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大半天,她完全无心在公事上,满腔满腹的怒火扰得她坐立难安,心绪根本无法集中。
稳住,一定要稳住。她不断的提醒自己,千万别中了奸人的伎俩,她越是暴跳如雷、自乱阵脚,贺探桓就越得意。
一个睿智贤能的经营者,怎么可以让人家三两句话就挑动肝火?!她果然涉世未深,不懂江湖险恶呀。
是谁说的?打击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成功给他看。
贺棣桓啊贺棣桓,总有一天我庄依旬会让你彻底明白,何谓狗眼看人低。
然而,理智要她冷静,情感上她还是恼火得不能自己。终于能体会当年周瑜被孔明一激,竟吐血而死的心境了。该死的贺棣桓,让他一走了之真是失策,没骂得他狗血淋头,至少得狠狠牌得他一头一脸。
扩音器里忽而响起午休的钟声,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正好指着十二点整。老天,她居然浪费了一个上午生闷气。
杀千刀的贺棣桓,这笔帐她迟早要讨回来。
“副总,”王秘书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要不要我帮您订便当?”
“不用,我待会儿就要离开。旧竖静不下心来办公,不如出去透透气。
“待会儿?”王秘书一定是听见了方才她对贺探桓的咆哮,说起话变得吞吞吐吐。“可、可是贺律师说,一点半要开会耶。”
“他还没走?”好个死皮赖脸的家伙!居然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他人呢?”
“在法务室。”
庄依旬一听,寒着脸、抿着双唇,直接冲往对面的办公室。
***
法务室内,贺棣桓正和两名协理讨论完事情,刚执起话筒,拨了一个外线电话,就儿庄依旬气冲冲的走进来,他先将话筒搁下。
“为什么你还赖着不走?”她无礼的问。
“我答应你父亲,先过来帮忙一个月。”他说话的口气平静的了无波澜。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
她一句话未讲完,贺棣桓将话筒塞进她手中。
“打电话给你父亲以及陈律师,告诉他们你的决定。”
“我……你想拿我爸爸来压我?”
”我只希望做个言而有信的人。”他那阴郁的神色,透着不挠的刚毅气息。
庄依旬和他对峙了数分钟,气的两肩一垮。“好吧,不过我先警告你,一个月之后,你就得乖乖的给我卷铺盖走路,而且,这一个月里.公司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除非我批准交办,否则不许你上越权限主动过问。”
贺棣桓冷眼冷面地看着她狂妄自大的讲完话,再趾高气扬的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她像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
“还有,”她先清清喉咙,嫣红的唇瓣龛动了下复又默然不语,似在考虑如何启口。
贺棣桓脱视着她,眼皮子眨都不眨一下。
“关于我跟你之间,那个,呢,我是说,上上礼拜请你佯装我男朋友的事,呃……”
“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毁了你的一切。”他声量很低很低的说。
庄依旬愕然地瞪大秋瞳,不相信他居然会撂下这么狠的话来喝她,而且而且,这本来是她要说的话呀。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我巴不得跟你一刀两断,一辈子都不要跟你再有任何瓜葛。”哼,自大狂!
话不投机半句多。庄依旬悻悻地走出法务室,心里非常小人的想着,给他这么大的办公室太浪费了,应该叫他移到外面,和那些基层员工一块儿上班。
行经会议室,发现里头坐着几个公司的一级主管,才写地想起,王秘书告诉她,贺棣桓将在午休过后召开一个危机处理会议。
没先请示过她,居然就敢自作主张,非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不可。
她阔步走进会议室,不给人发言的机会,即宣布稍后会议取消,另行择期召开。
“是贺律师说的吗?”刘特助一脸惊慌的问。
“是我说的。”贺棣桓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法务顾问敢和她相提井论。“没什么重要事情干么开会?浪费时间。”
大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刘特助硬着头皮开口道:“报告副总,这个会议就是要针对上比亚公司取消我代理权一案,目前提出各国应措施的可能性做个详细的讨论,这怎么会不重要呢?”
“是吗?”要命,她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都是贺棵桓的错,要不是他来搅局,她也不至于糊涂得不可原谅。“你们已经研拟出可行的方法?”
