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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镜 page 14 作者:绿痕

  「倘若你对扶风——」她偏过芳颊,努力试著出声。

  「别对我撒谎。」黄泉立即打断她,不想听她说些自欺欺人的话。「你骗别人或许还行,但在我面前绝对不成。」

  将话全都收回腹中的碧落,无言地垂下脸庞,黄泉则是快步来到她的面前,两手扶起她的脸,快刀斩乱麻地问。

  「你打算拿这事怎么办?」

  「黄泉,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她想了很久,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提出了个一直搁在她心上的疑惑。

  黄泉意外地挑高了两眉,为她难得正经的模样,也为那双写满心事的眼。

  她靠在他的掌心上轻问:「因为我很美丽?」

  面对她那始终不曾拆解开的心结,深知人间每个接近她的男人,均是为了她出众外貌的黄泉,徐徐轻叹。

  「美丽对妖类来说,或许是种轻而易举的永恒,但对人而言,再美、再艳,都只是花儿过眼,终会有凋谢的一日。虽说有些人的目光不同,所看之处并非外表而是内在,但包括我在内,我也无法承认我能完全做到不爱皮相这一点。」

  小小的希望火光在她的眼中熄灭,碧落失望地垂下眼眸。

  「可我要告诉你,之所以爱你,是因你总是快乐得像个小孩。」在她急著沮丧之时,黄泉柔柔地在她眉心印下一个细吻。

  「小孩?」她不解地瞧著他带笑的模样。

  「对。一带了点宠溺的味道,他的十指滑过她娇丽的面容,最後指尖留恋地停留在那双爱笑的芳唇上。

  在他眼中的碧落,是不负责任、爱玩爱笑的快乐镜妖,只要她不藏著心事,在她脸上所见著的,永远都会是灿烂的笑颜,虽然她的拒绝长大并非是件好事,也为他带来了最为难解的难题,可由另一个方向来想,她怀有颗比永恒美貌更加青春的赤子之心,而那颗心,最纯最真,在这座红尘中已不多见。

  为此,他想将她牢牢捧在掌心之中,想将她不变的青春,永远留在她的笑脸上。

  头一回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是何模样的碧落,脸上的表情似有些讶异,黄泉揉揉她的发,趁地还在呆愣时,取出收放在怀中的妖镜交至她的手中。

  他站在她的面前,大方地任她探看他的内心深处,「看看我,看看我的心,你一直都知道它在哪裏。」

  被迫看镜的碧落,双眸落在泛黄的铜镜中,所见著,还是和从前一样,他心中最想要的仍是没变,在镜裏,她依旧只见著了自己。一阵拘管不住的心酸忽地涌了上来,令她的喉际有些哽涩,为他的痴傻,也为他的矢志不移。

  他的语气中泛著浓浓的求之不得,「你呢,你的心在哪?你能为我把它找出来吗?」她虽开朗又热情,温柔又富同情心,可是她却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设了道屏障,一道,不让任人伤害她的胆小屏障。

  始终没有言语的碧落,进退不得地瞧著眼前这个总是因她欢喜、因她忧的男人,她抬起手,不舍地抚著他的脸庞,但一想到残雪对爱那么忠诚都落得那个下场了,对爱一点都不诚实的她,在日後又会有什么後果时,她扬在空中的小手不禁又垂下。

  「帮我个忙好吗?」不死心的黄泉,恳切地将字字句句打进她的耳裏,「把小孩无畏的勇气拿出来,也把小孩的那份大胆找回来,幸福是需要赌一睹的。」

  思绪有片空白的她,感觉在他把这话说出口的那刻,仿佛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穿过她的脑际,她试著集中精神,努力捉住那短暂的余韵,但他朝她俯探而下的唇,却为她的心头带了阵更热的热意。

  「我等你的答案。」不忍离去的唇瓣在她唇上徘徊了许久,在他起身离去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紧紧留住这抹眼神的碧落,在他举掌震开房门离去时,一手抚上微热的唇,一手,握紧了手中的铜镜。

