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艾亢在目送他们离去后,撩起曳地的长裙裙摆,快速地进屋去拨了通电话。
“喂?宫先生,是我!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她没死!”林艾亢顾不得温柔贤淑的形象了,心急地两手抓紧电话。
“喔?”林对于她的急躁,这声哼应显得太过无关痛痒。
“宫先生,您不能只光‘喔’呀!若是她去报案……”林艾亢对对方过度冷淡的态度甚感不悦。
“艾亢甜心!还记得咱们先前的‘马关条约’吗?我仅仅只是出个小小的金子,蓁的就全数交给你啦!宝贝。”他的声音十分的甜蜜悦耳,乍听之下还以为是情人的耳语,但内容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宫先生!您想翻脸不认帐吗?”林艾亢恐慌了。这个最大的靠山若不支撑她,她肯定会死得很难看的。
“艾亢甜心!想必你还没搞清楚‘马关条约’的意思,没关系!我好心一点,做个说明好了……”对方语调充满无限的虚情假意。
“宫先生!若是我把内幕拦出来,相信您‘寰录制药’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林艾亢的高音陡然下沉好几阶。
“哎呀呀!美女连压低甜嗓威胁人都是那么的悦耳呃!”对方毫无诚意地笑了笑,“呵!艾亢甜心和我作对是绝对没好处可拿的,毕竟‘寰录制花’还有不少相当有影响力的股东,要让你少关几年倒也不是难事……”
“这么说,您是准备牺牲我了?”林艾亢的声音逐渐转冷。
“这样讲就未免太伤感情了,是不?毕竟那女孩也听到我的声音了。虽说天下何其大,却也人生何处不相逢嘛!”看来这才是重点,都是要威胁到自身的安危了,才会感同身受,否则,谁不会享受“冷眼看世间”的乐趣?“好吧!我会派手下去抓人,然后任你处置,宝贝你认为如何?”对方懒懒地问。
派手上去抓人就代表他也有份了,不会全推到她身上要她担了吧!说什么,她也是在他手下替他做事呀!“就这么说定了!”林艾亢终于愉快地回答,完全不知道她是与魔鬼签下了死亡的合同。
龙堂秀一把丁小语载回公寓。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交谈,除了车内流转的那首“Xjapen”的“下不停的雨”。
丁小语不明白龙堂学长为什么会生气,可是她知道就算是问了他本人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不会回答的。
他的心思对她而言,永远是深奥难解的数学题,她穷其一生也别奢望能弄个明白。
上了楼,回到自己已不“家徒四壁赛颜回”的部屋中,龙堂秀一拨了通电话之后,就预备又要出门。
被丢下的丁小语以为他只是出去一下下,很快会回来了,可是没想到,二十分钟后,进入屋子中的,居然是狐狸精笕已姬。
“学长不在。”丁小语很干净俐落的说道。
说实话,自己很羡慕笕已姬,也很嫉妒她,还有,很同情她。
笕已姬和龙堂学长认识了这么多年,一定见过更多种不同的“龙堂秀一”,并且拥有许多和他共同的回忆,搜集着他的成长纪录,或是小秘密。
这些面貌的学长都是她绝对不会再见到,他的那岁月也是她无法参与的。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会希望能完全地占有,不论可不可能;为着一点小事而吃醋、闹脾气,其实,只是希望对方能多放一些心思在自己身上。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想谈恋爱,直到遇到龙堂秀一。因为体会过恋爱的酸甜苦辣,所以她更能体会笕已姬爱得辛苦且痛苦的心情,所以她无法讨厌这只狐狸精。
“我知道他出去了。”笕已姬把打开龙堂家公寓的钥匙话在茶几上,丁小语一看就知道那是龙堂学长的钥匙圈。
心底突然闪过不好的预感,丁小语拧起浓浓的眉毛,静静地望着笕已姬,不明白她为何会有他的钥匙。
“秀一要我来照顾你。”笕已姬勾起了柔软的红唇。
“喔!”丁小语知道她一定还有下文,因为她的语气听来,就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被舍弃滋味不好受吧?‘能量小姐’!”笕已姬的语调充满恶意。
“什么?”丁小语不解地反问。什么能量还是啥碗糕的?她一句也听不懂,可是,她想信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我想睡了。”她不想听,省得影响自己的心情。
“你以为秀一为什么会留你下来?”笕已姬清澈的声音回荡在客厅之内,句句带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如果偿没有一点可利用价值,他又何必那么辛苦地维护你!”
