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她吞回眼泪不再反抗,平静地说道。
自从知道养大她的师父就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她的存在变成了一个矛盾,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悲哀,他也不例外。
叩叩叩——
“客倌爷,您要的热水小的给您送来了。”房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叩门声。
难道真是他认错人了吗?御烜复杂地看了眼,放开了她,随后唤道:
“进来。”
湅玥抚着被他捉疼的手臂,背过身去,退离他三大步之遥。
进房来的店小二利落地把热水注入沐浴用的大木桶中。“客倌,您慢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再吩咐小的就行。”说完便退了出去。
“你在马厩待了一夜,先净身吧,我不打扰你。”他又对着她的后脑勺说话。
他要走了?这不就是她离开的好机会?湅玥水灵的大眼骨碌碌地转了一下。
可是他又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话让她的希望一下子落空。“我劝你不要打其他主意,我说过,在我还没弄清楚我想知道的之前,不会还你你要的东西,包括你的自由。”
“你凭什么!”湅玥以袖掩面,转身怒视他。
“凭我是大唐皇帝钦赐的密使,我有权知道我想知道的。”御烜一语带过他的目的,丢下随身携带的御赐令牌于桌上,他没再多说,走出客房,关上房门。
待他离去后,抓起桌上的令牌审视。等同于帝玺的印鉴就刻在令牌上……他真的是朝廷命官,而且权力还不小!
颓然地靠在桌沿,纷乱的心绪让她的头又疼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要反抗他无疑是蚍蜉撼树,她若是硬碰硬反而逃不了,倒不如找机会再逃开。嗯,就这样办!
热腾腾的水气引发想沐浴的欲望,天知道她为了逃亡有多少天没好好净身了。她动手解开衣带,褪下所有衣物,跨入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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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气袅袅环绕,迷蒙飘然宛如置身仙境。湅玥坐在温热的水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把水拂到肩上。
热水抚平她烦乱的心绪,思考因而清明了许多,回想连日来所发生的事,她的疑惑愈来愈深。
自她下山后,一直有一帮人追缉她,她很清楚,那帮人其实是暗毒门的人,可是,每回的狙击却又并非要责她于死地,倒像是要活捉她,想取得她身上的某样东西。匆匆忙忙听师父的话离开待了三年的阴山,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就连她惟一的包袱也是在绿洲的市集里向人要来不要的布剪裁而成的,就只塞了套衣服而已,根本没有值钱到必须捉住她的东西呀?她身上的、不能给别人的……不就只有师父留下的“天毒秘笈”吗?难道他们要的是这本书?
还有,那个自称是朝廷钦赐密使的男人说她是他稽查的对象,为何要稽查她?她已经好久没再去过中原了呀,能去中原的只有像师父那样的“毒师”,而师父也已经三年没……三年前!她记得三年前在她试炼“灼蛊毒”时,师父从中原带回一味药,之后他们便离开暗毒门、到了阴山,她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也和这本书有关?所以,暗毒门、大唐朝廷都针对这本书而来?
轻摇螓首,是她多想了吧?“天毒秘笈”只是各代首席毒师毕生所学、所试的纪录,卢咄师叔们所学的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有必要夺取师父的吗?
但如果是呢?也许那个男人接近她也是为了秘笈……也不对呀,是她昨晚自己闯入他房里的……
想着想着,湅玥打了一个哆嗦,发觉水温已渐凉,想起身着衣,忽然眼前一暗,身子尚虚弱的她滑倒跌入浴桶,掉进水中。
“啊!”
木桶因为她重心不稳,连带地整个桶子翻倒,全部的水霎时流泄了满地,她也因而跌出浴桶外,淋了满头满脸水。“咳咳——咳——”
一直坐在门外边的御烜听到她的尖叫,以为发生什么事,没有多想便推门而入,结果却看到令他当场傻眼的一幕。
房间内成了一片水泽,浴桶翻倒在旁,她则是赤裸裸地曲着修长的双腿趴在地上咳嗽,湿润乌黑的及腰长发伏贴在由热水滋润而略显粉红的背上,圆润丰美的臀部暴露在空气之中,因她伏卧在地的姿势而尖翘圆挺,虽说她的身上有着难看的疤痕,但天生玲珑有致的窈窕身段,仍足以构成一幅令男人气血逆流的香艳刺激画面。
御烜也不例外,双腿像是被定住一般,走向前也不是,往回走也不是,直到剧烈的咳嗽声唤回了他漂泊到天堂的神智,他才大步地走向她,蹲在她身边替她拍背顺气。
“你还好吧?”怎么会洗到弄翻木桶、跌在地上呢?
