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这样的……”湅玥无法承受绝望的深情,趴在御烜胸前痛哭起来。可恶,她又哭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以前试毒的时候,虽然痛苦,却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常哭,她真的变得不像自己了,明知毫无结果,却好想任自己沉沦,她好傻是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不是在做生意。”他搂紧她。
他只想得到同等的回报,如果不能,她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他也就不怨什么了。
“玥儿,可以吗?把自己给我,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他真的爱惨了她,否则也不会兴起从来不曾想过的成亲念头。
湅玥止住了啜泣,强压下心头忽升的喜悦,硬是逼自己面对现实。高兴又如何?她能付出同等的爱回报他吗?她欠了他好多,欠了永远无法还清的感情债。
但,如果是别的,她可以还。“你要我吗?今晚,我是你的人。”只此今晚了……
“玥儿,你——”御烜掩不住狂喜,却警觉于湅玥的改变。
“你不要我了吗?我走好了。”作势起身要离开。
“不准走!永远都不准!”御烜狠狠攫住的樱唇,将最深的爱恋传达给她知道。老天明鉴,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他想念她的身子,想念到身子都发疼……
月光流泄朱阁,星儿悄悄睁眼,他们还有一整夜的时间……
就让激情燃烧吧!烧完了就会烟消云散,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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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烜抱着疲惫的湅玥回到房里,他仍搂着湅玥,为两人盖上丝被。
“累坏你了吧?”仿佛要不够她似的,他们足足在浴池里待了一夜。
把头埋在他怀中,湅玥颊边悄悄飞上一朵红云。
这个新的体验不同于上回的疼痛,她感受到心底深处的悸动,一种被爱的幸福。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希望三年前那根毒针不是我大哥代我挨的。”御烜平静地诉说着。
三年前?毒针?御昊?疑惑地仰头看向御烜,有种预感这件事似乎与她有关。
“我爹娘过世得早,几乎是大哥养大了我。他二十岁便领军负责边境的安全,几年来,一个谈笑间便能让敌人溃不成军的他,却因三年前的意外而断送大好的前程,身为弟弟的我却无法为他做上什么,我其实是憎恨我自己的。”
“大哥为了救我,以出自身接了盗宝之人的同伙所放的毒针,整整因剧毒痛苦三年了。”御烜说这话的同时,湅玥并无法从他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什么。
“盗宝?盗什么宝?”问。
“长白雪参。”
这……不就是三年前师父让她吃下的药引吗!盗宝之人的同伙……她相信,师父绝对不会因为要一件东西而施毒手,那么,盗宝之人就是……师父!难道师父是要她来替御昊解毒,并非报仇,而是报……恩?
湅玥被自己的结论震住了。会不会,原本是她会错意了?那么,她与御烜可以不当敌人了?但……就算不是敌人又如何,她依旧是个活在黑暗世界的人,哪里来的资格和御烜站在一起?,你别傻了,不可能的,连想都不必想!
“你曾说过要找我大哥报仇,或许大哥真的亏欠了你,这我不便介入,不过我相信大哥,他不会平白无故和人结仇。”
湅玥轻轻点头,心中的疑惑终于拨云见日。
原来,仇恨若只是发于仇恨,便真的成了万劫不复的复仇使者。等一切结束后,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吧?
第十章
给了御烜一道难题,她愿意为御昊解毒,但条件是必须让她离开,而御烜,答应了。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否则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湅玥正埋头整理包袱,背向御烜。
其实镇边将军府里根本没有什么能让她带走,只有几件将军夫人送她的饰品能留作纪念,剩下能带走的,只有绵绵无绝期的依恋和伤痛吧!
“不只知道你的身份,还有,这段日子的欺骗。”御烜面无表情地说着在在令他心痛的事实。
他早发觉她的失忆是佯装的,却迟迟不想戳破她的谎言,原以为经过昨夜的她已经敞开心胸接纳他,而今天,他也打算跟大哥申明娶为妻之意,却没想到,她竟提出解毒的条件。难道昨夜对她来讲仅仅只是一夜欢爱,不代表任何意义吗?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居然能潇洒地跟他说再见,这算什么!
“……”湅玥不发一言。好意欺骗也好,恶意欺骗也罢,反正都不再有任何关系,她将离开此地。只是……当听到他对她欺骗一事的指控时,为什么心头会泛酸、会发疼?
