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微微一笑,「是为了她。」
萧夫人点起一根烟,「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只是,我也不会让唐先生予取予求。我要考虑的,是萧氏上下几千人的生计。」
「我明白。」他客气的笑笑,「谢谢妳,妈妈。」静静的走了出去。
萧夫人呆坐在华美的办公室许久,直到烟燃尽。
「刘秘书,」她按下桌上的分机吩咐,「若是唐兴国先生要求会面,帮我排开其它所有的预约,以他为优先。」
「所有的?」刘秘书讶异了。萧氏企业不是从不跟那个老狐狸往来吗?
「是,所有的。」她挂掉分机。
坐了很久,萧夫人无奈的苦笑。她是个失败的母亲,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隆隆的雷云闷响,雨,狂暴的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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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带伞的萧潇,只不过是走过花园,雨已经将他淋得浑身湿透。
焦躁的坐在落地窗前的唐恬,看见他的身影,顾不得滂沱大雨,冲出去抱住他。
「哎呀……」萧潇让她撞得倒退一步,「怎么跑出来淋雨?快进去,雨下得好大。」
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也模糊了眼前的人影。「……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妳在这里,我怎么能不回来?」他温柔的揽着她一起进屋。「快进来,别感冒了。」
尽管两个人已站在客厅里,脚边因身上滴落的雨水而形成两个小水洼,唐恬却固执的不肯放手。「……你不要偷偷溜走。」
「我只是去办点事而已。」宽慰的拍拍她,却发现她越抱越紧。怕她淋雨淋出病来,他故意说:「我得去洗个澡,怎么?妳想一起洗?」
她这才狼狈的松开手,「我、我……」
「妳也去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吧。」拨拨她湿透的头发,「我饿了呢。」
「啊,快中午了。」她跳起来,「我还没去买菜!」
「随便吃吧。」他转身走进房门,「只要是妳做的菜,我都爱吃。」就算是他最讨厌的甜点。「下午还要去永嘉那边呢,我们动作得快点了。」
也对,总不能一直请假……
但是,想到要离开这个安全的空中楼阁,她实在好害怕。
「放心,妳父亲再也不会烦妳了。」他轻轻的按按她的肩膀,「我都处理好了。」
他相信,唐兴国将乐于和萧氏企业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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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恢复了以往规律的生活。
萧潇以为永远不会见到唐兴国,但是一个月之后,他送唐恬去永嘉那儿,却在大厅相唐兴国不期而遇。
当然,人人都可以到这家五星级饭店用餐,但是,他知道这样的偶遇,绝对不是偶然的。
「萧先生,好久不见。」唐兴国很礼貌的打招呼。五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像三十出头,健壮的身材穿著笔挺的西装,有如豹般剽悍,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具有绅士风度的企业家,同时有着蛇的贪婪。
「好久不见。」他冷静的响应,「来探望唐小姐吗?」
「她也在这里吗?」唐兴国故作惊讶。
「难道你不知道吗?」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着警戒的冷淡。
「呵,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萧先生的利眼。」唐兴国也笑了,「做父母的没有不关心自己子女的。她受了萧先生的照顾,在这里学习,我也很高兴。」
「是我受唐小姐的照顾。」他欠了欠身,「能够和她相遇,实在太好了。」
注视着这个斯文的男子,就连老谋深算的唐兴国也觉得有点棘手,干笑两声,「恬恬就是有点神经质,不过是帮她说门好亲事,她竟然害羞的逃家。只是,堂堂唐家的女儿,跑到萧家帮佣,我这个做父亲的,难免会觉得有些面上无光--」
「她不是帮佣,她是来照顾我的人。」萧潇直视着他。
「既然她的照顾让萧先生满意,难道不考虑给她个名分?恬恬是我们唐家的女儿,应该不至于辱没你吧?萧先生。」
联姻?萧潇在心中冷哼。就只想着怎样能让女儿卖个更高的价格吗?
「我想你误会了,唐先生。」他客气的笑笑,「我和唐恬就只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哪还会有什么呢?就算我多关心她一些,也是应该的。我就她这么一个员工,不关心她要关心谁?」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分外锐利,「若是唐恬要出嫁,我会寄予十二万分的祝福,当然也少不了丰厚的嫁妆。只要她是因为自己的意愿而嫁人,都是该被祝福的。我想唐先生这么开明的人,应该会让儿女掌控自己的婚姻吧?毕竟要结婚的是唐恬,而不是唐先生。你说是吗?」
唐兴国瞇细了眼睛,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这个狡猾的家伙!唐兴国气愤的想着。他这番话根本就是在宣告,唐恬归他们萧家保护,叫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好不要妄想左右唐恬的意愿!
