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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郎 page 8 作者:黑洁明

  两人双双再朝下跌落,他团身护着她,一路上硬生生摔压断数根枝干,最后才在下坠数丈后砰然摔跌在地。

  ***

  摔得七荤八素之后从昏迷中醒来,灵儿只瞧见自己以极端不雅的姿势趴在玄明身上。她自个儿是没啥大问题,倒是玄明身上多了好几道擦伤,好好的一件长衫更是成了乞丐装,东破西窟窿的。

  「玄……呃……玄明,醒醒。」从来没有喊过人家名字,她乍念有丝别扭,不过这时候也没时间和人客气。见叫他不醒,她担心起来,小手不由得更加用力拍打他:「玄明、玄明--」

  他还是没醒,不过他的脸倒因为她拍打得太用力而侧倒向一边。

  「哇啊!怎么会这样?」她吓得大叫一声,因为他后颈上竟然有一道长达数寸的撕裂伤。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灵儿吓得脸色发白,双手乱挥,她跳起来想要找人求救,却发现那伤还在流血,她赶忙跪下,将他的头扶在自己大腿上,慌张的连忙压住那道伤口:「不行!不行!要止血、要止血!止血止血怎么止?点穴好象可以……这样?不对,这样?好象……唉呀,我想起来了,要点这里才对!」

  七手八脚地终于点到正确的穴道,见那血不再流了,她才松了口气。

  唉呀,现在怎么办?等他自己醒吗?

  不好吧?她看她还是去找人来帮忙好了,要不然他要是就这样死了怎产办?

  一想到他会死掉,她再也见不到他,她就觉得一颗心好痛好痛,痛到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她越想越害怕,不禁猛摇起头来。

  「不会的不会的,玄明才不会死掉……」她心慌意乱地捧着他的脸,低首贴着他的额,查探他的温度,自言自语着:「拜托你不要死掉,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摔下来的,求求你不要死掉……」

  她还是去找人来帮忙好了,可是玄明不是人,不能找普通大夫……她咬着下唇,急得都快疯掉了,才想到还有个爷能帮忙。

  「你等等,我去找爷……我去求他来救你……」她以自己的脸贴着他的,一颗心紧紧揪着,呼吸因而一止,语音哽咽。

  以为自己病情加重,灵儿不由得伤心地道:「你放心,就算我要死了,也会求爷救你的……你等着……」

  她轻轻地将他枕在她腿上的头抬起,正要移到一旁,却发现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不……不要……」他睁开眼,虚弱沙哑地道:「别……别找人来……」

  「可是你受了好重的伤……」她轻声说,大眼里满是惊忧。

  「不要……」他只是摇头。

  「但是……」她迟疑地要再抗议。

  他只是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别走……」

  他握得好紧,捏痛了她的手,「好,我不走,不走不走--」

  她咬牙忍住痛,轻声重复着,小心翼翼地让他继续枕在她腿上。

  放了心后,他重新合上了眼。

  她担心地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害怕他一不小心就停止了呼吸。原本她挺怕他就这样玩完了,幸好没多久,他的呼吸开始渐渐规律了起来,她才稍稍放了心。

  虽然他情况看来好转了些,她仍不敢乱动。她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姿势到底多久,只晓得两腿都已经从发麻发酸到完全无感。天际泛起微光时,她终于体力不支地开始频频点头、打起瞌睡。当沉重的眼皮再也睁不开的那一刹,她只记得.不能往前倒,要不然压倒他就糟了……

  ***

  醒来,是因为晨光,和脸上冰凉的小手。

  他睁眼,看见灵儿向后靠向树干熟睡的脸,她的小手贴在他脸上,一如昨夜。

  整个晚上,她就这样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怀抱着他的头,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伤口,即使睡着了,也没放手。

  不知为何,他没动。

  只是,就这样看着阳光从林叶间洒落,映照在她的眼耳鼻口,她的五官在粉金晨光下看来有些透明朦胧。

  胸口有种莫名情绪在跃动,暖暖的,一如夏日晚风。

  脆弱的皮肤开始因日光而隐隐作痛,他知道他该起来了,却有些不舍。

  合上眼,他深吸口气,将这几千年来少有的宁静感受深记心中,跟着才起身离开她。

  一个晚上的调息,身上的皮肉伤早已愈合。

  虽然他将大部分的功力都用在将炎儿封印在水玉里,但会受伤还是太过大意,只因为她乱了他的心防。

  日照在肤肉引起的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他晓得该尽快我东西遮掩住自己,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头。

  她仍沉睡着,熟睡的容颜像天真的孩童。

  没走……她昨晚没走……

  他黑瞳闪过一丝温柔和懊恼。

  该死了,他这次要是再丢下她就真的过分了。

  轻叹口气,他认命地将她抱起,脚一点地,离开山崖底。

  ***

  流光在眼皮底下闪烁。

  她数度微微睁眼,又重新合上,合上了,又再睁开,直到双眼逐渐适应了眼前的一切。

  流光,是跃动的红火。

  火,燃烧着,顺着柴木向上延烧着,像有生命般飞舞着。

  有一瞬,她看得着迷,为那旋舞着的火焰,美丽又狂野,带着热力吞蚀一切。

  火堆旁的黑影动了一下,转移了她的注意。

  一开始,她迟滞的脑袋还无法理解,直到黑影转过身来,她才吓得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啊--你你你--布条怪人!」

