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震惊地猛摇头,话还没说完,横斜处忽地窜出一条白影,以着雷霆万钧之势袭去……
一切是来得如此突然,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听“砰”地一声闷响,沈聿已被一掌打得往后飞了出去,口吐鲜血瘫倒在地。而从头至尾未曾出声的“白发魔刹”则以睥睨姿态俯瞰,一脚足尖还点在他的咽喉处,只要稍加出力,有人便要惨死于足下。
“不要!”任圆见状,惊骇地奔了过去,慌乱拉住“白发魔刹”。“和他没关系,别杀他!”
“咳……咳……”身受严重内伤,沈聿咳出一摊摊鲜血,纵然气息微弱,亦不甘地瞪视“白发魔刹”,摇头否认。“不……不可能是‘玄梦宫’……”
闻言,“白发魔刹”森然残笑,杀意高扬,正要痛下杀手之际,蓦地手臂再次被人一扯——
“不要杀他!真的和他没关系……”仓皇直摇头,任圆误以为“白发魔刹”觉得是沈聿派人来为难她,欲杀他来报疗伤之情。
转头沉沉看了她苍白脸庞好一会儿,“白发魔刹”突然叹气,眼中杀机尽消,随即回头对沈聿讥讽道:“回去警告你娘,想杀丫头前先掂掂斤两,问问自己有没有本事拿她的一对儿女来抵!”话落,转身退开。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纷纷,虽无法理解为何问剑山庄庄主夫人、昔日江湖第一美人的玄梦宫宫主——凤水潋要杀任圆。但因黑衣人身上配戴着玄梦宫的腰牌,纵然沈聿极力呼喊不可能,倒也无法脱嫌了。
在一片吵杂声中,任圆却是神色死白,心中惊骇不已,不懂为何“白发魔刹”会如此肯定是凤水潋要对她不利?他……他知道些什么吗?
她慌了!难道“白发魔刹”道中事实?若真如此,一个隐于山野的年轻女子和江湖上名望极高的凤水潋会有何牵扯?真有如此深仇大恨到要派人追杀吗?还有,“白发魔刹”怎会如此肯定幕后主使者是凤水潋?况且他这人向来喜怒不定,杀机既起,就不可能听人劝阻而软下心肠,怎么可能任圆一句话就让他收手?看来他对她的态度不单纯哪!
越原一直暗中观察着,而一连串的变故发生,让他诡奇感遽增,心中的质疑不断加大、加深……
“咳……我……我回去找我娘问……问个清楚……”费尽心力,挣扎着努力站了起来,沈聿痛苦地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地道。
夜色中,众人无言;任圆黯然;“白发魔刹”则冷哼一声;唯独越原却泛起了笑。
“顺道帮越某人带句话,就说任圆的一条命现下归我越原的。想杀她,先来找我商量,我越某人与圆儿在此随时候教!”嘴角虽是带笑,却隐含浓厚杀气,话中挑衅意味十足。
闻言,沈聿无语转身,拖着踉跄步伐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圆儿?”来到她身边,越原唤回她茫然怔忡的心神。
抬头见是他,任圆不知该说些什么,心潮翻涌的瞅凝许久,能道出口的竟只有一句谢。
“谢谢……”想谢他的方才的救命之恩,却在话才出口,心口一阵恶寒再次直窜五脏六脾,让她身子承受不住地瘫软……
“圆儿!”惊吼一声,越原飞快接住,发现她不仅痛苦地发颤、痉挛,而且浑身像块寒冰似的冰冷,简直没一丝温热之气。
第一回见到她时,也是这般模样!到底她身上有着什么痼疾?
“圆儿,你哪儿不舒服?我该如何帮你?”紧紧抱着她,想以自己的温热暖和她,越原眼底净是担忧紧张。
其余众人也被吓了一大跳,纷纷围了过来,尤其“白发魔刹”更是一马当先来到她身边。一瞧她发病模样后,竟怒意勃发、恨声咒骂。“是寒玄掌!早知凤水潋这般对你,方才我就一掌杀了沈聿,为你出气!”
寒玄掌?这可是玄梦宫的独门绝学,唯有宫主才能修练的阴寒武功!看来圆儿确实曾遭到凤水潋的毒手哪!
越原闻言,刚毅的脸庞霎时间一凛,呈现出凶狠森气……对一名完全没武功的弱女子下此毒手,凤水潋真是好样的!这笔帐他替圆儿记下了!
看来今晚那些黑衣人果真是玄梦宫的人了!在场众人一听是寒玄掌,全都惊疑地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浮上了相同的想法,唯一纳闷的是——凤水潋没道理要追杀任丫头啊!
