。”慕容湍的目光,仍定在祖母布满岁月痕迹的老脸上。

  “少爷……”

  慕容湍抬眼,看出他欲言又止。“有事?”

  “栀儿在老夫人房门外跪了一夜。”

  已经问出起火原因,判断实为栀儿离开房间却未捻熄烛火的无心之过,於是仅罚她到洗房洗衣打杂半年,让她记取教训。但一看到她那自责惊惧的模样,连平日说一是一的集方都觉得不忍。

  听人提及她,慕容湍的神色陡然一寒。

  他是吃错什么药,居然拿自己这条好不容易从阎王手中要回来的宝贵性命,奔入火海去救一个他打心底不愿承认的小媳妇,甚至为她再度回到火场,只为拿一只半毁的纸鸢?

  她若就这么葬身火海,他也不会难过半分,而且还会庆幸终於摆脱她,不必被迫接收一个非自己所要的女人,不是么?但为什么当他以为她被困在火海中时,胸口会有一种几近爆裂的痛苦?!

  该死的!

  “爱跪就让她跪。”他咬牙冶道。

  “少爷,栀儿的情况不太对劲……”集方还是决定说出实情。“她的爹娘为官府的织染署工作,染房一场大火夺走她爹娘性命,当年只有七岁的栀儿目睹一切。属下想,昨夜之灾也许唤起她沉痛的回忆,尤其少爷再度进入火场的当下,她几乎崩溃哭嚷著她不要纸鸢了,只求少爷能平安无事。”

  集方的一席话,在慕容湍懊怒的心中掀起另一波异样感受,他眉心微锁,默然不语。

  在栀儿心中,他很重要么?他做的纸鸢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少爷?”

  “集叔,你也认为我应该正视杜栀儿,所以该去好好安慰她,而非任她恐惧、自责?”

  “对栀儿来说,少爷的一句话胜过旁人的安慰,也能厉过万千责罚。”这几年来,他看得出栀儿这孩子对少爷的赤诚与敬畏,那是一般奴仆抵不上的。

  连从小看他长大的集叔,都拐著弯劝他接受杜栀儿!慕容湍烦躁地起身,步出祖母的寝房。

  一到门外,果然看见一身凌乱狼狈的栀儿跪在门口,小手还紧紧抱著半毁的纸鸢,他心口突地一紧。

  “起来!”甩去心上异样的纷乱,他恶声恶气命令。

  栀儿闻声抬头,见著来人,早巳哭得红肿的双眼又是一红。

  “起来,没听到么!”看到她左手还缠著布条,熏黑的小脸划过一道道泪痕,慕容湍把心头冒出来的窒闷归咎於她的丑样。

  “栀儿知错了,求少爷原谅……”她哑声央求。

  “不听话?我叫你起来就起来!”

  她不敢违逆,忍痛试著直立起失去知觉的膝盖,岂料双腿一软,小小的膝头又即将重新和地面黏在一起——

  慕容湍大手一捞,让她跌在自己怀中,不客气的怒斥在她头上爆发——

  “笨蛋!连站都站不好,还妄想救什么纸鸢!”如果任她往地上一撞,非撞出好几天都化不开的瘀青不可!

  感觉环抱著她的手臂温热有力,耳边听见埋在宽阔胸膛下的心正安然无事地跳动著,整夜宛如踩在悬崖上的栀儿,像是攀住了终於出现的援手,顿时抱住他精瘦的腰杆号啕大哭,其间还夹杂了频频不断的道歉声。

  “呜呜,栀儿对不起少爷……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怀中纤细娇小的身躯似乎塞满了强烈的恐慌,他的心头没来由地紧揪。

  “够了,我没事,不要哭!”他粗声道。

  呋,他究竟在搞什么?哄一个专来伺候他的小娃娃,有没有天理呀!

  慕容湍在懊恼低咒的同时,却没发现自己下意识收紧了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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