“是的,多亏贺律师帮忙,我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一套可行的方案。”一提到贺棣桓,林经理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得庄依旬极不是滋味。
“这是多么重要的议题,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知会我。”
“贺律师说他会亲自向你说明。”
又是他。
那家伙险了惹她光火之外,他还会说什么。庄依旬秀眉低锁,正要当着大伙的面说几句贺棣桓的坏话,以便摧毁他在公司内令人眼红心妒的威望时,他老兄在这时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贺律师,副总说待会儿的会议要取消了?”林经理紧张兮兮的,一见到贺棣桓就抓着他问。
贺棣桓深述如汪洋般的黑瞳斜斜瞟向庄依旬,等着她下达指令。
“呃,”她他那犀利如剑的星芒瞪得浑身不自在。“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顺便把会开一开吧。”
她理所当然的位居首席,听每个主管提出报告,但很快的她就发现,他们说话时眼睛泰半是注视着贺棣桓,最后还干脆把她晾在一旁,让她坐冷板凳。
两个小时的会议,由于她的太过于不进入情况,以致完全没有置竣的余地。
反倒是贺探桓,才到公司第一天,对公司的业务概况已能掌握十之八九,并能适时提出精辟的见解,让原本忧心忡忡的各个主管们士气大振。
庄依旬内心百味杂陈,这样一个万里挑一的人才不将他留下来,她岂不是如假包换的昏君?但,丑话已经出口了,她怎能自掴巴掌,再去求他?
真是有因郁卒的一天。
无声地仰头兴叹,目光恰巧与挂在正前方墙上相片中她爷爷神采留或的双眼对上。
别瞪着我瞧呀!好在这张脸和她爸爸长得一点也不像,否则会让她压力倍增的,如果爷爷地下有知……咦!目光顺着墙垣往下移,刚刚好和贺核桓的脸庞接上,天老爷!这两张面孔怎地如此神似?
庄依旬这一惊非同小可,本来就已经无心“朝政”了,这下更是心猿意马,整个脑袋瓜子乱七八糟地搅成一团。
***
“天意。”怡婷对她意外的人发现,下了一个非常阿Q的注解。“难怪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们两个有夫妻脸,说不定是你爷爷冥冥之中.特定安排他来助你一臂之力,哈,那我就是你爷爷派来的亲善大使。”
不知道怎么有人能够对自己瞎扯杜撰的故事情节兴奋成那样?
庄依旬被她的天意和亲善大使用得啼笑皆非,明明是个怪异至极的发现,却被她硬掰成了无创意的肥皂剧a
她连话都做得讲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和贺棣桓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对。即使她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他的才华,但一切为时已晚。
都怪她脾气火爆,骄纵跋扈。贺棣桓说得一点也没错,她的确不是个经营长才,即使只是守成都有困难。这是冷静之后她才得到的结论,不过从另一方面反思回来,如果不是他臭屁又爱现,还跟她耍阴险,她也不至于表现得那么差劲呀。
告别怡婷,她来到中山北路二段的精品街。
这里是贵夫人和千金小姐的聚集地,任何谦家里钱多到没处摆的人,到此很快就可以测出其败家的级数是否出类拔苹。
她对名牌没有一定的偏好,也不见得喜欢,但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到此地挥霍一番。
富裕的人,连杀时间的式都昂贵得叫人咋舌。当她从美丽的柜台小姐手中,取过一只几赛斯的皮包时,脑海突然浮现恰值说过的那两句:老子没遗产,八字不够好,莫名的,她竟感到一阵意兴阑珊。
是啊,她倚仗的是什么?倘使不是老爸,她今天能位居要职、出手阔绰吗?
相较于贺棣桓,她果真是一个……阴,败絮?
这两个字让她登时勃然大怒,刚刚的反省自觉,一下子便被怒火烧得荡然无存。
她用最快的速度钻进一家又一家的服饰店,半个小时不到,手上已提满大包小包,里面有衣服、鞋子、皮带、皮包、首饰和化妆品。
“棣桓,你看,这个好美。”
这突如其来的甜美嗓音,令她也然一怔。
迎面是一家GUCCI的旗舰店,门口站着一对状极亲密的情侣,那个男的不就是贺棣桓?!
原来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庄依旬胸口仿佛让人重重的一击,隐隐的发出痛楚,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
她在难过什么?她有必要、有资格感到难过吗?而她又是为什么,要傻傻的待在这里,看着看着眼睛就刺刺麻麻的?