“我只要一个答案,昨夜对你而言是什么?”御烜阴霾沉郁的脸色从今早她提出条件以后就没舒朗过。
依旧是背对着御烜,她绞着衣袖,强迫自己往御烜的心口用力捅一刀。
“你问我昨夜?不就是交欢吗!你不也这么认为?”当她这么说时,仿佛被插上刀子的心口是自己的,好痛……
“是吗?原来,我一直当傻子被你耍着玩,很好玩吧?看一个男人这样投入,最后又落得白痴之名,的确很有趣。”冷鸷、阴沉是御烜现在的写照。
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阻止满眶的泪水落下。他要怨她,就让他怨吧!这毕竟是她欠他的,她没有权利为自己反驳什么。
“不说话?默认了是吗?”
“哼!我早该知道你三番两次从我身边逃开都是为了一步一步地诱我入瓮,等我迷恋上你时,再狠狠地一脚踢开。湅玥,算你狠,不愧是暗毒门的弟子,没错,耍阴招就是你的本事!”
“不只耍阴,狐媚也是你的手段之一吧?不可否认,你的确很懂得利用男人的弱点,先装出一副娇楚自卑的可怜模样,然后再设法除去脸上的丑陋,勾引男人吧?谁知道擅长使毒的你是不是连脸上那些恶心的东西都是装出来的?”御烜紧握拳头,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践踏湅玥的尊严。
“你说的都没错,我的确只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不配拥有你的爱。”还有什么痛楚会比现在更痛?湅玥把手支在桌沿,试图撑住逐渐软瘫的双腿。
“很好,为大哥解毒后,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御烜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甩上门绝尘而去,独留支撑不住身子而缓缓下滑的湅玥。
御烜是真的厌恶她了……
现在才是该哭的时候吧?
怎么却哭不出来了呢?
怎么回事?
不!御烜终于放开她了……
是该高兴的时候呀!
怎么伤痛却反而乘虚而入了呢?
好痛、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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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尚书大人也遭谋害?”几个打扫庭院的婢女边聊着。
“有听说啊!而且又是被毒害的,一刻之内气绝,好可怕呀!”
“不知道咱们将军和二爷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啦!姑娘已经解了将军的毒,将军是个武功高强的人,不用怕的。”拥护御昊的阵营发出声援。
“那二爷呢?他常常一个人往外跑,不会有危险吗?”
“呸呸呸!你就不会说点吉祥话吗?二爷是个福大命大的人,你少乌鸦嘴。”接着就是拥护御烜的阵营发出正义之声。
“可是,今晚二爷要一个人去断魂崖耶……说是什么诱敌之计的,怪可怕的。”年纪稍小的丫环提出质疑。
“你打哪儿听来的呀?”
“昨儿个去打扫二爷书房,在房门外听见二爷同程总管说的。”
“嘘!你这丫头以后多做事、少听闲话,知不知道,”
“好啦、好啦!”
原本要离开的湅玥在门边听得一清二楚,不好的预感袭来,她心惊得连站都站不稳。
诱敌之计?诱什么敌?
他单独去,安全吗?
断魂崖?是什么地方?
不安笼罩全身,像张毫无空隙的网,紧紧缠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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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稀、露寒、月华满。
自天际直泻而落的月光是万物共享的照明,隐隐约约地在天上人间之中系上一条透明的银白丝线。
两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一前一后地穿梭在树影幢幢的暗夜,料峭的寒风吹得树叶娑娑作响,替跟踪者作了最佳掩护,然而,敏锐易感的他还是警觉到了……
到了崖边,御烜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一出将军府就紧跟着他的人。
“虽然耍阴是你们的本事,不过我没空陪你们玩。”他也这样朝英雅说过。她被他这么一激,应该离开了吧?也好,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专心对付暗毒门的人,而不必担心的身份会曝光。
“英雅说过你是个难缠的角色,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所言。”卢咄自认超凡的轻功被御烜识破,很不是滋味。他今天非得除去御烜不可,否则对他的基业将会是一个大患。
这个声音是三年前放毒针的卑鄙小人!好!终于让他碰上害得大哥这么惨的凶手,今日,他非了结这个心头之恨不可!
“我是该喜于阁下的赞美,还是该同情阁下的武功远不及我?”御烜扬起邪魅的微笑,月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看起来像是命运的终结使者,邪恶且无情。
“说,为何要杀那些与你无怨无仇的人?”
霎时间,卢咄的额头因御烜的笑容而冒出冷汗,双腿因御烜冷凝的嗓音而不住地颤抖发软。
“小子,我这是为将来作打算呀,只要你不与我作对,跟着我,保证以后让你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卢咄试着以利益引诱御烜归附他。
“不必了,我现在就是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
“我可以给你双倍的富贵。”
“我要的你永远给不起。”他只想要的爱,除了湅玥,谁也给不起。
“你说说无妨——”卢咄忙着陪笑脸。
“少废话!”御烜一个旋身转抽,腰间的墨黑软剑随即顺着御烜的掌气变得笔直锐利,散发着凌厉的剑气。
不给卢咄出手的机会,御烜即展开招招不留空隙的密实剑式。御烜很清楚,若给卢咄出手的机会,一定会是使毒,所以,他不能留给敌人任何机会,一旦松懈攻击,败者就会是他!