  那怪人朝她靠近,灵儿慌得忙往复退,他前进几步,她就后退几步,还忍不住结结巴巴的叫道:「你你你离我远一点,不……不要以为只有我一个我就拿你没办法,只只只要我一喊,爷……爷就会来的!」

  怪人不理她的威胁,继续朝她靠近。

  「我……我我不是开玩笑的,爷找你很多年了,等他来了,你就该……该该该糟了!」灵儿见对方来势汹汹,继续虚张声势。

  怪人本欲开口,可却在听到她的话时一愣,不觉停下了脚步,唯一露出来的黑瞳闪过怪异光芒。

  灵儿以为自己的威吓奏效,继续恐吓道:「对,我告诉你,你……你不要以为我一个人就好……好欺负……本本本姑娘可也不是好惹的.」她边说边东张西望,只见天色已近黄昏、夜幕低垂,这儿荒山野岭的,草木一堆,却没看到其它人,她倏地想起玄明,不由得忘了害怕,停下了后退的脚步,随手抓了根枯枝,指着怪人激动的问:「玄……玄明咧?你把他怎么了?快……快快把他交出来!」

  他沉默着,眼神怪异地看着她。

  灵儿见他不回答,以为他将有玄明怎样了,遂举起手中的树枝,往前冲「我与你拚了--」

  可惜姿势虽然漂亮、气势也足,就是运气衰了些,才冲出两步就被树根绊倒,只瞧她声未歇,整个人就往前扑倒。

  怪人一见,大脚一个跨步,紧急上前扶住她。

  「哇啊啊啊啊!」她两手直挥想平衡身体,可惜没啥太大作用,倒是在对方上前来救时,一把抓下了怪人脸上解到一半早已有些松脱的长布条。

  「呼呼,真险。」回过神来,她小手猛拍心口,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原该在对方脸上的长布,她不由得僵住。被敌人救已经很糗了,她还不知死活的抓下人家脸上的布条,简直就是尴尬毙了。

  她僵笑着,抬头将长布还他,「呃……这个……哈哈……吓?!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抬首看见他的脸,她骇得瞪大了眼,一口气喝在喉咙里,呛得地猛咳猛咳,老半天回不过气。

  他见状忙拍抚着她的背,帮她顺顺气。

  「你.」她缓过气来,指着他,既惊又羞,脑海里闪过无数言词,吐出来的却还是同一个字:「你你你你--」

  「没错,是我。」

  玄明神情怪异地看着她,待她回过气来,才开口问了一个早该问,他却一直忘记问的问题--

  「谁是爷?」

  ***

  她紧紧闭着嘴。

  早先,他已将身上的布条解下。

  坐在火堆边,玄明定定地看着她。

  她依然不语,只是满腹疑窦地回瞧着他。

  这样子的沉寂,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了。

  他欣赏她对那位爷的忠心,但同时,那也让他莫名躁闷。

  噼啪一声,火焰中爆出点点火星,一根被烧得火红的枯枝断成两截往下塌陷。

  「我跟你的爷没有仇」玄明表情的说。

  灵儿一愣,嗫嚅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他……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明沉默着,下颚不自觉地紧绷。火堆中又爆出点点火星,柴火再向下塌陷,他替火堆加了些柴,一旁的她仍瞪着他,等着。

  她猫儿似的大眼,有着坚定的执着,满脸的好奇,坚持要知道因果。

  暗自叹了口气,他坐在火旁,开始说。

  星儿在天上漫游,月儿东升至黑夜正中。

  他说着记忆的最初,说着那一场旧梦,说着物换星移,说着恩怨情仇,从开始到最后,从数千年前,到数千年后……

  或许是这事压在他心中实在是太沉、太重,所以当他看着她清灵好奇的面容,他将一切都说了,全无保留。

  「这就是为什么……」他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说:「你的爷要追我。」

  灵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事实上,说她傻了也不为过。

  她怔仲地看着去明,好」会儿,才回过神来,奇怪的问:「那你为啥躲他呢?那个……那个什么黄帝的女儿……」

  「炎儿。」

  「对,就是那个炎儿不是很爱爷吗?你做啥不让爷见炎儿呢?既然爷都已经后悔了,你就让他们俩见一下嘛,爷找了她十三年了耶!」

  虽然她还搞不太懂「爱」是什么,可隐隐约约却知道玄明这样做根不对,不觉皱起眉头。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听到她指责的口气,言明心下隐隐有些不悦:「我说了炎儿现在昏迷着,被封印在水玉中,就算我想让他见,他也只能看见在水玉中的炎儿而已。」