“你不用这样贬损自己的心上人,他若是这么势利的人,你也不会爱上他了。”丁小语清淡地回答。不能中计,绝不能中计!不要受狐狸精的引诱!她对自己说着。
“你尽管道貌岸然地说那些话吧!和他有利害关系的人是你,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笕已姬绝美的容颜上有着冷冽的笑容。
丁小语睨着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尽管心头的不安持续地扩大,也不会表现出来。
“你还真好心。”丁小语撇撇嘴角,满不在乎地笑道。
笕已姬的微笑在瞬间退去。不,这不是她要的瓜;她要的是这女孩大惊失色地追问,慌张失措的表现。
丁小语的不愠不火,激起了笕已姬的怒意。“你别自以为了不起,莲见跟我说了,你不过只是秀一的能量而已。你身上有着一种力量,可以使秀一在驱鬼时增加灵力,你以为是秀一想留住你吗?别天真了!”
笕已姬的指控近乎歹毒,说穿了,她只是在嫉妒罢了。
没错,是嫉妒,她也知道秀一不是那种会利用人的男人,若他不是真心爱一个人,不论那个人是不是对他有所助益,他都不会把那个人留在他身边的,正如丁小语。
因为如此,她妒忌丁小语可以得到他的倾心,她很清楚他是真的喜欢丁小语、看重丁小语,才会对丁小语百般纵容、细心看顾。
她知道她输了,她知道她得不到他的心,她知道,她都知道,但她只是……只是不甘心呀!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这女孩却也不过只是最近才出现的,为什么就能轻易得到她向往了许久的美好呢?
“那只笨乌龟说得话能相信吗?”丁小语扬起嘴角,内心却在颤抖。
她忆起了她和学长有交集的开始,正是因为她无意之中闯入了“结界”。
普通人该是不可能进到结界里去的,可是,她却进去了,而且还看见了恶鬼的样子。她没有阴阳眼,又非常的怕黑,在那天之前从来也没见过幽灵的长相……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样子吗?所以那个恶鬼才会表示要吃她的生气?因为她有很强的“能源”?!
学长呢?真的是因为她的力量才把她带在身边的吗?
难怪学长今天下午在那位夫人家的门口会突然抱住她,原来是因为要吸收“精气”;会替她想办法“变大”,也是因为缩小后精气会减半吗?
丁小语的思绪纷乱得比受到原子弹轰炸的广岛更严重,许多乎钻牛角尖的假设一个接一个地浮现,更糟的是她根本无法控制。
她的心底在恐惧着,害怕任何一个假设都会成真,可是,在笕已姬面前,她必须伪装平静,直到最后一刻钟。
“信不信由你,我话说完了。”笕已姬觉得刀子连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再说,她也不觉得她有必要去照顾一个活蹦乱跳的情敌。
黑亮的长发甩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笕已姬转身走向门口,侧过头来讥诮地睥睨着丁小语,‘我相信你可以照顾你自己的。“
“你以为我希罕吗?”丁小语哼问,巴不得她赶快离开。
“那最好!我也没有义务来服侍你。”笕已姬说完,走出了公寓的大门。
丁小语听着铁门关起的声音,身子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
真的吗?龙堂学长真的是因为她是“能量”才会对她那么好的吗?之所以会收留变小的她,是因为同情她吗?还是因她自己“送”上门来,也不好意思拒绝,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他是不是嫌她很烦呢?还是认为她得寸进尺了?所以才把她丢给那只狐狸精,不想理她了?
心好痛、好烦、好乱……丁小语茫然地环视着龙堂秀一的屋子,心里想,也许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吧!
她已经恢复了,再也没有理由和借口再待下去了,九月分龙堂学长就要回日本了,也许,他也已经不需要她了吧!
丁小语站起身,像幽灵一样地“飘”进房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又“飘”了出来,往门口走去。
该回家了,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料到它会来得这么快。
不过,够了,和龙堂学长相处这么些日子,足够她放在心底,作为一辈子的回忆了。
就在她出门之后没多久,客厅里响起了急促的电话声,在响了六声后切换成答录机——
“有事请留言。”
龙堂芙蓉的嗓音流泄开来,“哥!我找到配方可以给小语了,请你尽快来拿解药,我担心会来不及……”
第十章
行到水穷处
下雨了,丁小语提着小得可怜的包袱,无意识地又晃入小公园中。
似乎有很多事件的起端,都是源于这个诡异阴森的公园,还有这多雨的夏季。不过,当学长发现她离开时,会有什么反应?是很高兴丢开了一个麻烦吗?或是……她缓缓勾起莫可奈何的弧度。
说起来,她真该感谢那些害她莫名其妙变小的人,毕竟因为他们,她才有机会和学长做“第一类接触”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些人究竟是为什么要她死呢?她不记得……
“啊!我想起来了。”丁小语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耳熟的声音是那位夫人的!”