  第七章

  盼了多年,总算盼到独生子成亲,在这大喜之日,地位在道上说来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凤湖,除了皇甫迟一门外,几乎所有同行都卖他一个面子皆来与宴,令凤湖脸上大大有光,可打从各方宾客执帖入府之後,凤湖的眉头便一层锁过一层。

  望著手中一长串诡异的宴客名单,以及放眼看去,满宅子各形各色的与宴嘉宾,凤湖就很想找面墙撞。

  「阿爹,你的表情就不能再愉快一点吗?」摆了张笑脸站在厅外收帖迎客的凤书雁,在凤湖的面色黑上加黑之时,以肘撞撞他。

  他一手指向占满一半宅子的妖类。

  「谁邀他们来的?」虽说王后的亲侄子要办喜事,妖界当然得到场致意,可也不必派出这等阵仗啊,这未免也太有诚意过头了。

  「大哥。」她抖出始作俑者。

  凤池愈看愈想哭,「你最好祈祷咱们家不会被拆了……」同行与妖类全都挤在一个小地方,只怕两派人马很快就会在这大打出手,一清旧仇宿怨。

  「恐怕很难。」经他一说,凤书雁也不安地转首看向远处的大厅,有点怀疑自家哥哥是否能镇住裏头的另一群人与妖。

  端坐在厅内席上的凤书鸿,在酒宴展开前,也察觉空气中泛著的紧张气息,看著坐在底下的各式妖类与同道中人齐聚一堂的景况,他不禁有些後悔,他没事干嘛要把帖子寄给那位在妖界当王后的姨娘。

  「几年不见,碧落姨还是这么美……」晕陶陶的惊艳之声,在他烦恼的这当头,自他的身旁传来。

  「你别又把盖头揭起来。」没依老父之意相亲娶妻,倒是依照计画娶了自家师妹的凤书鸿,再次将她头上的红纱盖回原处,阻止爱美成性的她继续偷窥别的女人。

  她拉拉他的衣袖,「书鸿。」

  「嗯?」

  「那样好吗?」她一手指向已在席间引起骚动,很快就会演变成暴动的两人。

  从不怀疑碧落招蜂引蝶能力,以及表弟结仇能力的凤书鸿,爱笑不笑地看著那群围绕在碧落身旁的男人,已令黄泉面无表情,而坐在他身旁的那只祸水妖,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在无意中散放她那迷人的风情。

  「妖女!」嘈杂一片的厅中,忽有道中气十足的大喝声,中断了一室的热闹。

  「哪一只?」在场的众妖,纷纷眼色不善地瞪向站在席间出声的白胡法师。

  「就是你!」不想一口气得罪那么多只妖的白胡法师,忙将指尖指向席间最为艳丽的一只镜妖。

  被黄泉拖来与宴,正觉得百般无聊的碧落,在被手指头点中後,意外地眨著眼。

  「咦,又是你这白胡子的。」难怪她觉得他的胡子白得她很眼熟。

  被黄泉唬过一回,甚是不甘的白胡法师,将手中的拂尘一振,「今日贫道定要——」

  就连让他把话说完的耐性也没有,心情恶劣的黄泉朝身後弹弹指,当下在场的妖界众生全都把藏在身上的兵器一一亮出,动作一致地架在白胡法师的脖子上。

  「扔出去。」黄泉淡淡吩咐。

  谨遵王命的众妖,在准备动手架走白胡法师之时,立即被席间支援白胡法师的同行给堵上,霎时各自拿出吃饭家伙的两派人马,各据厅内两端,形成一种壁垒分明的火线状态。

  虽然觉得表弟发火的模样很有趣,但还是得给老父留点面子的凤书鸿,不疾不徐地朝旁拍拍两掌。

  「书雁!」真是的,今日成亲的究竟是谁呀?先是一个碧落大剌剌地坐在那把他爱妻的风采抢走,就连这个不会控制醋意的表弟,也不识相地把他的锋头给抢光。

  「来了来了!」负责圆场救火的凤书雁,才刚忙完外头一票欲见碧落不得的男人,又忙著回到厅裏把两派已经要打起架的人与妖,全都推回他们原来的位置上。

  知道自己若再多坐一刻,恐就将无法克制将那些看著碧落的男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不理会表兄颜面的黄泉,方站起身欲拉身旁这只祸水妖回院时,一柄长剑,剑尖直指在他的眉心之前。

