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无意间的对话倏地掠过姒矞脑海,希望的火炬蓦地在她心中点燃──
喔,感谢老天!让她绝处逢生。
片刻后,姒矞衷心地祈祷着缠绕于老鼠身上的布条能够顺利交到任何人手中,那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希望鼠老兄可别将它弄丢了啊!
一股冷风蓦地由黑暗里的不知处灌了进来,姒矞忍不住打个哆嗦。她拉紧衣襟,冷饥交加的紧挨着背后冰冷的石墙,疲惫地缓缓闭起眼眸……
意识逐渐远离,在姒矞陷入昏睡之前,她想到的不是一顿丰盛的大餐,而是她那拥有一对迷人眼睛的夫君。
她好渴望夫君温暖的怀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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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膳房──
「哈!你们过来瞧瞧我抓到了什么?」体型硕大的膳房侍女洋洋自得的将手中的猎物转向背后的同伴。
「哎呀!你还玩,还不快将它打晕,丢出去!」吊在半空中的家伙活蹦乱跳的,又肥大壮,被吓得连退数步的侍女们,其中一位恶心地低咒。
瞧她们个个害怕的神色,侍女无趣的一耸肩,拿起一旁木棍准备就要敲下去,干涸的泥块在老鼠的挣扎之下剥落了,露出里面已呈灰色的布条。
咦?侍女纳闷的开始动手剥开干涸的泥块,愕然发现手中的小家伙身子竟绑着一条布条!
「喂!你们快过来瞧瞧!」她朝躲在一角的同伴们挥挥手。
「朱朱,你真坏啊你!明知我们害怕,还这般作弄我们!」
「不是啦!」让她拈紧尾巴的小家伙很快的让她丢到一旁去。她拿着布条走近伙伴。「我在那家伙的身上发现了这东西,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呢!翠儿姊,你识字,快来替我瞧瞧它写些什么?」
不消片刻,在翠儿姊震惊的低呼之下,姊妹们终于知道干涸血迹所代表的是──救我!枯井!
第十章
室内烛光摇曳,雪白的纱帐后方,冷峻的脸庞犹无半丝睡意。这半个月来,戢枭已经习惯凝望妻子的睡容直到东方露出一丝白曦,才安心疲倦的睡去。
枕上的娇客,微微轻启的朱唇是如此的诱人!戢枭忍不住探头轻啄娇艶的唇瓣。
两唇接触的时间幷不久,为了怕惊扰到沉睡中的她,他只容许自己唇瓣轻碰她的。当他发现他的离开竟让妻子下意识的朝他偏过脸庞来,他唇角不由漾出笑纹,双眼净是轻怜蜜爱。
视线在她精致的五官梭巡片刻,他目光不觉地缓慢下移,最后停驻在柔毯下方平坦的腹部,这令他想起自己与华长老的对话──
「夫人因为过久未进食、水,所以目前最好给她吃些流质的食物;至于腿伤,幸好不至于太严重,安静休养个八、九天,应无大碍的……」
「那么孩子呢?」
「咦?老夫正要贺喜少主呢!原来少主你已知情,放心吧!胎儿健康正常,在母体着得紧密,平安无事。」
「听华长老言下之意,似乎事先并不知情?」
「呵……呵!我华长老虽然精通医术,却还不至于能神通广大到未卜先知,少主!」
当他蓦地明了到自己妻子竟使小聪明的让自己上当,为的就是不让自己送走她,他顿时哭笑不得,差点没将他不听话的妻子给摇醒,然后好好打她一顿屁股!
「怎么了?」
含糊不清的嘤语将戢枭的思绪拉回。垂眼,他望进一对惺忪半闭的星眸。「没事,继续睡吧!」眼神瞬间柔似秋水。
看着半梦半醒之间的妻子寻求舒适的将脸庞贴向他颈侧,然后满足的轻叹一声,闭起眼眸,戢枭不禁露出稍感安心的表情。
这两、三天她终于能够睡得比较安稳了,不再像前几天总是噩梦连连的由梦境中尖叫的惊醒过来。
戢枭抬起左手,手指轻柔的抚着披散在自己右手臂上的光滑发丝。他掬起那绺泛着红色光泽的柔丝,放在鼻前轻闻着它所散发出的清香。
他能这样拥着她的时日不多了,再过三天她就会离开他,在她的父亲以及兄长的陪同下,平安的回到她的家乡。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他发誓,他会缩短它的!