“真遗撼!我想甜心你恐怕得去阴间再慢慢想了。”一个突兀的悦耳男音岔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在丁小语意识到有人走近她以前,就被手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只觉得一阵呛鼻的刺激性水味覆盖了她,迫使她陷入昏迷状态中。
“把她带走。”这悦耳的男音优闲的下着令,“还有,这两天之内,把那个姓林的女人的房子给烧了,连人一起……”
一般市井小民的事件,政府是不会耗费太多精神去调查的;就算去调查也调查不到他的头上,因为,他可是很有“背景”的人呢!
龙堂秀一在傍晚时回到家中,客厅里的黑暗令他的心底顿时涌起了深深的不安。
他皱起了眉,并不是很高兴地回想起了丁小语“失踪”那天的情形。
他找遍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见到她,甚至笕已姬也不见人影,心忖也许是已姬把她带走了。
他决定打通电话去问个分明时,赫然看见留言机里有留言,于是按下了翻放键。
听完了龙堂芙蓉的留言,他又不能不猜测或许笕已姬是带着丁小语先过去那里了,于是他快速地打电话给龙堂芙蓉。
“喂?龙堂!”电话那头传来甜美的女声。
“她有没有在那边?”龙堂秀一劈头就问丁小语的下落,一再显示他看重她的程度。
他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但旁人已从他的行动中明显地看出来——他爱惨了那个怪怪的女人了。
“我没看见她。”龙堂芙蓉很轻易地听出兄长的焦急,“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龙堂秀一顿了顿,并未多作解释,他的个性向来是如此。“来不及是什么意思?”他不答反问。
龙堂芙蓉静默了一阵,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我担心会连带影响肾上腺系。”她缓慢而清晰地道,“脑下垂体同时掌管着肾上腺及生长素……”
“讲清楚!”龙堂秀一的语调是令人发毛的平静。
“也就是说,”龙堂芙蓉宣判了死刑,“她有可能会猝死。不过这都只是推测而已,但怕夜长梦多,还是快点把那个药性给解除才好。你没空过来的话,我现在就把药送过去给你。”
匆匆收了线,龙堂秀一在第一时间内就打电话过去给笕已姬要人。
“她不在我这里。我想,她已经快二十岁了,也不需要别人刻意照料了吧!但若她是那位龙堂小语,那又另当别论了。八岁的小孩儿嘛!就需要有人二十四小时在旁边陪着了。”笕已姬刻薄地说着,再也不愿戴上婉约贤淑的面具。
她也知道这样子做是无济于事,可是,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又如何能要求她心无芥蒂地对待一个情敌?
那个女孩的存在只会提醒她是如何输掉了心爱的男人,受到了怎样无情的对待。看见他们两人情真意切的模样,只是陡然折磨自己而已。
“已姬!我尊敬你,像自己的姊姊。”龙堂秀一像是在陈述一件最普通的事情。
“我不要当你的姊姊,我要你爱我!”笕已姬激烈地喊叫着,将压抑在心中的情意、不满、嫉妒全数爆发出来,“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眼中一直就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别的女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我只要你!再好的男人我都不希罕,我只要你啊!”
深埋在心中的情感化为了最深刻的言语,她只能不断地哭泣。这是她此生最大胆的一次告白,她相信也是最后一次了。
除了龙堂秀一,她没有办法再爱上其他的男人,她早已把整颗心所有的情感全都放在他的身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电话两头同样静止无声着,气流凝结着,握着话筒,只能听见喧嚣的城市律动的声音。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龙堂秀一低沉空茫如海潮的嗓音才从电话中幽幽荡来,“我只有一颗心,而我留给她了。”还是……不行!他还是不会爱她。
笕已姬用力咬住下唇,想止住自己无法忍住的呜咽。
“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即使是你。”龙堂秀一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危险,混杂着某种程度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