“你……”咳嗽渐缓,湅玥这才发现自己是赤裸裸地在他眼前,立刻用双臂环住胸前的风光,曲起双腿缩在一边,虽然能遮掩的地方不多,但聊胜于无。可恶!他怎么可以……
“出去!咳咳……”羞愧地大叫,却再度岔气咳了起来。
该死,她喝了不少水!御烜出手点了她背上与胸前的几个穴道,帮助她把污水吐出,随后抄过床上的薄被包覆住她窈窕诱人的娇躯。不这样做,先阵亡在这房里的不是岔气的她,而是体内欲火引起气血逆流的他,
“走开!”将水咳出之后,湅玥紧紧拉住里在身上的薄被。她从未示人的身体接连两天被这个男人一览无遗,却又都是在解救她的情况下,她好气、真的好气!
御烜并没有依言而行,反倒连人带被横抱起她,将她抱离那一地残藉,放在床榻上。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虚弱?他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审视着她的脸。
“不要碰我!”拍开他的大手,把脸朝向内壁。在俊挺的他面前,她永远记得他与她是云与泥的差别。
“你的身子,我不但看过,也碰过了,而且,我又救了你一次。”御烜深邃墨黑的眼在看到被子被水浸湿而勾勒出她销魂的身段后,更加深沉了。
“不要向我炫耀你救了我多少次,我根本不要你的帮忙,看了我、碰了我又怎样,那并不代表什么!”
“难道是要我真的做了什么,才能代表什么吗?”不容忽视的语气说明了御烜的愠怒。
京城的人给他这个御烜家二少的评价是风流潇洒、桀骜不驯,女人对他更是趋之若骛,而她,却一点也不聪明、不懂得把握达官显贵的他,该死!她总是能轻易地挑起他的不悦。
“你是什么意思?”
“你必须留在我身边。”脱口而出后,御烜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并不懊恼他没经思考的决定,也好,他想要查明真相。
湅玥心湖大乱,反唇相讥。“你疯了,要一个怪物留在身——”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御烜一使劲旋身落入他坚实的怀里,连人带被就这么被他牢牢攫住,微启的双唇被他侵占,吻了个彻底。
湅玥甜美的滋味霎时盈满御烜的口鼻,记忆犹新的柔软和馨香让他确定她就是昨晚那个迷迷糊糊闯入他生命的绝尘女子。
感觉到他湿热的舌尖勾挑着她的口壁,鼻间净是他益加粗喘的男人气息,湅玥惊悸了,脑海中惟一的念头就是——逃。她很清楚,如果不逃,她的生命将会转变,而她再也禁不起任何转变了,禁不起了……
“唔……呃……”于是乎,湅玥开始挣扎,抡起粉拳胡乱捶打他的臂膀、他的胸膛、他的头,双腿也使命地踢,虽说气力不如他,但她不惜伤了自己也要从他怀里挣开。
御烜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要应付娇纤的她当然不是问题,可她再这么挣扎下去受伤的会是她。
出手点了她睡穴,御烜让她在他的怀中昏睡过去。
将她安置妥当后,方才因挣扎而滑落的薄被遮掩不住她的娇躯,就这么被御烜尽收眼底。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拿来她的衣物为她换上。其间不免碰触到尴尬的部分,御烜也少不了频频深呼吸。
凝视着她犹沾水滴的脸蛋,他用衣袖擦去她额间和云鬓上的水珠。仔细想,她的淡眉、杏眼、俏鼻、樱唇、声音……在在都显示她就是让他以为是幻觉的“她”,只是,“她们”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容貌,这又是为什么?
他伸手轻抚她的睑,这些几乎满布脸庞的暗色疤痕及疮般的起根本不是假的,而且像是长久以来所形成的,让他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御烜拎起湿透的薄被离开床畔,一本破旧的书册从被单一角掉了出来,摊在地上。
这是什么?
拿起书翻阅了一下……这是?!
御烜暗暗收起这本书,心中有所了悟,吩咐店小二拿来一床新的棉被。
接下来换他该去冲个冷水了!
第四章
床头日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她不舒服地蹙起黛眉,眼皮动了动。
现在是白天吧?太阳光好亮……她睡着了?
睡着了!她怎么睡着的?
湅玥睁开眼,惊坐起,环视周围熟悉的摆饰,回想昏睡前的点点滴滴。
卑鄙的小人!他点了她睡穴,所以她才一点防备也没有地一觉到天亮,但不可否认的,这一觉的确是她离开阴山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可是,她不服气的是竟然被他摆了一道!
他不在房里?这不就是她逃开他的最好机会吗?
