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很想就此不顾一切,拿把利刃便刺往刘言之的胸口,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然而一想到当日,当她因见着刘言之昏眩后醒来那天,她的相公、她的夫婿曾经紧握住她的手,在她耳旁低低细诉,关心着她。
若有什么事,都有他扛着……东方炼焱是这么告诉她的。
为此她左想右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将深藏心中的秘密说出,毕竟事隔十几年,若要定刘言之的罪,可能也会因为罪证不足而便宜了他。
该怎么办呢?她撑着一张无精打采的小脸,那浓浓的黑色眼圈依然印在她的眼眶下。
忽然,一道娇俏的人影来到窗前,一双美丽的眼眸依旧灵活澄澈,只是脸上有着哀怨的表情。
「颍儿姑娘。」南宫珍珠一双眼睛肿如核桃,这几天她也不好过,整天伤心得泪流不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当两人见到对方时,几乎是诧异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在她们的眼里,对方简直是憔悴到难以言喻。
就这样,南宫珍珠隔着木窗与绝棋颍相对。
南宫珍珠吸吸鼻子,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泪珠在眼中打转,只差用力一眨眼,水珠就会串串落下。
「南宫姑娘?」绝棋颍站了起来,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妳怎么了?」
南宫珍珠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她的手背上。「大、大哥他还是死脑筋,他依然不接受我,就、就怕我会被人指指点点……」
「可是你们并不是亲兄妹呀……」绝棋颍想起了之前她们的谈话。
南宫珍珠点头。「是呀,可他总是告诉我,他配不上我,若他娶了我,肯定会被人污蔑,说他是为了南宫府的财产才娶我……」
「他对妳……一点感情也没有吗?」绝棋颍心口一窒,怜惜眼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这一问,又将南宫珍珠问得号啕大哭。「我知道他骗人,他说他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可是我不信,因为他对我很好、很好,但我相信这并不是兄妹之情,我想嫁的人是他呀!」
「南宫姑娘……」绝棋颍心头已经够乱够烦,如今又加上南宫珍珠的事。「妳别那么死心眼,或许将军才是妳……」
「我不要!」南宫珍珠惊慌地望着绝棋颍。「颍儿姑娘,妳真的舍得把东方将军让给我吗?如果换作是我,我死也不会把泠哥哥让出去……」
「可是……」绝棋颍叹口气低下头来。「事情不是妳想象中那么简单,我不是妳,也不是什么名门淑暖,我只是一名平凡不起眼的青楼女子,我拿什么理由将他绑在身边呢?」
「妳爱他吗?」南宫珍珠眨眨红肿的大眼。
「爱。」这一刻,她没有迟疑地点头回答。
「那就够了呀!」南宫珍珠抿唇而笑,然而下一刻却又嘟起小嘴。「其实妳知道吗?妳和泠哥哥好象,所以在泠哥哥不能陪我时,我好爱黏在妳的身边,你们身上总给我一种很幸福、却又很悲哀的感觉。
爱,可以是很简单、很幸福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天天都是幸福日子,为什么泠哥哥总是不能理解呢?」
听着南宫珍珠再度哽咽地倾诉,绝棋颍的心渐渐动摇。
她是该接受南宫珍珠不爱东方炼焱的事实,也应该要接受──自己得像南宫珍珠一样捍卫自己的爱情……
「因为自卑吧。」绝棋颍终于恍然大悟,一双美眸闪着熠熠的光芒。「爱情有时候的确是需要一点冲动……」
南宫珍珠眨眼,眼前彷佛出现一道曙光。「颍儿姑娘,妳的意思是说……」
绝棋颍难得展露出一抹笑容,看来她得先解决眼前这件事,才能专心做其它的事情,也才能专心对付刘言之。
「就让南宫公子对妳有……冲动的热情吧!」她朝南宫珍珠眨眨眼,眼里乍现狡黠的光芒。
南宫珍珠天真无邪地侧着头,虽然不太明白绝棋颍的意思,可心里头却有着期待。
从以前到现在为止,她要的不过就只是个机会,若能让南宫泠爱上她,南宫珍珠觉得无论要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好,我相信妳。」
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凑在一起偷偷地说着悄悄话,却忽略了一旁躲在角落的黑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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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拉下,点缀在夜空中的星光正闪耀着。
南宫珍珠与绝棋颍私下商量好,决定采取最极端的手段。
明明连旁人都看得出南宫泠对南宫珍珠的疼爱,甚至比兄妹之情还要深厚。无奈南宫泠这个男人太过严肃,古板得不肯舍弃那些繁文耨节、诚实面对自己,就怕败坏南宫珍珠的名声。
可爱情一旦来临,总是教人玉石俱焚也心甘情愿。
绝棋颍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销魂散,这是下下之策,但却也是最快的快捷方式,能够达成她与南宫珍珠所希望的结果。