“我……我……药……”颤巍巍抖着小手欲往怀里掏药,任圆使尽力气,身子却无法自主。
“药?”瞧她细瘦的手一直想往怀里探去,越原恍然大悟,无暇细想,大掌忙不迭地就要往她胸前衣襟内取药。
“放肆!”一声冷斥,另一只修长大掌从中截住,制止他越礼行为。“你把丫头当什么?由得你胡来吗?”“白发魔刹”怒眼瞪视,大有将他的手剁断的意味。
“救人要紧!再说在场谁有资格出手取药?”反掌一翻,甩掉阻挡的大手,越原反瞪回去。
没长脑子!“白发魔刹”嗤哼,不理他的瞪视,沉声大喝。“银欢!”
“我、我在这儿!”从打斗一发生,就被人给拖离竹屋,一直到现在还被人给挤在后头的银欢这会儿可出头了,急忙拨开层层人墙,终于让她给挤到任圆身边来。
“帮你家小姐取药!”“白发魔刹”一脸冷然地命令。
“是!”应了声,银欢总算在两个男人的瞪视下,探手入任圆怀里取出药瓶,飞快地倒出丹药喂她服下。
一会儿后,但见任圆原本痉挛、僵直的发寒身躯在服药后,情况逐渐好转,身子虽然依然冰凉,却没了方才那种可怕的寒洌。
“小姐,你觉得怎样?”银欢小脸上充满忧虑。
“好……好多了……没事的……”气息微弱不稳,任圆却还出言安慰。
没事?这女人在逞什么强?越原拧眉,认为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睡上一觉来恢复精神。
心中想定,二话不说将人抱起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想带丫头去哪儿?”“白发魔刹”再次闪身截住他的步伐。
“回我那儿休养。”这老魔头是怎回事?连连阻止他的行动!
“我不准!”将清清白白的姑娘带回自己住处过夜,不怕引人非议吗?不由分说,“白发魔刹”冷声阻止。
“请问阁下是以何身分说不准?”又不是圆儿的什么人,他有何资格阻止?越原危险地眯起眼眸。
“你……你们这是在……在做什么……”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火花乱窜的凝重气氛,任圆精神、体力尚未复原,却仍勉强出言,不想让这两人一言不合地打了起来。
可惜,两个男人根本不理会她的打岔,迳自彼此怒瞪,谁也不让谁。
“以何身分?”“白发魔刹”蓦地勾起唇角,漾着诡谲笑纹缓缓地道:“以我是丫头血亲伯父的身分!”
轰!
此记轰天雷丢出,炸得在场所有人瞬间傻眼。
他是她的伯父、爹亲的兄长?任圆惊愕,完全说不出话儿来。
原来如此!难怪老魔头待圆儿特别不同,又万般在意他对她的行为举止,想来是以长辈身分怕他坏了自家侄女的清誉!越原眉梢高挑,此刻总算明白老魔头的心思。
啊——现在是上演哪一出戏码?先是来群夜袭的黑衣人,接着又扯出问剑山庄当家夫人、玄梦宫宫主凤水潋追杀任丫头之事;现在又来个半路认亲,怎么今夜热闹成这样?
在场众人瞠凸了眼,脑袋乱成一团,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七章
这儿是哪儿?
缓缓睁开眼,既陌生又眼熟的景物映入眼帘,让刚清醒的任圆有丝迷惘,随即昨夜的记忆一点一滴地慢慢回流……
啊!是了!这儿是越原的住处,难怪她觉得有些眼熟,毕竟这是她第二次睡在这间房了。
至于为何在原本“白发魔刹”的反对下,最后还是顺了越原的意思、住到石屋来,她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好笑外加无奈。
事实上,实在是竹屋在昨夜众人的一番打斗后,已经毁坏到无法住人了,在越原一句:“你是要让圆儿住进草屋,和一群粗汉怪男同居一室,还是到我那儿清静休养,直到竹舍重建好?”下,“白发魔刹”马上点头同意让他带她回石屋,不过条件是——附带性情诡异、人称魔头的伯父一名。
伯父啊……他真是爹爹的兄长吗?
因为一切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而她又太累、太倦了,是以两个男人没让她多问,直接就送她回石屋,逼着她上床休息安睡。
呵……本以为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自己思绪翻涌,肯定会辗转难眠呢!没想到却几乎一沾枕就陷入熟睡。
这许多年来,她一向浅眠,睡得并不安稳。但昨夜为何能如此酣眠呢?是因为她心中隐隐知道自己在这儿是安全的吗?
静坐在床榻上,任圆幽幽怔想,呆然了好一会儿,叹了口自己也不懂的气,这才双足落地,起身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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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阁下这张脸并不怎么入我眼,有格谓的就请滚回草屋去吧!”越原冷哼,心中不悦老魔头赖在还儿碍眼。
“彼此、彼此!”若不是为了丫头,八人大轿都抬他不来!回哼一句,“白发魔刹”可也没多爱看他那张脸。“等丫头醒了,本尊立即带她离开。”
“痴人作梦!”一听他要带任圆走,越原脸色一沉,非常不善。“想带人走,也得问圆儿愿不愿意?再说谁知道你这老魔头是否真是她的亲伯父?”随便说说谁都嘛会,是真是假就有待考验了。
“等丫头醒来,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了!”不屑争辩,干脆转身以后脑勺对人,非常地轻视人。
差点没一掌打破那颗白色脑袋瓜,若不是看在他极有可能是任圆的亲人,越原肯定非将他再次给打入溪中不可!
