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全以看疯子的眼神射他,就连任圆亦觉可笑,而银欢听了万分不悦。
“‘疯老丐’,你说什么诨话?当心我缝了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非常凶悍,可见是真的很不高兴自家小姐被拿去和一个年龄大得可以当爹的老男人串在一起。
“耶?我随便说说,玩笑而已啦……”发觉自己引起公愤,“疯老丐”赶忙陪笑澄清。
“就算说笑也不成……”
小姑娘教训疯老头的戏码开演,而任圆懒得理会,迳自缓步离开,任由他们去吵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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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儿挺热闹的!”
才步入自个儿房间,一道熟悉的男嗓便乍然响起,让任圆不禁微愣。然后在瞧见安立于竹窗边、那抹如山般高壮的身影后,她不禁黛眉轻蹙。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以为他早回自己石屋去了呢,;右让其他人发现他在这里二苋不引起大乱?
先前坚持得回来处理他制造的“麻烦”,所以他确实是送她回来了,没想到他却出乎意料地没离开,反而躲过众人的发现,潜进姑娘家的闺房,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辛苦送你回来,没招待一杯茶就想赶人?”越原勾起一抹笑,眼光直往窗外不远处、那一群吵吵闹闹的人们瞧去。
“想喝茶自己倒吧!”冷淡应了声,她不再理他,自顾自地从书柜里抽出一本医书,安然倚躺在一旁的贵妃椅上,翻书静读。
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她娇小单薄的身形上,他突然发现她实在太过瘦弱,而且面容苍白,毫无一点血色,忍不住皱眉诘问。“你不是个大夫吗?怎么把自己调养成这副鬼样?”
“多谢关心!不过那不关你的事。”就算被讥,依然无一丝一毫怒火,沉静翻书阅读。
这女人性子还真冷,冷得让人很想发火!看她冷冷淡淡、一副干卿何事的漠然神态,越原有种被冷拒的感觉,而这感觉让他莫名地感到非常、非常不悦。
偏偏他这人骨子里有股隐藏的蛮性,越是难搞定,越是激发他的挑战心。就如炼铁铸剑那般,是以那块寒玉铁、那把幻想中的寒玉短匕才会令他如痴似狂,绝不放弃铸冶。而如今这女人也激起了他这股蛮性。
“本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本人看不惯有人脸色死白得像只鬼,镇日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一个箭步跨到贵妃椅前,大掌突然覆上雪白额际……吓,这女人肌肤怎冰成这样?简直与死人无异!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骇了一跳,感受到他掌心源源不绝的温热,任圆心底滑过一股异样的感受,当下连忙退开,脱离他掌心的温暖。
“你、你干什么?”思绪微乱,低声斥责。“就算脸色苍白得像鬼,我也没要你看!”
“我要打造寒玉短匕,不得不看你!”见她明显闪躲,他显得不大高兴,口中却吐出隐含关切的心意。“你怎么回事?身子冰凉凉的,若非确定你是活人,还真的会以为摸了具尸体呢,”因见她脸色苍白似有病容,这才下意识地出手碰她,没想到却让他发现这种诡异现象。
回想两人第一次在林间遇见时,这女人好像也是病倒在地,难道她身子真有啥毛病不成?
“你身带痼疾?”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越原不自觉地神色一敛,显得异常严肃。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有他在这儿,大概是别想安安静静看医书了。无奈的有此体认,她索性起身将书放回书柜里。
没否认?那就表示她身子是真有毛病啰!她自己是大夫,难道医不好自己?
疑问在心中盘绕,越原敏锐地感受到她不想多谈的心绪,当下只是点了点头,突兀地转开话题。“明天一早,我让小清子再来接你去我那儿!”
“去做什么?”还以为他会穷追猛问,没料到话锋突然来了个大转弯,任圆暗松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奇怪地瞄了他一眼。
“请你吃早膳。”缓缓咧开嘴,他露出森森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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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
“这粥……”愕然看着眼前这碗飘散淡淡药香味的米粥,任圆只觉自己心田隐隐有股暖流溢出。
“动筷,吃!”依旧是简洁的三个字。
“任姑娘,吃啊!这可是主子昨儿个特地交代小清子熬的药粥,可温中理气、补血益心脾,你吃了身子好。”唏哩呼噜地喝着自己碗内的清粥,小清子一边夹着配菜送进嘴里,一边笑眯眯地热诚招呼。
“谢谢……”拿起碗筷,复杂情绪在胸口激荡,她缓缓喝下一口米粥,任由那微带苦味的药香充盈唇齿间……蓦地,一滴轻泪滑落碗内。
“啊——任姑娘,小清子熬的药粥这么难吃吗?”向来机灵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紧张兮兮又带着愧疚。呜……这是他第一次做药粥,没想到竟难吃到让她掉眼泪,主子一定会怪他小清子厨艺不精啦!