这晚,她趁着东方炼焱熟睡之际,大半夜里,小心翼翼地横跨过他的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悄悄更换好衣服,披了件披肩后,她便无声无息地踏出客房,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南宫珍珠的房门外。
叩叩两声,这是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语。
南宫珍珠迅速将房门打开,一颗小脑袋瓜子探了出来,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显得千娇百媚。
「南宫姑娘,我都准备好了。」绝棋颍朝她点点头。「刚刚我从西房走来,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我想少爷应该还未歇息。」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里头就是销魂散,只要尝一点,就会让人忘了矜持,所以妳要抓紧机会,将这药下在茶水里,待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他再将妳往外推了。」
南宫珍珠红着小脸点点头,接过那个小瓶子。「谢谢妳,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泠哥哥吃上一口的。」
她再也不想尝到,被自己所爱的人拼命往外推的痛楚了。
「那咱们现在就走吧!」绝棋颍拉着南宫珍珠的小手,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两个天真单纯的姑娘,以为今晚的事无人知晓,殊不知有个人影正跟在她们俩后头。
那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住进南宫府当食客的刘言之。
他仗着自己护送南宫珍珠回府的功劳,已在南宫府骗吃骗喝多日,丝毫不见他有任何想离开南宫府的意思。
只因为现下他心里正打着一个如意算盘──
他想娶南宫珍珠,他见她人长得漂亮、又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一旦拥有这颗明珠,对他以后的发展更可说是如虎添翼。
然而他的痴心妄想却始终无法顺利如愿,毕竟在府里侍了这么久,他当然也知道南宫府的风风雨雨,以及那名青楼女子代嫁给将军的事情,现下将军上门要人,他心里可是紧张得半死。
不过这几天的发展倒是令他挺意外,原来那东方将军不是上门要人,而是希望南宫泠放了那青楼女子,取消两家的婚事。
呀!这真是天助他也,表示他还有一点机会,看来只要抓准时机、使点手段,这南宫珍珠迟早会是他的人,连同南宫府的一切……
刘言之露出一个邪佞的笑容,这几年在江湖中打滚,早已练就他投机取巧、耍狠使诈的个性了。
而如今恰好是他的机会,若他抓准这一切,南宫珍珠非但会成为他的人,往后他便是南宫府的乘龙快婿,到时吃香的喝辣的,钱财享用不尽。
思及此,刘言之更是紧跟在南宫珍珠与绝棋颍的后头,只待逮着了机会,便能占得便宜。
一行人终于来到书房外头,只见绝棋颍躲在一旁,南宫珍珠则是敲了敲门,便踏入了书房之内。
这时,刘言之心想不妙,那天他也偷听了绝棋颍与南宫珍珠的对话,若是让南宫珍珠计谋得逞,那他精打细算的计画,全都会被打乱,而坐享富贵的美梦也会云消雾散。
于是,他急忙来到书房,想借机打坏她们原本的计画。
绝棋颍一见到刘言之,一张美颜有着无限的怒气。
「你想做什么?」她挡在刘言之的前方,眼里有着深深的恨意。
刘言之认不出绝棋颍正是十几年前那个小女孩。因为她长得娇美,他的眼睛为之一亮。
「妳……是东方夫人?」事实上也只是一时好运的青楼女子。刘言之扬起一抹邪笑。「这么晚了,夫人怎么还没有就寝呢?」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她冷冷地道:「倒是你,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她恨他,恨不得现在就能一刀杀了他。
「妳们的行为会不会太大胆了?」刘言之轻笑一声。「妳怂恿珍珠姑娘在南宫泠身上下迷药,若这件事被传开来,妳想会怎样?」
绝棋颍一愣,但还是镇定地望着他。「又关你什么事了?」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刘言之将绝棋颍对南宫珍珠的好意扭曲。「别以为我不知道妳的心思。妳还不是贪恋将军夫人的位置,所以才打算帮南宫珍珠一把,若她失去清白、嫁人了,就不会与妳争位了,是不是?」
绝棋颍脸色一变,这下流的男人,总把事情想得这般邪恶。
「你这人渣,脑袋里果然想的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绝棋颍啐了一声,冷言冷语地回答。「我就不相信你又安什么好心眼了。」
「唉呀,夫人果真英明。」刘言之倒也不在意绝棋颍尖酸的语气。「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若是我得到了南宫珍珠,妳也不必怕珍珠姑娘再抢了妳的将军夫人宝座,而我呢……不但抱得美人归,甚至还得到南宫府。这样天衣无缝的计画,我们双方都能各得其利不是吗?」
「你……」她咬牙,恨不得手上有把利刃,将他砍得尸骨无存。「你以为天下之人都如你一样丧尽天良吗?」
「夫人,妳对我似乎……充满仇恨哪!」
没错,她恨不得现在将他一刀刺死!
