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睁的牛眼瞪了自己部下一眼,李天霸按照男人所指示的,弯腰在他三名部下的身侧坐了下来。「你想怎样?」收回目光,他仰颈望著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教人畏惧气势的男人。「送你们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嵇奕扬眉地回答。他要了四如法炮制,绑住自己双腿,然後他再以剩馀的绳子束住了四双手手腕。对付这帮无法无天的恶徒,比他预料的来得容易多了……从于四面前站起身子,嵇奕望著他们五——咦?嵇奕猛地察觉到哪里不妥——马上地,他记起这班人该是七人的。
该死!自己怎会将先前行经他眼前的两人给遗漏了!
而就在嵇奕为自己一时的大意拧眉的同时,一件致命的暗器也在这时由破宅墙角飞出,火速地直扑嵇奕毫无防备的後背!敏锐的双耳察觉到空气中那道异样的风声了,没有丝毫的迟疑,嵇奕直觉地跳开身子!星字形的暗器,千钧一发地掠过嵇奕耳际,锐利的一角,削落他一撮发丝!嵇奕的视线没有在深深嵌入树身的暗器上多做停留,因为第二道要命的暗器紧紧接踵而至!跃高自己挺拔的身躯,嵇奕避开了它,然後以连续几个翻转动作,他在另一棵树底下落地。双脚方踩上地面,他一弯身,右手从弃置的一堆刀剑里,快速地抓出其中的一把。喀!铿!嵇奕手中的刀剑只来得及出半鞘,却也足够挡下那逼近的第三道暗器了。尖锐的暗器打上冰冷的剑身,发出一记清脆刺耳的声响,弹落一边,嵌入地面的泥士里。对方猛烈的攻击毫无片刻松怠,教措手不及的嵇奕一时只能以退为进,采守不攻。区区小伎俩尚不足以难倒他的,他在等待对方散尽手中筹码。
现在他该注意的是,那迟迟未露面的第七人!当嵇奕这麽想著的时候,他发现左後方的树丛,枝叶间似乎起了一阵微乎其微的摩擦,一片枯黄的叶子,缓缓地飘落地面了。
警惕的声音在嵇奕心里蓦地响起!他想将注意力放在背後的树丛,但是对方显然不想他这麽做。连波的攻势是愈攻愈猛,令人不得松懈喘息。为了打掉眼前鱼贯而至的暗器,嵇奕的注意力再度被拉回。铿!铿!清脆的两声,暗器各自飞向两旁。其中之一,则射入李天霸头项的树身,与他头皮仅差寸许,吓得他血色尽失,差点没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打落第二件利器,第三件也已逼近眼前了!
碍於眼前,嵇奕无暇顾及其他,虽然他已知背後的树丛暗藏杀机。
不错!树丛後方的傻牛早已守株待兔,静待多时,一切就等他同伴将那男人逼至自己眼前。所以当傻牛瞧见眼中的目标距自己已是垂手可及之处时,他便毫不犹豫地由藏身之处冲出,大吼地高举手中家伙!「呀.去死吧!」
傻牛手中的巨斧不留情地笔直砍向嵇奕後背!嵇奕心知不妙,多少早有准备。虽然情势对自己而言是相当的不利与危急,嵇奕仍在打落暗器之後,迅速地替自己争取到万分之一的机会。挥剑的同时,嵇奕藉机让自己的身上故意倾向一边,他料想那巨人般的大块头,除了一身蛮力占上风之外,灵敏度可就相对地迟钝了。嵇奕单手攀住左眼眼底那棵约莫一人宽的树木,藉力使力地让自已拉向它,以躲开背後那致命的一击。刀光狩命啊!凭藉一身上乘的轻功,嵇奕绝处逢生机,千钧一发地躲开直劈而来的巨斧。不过,他仍感觉到犀利的斧口划破了他的衣衫。抱著树身,嵇奕藉此力道,身子往上纵升,以木为中心,绕著它,一个半回转——瞬间角色易换,嵇奕来到傻牛背後。半空中的他,对著连怔愣的机会都没有的男人,扬起了自己的双腿——傻牛被背後那狠狠的一脚,踹得往前直扑而去。斧头高举的姿势,让他前倾的身子失去重心。他就像脚底抹油似的,双腿不听使唤地向前冲去,再也停不下来。
他的姿态瞧在李天霸他们五人眼中是惊恐万分,因为那把巨斧所朝的方向,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你……你……别……别过来啊!」
尖锐的喊叫声,饱含恐惧,纷纷由树下的五人口中传出。双眼圆睁的他们,眼见大块头的夥伴以排山倒海之姿,袭向自己!他们个个是慌乱、惊恐地四处寻找避护的地方,可是又碍於行动受制。所以在这麽紧急的时刻里,惨遭绑手又绑脚的五人,也只来得及让自己的屁股移动一下……
「不!笨蛋!你别过——」
傻牛是个相当勤劳的手下,闲来无事时,总是将斧口磨得够锐够利,等待著在下一次的任务能派上用场。而此刻亮晶晶的表面,正在光线的亲吻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当李天霸倏地了解到那把要命的家伙,角度摆明是针对自己而来时,苍白的脸更是一片惨绿。他恐慌地怒吼著,扭动身躯,反射性地连连後退,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後背已紧紧贴著树身。
他要下地狱了——眼睁睁望著巨斧毫不犹豫的朝自己头顶劈下来,李天霸在内心这麽告诉自己。可是几秒过去了,李天霸发觉自己竟然还能呼吸!睁大的双眼不由地往自己头顶瞧去……喀!一件物体在这时敲上了他的脑袋,然後弹至他右肩,飞落地面。
