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像你把哄女人当饭吃呀!」慕珣不以为然地瞟了齐振煜一眼。
「你不要还没吃过就说难吃。」齐振煜凉凉地回嘴。谁不知道慕珣是个货真价实的「童子鸡」!
「不过,你带来的那个小姑娘……」齐振煜嗳昧地朝慕珣眨了一眼。「值得一试。」
「齐振煜,你再眨,小心我挖掉你的双眼!」慕珣刚劲的脸微红,顾不得向来注重的君子形象,对着齐振煜大吼。
「唷唷唷!看来『小珣』已经是『欲求不满』,火气才会这么大。」齐振煜满不在乎地往上拋了两颗花生,只要轻轻仰头,接到,漂亮!
「胆敢再说一次『小珣』,我不饶你!」慕珣破口大骂。他这辈子最痛恨两个人唤他「小珣」,一个是爱捉弄他的师父,另一个是眼前这个欠揍的痞子,堂堂男子汉被叫做小珣,能听吗?
「你对老青蛙给你的『爱的称呼』还在不满啊?」
「什么乱七八槽的乱爱,谁理他!还有,更正你的错误,是『老癞虾蟆』!」
一提到蟾华老人他就有气,硬塞了韩妤给他,说什么韩妤是他命定的妻,谁相信!
「差不多啦!」齐振煜依然笑嘻嘻,转眼看向一片梅园。「这梅花开得真好,若是有美人起舞、仙乐飘奏,一定更惬意。」偶尔来这儿走动走动,有吃有喝还能赏花,挺不错的!
起舞……她爱在一片花雨中跳舞……
身为「舞烟园」主人的阎尘径自沉吟,没有开口响应客人。
见阎尘神色阴霾,慕珣正色道:「尘,说真的,我不赞成你这样做,韩姑娘可能吃不消。」他指的是韩浣儿被关在地牢的事。
「一切是她咎由自取。」阎尘淡道,眼神中却多了一抹不自觉的担忧。
齐振煜也发现了,戏谑的眼神中有抹难以察觉的严肃。「你很聪明,不难猜出你的伤没伤在致命点的原因吧,尘?」原因很简单,不是错伤、就是意不在致死。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原因是后者。
「如果你没想到这一点,那就枉费你这个『北方霸主』的称号了。」齐振煜又塞了一口花生。
「那又如何?根本抹灭不了她想杀我的意图。」
「尘,把你们之间的事弄清楚。」慕珣投以一个莫可奈何的眼光,随即起身。
「我先带韩妤回府。」她昏睡了大半天了,他有点担心。
「尘,珣都有女人可以抱了,你也快跟你的女人和好--唉唷!干么用扇子打我,又不会痛。」齐振煜皮痒地挑衅。
「齐振煜,你皮在痒是不--」慕珣说中了。
「要吵到别处去,我想静一静。」阎尘睨向两人。
「恋爱中的可怜男人!」齐振煜以没救的眼神看着两位好友摇摇头。
为了一朵花,放弃好几座花园,多不值!
「好久没练拳头了。」阎尘低到谷底的心情需要找地方宣泄。
「我也是。」慕珣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练功」又是另一回事了。
齐振煜不怕死地学女人装娇羞,双手捧腮。「干么用那种吃人的眼神看我,我又不是女人。」嗲声嗲气让另外两个男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扁他。」阎尘也跟着起身。
「然后毁尸灭迹。」慕珣心有同感。
一场兄弟大战于是展开,齐振煜有型的嘴角咧开不一样的笑意。
如果这样能帮上忙,那他挨几拳也算不了什么啦!不过,他才没那么笨随便让他们打,打架是要尽全力才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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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的铁门无声无息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驻足门边,淡晕的烛火将影子拉得好长。阎尘被眼前的景象掐住呼吸,差点肝胆尽裂。
他没想到家仆真用对待犯人的方式将韩浣儿的手脚用铁链铐起来……
「浣儿?」他屏住呼吸,不敢妄动,希望蜷曲在地上的人儿能响应他。
然而,蜷卧在地上的人儿却没有反应。
见状,全身血液仿佛在一剎那间凝固的阎尘冲了过去,将虚弱的韩浣儿揽在怀中,惊慌唤道:「浣儿……」阎尘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她的体温像冰,低的吓人,若非尚有气息,他会以为韩浣儿早已远离他,连当面对她吐实的机会都没有了。
「哪个该死的人,快把铁链解开!」
看守地牢的家仆依照阎尘的命令将锁解开,韩浣儿的手脚得以解脱。
他终究依照心底的声音来了,他不得不承认,早在不知何时,他就已经爱上韩浣儿,恋上她那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热情如火、时而嫣然聪慧、时而娇柔可人的每一种风情。就算她是以复仇之姿而来,那又如何,她都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是不变的事实。
韩浣儿难受地蹙眉,更加苍白的小脸像是承受着偌大的痛苦。