刘言之透过黯淡的月光,发现绝棋颍的容貌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存在他记忆某个深处。
同一时间,书房的门再次砰地打开,刘言之一时心虚将绝棋颍拉往大石之后,尔后见到南宫珍珠掩面跑出书房,直奔向黑夜尽头。
只见南宫泠站在书房门口,神情懊恼地骂了几句,最后又将房门甩上。
绝棋颍见到这一幕,心想南宫珍珠铁定是搞砸了。
反观刘言之却是大喜,他抓着绝棋颍的手臂。「我说夫人,看来珍珠姑娘是失败了,倒不如就与我合作,妳觉得如何?」
绝棋颍嫌恶地甩开他的大掌,退开几步之后,到口的咒语蓦地又吞了回去。
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脑筋一转,她心底那复仇的冲动又涌上心头。
于是她话锋一转,一张冷漠的美颜难得展开笑容,唇瓣往上勾了勾──
「合作,也是可以。」她娇笑着,看来刘言之误以为她是想保住将军夫人的位置,那么她就将计就计吧!
她非要为爹娘报仇不可!
「太好了。」刘言之对绝棋颍虽也有着遐想,可他的重点却还是南宫珍珠,妄想着要人财两得。
「只是你一切都要听我的。」她笑如罂粟花般灿烂,深藏着恨意。「只要我们合作愉快,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当然。」刘言之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了,他色欲熏心地点点头。「若是……夫人不嫌弃,刘某也愿意为夫人做牛做马,当然,服侍妳也成……」
恶心!绝棋颍忍住怒气,但还是假意地笑了笑。「等明天我问清前因后果,再从长计议。夜深了,我该回房了。」她留下这句话,便立刻离开。
她确实得冷静想想,该怎么对付刘言之才是。
至于被名利蒙蔽的刘言之,还沾沾自喜地幻想着未来的美景。
第九章
当绝棋颍回到房里,只见房中的灯火已被点亮,她心一惊,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直到房内的男人上前将门打开。「这么晚了,妳上哪儿去了?」东方炼焱不愠不火地问着,目不转睛地望向她。
绝棋颍欲言又止,眸底有着心虚的光芒,不敢直视他,低头望着双手。
「怎么不说话?」他握起她的小手,将她带进房里,随后将房门合上。「这么晚了妳跑到外头做啥?」
她闷哼一声,仍是低头望着地板,不做任何答复。
东方炼焱将她带到床沿坐下,目光却丝毫没离开她小脸半分。
「怎么不说话?」他再次不死心地开口。
「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佯装镇定。「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他沉默了下,整个房里安静无声,只剩两人沉稳的呼吸声,有那么一下子,她以为他生气了。
一抬头,只见他那张脸庞没有中点生气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而他那两道墨眉间的褶痕透露了他的心思。
「所以妳在半夜里到处蹓跶?」他挑眉问着,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她抿着唇,最后还是点点头。
「是换了地方睡不好,是不是?」他将她揽进怀里,闻着她独有的馨香,声音放柔许多。
她投入他的怀里,发现他的怀抱依然带着她无法抗拒的魔力,温暖的气息围绕在她的周遭。
她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其实只要每到夜晚,她几乎都难以入眠,就算入眠了,也会被恶梦吓醒,于是养成了她夜晚不睡的习惯。
直到她遇见了东方炼焱,才渐渐能在晚上睡得安稳,甚至只要窝在他的怀里,就能给她莫大的安全感,使得她作恶梦的次数大幅减少。
但当她巧遇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之后,她的老毛病便又犯了,夜晚又成了她的梦魇,让她始终无法安心入眠。
「怎么了?」他的声音放柔不少,望着她愁眉苦脸的表情。「妳刚进府时,也总是在夜晚梦呓,是不是心里头有什么事搁着?」那黑眸像是洞悉一切,直直看穿她心底。
她沉默,没有马上响应他,甚至不敢给他答案。
「说话!」最后,他不耐烦了,大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口气变得霸道。
「我睡不好。」她嗫嚅地吐出唯一的答案。
只因为她的心底还搁着一个梦魇,若这杀害她父母之仇不报,这样的恶梦会缠她一辈子。
所以她决定非要制裁那该死的刘言之不可!
她恨刘言之,恨他毁去她原本幸福的家,毁去她温柔的父母,也毁去了她这辈子的幸福……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他的指腹抚过她眼眶下的阴影,那正是她睡不好的证据,那阴影正狂肆地点缀在她的双眼下。
她摇摇头。「我不想吵醒爷。」她吶吶地说着,感到一丝罪恶感,垂下小脸,不敢直视他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