  他懒懒抬眼,将眼对上面前这个面生的人间男子,但打量了老半天後,他仍是想不出这家伙是打哪冒出来的。

  「书鸿?」黄泉直接问向身後邀客的东道主。

  坐在上头看得津津有味的凤书鸿,徐徐道出这名特邀来此与宴的上宾出自何处。

  「他乃烟霞山庄的少主,影风祭。」现下道上除了不知来历的皇甫迟,与含有妖界血统的凤家外,就属烟霞山庄这个人间同行最富盛名了。

  黄泉先扬手示意身後的众妖稍安勿躁,两手环著胸瞧著这个直接向他下战帖的凡人。

  「有何指教?」除了凤书鸿外,他还是头一回遇上敢对上他的凡人。

  「留下她。」特意为碧落而来的影风祭,将眼朝旁一瞥。

  碧落愣愣地指著自己的鼻尖,「我?」

  「想抢?」弄清来者目的後,黄泉冷冷一笑。

  「正是。」早就风闻碧落美貌的影风祭,今日在亲眼见到碧落後,更是下定决心要将这只能看透人心的镜妖纳入烟霞山庄,好为山庄壮势,也为自己添房美妾。

  「要抢,可以。」满腹妒火正无处泄的黄泉,跃跃欲试地扳扳颈项,「但我奉劝你最好是考虑清楚。」素来与他交手的对象不是魔即是罪妖,区区一个凡人他会放在眼裏?这家伙以为他的命有九条?

  影风祭朝外扬了扬下颔,「到外头去。」

  「行。」黄泉爽快地离开席间,与他一同走至外头。

  「黄泉……」忙想拉住他的碧落,扬在空中的掌心却遭凤书鸿一把按下。

  他笑得贼兮兮的,「我就知道邀姓影的来这定会有好戏看。」光是看人与妖两派在婚宴上眼瞪眼有什么意思?看他表弟大动肝火才有趣。

  「你这个表裏不一的坏小子……」碧落没好气地拧著主谋的鼻尖。

  凤书鸿笑得坏坏的,「担心吗?」

  不太愿意承认的碧落,秀颊微绯,一双频频往外探看的水眸,显得很不安定。

  「走走走,咱们看热闹去!」凤书鸿笑了笑,拉著心急的她往外头走。

  她一手指向後头,「你的新娘子怎么办?」今日是他大婚哪,就这样撇下娇滴滴的新娘子?

  「新娘子当然是一块去看罗。」软嫩的嗓音,立即在她的耳畔响起。

  当场傻眼的碧落,讷讷地瞧著方才坐在上头,瞧起来似个大家闺秀的新娘子,此刻正撩起了头纱、提高了裙摆,偕同夫君与小姑迅速往大门移动中。

  晚了一步来到厅门处的碧落,两脚尚未站定,就见一抹被打飞的人影飞过房檐,她揉揉眼,定下心再看清眼前的景沉,只见黄泉站在偌六院中文风未动,仅是抬起一掌,将掌心中凝聚了妖法的丹元,轰向影风祭所藏身的那面墙。

  坚固的石墙,刹那间在愕然的众人眼前轰成碎片,这时才弄清楚自己找错对象的影风祭,狼狈地赶忙再换一处想躲藏,但将他每一个动作悉数看进眼底的黄泉,亦随之缓缓移动掌心,毫不客气地再轰垮另一座廊院,并亮出两张黄符化为两柄如弯月般的镰刀,再接再厉地以刀风割砍向双目所及任何一个可供藏身之处。