晨光熹微,薄雾弥漫,石屋前的两名男人就这样冷硬僵持着老半天,谁也不爽先开口说话……
任圆缓步走出屋外,映入眼底的就是这两名平日素以古怪、喜怒无常、难相处闻名的大男人,宛如斗气、争吵的小男孩般——一个任性背对对方,一个则满脸闷怒狠瞪,恨不得以目光将那后脑勺戳出一个窟窿来。
“我来得不是时候吗?”他们是不是正在进行一场她所没听过的新型比武方式?
“圆儿,你可醒了……”
“丫头,你可醒了……”
两道喜唤同时响起,却又在发现对方和自己争人时,默契十足地又互相冷瞪一记,哼声撇头。
默契真是好啊!也许他们两人才真有血亲关系吧!
心境一向淡然的任圆,此刻见状,不禁也觉得有趣,不知不觉间,唇畔漾起一朵极轻、极淡的笑花。
觑见她那朵打心底开心绽放的笑靥,越原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快步来到她面前。“身子可还有何不适?”
“好多了,没事的!”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次的。摇摇头,任圆表示自己不要紧,迳自来到沉沉凝视她的“白发魔刹”跟前。
“您——真是我的伯父吗?”清灵美眸沉静对上他,问得淡然却又隐含浓烈。
“你爹有提过我的事吗?”没给真确答案,他反而抛出新问题。
“爹曾向我提过他有个兄长,如此而已。”
“是吗?”眼中闪过万般复杂情绪,“白发魔刹”忍不住叹气,向来冷凝的脸庞此刻竟交杂着后悔与欣慰。“总算……总算他还认我这个兄长……”懊悔的嗓音顿了下,随即紧紧盯看她。“丫头,你爹应该告诉过你,说他那兄长真名绝不示人,世上知晓他名字的只有家人吧?”
“是的,爹爹曾告诉过我。”
“很好!那就让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吧!”话落,他突然倾身在她耳畔悄言,随即退开。
“您……”瞠大双眼,任圆没想到他真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丫头,我没骗你吧!”微微一笑,眼中有着慈爱。
“伯父……”清泪瞬间落下,她万万没想到竟还能遇上爹亲那方的亲人。难怪,难怪她觉得他笑起来很熟悉,因为那笑容和爹爹是一样的啊……
“丫头,这些年苦了你。”不舍她落泪,双臂一张将她给抱进怀中安慰。
“伯父,爹爹他……他……”欲报爹亲死讯,却泣不成声。
“我明白!”黯然叹气,“白发魔刹”早已有所准备。“若你爹还在,怎会放你一人孤单在这深山过日子呢?”早在碰上她的第一天,他心底就已知道血亲手足肯定是离开人世了。
一旁静看他们伯侄相认,越原本来是没啥话好插嘴啦!可老魔头紧搂着任圆拍抚安慰,这就真让他心中万分不舒服了。
“圆儿,先别忙着认亲!”故意上前分开二人,他将任圆揽到自己怀中,有意找碴。“老魔头以前从未见过你,为何能如此确定你们的关系?可别是胡乱认亲、别有企图才是。”
“不……不会错的……他知道我伯父的名字……”纵然也奇怪“白发魔刹”为何能认出她是爹亲的女儿,任圆却是不怀疑他身分的。
“丫头出生那年,她爹飞鸽传信给我,信上明明白白写着丫头的生辰与名儿。所以前些月一听丫头名叫任圆,我便确定了她是我的侄女儿。”“白发魔刹”冷笑,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信纸给任圆,凌厉眼眸却直射那只毫不客气放在纤腰上的大掌。“姓越的,你那只手若不安分点,我会很乐意帮你废了它。”
啊!他爱碰她的毛病又犯了!不知是逐渐习惯他的碰触还是怎地,在“白发魔刹”的冷声警告下,任圆这才发觉自己被小小地轻薄了去,而且还在长辈面前。
“你……你放手!”苍白面颊抹上一层淡淡羞赧粉红,她低呼叫道。不等他收手,自己就先跳开,脱离他的掌握。
怀中、掌心一空,越原顿觉失落,不爽的眼立刻横向那个惹人厌的白头人。
接到怒瞪,“白发魔刹”懒得理他,迳自对已经展信细读的人儿轻笑。“如何?你还认得你爹的字迹吗?”
“是爹的亲笔书信……爹的字迹我永远认得……”瞧着信件上虽是短短几行、却是爹亲那熟悉无比的笔迹,任圆禁不住再次泪眼婆娑。
闻言,“白发魔刹”得意地朝那一脸不悦的男人抛去一瞥,似乎在无声炫耀:怎样?本尊货真价实就是丫头的亲人,没话说了吧?
这回换越原不想理他,迳自双臂抱胸冷哼。
将得意视线收回,“白发魔刹”神色一变,显得严肃、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