然而事情总是令人出乎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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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妳要去哪?族长他老人家和夫人的兄长已在大殿候着呢!夫人你──」
砰!大门猛地在樱子面前关上。「妳先待在里头,替我挡挡!我现在有要事要办,去去马上就回来。」
对樱子抗议的叫嚷声置若罔闻,姒矞拧眉的往南宫方向迈去。
要她走可以,但是她得先弄清楚一件事。
可是片刻后,姒矞并未在南宫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直觉让她拧紧一对月眉地朝神庙废墟走去。
果然,远远的她便看见那伫立在断崖之上的纤细背影。有了前车之鉴,姒矞小心的靠过去。
「为什么害我?」站在左方,她双眼迫人的盯着右侧那张柔美精致的侧脸。
「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訾云的回应令姒矞一阵轻楞,她以为她该会假藉装疯矢口咬定自己的无辜,而訾云
接下来的话,又教她一阵吃惊。
「那么你一定告诉他了……你以为单凭你个人的猜测,就能让他信以为真吗?不,不可能的,他不会相信你的……对吧?」
不错!那男人固执的比石头还硬!她若无法提出确实的证据来,根本无法让他明白眼前这女人有多狡猾。
「你装疯为的就是想利用他对你的愧疚,将他一辈子锁在你身边?」
「听丫鬟说你有了身孕了,是不是?」她两眼紧盯姒矞平坦的腹部,嫉妒的目光瞬间炽亮她的眼眶。「他不该让你怀孕的,你更不应该寡廉鲜耻的诱惑他。能替他生养孩子的,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人。我绝不允许!」
姒矞根本不知道前一秒还平静的女人,在眨眼间会突然扑向她伸出魔爪。所以当她颈项被索命的十指猛然扣住之时,她来不及提防的脚步连退数步。
脚下石子翻落谷底所发出的细弱声响是如此清晰可闻!
「放手!你想干什么?」是挣扎,也是害怕。姒矞两手紧紧扣住勒着自己颈子的双腕,她一方面想从訾云手上重新找回空气;一方面又担心一个不小心就会摔落谷底!
「原来那口枯井不是你的安息之所,这片断崖绝壁才是你的葬身之地!这一次你不会再像上次那般幸运了,由此摔落,生存的机会等于是零。现在就让我亲自送你下地狱。放开你的手!」
「不!」这女人真的疯了。「我死也不会放手的!」就算自己要死,也非得拉着她一起陪葬!姒矞咬牙地叫着,毫无血色的脸庞已逐渐出现不正常的红润。
眼露凶光的訾云似乎能猜着她心中所想。「我会让你乖乖放开手的。」唇角带抹十分诡异的笑容,訾云视线缓缓下移──
訾云的意图已十分明显。「不──」姒矞惊恐尖叫一声,挣扎反抗的双手迅速脱离扼紧自己脖子的手腕,赶在訾云屈膝撞向自己之前,双手护住腹部。
早说你会放手的!哼。自得之色闪进訾云双眼,她冷哼一声。
然而在訾云尚来不及好好品尝得意的滋味之前,背后蓦然响起一声怒喝,令她得意尽退,血色尽失。
「住手!」
熟悉的男声吓得訾云恐慌的连忙松开自己扼于姒矞颈项的十指。也不知是故意,或者是因惊吓之故,她在松手的同时,不经意的推了姒矞一把。
「戢……戢大哥!她……她方才──」訾云苍白一张丽颜,慌忙转身的急欲找借口替自己脱罪。
戢枭幷未对那张面向自己的娇容多瞧一眼。不,该说他的视线从未在她身上。
眼见妻子的身子飞出断崖,恐惧与绝望令他狂吼的大叫一声:「矞儿!」他冲过訾云身旁。
「枭──」姒矞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往下坠。她惊恐的圆睁双眼,想抓住夫君朝她伸来的手臂,却抓了个空。
所爱的女人就这么在自己眼前化为泡沫!戢枭瞪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不──」悲啸的怒吼猛然震撼整片山谷,那是他发自内心最为悲痛的呼喊。
「不!我绝不允许!」露出发狂般的神情,他作势就要跳下断崖。
戢枭几乎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龙腾和虎啸及时赶至,两人慌忙出手各拉住主子一条胳臂的话。
「放开我!不要阻止我!」
「少主,你冷静点!」龙腾揪眉地朝虎啸使个眼神,两人合力将突然变得力大无穷的主子拉离悬崖边。
「冷静?夫人命在旦夕,你教我如何冷静?放开我,该死的你们两个!」如果目光也能杀人的话,龙腾和虎啸这两名忠心耿耿的家伙,早已死在那两道利刃之下。
「少主,别说是夫人她,就算我们这种铁打的硬汉子由此高处跌落,也必死无疑!」龙腾不畏生命受威胁的冒险死谏。
龙腾还来不及收口,瞬间他的襟口已让两条铁臂狠狠揪紧,灰眸杀人的欲念十分明显。
「住口!你该死的给我住口!你要敢再提半个字,我会让你永远闭上──」
戢枭突然静止不动了!
凝神聆听片刻,他倏地推开手下,两腿下意识的往悬崖迈去。
老天啊!祈求你别让奇迹消失了!希望的火花在戢枭眼底点燃,照亮他沉痛悲愤的脸庞,让它绽露出一抹光彩。
「少主!」唯恐主子再寻短见,龙腾和虎啸急忙赶到主子身侧。少主突然改变的举止令他俩狐疑地对望一眼。
「嘘!是夫人的声音!」两个箭步,戢枭丢下手下,他在山崖边跪下双膝,两眼疯狂的往下搜寻着。
主子的话让龙腾和虎啸再次对望。不过他们亦很快地跟着屈跪双膝,极目往下望。
龙腾和虎啸也听见那由崖谷下方传上来,隐隐约约仿若蚊蝇般的细弱声音。
「我在这里──」
虎啸下望的目光不由转向左侧。「少主,我看见夫人了!」他高兴的叫出声。
戢枭跟着虎啸所指方向极目瞧去;陡峭的崖壁上有株枯黄的蔓藤,他的妻子正两手紧紧抓着藤茎,吊在半空中!