阎尘?是他吗?他终于愿意原谅她的无知?还是她已经离死不远,所以出现幻觉?幻觉中的他焦急地抱着她,是真的吗……
「浣儿,醒醒!」阎尘心慌地拍打着韩浣儿冰凉的脸。
好温暖……阎尘的怀抱一如从前般温暖……如果这是幻觉,求老天别让她那么快醒来……
「睁眼,听到没?睁开眼,浣儿!」
她好累、好痛……好想就这么睡去,可是,她好想再见阎尘一面……
「我不该把你丢在这里,是我的错,你睁开眼骂我、打我,甚至你想一刀杀了我都可以,就是别……」恐惧笼罩阎尘。
「该死!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她的状况!」阎尘怒斥家仆。
「启禀堡主……小的刚才送饭来时……姑娘她还清醒……好好的……不知道突然……会这样……」慑于阎尘的气势,家仆颤抖得良久才说完一句话。
「看人犯是这样看的吗?」
「求堡主开恩、求堡主饶命……」哆的一声,家仆跪在地上猛磕头,他真的是无辜的呀……
「尘……」韩浣儿沉重的眼睑半掀,看到上方阎尘愤怒的脸,她用尽力气抬起一只手。
「是我!」阎尘激动地紧握韩浣儿冰凉的手,没时间管跪在一旁的家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肚子……好……疼……」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几乎失去知觉。
肚子?阎尘的心头闪过一阵惊惶,他连忙检查韩浣儿的身体。
血!
他看见韩浣儿的裙襬染了怵目惊心的红血,石地上也有血印,而鲜红的范围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浣儿,撑着点,你会没事的!」阎尘急忙抱起韩浣儿,向跪在一旁的人命令道:「快去请大夫!」
「尘,救孩子……还有……小……彩……」她隐约知道自己的情况,她知道自己自作自受,向他求救若会落得他的无情讪笑,她也认了。
不管如何,她要保护孩子。
孩子,是她和他唯一的牵绊了……
「浣儿,不要闭上眼!浣儿!」阎尘吶喊。
他生平两次落泪,都是为了怀中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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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实在是太虚弱,婴孩依附不了母体,老夫已经尽力。」被请来的老大夫沉重地说。
「你说什么?什么已经尽力?给我说清楚!」阎尘失控地拎起老大夫的衣襟。
「夫人腹中的孩子已经流掉。」老大夫无奈道。
他尚未出世的孩子……流掉……阎尘霎时觉得晴天霹雳。那--
「浣儿她现在怎样?」
「夫人受了严重的风寒,目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严重的风寒……
说真的,我不赞成你这样做,韩姑娘可能吃不消。慕珣的劝告犹然在耳。
他明知浣儿怕冷,却又残忍地将她关进湿冷的地牢……
该死!他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连带的让所爱的女人有生命危险!他还是不是人!是他害的……
「孩子……真的没了吗?」阎尘颓丧地问,双手放开老大夫。
「很抱歉,老夫实在无能为力。」被请来的大夫摇头。唉!堡主不久前才欢欢喜喜地迎接夫人有喜的好消息,现下却得接受痛失孩子的噩耗,真是造化弄人呀!
「你一定要救浣儿!不管要我花多少代价,请救浣儿!」阎尘痛心疾首,双手攀住老大夫的双肩,宛如抓住最后的希望。
「救人是老夫的职责,老夫会尽全力。」老大夫安慰地拍了拍阎尘的肩。
沉重、凝郁的氛围,连窗外的苍松都跟着低泣,零落地散了一地松叶。
第十章
「毅谦!」姜珍初见阎尘,沉放在心底二十载的身影跃然而上心头,她的心情是激动的。
「你认错人了。」阎尘看着眼前神色激动的女人,漠然淡道。
「不愧是『北方霸主』阎尘,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姜珍正色道,心中却为着这张相似的容颜而震惊。
实在是太像了、太像当初拋弃她的负心汉……
但,阎尘是冷漠的,不若阎毅谦的温文。
「应该说,你这么快就露出马脚,让我无法不找到这里来。」
露出马脚?难道阎尘知道什么?姜珍因阎尘的话而暗自心惊。
看出姜珍飘忽不定的眼神,阎尘替她解惑。「早在韩浣儿献舞的那一夜,我就派人盯上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所行动,实在是沉不住气。」
那晚,当他看见浣儿背上的伤痕时,他的心里就有底了,浣儿的接近一定是有所为而为,果然没错。
「若不是韩浣儿那没用的丫头,还用得着我出马吗?」姜珍大方地承认,因为她手上握有小彩这个筹码,她相信韩浣儿不会置小彩于不顾。
这么说来……「韩浣儿刺杀我的缘由和她无关?」
「哼!本来让她以为有关,谁知道这贱货一点也不争气!」气死她不说,还坏了她的大事!