李天霸发现那是被劈成两截的暗器,而它原来的位置此刻已被傻牛手中的斧头所替代,唯一相同的是,它们与自己脑袋瓜的距离,都是如此亲密的可怕,再往下寸许,他这颗头就可以当瓢子——用来舀水了——哦,老天!他没被劈死,也要被吓死了……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傻牛大爷突来的一股释然,李天霸靠著树干的身子,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般,倏地往下滑。「头头!你还好吧?」
这一声可叫醒了惊魂未定的李天霸。
看清眼前的家伙……就是这家伙差点没将自己吓得屁滚尿流。瞬间,小火转为大火,大火化为烈火,烈火是一发不可收拾!「好?好你个头!我在你头上插一支箭,你说好不好?笨蛋!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笨蛋,老是搞不清楚对象。你是想取你大爷我的命是不是?」李天霸咬牙切齿地低吼著,表情是一副欲杀人的神色。
嵇奕趁机点了一身蛮力家伙的穴道。
「你们一家人,马上就可以团聚了。」
嵇奕的视线紧紧抓住那位试图逃逸的男人。他纵身飞起,追了过去。
这一位没有了兵器,就像少了根拐杖的废人一样的男人,这之间实在不需要浪费太多的时间的。片刻後,嵇奕再度出现於他们六人眼前,试图逃跑的老六则像个布袋似的,被他甩在肩头,垂落的双臂因振动而在半空中摇晃著,显然是陷入昏迷状态中。他被嵇奕出手击昏了。
由自己马背上取来一条绳索,嵇奕将打劫不成,反成自己阶下囚的七人,紧紧的缠绕在大树上,并纷纷点了他们的穴道,以防有丝毫的差错。
仔细地检视打结之处,确定无误後,嵇奕拍拍手掌,站直他半蹲的身躯,朝自己的坐骑走去。再来只要托个人到衙门通报一声即可,他相信有人非常乐意不出半丝气力,就能讨得几百两银子的。嵇奕想起张贴於城门口,公告栏上的通缉要犯画相名单,其中几位熟面孔,便出现在这七人之中。
「喂!你不能把我们丢在这里啊!喂——」李天霸叫嚷地咒骂著。
嵇奕解绳的动作并未因此而停下来。拉出赤王和驹日,他冷哼一声。「好自为之吧!」一个俐落的翻身上马动作,嵇奕扯著驹日的缰绳,头也不回地驱马离开他们七人的视线。
她一定等得相当不耐烦了.解决了这批人,嵇奕脑海瞬间被那紫衫倩影所据满!
第七章
该死的!天杀的!她要宰了那自以为是的男人。她发誓!她会的,只要他活著出现在她眼前!这样的诅咒声在金雪霁内心已来回翻腾上千次了,打从那天杀的男人,消失於她眼前的那一刻起。可是当底下隐约传来的激烈打斗声逐渐转弱,然後倏地归纳於平静时,咒骂声也在那时蓦地消失在金雪霁心里。不知又过了多久,一声细弱的声音蓦地吸引了金雪霁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叶子互相摩擦所发出的沙沙声响!几乎是立刻的,金雪霁全身戒备地盯著前方。对方尚未现身,是敌是友尚不清楚。金雪霁不由诚心祷告是她那向来命大的随从——所以当那张她所熟悉的面孔蓦地出现在她眼前时,金雪霁不觉地感谢起老天爷来。「少爷!」嵇奕赶紧上前替他的主子解开穴道。
重获自由的金雪霁,一边揉捏著僵硬的双腕,两眼则是眨也不眨地瞪视著她随从好看的面孔。少爷?「你这私自决定一切的家伙,眼中还有我吗?哼!」
这还真是改不掉的习惯。金雪霁又出手将眼前的男人扯向自己,低吼著。现在除了原有那股积压已久的盛怒之外,还得加上他让她担心的那一份。「这是你应得的!」金雪霁咬牙切齿地对著猛眨眼的男人低语一句。没有任何徵兆的讯息,金雪霁突地伸手推开他。她似乎忘了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在半空中呢!身子往下坠的嵇奕只能如此想了。这样还算轻饶了你呢!哼。由鼻前冷哼一声,金雪霁施展轻功,跟著嵇奕背後,离开让她受困近一刻钟的榆树。嵇奕双脚方踩上地面,金雪霁也已出现在他身侧。
「少爷——」
「谁准你开口了?」她提醒他,她的约束仍有效。没有多看他一眼,金雪霁走向她的坐骑。半晌的怔愣之後,嵇奕追了上去。「少爷,被制伏的那群恶徒,没想到竟会是官府追缉多时的马贼。他们就是看上了驹日和赤王,才会对咱们下手,咱们得让人去通报官府……少爷」
「我知道了。」金雪霁挥起衣袖制止了嵇奕到嘴的声音,冷冷的面容依旧不改。该死!他可以忍受她对自己的怒威,却受不了她刻意的漠视!这点是嵇奕在十五岁那年,深深体会到的!只因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让她足足有半年不与他开口提半字!所以那年是他有生以来最难捱的一年。
心底掠过一丝慌乱,嵇奕不由地搔头,忙为自己开罪。「让少爷与危险永远隔离,这是我对老夫人誓死必守的承诺……如果属下的尽忠职守惹得少爷不快——那麽请少爷降罪!」
嵇奕的神情几乎可以用,心惊胆跳外加「楚楚可怜」来形容。此刻的嵇奕实在难与方才那位面对众敌仍能从容不迫,单手制敌的冷冽男人联想在一起!