  他顿了一下,冷声道:「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是后悔?」

  「爷当然是后悔啊,如果他不后悔,他干啥放着名利富贵不享,好好的大将军不当,要跑到沙漠里流浪十几年?又不是闲着无聊!」她眉头蹙得更深,整个人凑向前替爷打抱不平,说得口沫横飞。

  不知为何,她这样激动的替那人说话,反倒让他心下更加不悦,不觉板着脸,哼声讽道:「你倒是很了解他嘛!」

  「当然,我跟在他身边三年了邯!」没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和酸意,灵儿一昂首,双眼晶亮,自满地翘着嘴皮子说。

  她沾沾自喜的表情,让他看了只觉得碍眼,胸中升起一把无名火,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教他伸出手,抓了她往怀里带,低头就吻住了她那张可恶的小嘴。

  「唔--」灵儿瞪大了眼,发出的叫声全让他吞了去,唇舌交缠问,不知为何,她只觉得热血沸腾,小脸通红,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差点没就这样蹦出胸口。

  好不容易他终于放过了她,她只能抚着胸口,拚了命地喘气,惊异地瞧着他。

  他也在喘气,大手仍抚在她脸上,双眼暗沉沉地,像深潭似地黑不见底,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被他自己的行为吓到。

  「我的心跳得好快,好象发病了。」她红着脸微侧着头,好奇轻问:「你做了什么?」

  他瞪着她,像被她烫着似地,大手突缩回紧握成拳。

  然后,转身,什么都没说。

  第七章

  从来不知道心神能如此受影响。

  她的喜、她的忧、她的怒、她的笑,时时刻刻牵引着他。

  而她的泪,像是滴在他的心上--

  他的剑尖滴着血,她的脸上流着泪。

  她伤心困惑的伸手触碰脸上的泪,茫然地看着他,问:「这是什么?」

  他喉咙紧缩着,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只能沉默地将她拥入怀中。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不远不懂……不懂泪是什么呀……

  昏迷中的她,眼角又滑下了泪,他除了替她拭泪,依然什么也不能做。

  他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你不回他身边行吗?」

  黑夜将尽,白日从地平线的那一方缓缓升起。

  柴火已渐燃尽,冒着袅袅白烟。

  玄明起身,将土堆踢到馀尽上,确保它不会再起。

  灵儿看着他,皱了皱鼻头。一夜无话,他第一句就问这个!真是扫兴。

  昨晚上自从他突然用他的嘴堵住她的话,搅得她犯病后,他就不肯再开口了,无论她怎么问,他就是不搭理她,只是靠坐在一旁树下假寐,一副倦极休息的模样,害她到了最后也不好意思再吵他,只好也窝在火堆边睡觉,假装忘记自己被爷纷赶回昆仑山的事。谁知道大清早的,这家伙就戳她伤口。

  「你就那么想赶我走?」轻哼一声,灵儿斜眼瞄他:「我知道了,你是想支开我之后就溜走对吧?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咧!」

  开玩笑,好不容易到了中原,她不玩个够本才不要回去呢!

  而且难得遇到这种复杂的事,不跟着看后续发展就太浪费了!

  再说,谁规定爷叫她回去,她就一定得回去呀!会怎么说她也为了这件事浪费了三年时间,她想知道结果也不为过吧?

  哼,她偏偏就要留下来看戏!

  做了一个鬼脸,她赌气地对着玄明拉眼吐舌。

  玄明面无表情地睨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把东西收一收,动作快速地缠起布条。

  「你为啥不能晒太阳?」看着他的动作,灵儿心思一转,想起天山脚下的竹青曾说过这件事,不觉好奇的问。

  他紧抿着唇,一个字都不肯说,缠好了布条,拎起行囊就走。

  见他不回答,她也不在意,反正爷以前也是这样,她早习惯了。

  脚步轻盈地跟在玄明身边,她轻松写意地再接再厉的问:「我们现在要去哪?」

  他仍是一声不吭。

  「去南蛮吗?」她心情愉悦地再问,只差没开始哼起歌来了。

  玄明嘴角微微抽搐,没理她,继续朝南方走,可灵儿依然自顾自的发问,哇啦哇啦的,也不管他有没有回答。

  一刻钟过后,他开始怀疑他那位结拜兄弟怎么受得了她。

  一天过去,他有了一个最初的结论,在这世上,只要是母的,无论是人是神是妖--都很唠叨!

  ***

  走过秦岭,渡过长江,一路上,风景秀丽,越往南去,越见青翠花草。

  中原的风光是灵儿没见过的,江南的景致更是灵儿没瞧过的,更别提那些在关外大漠中未见生长的花花草草。

  无论是骑马、坐船、走路,她总是东张西望、左看右瞧,看到什么新鲜事,就会扯着玄明的衣袖好奇直问。

  只要一进乡村城镇,她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总是紧紧抓着他的手,硬拉着他逛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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