翻开棉被,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是完整的,她记得她是未着衣睡着的……难道是他替她穿上的?那……哎呀!不想了,先离开这里要紧。
快速地穿上短靴、抓起包袱,离开这间她待了两夜的客房。
来到客栈楼下,敏感地发觉气氛不对,她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几个人窃窃私语起来。
“哎哟!还是个姑娘家!是不是中了什么邪?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拗!”吃斋念佛的大婶赶紧合掌闭上眼念着佛号,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
“我看她根本嫁不出去,注定孤老一生了。”
“真不知她家是遭了什么报应,好好一个人怎么会长成这样!”
“恐怕是上辈子坏事做尽了吧,”
“呦——也不照照镜子,这样的姿色还敢出门!”几个年轻的姑娘也叽叽喳喳地谈论起来。
“要出门至少也该带个面纱吧!不怕吓到人呀?”
“肯定有小孩被她吓哭过。”
“我看了都吃不下饭了啊!”
“客栈里什么时候来了个……我怎么不知道?”是掌柜的声音。
“小的也不知道那个……那个打哪儿来的呀?”店小二半遮住眼睛回答,想看又不敢看的……
湅玥定住不动,投射过来的鄙夷眼光和传来的发容声音,愈来愈鲜明,愈来愈清晰,一字一句刺进她的心头,顿时让她陷入了熟悉的恐惧,她颤抖着双手摸上自己的脸。
没有?没有!面纱?她的面纱呢?她的面纱呢?
“喂!你干嘛没事戴着面纱呀?”一群小孩好奇地盯着小的面纱看。
“对呀!对呀!咱们镇江没风没沙的,你可以把面纱拿掉啦!”
“不要拿我的面纱!不要——”
“哇——鬼呀——”
“啊——爹娘救命呀!有怪物!”
“有鬼呀——”
“哪里来的怪物啊!走开走开!茵儿不要靠近!”
“呜……呜……娘……”
“小宝,别怕!别怕!娘赶走她,去!去!”
……
那年她只有十岁,为了找一种药引,师父第一次带她到江南,结果和师父走失了,她一个人走在街上找师父……后来,那是一辈子永远无法抹灭的伤害,她无法忘了当时大家看她的眼神,是一种像是在看怪物的眼神。
她不是鬼,她没有错,她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这样看她?为什么要往她身上丢东西?为什么要讨厌她?为什么一看到她就要赶她走?为什么她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湅玥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一倾而泄的不愉快回忆占满了她的脑海,连日来的压力和紧绷的情绪让她终于泣不成声,支撑不住,颓然地跪坐在地上。
除却了丑陋的脸,纤匀的女性身段仍旧可以引来男人的觊觎,尤其是心术不正的人。现下,就有两个存心不良的异地商旅看上脆弱无依的,打算拿增添他们在沙漠中漫漫旅程的一点乐趣。
一脸横向的中年大汉贼溜溜的倒三角眼直在身上打转。他看这个女人像是落单,于是心生淫念。
吻!这女人近看可不得了,虽然裹得密不透风的,但仔细一看,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一头乌黑的长发更是引人遐思,不知披散在床上会是怎样的风情……只不过她的脸蛋就太抱歉了,唉!可惜了一个活脱脱的姑娘。
“老兄,你不会是要……”胖男人身边一个瘦男人,低声地询问,会意地看出同伴的心思。
“可惜她的脸……”胖男人小声地回了句。“会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呀?”
“去问问看吧!说不定只是伤疤而已,那就……”
“那就……女人脱了衣服不都一个样儿嘛!把她的脸遮起来不就得了!”
胖男人会意地露出了好笑。“真有你的,怎么?你也有兴趣?”
“机会是要靠自己把握的!”一阵心知肚明的淫秽笑声同时从两人喉里传出。
于是狡猾的两人佯装好意靠近。
“姑娘,别怕呀,发生什么事了?”
胖男人的肥手伴着色眯眯的嘴脸,伸向了湅玥,还未碰到她,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哇啊——”痛呀……
“初次见面。”御烜握住胖男人的手,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手里却暗暗使劲。
“哎呀……你做什么!放手!”胖男人吃痛地吼了句。
“你的手刚才又想做什么?”这会儿,御烜一脸肃杀之气。
她在房里熟睡,他总不能让自己“动心忍性”而一直待下去吧!离开客栈出去透透气,才没一会回来,却发现她处在这样的情况,更令他火大的是,有两个男人居然意图不轨,他没探究自己突如其来的不满,当下,他只想拿他们开刀,以抚平近日烦躁的心情。
“喂!再这样下去他的手会断,放开他的——”只消御烜一眼,瘦男人慑于御烜浑身散发的迫人气势,立刻噤口。
“痛痛痛痛痛……”胖男人吃痛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