风雾凄凄,撩起漫天飞尘,瞬时和御烜的剑气合成一气,直逼只能步步防守的卢咄。正当御烜攻破卢咄防卫的一角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烜,小心后面!”是。不放心御烜的她终究是赶到了,她一到就看到英雅要从御烜的背后突袭他,她连考虑都来不及考虑,直接出声警告御烜。
笨蛋!她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她不是应该被他气走了吗?居然还擅自跑来!
御烜收到警告,下腰避过英雅侧劈而来的毒鞭,一个后空翻,翻离了毒鞭所及的范围,这会儿,却给了卢咄放毒的空档,他释出喂了剧毒的银针,往御烜射去。
湅玥深知卢咄擅长的攻击点,她将揣在手中的磁石往银针的路线前一扔,就见银针被磁石所吸,在半空中落了地。
“湅玥,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人,居然帮着外人对付我!”卢咄破口大骂。
“若是自己人,会派人追杀她吗?”御烜怒意窜升,恨不得解决掉这个让湅玥过着逃亡日子的败类。
“这是暗毒门的家务事,你管不着!”英雅沙哑的嗓音响起后,随之而来的是狠毒的鞭法,鞭鞭欲置御烜于死地。
御烜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反而愈发靠近卢咄,让英雅的鞭法便愈发无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愈靠近卢咄,被卢咄的毒招所伤的机会也就愈大,御烜必须加倍凝神,才能保护自己。
看着御烜陷于苦战,焦急的湅玥没有多想,也加入了战场。
“笨女人!滚!我要你滚得远远的,你听见没有!”御烜发怒地咆哮。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陷入危险之中,不懂他的苦心就算了,为什么还跑来磨练他的心脏!
“我不走,我不走!”现在变成要赶走她,难道他以前所说的爱都是骗人的吗?说结束就结束的吗?明知再来见他可能换得的是屈辱与不屑,但她无法就这么离去,让御烜独自一人对付暗毒门里的两位长老,就算得不到御烜的谅解,她只求御烜能平安无事。
就在失神的同时,卢咄找到攻防的隙缝,反手翦住的双手,紧扣住湅玥的咽喉。
“御烜,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先见血的人是她。”
御烜止住动作,握住剑柄的右手因使力而微微发颤。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与我无关。”该死!他非拆了卢咄的骨头不可!
“要死也没这么容易,湅玥,把‘天毒秘笈’交出来,或许可以饶你一死。”
卢咄师叔要的果然是师父的“天毒秘笈”,她终于了解师父说过不能把秘笈交给别人的意思了,因为那将是永无止尽的黑暗与杀戮,她决不能给。
见湅玥不语,卢咄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唔……”她快不能呼吸了……
离死亡很近了吧?当御烜告诉师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与我无关”这句话的同时,她听见心碎了一地的声音。也好,就这么死去,或许才是真正没有顾虑的离开……
笨蛋!她居然不挣扎!她想死吗!御烜气得想亲自掐死!
“你们要的是这本破烂书?”御烜从衣襟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册子。
湅玥吃力地掀眼望向御烜。“天毒秘笈”藏在她身上,他怎么会有一本一模一样的?那是假的!所谓的“诱敌”,指的就是这个?
“唷……原来你已经跟他要好到这种程度了啊?把你翱恩师父的遗物随便交给别的男人,湅玥,你是不把养你到大的暗毒门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卢咄讥讽着,用力地晃着早已红紫不堪的脖子。不……她没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暗毒门不敬,从来没有……她甚至因为暗毒门而放弃追求幸福的想望,结果,到头来,她什么都不剩……
意识逐渐模糊的湅玥只觉得这个世界在一夕之间全背离了她,御烜恨透了她、暗毒门也容不下她。
玥儿……可恶!御烜几乎捏碎手中的书册,心焦如焚是他佯装冷酷面具底下的赤裸呈现。够了!他受够了!什么都能遗弃,就是玥儿不能!以刻薄的语言逼走她真能让他安心吗?只会让他更痛恨自己的懦弱而已!什么狗屁为了她好!还不是他用来逃避她的该死借口!他依旧爱她、爱得无可自拔!
“御烜,把书交出来,湅玥就归你。”英雅走近卢咄身边,以眼神提醒卢咄以“天毒秘笈”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