更可恨的是,这男人并没有娶唐恬的意思。这么一来,他想更进一步与萧氏企业合作的计画,也只能硬生生的中断了。
虽然心里不高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很清楚,若是硬把女儿带走,就一点利益都没有了。萧氏企业所提出来的合作案,利润和远景都高过方氏太多了。
且顾眼前。等萧潇厌倦了唐恬,他还是可以把女儿带回来,找到另一个更好的「买主」。
「那当然。」唐兴国哈哈大笑,「要嫁的人是恬恬,她喜欢就好了。只是你也知道,天下父母心,谁不希望子女得到最好的?其实,恬恬不愿意嫁到印尼,告诉我一声就行,何必悄悄离家?若不是遇到萧先生,我还真不知道有多担心呢。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们家恬恬。」
「应该的。」萧潇客气的响应,「我受唐小姐的照顾才多呢,我该谢谢唐先生的。」
两人不着边际的寒暄了一会儿,这场交手,才终于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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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正式的抢到了保护唐恬的权利。
不过,这些事情唐恬都不知道。直到母亲打电话告诉她,父亲已经彻底的拒绝了方志山的婚事,这才放下心来。
她不知道萧潇做了什么,但却十分明白,一定是他暗中使力保护着自己。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她怯怯的抱住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妳爱我,不是吗?」他怜爱的轻抚她的颊,「这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回想起来,她和萧潇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是她一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光。
只是静静的相爱,静静的相依,无须太多言语。两个人的生活,像是一个人独处般自在,却又有着两个人相乘的温柔。
他们都不是会把爱放在嘴里的那种人,只是默默的为对方付出,一个拥抱,一个眼神,就能够交换爱的温度。
在这样温馨的气氛缠绕下,时序又悄悄的走向寒冬,为了能在春天重新绽放绚烂,花园再次恢复空寂的萧瑟。但是对唐恬来说,春天从来没有离开这个玻璃屋。
她正式擢升为饭店甜点部的主厨,工作时间延长为四个小时。虽然只负责下午茶时段,可对她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荣誉。
每天不论晴雨,萧潇都开车接送她。他喜欢从家里到饭店这段路程,因为唐恬脸上的兴奋和热切,让他也跟着快乐起来。
这天,萧潇含笑着目送她进入饭店,正要发动车子时--
他感到一阵晕眩。
伏在方向盘上许久,他思路无比的清明,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老天……难道不能多给他一点时间?千万别是现在……他还想多看看唐恬的美丽笑容。
他永远看不够的。
僵坐了许久,晕眩渐渐的褪去,但是,他发现要挪动双腿仍很困难。
他挣扎着拿出手机,抖着手拨电话--
「永嘉,我在饭店门口……悄悄的别出声,过来帮我叫部出租车,我得去医院。」
手机另一头的永嘉一听,心凉了半截。他强自镇定的将事情交代下去,然后趁着唐恬没注意时,偷偷地溜了出去。
「萧潇!」开了车门,他心焦的喊着,「你怎样了?」
「帮我叫出租车。」萧潇无力的挥手,「不用替我担心,或许是熬夜的关系,我有点不舒服……」
永嘉将他扶到旁边的座位,自己则坐进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你不用送我去,我搭出租车就行了,你还有自己的工作……」萧潇闭着眼睛,压抑着晕眩感。
「去他的工作!你现在需要我,饭店一天没有我不会倒的!」永嘉吼着,飞快的开车驶向医院。
匆匆地挂了急诊,萧潇被送进诊疗室,永嘉则焦急的在外头走来走去。这头该死又固执的牛!死都不让他跟进诊疗室!