“不……不是的!这粥很好……很好……”自爹亲走后,她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干枯,没想到竟还有泪可流,而且只是为了一碗药粥……不!应该是说为了蕴藏在药粥里的那份心意。
她边说,清泪却如断线珍珠般不断滑落,边缓慢却不曾间断地将药粥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吞进肚腹中。
呃……现在是什么状况?小清子陷入一团迷雾中,不由自主地向自家主子发出求救眼神。
下去!越原丢回一记要他闪人的目光。
接到命令,小清子二话不说,马上蹑手蹑脚、不发出一点声响地逃离现场。
“别哭!”大掌一伸,抹去白皙粉颊上的泪痕,越原发现自看她流下第一滴清泪开始,他的心就紧紧纠结,弥漫的是无法言喻、不可理解的疼惜。
两人第一回在林内相遇时,他曾为了要铸冶寒玉短匕而命令她掉几滴眼泪让他瞧,可如今真见她流泪了,他却反而心疼、不舍。
“对……对不起!”她知道她的泪吓走了小清子、坏了用膳的气氛,可不知为何,她却止不住啊!“你让我想起我爹。”为了她的身子,一个亲手做药膳肉包,一个逼仆熬药膳米粥,虽不是亲手熬煮,关怀的心意却是一样的。
“你爹?”虽然不认为自己很高兴被拿来与她爹相比拟,不过从未曾听她谈及自己私事,越原倒有很强烈的兴致想知道。“在哪儿?我瞧你那儿一堆人,倒没一个像你爹的。”
“我爹……他去世了。”神情空洞,任圆幽幽低语。不知为何,她竟能心防尽卸地与这个相识不久的男人,谈起自己的亲人。
“抱歉!”没料到会是这种回答,越原真心歉疚。
“不!没什么!我才不好意思,坏了你和小清子的食欲了。”惊觉自己失态,她忙不迭地拭干泪迹。“我、我要回去了。”
神色怪异凝看她良久,瞅得任圆淡然的心不知不觉发慌,他才缓缓起身,大掌握住她冰冷小手。
“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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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啊?”恍恍惚惚回神,手上还握着一把小铲子,毫无意识地蹲在竹屋前、用篱笆围成的小药草园内,里头种满了各式不知名的药草。
“小姐,你再继续心不在焉下去,药草全都要让你给铲除了!”站在篱笆外喊人,银欢真不知小姐是怎么回事?这阵子来总是注意力不大集中!难不成和上游怪男人天天请她去用早膳,不到中午过后不放人的事儿有关?
凝目细瞧,发现真的在分神的状态下,不小心拔除了好几株药草,任圆当下不由得暗叹,连忙整理好惨死在自己手中的药草,这才步出药草园。
“银欢,你有事找我?”她知道银欢向来很忙,忙着烹煮三餐、忙着帮她照料伤患兼吵嘴、忙着许许多多的杂事,时间根本不够用,若没事,不会有空来烦她的。
“小姐,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嘴一噘,银欢显得懊恼又气呼呼的。
“怎么了?”午后的阳光晒得她目眩,却暖不了她冰冷的身子,只有……只有那双大掌一碰触她,就让她觉得好温暖……
想到那双温热大掌,任圆不禁又恍神……不知为何,自她流泪的那日后,那男人依旧每天让小清子请她去石屋,可却变得很爱动不动就碰触她、握住她冰凉的手,仿佛想用他的体热褪去她身躯的寒意……
他到底是啥心思?男人可以这样随便碰触姑娘的吗?可她好像也挺眷恋那种温暖的——就像小时候,爹爹常抱着她,以体温煨热她常冷得发颤的小小身躯……
唉……她自己也不懂自己的心思了。暗暗叹息,任圆收回心神,漫步回到竹屋内。
银欢亦步亦趋地尾随而入,根本不知她纷乱的思虑,迳自横眉竖眼地抱怨。“咱们这儿越来越是人满为患了!你瞧,那个‘白发魔刹’的伤早好了,却还赖着不走。‘酒肉和尚’和‘疯老丐’也好得差不多,早可以离开了,但人却还镇日在这儿晃。就连那个啥问剑山庄的少主,明明身上没伤,可偏偏也奇怪地赖了下来。除此之外,更不用说其他还伤着的人。咱们又不是开善堂,哪容得下这么多人、养得起这么多张口啊?”真是的!别的不说,光是开门七件事,样样都要钱哪!
“你那儿没银两了吗?我拿给你……”以为她没钱去山脚下的小村落买米粮,任圆直觉要进房去取。好在当初爹亲留下不少金银财宝给她,她才能这般衣食无虑。
“小姐,重点不在这儿!”银欢气得吹胡子瞪眼,真不懂主子脑筋转到哪儿去了?“银欢,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金山银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为了将来着想,不能再任由医堂那些人继续赖下去!就算要赖,也得付出食膳费!”