所以说,她是这武艺高超男人的唯一弱点!
天皇老子都不能动摇他刚硬的内心,却唯独她。九岁那年,他便不知不觉地将心全部掏给了她。那张涕泗滂沱、杏眼圆睁仍难掩其沉鱼落雁之色的小脸。
嵇奕的一番话似乎起了作用,因为走到白马腹侧的金雪霁突然伫脚,然後转身走回头。几个大步,来到嵇奕面前。丢给身前的男人冷冷的一眼,金雪霁蓦地出手,食指在嵇奕胸前一处要穴落下——嵇奕说话的能力於瞬间被剥夺了!
面对那张错愕的表情,金雪霁扬了扬自己隐约透著一股傲气的双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尝尝她所受的罪吧!
一抹淡淡的笑纹,在金雪霁转身之後,以缓慢之姿,不自觉地绽放於她美丽的唇角。可惜嵇奕并没有机会瞧见。
不到两刻的光景,打道回府的金雪霁与嵇奕已回到暂居之所,上逸府大门前。一路侧骑的金雪霁,她滑下马背,将缰绳抛给一旁的男人後,走到红色的大门前。金雪霁伸手正准备推开艰前那扇紧闭的门扇时,厚重的门板却在这时「呀」的一声,应声而开。手臂半抬的金雪霁,表情有丝轻愕,她以为此刻上逸府理该无人才是。
「福伯?」
「少年人,您回来了!」
「福伯,这会儿你不是该跟大……老爷在一起的?」她记得金桓武曾提过要一访寻花楼楼主,期望从中探得蛛丝马迹,而李福本该是与他同行……
「是的,不过老爷後来又改变主意,他要小的留下来服侍少夫人上服侍二字听在金雪霁耳内,倒觉得像似「保护」。哼,男人想去风流快活,总会先为自己编出一套冠冕堂皇之辞。「这麽说来,晚膳之前,老爷是赶不回来了?」
「是的。」
「既然如此,晚膳就不必大肆张罗,一切从简。」
「可是,这……」
「粗茶淡饭对我而言,一样甘之如饴。」倒是委屈了你这麽一名过关斩将的沙场名将,竟落得得临时充当起烹夫来。金雪霁的视线被从她身旁越过,正缓步走向马厮的高大身躯所抓住。
「是,一切照少夫人所示。」
「还有,我有点累,晚膳之前让我静一下。」她的目光一直紧抓著嵇奕後背,直到他消失在马厩里。该死!怎麽这麽难弄!咒骂声在嵇奕心里从未间断过。打他试图剥下身上衣物的那一刻开始。嵇奕的上半身,仅存一件白衫,另外两件则被他丢在身侧的木桌上。
方形的桌面,摆著半盆清水,清澈的水面已被染红。
弯曲著手臂,嵇奕将手中沾水的软布压在自己背上的伤口,感觉水气透过衣料触及他背上的肌肤,这才将软布丢回水盆。嵇奕试著扯动被他推落肩头的白衫,虽然只是轻轻的一扯,却让他痛得蹙起眉头。他发现还是不够,只好再次捞起盆底的软布,又一次地压向伤口。
其实到打斗结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背部受伤。或许是内心太挂念树上等待中的她吧!所以导致他无暇去注意到背後的那股不适,直到骑马的震动扯痛了伤口,他才发现到——染红的软布又被丢回盆底,嵇奕咬牙试图再次努力……
叩!叩!有人在这时敲了他的房门。
「呃,来了!」嵇奕对著房门大声应道,不过开了口之後,才猛地想起自己是有口难言。金雪霁尚未替他解穴呢!而他可不敢檀作主张替自己解除。
拉回推落的白衫,嵇奕抓起被他丢置一旁的外衣,披著它,很快的来到门前。但是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因为房门在他眼前被推开了。
少……爷?他以为她此刻该是在休息的……但是一瞧清楚她身上的装扮,错愕的表情片刻有了几分不赞同她又恢复男性装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