终于,躺在病床上的萧潇被护士推了出来。
「到底怎么了?」他边追着病床边骂,「你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药?你这个病能到处跑吗?你--」
「病人需要安静,请你不要打扰病人!」护士一面推着病床,一面警告。
「我没事。」萧潇抓住永嘉的手,「我今天不能去接唐恬了。你先别跟她说我住院的事,就说……我临时有个会议要开,两三天后才会回去。听到了吗?老同学……拜托你了……」他交出自己的手机,「帮我找刘秘书,我现在非常需要她。」
刘秘书?永嘉愣了一下。「喂!振作点!不要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唐恬以后怎么办啊?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拜托了。别让唐恬担心,我会回去的,一定会回去的……」
看着病床渐渐被推远,永嘉握着手机发愣。这个精致的手机,拿在手里却是这么烫手。
他沉重的走出医院,拨了电话给刘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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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秘书一接到电话,立刻苍白着脸跟萧夫人请假。
「他……他住院了?」萧夫人的唇瞬间毫妩血色。「妳去吧,我等等也会赶去医院。看他需要什么……倾萧氏的力量,都要为他达成。」
刘秘书擦干眼泪,匆匆的跑了出去。
一到医院,她焦急的等待萧潇的化疗结束。
等萧潇能见她的时候,精神已十分委靡。
「麻烦妳了,刘秘书。」他勉强挤出一抹笑,「请帮我草拟两份文件,一份是让渡书……」望着天花板一会儿,「一份是遗嘱。」
「萧先生!」刘秘书轻叫,好不容易停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拜托妳了……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只能拜托妳……帮我做这件事情,拜托……我怕时间不多了……」
「不会的!」刘秘书越哭越厉害,「萧先生,你熬得过来的,不要这样说……」
他熬得过这关吗?检验报告还没出来,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闭了闭眼睛,他恢复了镇定。「请帮我草拟这两份文件,交给律师。」
他非镇定不可。在这生死关头……他的时间不多了。
为了唐恬,他一定要镇定。
他答应过的,绝不让她孤苦无依。他答应过她的--那个他最爱、最爱的恋人。
第七章
为什么他突然要开会?
唐恬焦躁不安的在家里等了二天,连睡梦中都竖直耳朵聆听外头的动静,只要稍有声响,总以为是他回来了,却失望的发现不过是风的捉弄。
第四天,她无精打采的扫着空寂的花园。钢青色的天空,是台北冬日少有的晴朗,但是,她的心却深深埋在寒冬的阴霾中。
凝视着沉郁的天空,她轻轻叹一口气,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寂寥的花园中,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萧潇正对着她微笑。
她将竹帚一丢,欢呼着冲进萧潇的怀里,泪水不听话的汹涌而出。
「怎么哭了?我不是要永嘉告诉妳,我要出门几天吗?」萧潇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着,「妳气色很不好呢。怎么了?这几天妳一定没好好的吃和睡,这样不行喔。」
说她的气色不好,但是,他看起来更疲累。
「你……你还说我!你为什么……」唐恬慌张起来,「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萧潇不大自然的摸摸自己的脸,「我大概是累了。这几天天气冷,受了点风寒,不碍事的。」
唐恬慌忙把他拉进屋里,开了暖气,又倒了杯热开水,叨念着,「你喔,这么大的人了,自己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因为妳不在我身边呀。」他温驯的接受她的照料。
「谁教你不带我去!」她跺脚。
「怎么可以?妳也有自己的工作。」他留恋的看着这张稚气的小脸,「这几天妳恐怕得自己去上班,因为我感冒了,开车接送妳不太好,怕传染给妳。」
「我自己会搭捷运的。」唐恬依偎在他身边,「我会打理自己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叫熟识的出租车接送妳好了。妳这个小路痴,我实在是放不下心。」他微笑。
拗不过他的坚持,接下来的几天,唐恬每天搭出租车上下班。
只是,他的感冒一直没什么起色,神情越来越疲累,却仍是笑着目送她出门。
等唐恬一出门,他的微笑就消失了,显得分外的萧索。
一个月,顶多就只剩一个月。明明知道检验报告的结果,他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能够熬过去。
这苦寒的冬,似乎永远盼不到春天的消息。只有当唐恬回来时,他才能暂时把现实拋在脑后。
随着天候越来越寒冷,他在室内也戴着毛线帽。他告诉唐恬,他怕冷。事实上他不怕的……只是,化疗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他不想让她发现。
他分外珍惜轻拥着她的时刻,每一秒,都像是跟上天偷来的春天。他很庆幸自己没让情感啃噬了理智,他和唐恬之间,只有纯粹的爱恋,没有肉体的关系。
纯洁的唐恬,仍可以微笑着迎接未来的幸福。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剩下的一个月里,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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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寒流来袭,他轻拥着唐恬,在开着暖气的客厅里,一起望着落地窗外灿烂眩目的万家灯火。
「你冷吗?」唐恬担心地问,拖了毛毯过来,将两个人密密盖住。「你有再去看医生吗?为什么感冒这么久还没好?」
「呵,妳没听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吗?」他心里充满了绝望过后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