真不知小姐以前是怎么过活的?自跟了小姐这四年来,只见她银两一天天短少,也不见增加!哼!这些什么江湖人的还要脸不要?帮他们疗伤、供吃供住,也没见有谁良心大发,自动掏银两出来付诊金、药费、食宿费!
话说银欢本是山脚下村落一户人家的女儿,四年前任圆下山至小村落购买米粮,却刚好碰上村内瘟疫盛行,于是她便留在村中医病,救回不少村人,而银欢亦是其中一个。只不过她的亲人都在这场瘟疫中丧命,只留下当时年方十二岁的她,任圆见状不忍,便把她留在身边。而银欢则视任圆为恩人,一心护主,满腔忠诚。
原来不是缺钱买米粮啊!任圆顿下步伐,听她抱怨碎念,突然想起某个机灵、巧变的年轻男孩也在为开拓财源而烦心困扰。如今银欢亦如此,看来这两个小辈都很有金钱概念,颇具“忧患意识”哪!
嗯……这么说来,难不成她和越原都是属于同一类的主子,所以才会让身边的人都烦恼相同的问题?
“银欢,关于财源的问题,我想你可以去找小清子讨教、讨教。”相信他们一定可以相谈甚欢。任圆暗忖,不以为意地四两拨千斤。
“小清子?”一提起他,银欢就横眉倒竖,只因第一次见面两人就杠上。不过小姐向来不打诳语,既然提到他,肯定那个轻浮小子有些用处。“好吧!寻个时间,我去找他问问。”为了开拓财源,她可以先把成见给抛在一旁。
闻言,任圆只当她说说罢了,迳自转身回房去,因而错失了她眼底的认真。
第五章
“你供人,我出刀剑,所得银两咱们五五拆帐……”
“没问题!找个时间……”
虫鸣鸟叫、溪水淙淙,某个隐蔽角落处,一对少男少女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而石屋前的两名主子则安坐在木桌前享用早膳。
“最近那两人挺合的,究竟在玩啥把戏?”眼尾余光扫到角落处交头接耳的两人,越原边喝着米粥、边轻哼了声。
抬眸往角落处的银欢、小清子望去,任圆亦不清楚,只能轻摇螓首,前些天小清子去接她时,银欢曾将他拖到一旁去说悄悄话,不知为何,后来两个人感情就一日千里,融洽得像一家人似的,甚至这些天银欢还天天随着她来石屋,一来就和小清子躲起来说话,好似在商量什么?
见她亦不知详情,越原不再多问,目光落到她脸庞上,心思已转……这女人怎么搞的?天天药粥伺候,脸色怎还如此死白?
拧眉横目,心中万分不解,黝黑大掌不由自主地探上她雪额……依然如此冰冷!
“啊!”低声惊呼,虽然这些日子常被他这样碰触,任圆还是不大习惯,身子悄悄往后微仰,脱离他掌心中的温暖。
手中冰凉消失,越原莫名顿感失落,察觉她有意回避,一股微恼情绪悄悄滋生……她为何不喜让他碰?虽然没明说,可那闪躲动作已经很明显了!
“为何冰凉的身子一直不见起色?和你的病有关系吗?”隐藏的执拗性子又起,索性双掌齐出,捧住苍白、冰凉的脸庞,不让她有机会再躲开。
“我、我天生体寒!”骇了一跳,随意找了个借口,感受到他双掌触颊的温热。除了爹亲外,任圆不曾让男人这么亲近,而且还这么久时间不放开,就算再如何冷然平稳的心湖,此刻也被搅乱了。“你……你放手!”显得慌乱而不知所措,神色难得浮现羞赧。
天生体寒?有人寒到这种像死人的程度吗?眉梢微挑,越原完全不信,不过倒是放开了她。
脱离大掌钳制,再见他浓眉斜挑的俊朗神采,心中一震,不知何原由,白皙粉颊竟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层淡淡绯色。
“你……你不能再这样了……”她强自镇定淡斥,不让自己受影响。
她脸红了吗?越原发现自己比较爱看她红晕淡扫,粉颊增添血色的模样,瞧起来有生气多了,不再那么的病恹恹。
“怎样?这样吗?”大掌再次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抚过粉颊。
“你……”来不及避开,任圆拿他没辙,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她有限的人际关系中,从没碰过这种故意轻薄的男人,一时之间倒不知该说什么来骂人。
“别恼!”再次伸掌抚上她脸蛋,这回他没缩回,掌心稳稳贴着颊畔,越原轻语低问:“我碰你让你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