「你利用浣儿?」她是无辜的?
「『浣儿』?叫得多亲密呀!」当初,阎毅谦也是唤他的妻子「芹儿」,说什么会和芹儿说明娶她过门的事宜,结果一去不回,带着妻子、儿子消失在杭州,教她情何以堪!
「没错,我利用她来报复你。」眼红的姜珍已经把眼前的阎尘,当作辜负她二十年青春的阎毅谦。
「为何要置我于死?」这是他来的目的之一,问清楚。
「我要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儿子为你还债!」
阎尘眉目一凝,若有所悟。他在娘亲身上也看过这种眼神,一种什么人都不认的眼神……
「我不是阎毅谦。」
「是!你就是!」姜珍大叫。「毅谦,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苦吗?等你向芹儿说明一切、等你等到我娘逼我打掉孩子、等了一年再一年、等到红颜老尽,为什么要让我等这么久?」
阎尘终于明了了,娘为爹的心另有所属而疯,姜珍为爹的无故失踪而恨,两个女人的痴心连累了他和浣儿,最无辜的莫过于浣儿……
「你到现在还恨阎毅谦?」
「我要你当面向我解释清楚!」
「阎毅谦死了,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不拖泥带水,他很清楚姜珍濒临疯狂状态。
「不可能!毅谦,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要开我玩笑?」姜珍泪落。
对于这个痴情于爹的女人,他还能说什么。「我是阎尘,不是阎毅谦。」
阎尘……是啊,他不是毅谦,他是阎尘,毅谦一向舍不得她哭的……
「我爹会不告而别的原因是,因为你,我娘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也结束自己的性命。我葬了他们,离开杭州。」往事鲜明在目,他却已不再畏惧。
是因为浣儿吧!是浣儿救他脱离恶梦,重拾爱人的能力。
毅谦……死了?!姜珍不愿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姜珍捂住双耳,疯狂地摇着头。
「不管你要不要相信,我爹确实是死在我娘的刀下。」阎尘的声音依然恰如其分地传入姜珍的耳。
阎毅谦早在二十年前死了……
那她这二十年来的仇恨算什么?
那她这二十年来的处心积虑算什么?
那她这二十年来的苦苦等候算什么?
毅谦死了……
「不--」蜂拥而上的爱与恨让姜珍承受不住而崩溃,往门口冲去,消失在人海之中。
阎尘没有找出解答的欣喜、没有揪出始作俑者的快感,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姜珍消失的方向一眼。
阎尘救出被关在柴房里的小彩,小彩马上向他解释前因后果,他终于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上天捉弄上一代的爱恨,考验下一代的情仇。
这就是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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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仇恨落幕。
韩浣儿大病初愈,体力尚未复原,原本就淡默的她,话更少了,几乎是不言不语,整天只是半躺在床,默默地盯着窗棂外的天空。
「浣儿,该喝药了。」阎尘端着汤碗,在床沿坐下。
韩浣儿头也没回,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望着窗外的天空。
「外头的天气很好,花园的花都开了,喝完药,我扶你出去走一走?」
韩浣儿依然不语,眼光没有离开窗子。
韩浣儿的疏离令阎尘痛心低吼。「你这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听都不听你的解释就把你关进地牢?惩罚我让你流了孩子?还是惩罚我狠心待过你?」
韩浣儿闭了闭眼,依然选择沉默。
「你若真是在惩罚我,那你做到了,做得彻彻底底。」彻底让他狠狠的痛过一回。
「我知道你爱孩子,听话,先乖乖喝药把身体养好,我们还是可以再有可爱的孩子。」阎尘压下几乎发狂的心绪,放下汤碗,温柔轻抚韩浣儿耳后的乌丝。
一听到孩子,韩浣儿瑟缩了一下,避开阎尘的抚摸。
手上的柔细的触感没了,令阎尘挫败。她还是不愿意原谅他吗?「我知道你听进我说的话,不回答我没关系,但请你看看我好吗?」
阎尘可以想见,韩浣儿依然不语。
该死!
「我要你看着我!」阎尘索性扳过韩浣儿,让她面对他。
「我承认我错了,不该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你独自承受,你一直是无辜的,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我从一开始试着接受你,这一路走来的辛苦、挣扎你能懂吗?现在,我已经不以为苦,为什么你连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韩浣儿没有躲也没有挣扎,眼光就这样静静地定在阎尘的襟上。
阎尘终于忍不住沉重的无力感,咆哮出声。「够了!你到底还要耍我要到什么时候!看一个男人被你玩弄在股掌间很有趣是吧!」
明知韩浣儿没有玩弄他的意思,他却用最卑鄙的方式刺激她,就为了得到她的眸光,哪怕是怨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