  凤书鸿笑得很开心,「阿爹会哭的。」也好,他早想改建一下凤府了,但要是黄泉真使上全力,或是再不收敛一些,他可能就要另辟新地盖房子。

  「放心,姑丈会赔的。」已经看开的凤书雁,在心中默默计算到时要向龙沼要多少修缮费用。

  看得正起劲的凤书鸿,忽觉衣袖传来一阵拉扯,侧首一看,双目瞬也不瞬地定在黄泉身上的碧落,正无意识地拉著他,芳容上的神情,看似不像担心,且在黄泉打得愈起劲时,她的眉心也就锁得愈紧。

  不太明白她这模样代表什么意思的他,搔了搔发,两眼游目四望,半晌,总算是在身旁那些双眼泛满爱意,或是一脸钦佩陶醉模样的女眷身上找到答案。

  脸上浮出一抹诡笑的他,相当乐意乘机替黄泉做个顺水人情,於是他眨眼朝身旁的自家妹子示意,在她靠近时,一手指向碧落低声交代。

  「摆平她。」

  「包在我身上。」聪颖的凤书雁了解地颔首,随即转身朝碧落一笑,半哄半骗地将碧落给拖回厅裏。

  被拉回厅裏无法继续看黄泉造孽的碧落,边侧耳聆听著外头轰隆隆的声响,以及众人时高时低的惊呼声,边心不在焉地喝著凤书雁一杯杯劝进的美酒,没想太多的她,在哄得她心花怒放的凤书雁又朝她甜甜地叫声姨,并把酒杯往她的手裏搁时,不知不觉间又将一杯陈年老酒给灌下腹。

  只用两坛老酒就轻松解决碧落後,凤书雁低首啜了口手中的佳酿,扬起一手朝外头的兄长示意。

  收到暗号,终於愿去阻止黄泉再毁坏家宅的凤书鸿,吸足了气朝外一喝,正好捉准了黄泉一手拎著影风祭的衣领欲再揍下一拳的时机,他淡淡瞥瞪黄泉一眼,黄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中已翻白眼的影风祭给扔到一边去。

  当黄泉两脚再度踏进厅内时,脸上写满讶愕恐惧的众人,皆张大了嘴,讷看著刚毁掉半座凤府的他。

  四下一片寂然中,备受众人注目的黄泉想了想,随意诌了个藉口。

  「他没有请帖。」

  看完了影风祭的下场,与外头仅剩断垣残壁的现场,冷汗直流的与宴宾客,在他话尾一落,人人动作迅速地掏出喜帖以免也被轰出门外。

  极力忍住腹内笑虫的凤书鸿,拉著大出风头的表弟,来到下一个等待他收拾的现场,一手指向烂醉如泥地醉瘫在桌上的碧落。

  「你灌她?」两眉深锁的黄泉,火冒三丈地瞪视著手执酒杯的表妹。

  凤书雁无辜地耸著肩,「谁教你拖拖拉拉?我这是帮你。」这对小两口的事再不早点敲定,受苦的可是他们这些一天到晚被贴黄符的人。

  「回头我再找你们算帐。」一想到醉後的碧落处理起来有多麻烦,黄泉没好气地瞪他们一眼,而後认命地抱起已醉得不省人事的碧落往客房走。

  被警告得不痛不痒的凤氏兄妹,愉快地笑看黄泉的身影闪逝在厅门之外。

  「碧落姨喝醉了会怎么样?」站在他们後头的新上任凤家主母,不太明白他俩为何都笑得那么阴险。

  同谋的凤氏兄妹,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她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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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狐狸……」

  被抱回黄泉的房裏後,在他怀中睡不过一会即醒来的碧落,醒来的头一件事,即是在房中乱走乱跳,直到累了,她才窝回他的怀中,拉著他的衣袖开始啜泣,且哭得真心真意,再认真不过。

  黄泉头疼地抚著额,「你又来了。」为什么她的酒癖永远这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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