感谢老天!欣喜顿时充盈戢枭冷峻的面容,他双眼对上她的,喑哑着嗓子的喊道:「撑着点,我马上救你上来!」见她在恐惧中犹能坚强的对着自己挤出一抹要他安心的笑容,一股暖流蓦地窜进他双眼。
英雄有泪不轻弹。戢枭不知道自己眼眶已是一片濡湿。
没有浪费丝毫时间,不消片刻光景,姒矞在大家的同心协力之下,终于安全的被拉上来,让她的夫君紧紧拥在怀中。
「你觉得怎样?除了手臂擦伤、额头撞了一下,身子是否有哪里觉得不舒适?」
戢枭拧着眉头,两眼忧心忡忡的梭巡着妻子过于苍白的容颜。失而复得的强烈情感冲击,让他心情犹未能平复的哑着嗓子。
他抱她的方式几乎是恨不得将她嵌入他的身子里似的。姒矞本想对夫君展露要他安心的笑容,但是腹部愈来愈明显的绞痛,却让她对着他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方才掉下去的时候,我的腹部撞上了一块突起的石壁……现在我的肚子好痛……」
感觉一股暖流猛然由自己双腿间流出,她不禁住口的往自己下半身瞧去。
红色的液体蔓延迅速,很快地将她衣裙染出一大片血的色泽。如雷轰顶,霎时,姒矞明白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天啊!她正在失去自己的孩子!喔──
「不──」惊恐的尖叫声猛然划过天际,姒矞双手下意识的以保护之姿,紧紧环抱着绞疼不歇的腹部。
害怕让她脸色一片苍白,恐惧教她眼神错乱。她的双唇恐慌的颤抖,为了制止它们,她咬紧了下唇,然后她尝到了血的味道,却未因此而放弃力道。
绝望的恐惧已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睁着无助的双眼,颤动双唇,求助的望着夫君,任泪水在眼眶打转着。
同是刷白一张脸的戢枭,他的脸色绝不比自己妻子好太多。目光从那片怵目惊心的血迹转移,迎上妻子求助的双眼,他想安慰她,却只能挤出一抹短暂的苦笑。
「没事的,我这就抱你去找华长老!」没敢再多做耽搁,戢枭一对铁臂很快地抱起自己濒临崩溃的妻子。
「戢大哥──」那位几乎要被在场人士所遗忘的女人,终于憋不住气地开口了。姒矞身上的血迹让她唇角忍不住笑纹隐现。但是她的话让一声怒喝无情的打断了。
「住口!从现在起,我再也不要听见由你口中所说出的任何一句话。虎啸,看牢她!在我尚未做出任何决定之前,不准她离开房门半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是的,都怪自己!当初他若能对她的揣测有所丝毫的重视,她腹中的胎儿也不至于……胸口的痛,再次让他眼眶发红。
不愿让「他们正在逐渐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的想法进驻自己脑中,戢枭抱着埋在自己胸前开始悲戚低啜着的妻子火速离去。
背后,訾云的表情净是无法置信。她不相信自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会如此无情地对待自己,她更不甘心自己的苦心就这么白费了。不!她不会善罢干休的……对了!她可以找「他」商量的。不错,「他」有能力替她除掉那女人的,就算她得不到他,她也不容那卑贱的赤狼族女人的存在!
但是一日的等待之后,訾云的期望落空了!打从她东窗事发的那一刻起,石城便未再现身她眼前。纵使她有多期盼他的出现,她已没有机会了!
因为訾云在第二天的午后被送出宫了,随行的只有她那尖酸利嘴的丫鬟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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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的小脸蛋儿,红嘟嘟的粉嫩细腻,长长的睫毛下,一对大眼睛眨啊眨的,格外惹人怜爱,开怀笑开的表情透着天真无邪的纯净,双颊梨涡是若隐若现……好可爱的男娃儿啊!
望进那对晶莹明亮的灰眸,姒矞忍不住朝小娃儿伸出双手──这是她的孩子!
眼见双手就要触摸到娃儿细嫩的脸蛋,娃儿却突然对她嚎啕大哭起来,身影也随着哭声而逐渐模糊不清……
惊惧瞬间替代眸底原有的喜悦。她即将失去他了,她的孩子!这抹认知让她惶恐害怕的大叫出声──
「不──别走──」
充满绝望的吶喊,令一天一夜未曾阁眼的樱子,倏地抬起方贴上椅面的屁股。
转眼间樱子已赶至主子病榻前。「你醒了,夫人!樱子好担心啊!」紧绷已久的神经,霎时得到解放的松懈,樱子两眼涌入欣慰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