铁定是某种不正常的心态在作祟,真要不得。她颇为自己的心胸狭窄感到不齿和不安。老天保佑,她千万别不知不知觉的喜欢上人家,若真是那样,她就要前途无“亮”了。
贺棣桓同他的女朋友就要走过来了,不能让他发现她这副窘状,要是他们大大方方的和她打招呼,她想必无法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赶快躲起来,等上车之后再考虑要不要痛哭一场。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贺棣桓的名草有主,毕竟她还算不上泥足深陷,但基于冤家一场,她总难免有些儿怅然。
“庄副总。”贺棣桓口气不热络也不是太冷淡的叫住她。“真巧,在这儿遇上。”语毕,眼光自然而然的扫向她手中那一大挂穷奢极侈的战利品。
“哟,是你啊。”已经转过身的她,不得已把脚缩回来,回身绽出一抹嫣然的笑容,她朝两人颔首。
他的女朋友长得还不错嘛,小小的脸蛋,甜甜的笑容,虽然皮肤稍嫌黑了点,身材也略胖,妆化得不够得直宜,头发也不怎么柔顺乌亮,还有——
唉唉唉!她这是在干什么?如假包换的小人。
“到这儿大采购?”买的还真不少哦。
难得看他笑,他的笑容就跟他的话一样,含枪带棍,满是椰榆。
“是啊,出来帮我妈妈买点东西。”光明正大花钱有罪吗?她为何要怕别人知道,没出息。
“她就是你说的那位建达企业的接班人,庄依旬小姐?”一手勾住贺棣桓富弯的苏富美,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她。“天呐,你好年轻,好漂亮哦。”
“哪里,谢谢你的赞美。”被称赞过上千回的庄依旬,早已对自己的容貌没有太多的自得,横竖是一副县皮囊。不过,今儿她却感到特别不自在,原因当然是来自贺棣桓,和他先前说过的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叫做苏富美,很高兴认识你。”没等她接上客套话,她又紧接着说:“你常来这里逛吗?听说这里的东西都很贵,要是有贵宾卡就好了,不过就算有,我们恐怕也买不起哦,所以看看过瘾就好。”
她把话头停住,等着庄依旬往下接。
她怎么接呢?她的财富好像严重亵读了贺棣桓神圣的风骨,她罪该万死花了大把的钞票,买了一大堆没有用的东西,而且还好死不死让他撞见?
冲着苏富美尴尬地一笑,庄依旬忙推说有事,转身就要离去。
“你车子停在哪儿?我们帮你把东西提过去吧。”苏富美问。
“不用,我自己拿就好。”她巴不得会隐身术,立刻逃得无影无踪。
一转身,不知撞着什么,手中的纸盒掉了一个出来,她慌张地蹲下去捡,但因角度倾斜,接连又从袋子里蹦出两个纸盒,其中一个盒盖还留了开来,露出四、五条年轻仕女专用的皮带,害她顿时手忙脚乱,抓着就往包包里塞。
“这里还有一双皮鞋。”贺模桓递上一只她在忙乱中掉出的细长高跟鞋,庄依旬羞愧地接过,连谢谢都忘了说,就快步离去。
来到停车场,竟追寻不到她的车子。
她记得很清楚,是停在这个位置没错呀。手里的东西提得她重死了,还是找管理员过来问问看吧。
但怎么贺探桓他们也往这边走?真是冤家路窄。她顿了下,决定绕道而行,刚转向右侧的转角,一辆红色跑车忽地飞速而过。
那不是她的车子?!
“停住,你给我停住!”对方根本没听见,就算听见了,也决计不会照她的话做呀。“小偷,偷车贼呀,他偷了我的车。”
听到她的大声吼叫,门口的管理员竟紧张得手足无措。
“快把栅放下来。”贺棣桓纵身跳上一旁的水泥墙,待车子开近出口处时,出奇不意地跳上车顶,吓得那名窃贼紧踩煞车,企图将他甩下。
但他身手矫健,非但没因剧烈的冲击而掉落地面,反而趁机伸手进人敞开的车窗内,一手揪住窃贼的乱发,再一手接住方向盘使劲一转,整辆车子顿时大弧度的偏离车道,撞上前方的沙包。
“救命啊!救命啊!”苏富美惊吓过度,扯开喉咙排命的喊叫。
庄依旬则赶紧打电话报警。
这时那名窃贼急忙跳下车子,看贺棣桓要追来,顺手抄起路旁一根木棍就往他身上挥过去。
庄依旬见状,慌乱之下抓出她那只高跟鞋,朝他掷了过去——
可惜准头太差,白白浪费了四千五百六十元。
不甘心,再来一次!
哈!正中左眼。她高兴得手舞足蹈,此举大大刺激了那名窃贼,愤而把矛头转向她。
要不是贺棣桓及时为她挡住一击,她今儿大概就要回湖北老家见她的列祖列宗了。
“啊!”随着苏富美这声尖叫,庄依旬骇然看见右斜侧角落冒出两名窃贼的同党,手持棒球棍和水果刀,一上前就朝贺棣桓一阵狠殴。
“住手!”情急之下,庄依旬抓出纸盒里的皮带,冲向前套住持水果刀大汉的脖子,用力的、死命的催紧!“苏富美,你也过来帮忙”
“我、我……”她吓得目瞪口呆,“我不敢。”
“臭女人!”那歹徒怎么也没料到庄依旬居然有此蛮力,勒得他呼吸困难、青筋暴露,舌头不住向外翻吐。
“我来收拾她。”拿棒球棍的男人话声才落,警方已然赶到,哨声四起。“走,快跷头。”
三人粗暴的推开两人,拔腿朝后方出口逃逸。
“贺棣桓,你怎么样?”庄依旬扶起倒卧在血泊中的他,发现他头、脸、两手全都挂彩了。“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
医院急诊室里。
医护人员忙着帮贺棣桓包扎伤口,另一边还有普方在作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