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好了没?”程靖博第一百零一次兜到儿子的房间里催人。
门一开,他看到平时不怎么注重仪表的儿子竟然还在换衣服,而且,床上还堆满一堆待换的各式服装。
程成语一件件拿起来,站在镜子前面比对着,想看看到底哪一件看起来最出色。
可他一件件的拿起来比了老半天,又一件件的放下,似乎感到不甚满意。
“我的妈呀!”身为父亲的程靖博忍不住哀号道:“今天到底是谁要娶老婆啊?”
“你啊!”程成语嘴巴往后一努,努向他父亲的方向。
“你也知道是我啊!”程靖博忍不住调侃儿子。
“知道啊,而且,这段姻缘还是我撮合的哩!”程成语咧嘴一笑,心里正在为他父亲再婚的这件事窃喜不已。
他爸再娶,最高兴的人就是他,因为,从今天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喜欢的人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嘿嘿嘿!
程成语光是用想象的,就已经很兴奋了哟!
因为,他 想他的学长已经好久了,打从入学考试的那一天,他在校园里不小心撞见学长起,他的脑子里想的便全都是学长的一切。
所以那天,他写考卷的时候特别的努力又特别的仔细,为的就是能跟学长读同一所学校。
而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真的考上“圣学”这所贵得吓死人的私立高中。
而他原本以为考上“圣学”之后,学长就会是他的人了,但天不从人愿,学长的身边老是有一大堆讨人厌的苍蝇,成天黏着学长,害他无从下手。
学长的时间全让那些死三八给占满了,根本就没时间注意到“圣学”里有他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学弟。
真是气死他了!
不过!没关系!正所谓“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为了争取多一点时间跟他心爱的学长在一起,程成语派了私家侦探去打听学长的家庭状况,这才发现原来学长跟他一样——
都是单亲家庭耶!
而且,学长没有爹,而他则是死了娘。
一个没爹、一个没娘:
哇哈哈……真是天助他也,于是程成语就立刻怂恿他爸去追学长他娘。虽然他爸没木村拓哉那么帅,但还好他爸有个不错的优点,就是满能挣钱的。
在鲜花跟金钱的攻势下,学长的娘终于拜倒在他父亲的西装裤底下。今天他爸跟学长的娘,就要结婚了。
哇哈哈哈……
程成语一想到从今天起,他心爱的学长不只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都会被他给包了,而且,还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他就兴奋得不能自己。
程靖博看着儿子笑得全身都发抖了,他实在有点不明白他结婚,怎么儿子竟会比他这个当新郎倌的要来得开心?而且——
程靖博的视线突然让某种怪异的“现象”给吓呆了!
他儿子竟然、竟然——“成语!”
“干嘛啦?叫得这么大声!吓了我一大跳。”程成语拍拍胸膛,猛安慰自己那颗被吓得直扑通扑通,跳得猛烈的心脏。“你在想什么?”“我哪有想什么?”程成语当然一口否认。
“没有,没有你那里为什么会?!”程靖博遥指儿子的腹下。“你是不是在想一些色情的事?”
程成语没理他老爸,只是低头往自己的下半身一看。哇哩咧!
没想到学长的魅力已经无远弗届到这种地步,现在,他光是想到学长就可以兴奋成这副德行,可见他是真的好爱好爱学长哟!
程成语抱着衣服陶醉在自己伟大的暗恋里,根本不理睬他爸的歹脸色。
程靖博都快让儿子给气死了。
真不晓得现在的年轻人是在想什么,竟然当着父亲的面“搭帐篷”,而且还搭得面无愧色。
“你别给我胡思乱想,快换衣服。”程靖博管不动儿子,只好求儿子赶快换好衣服,别坏了他的终身大事。
程成语也想快啊,但是“我不知道要穿什么才好耶!”好伤脑筋喔!
“你随便穿就好了。”干嘛那么介意?今天他才是最佳男主角耶!
“这怎么可以!”程成语吓得惊声尖叫,像是他爸提议叫他去杀人放火似的。
拜托!人家他今天是要去见他心爱的学长耶!怎么可以随便穿穿?要是给学长一个不好的印象,那他这辈子的幸福不就玩完了吗?
程成语压根不理会他老爸,继续挑他的衣服,只是,每一件他都觉得不太满意,拿起来又放下。程靖博真的想跪下去,给他的儿子磕头。
“我的老太爷、我的小祖宗!你人长得高大,天生就是个衣架子,不管你穿什么都好看啦!”重点是要快,他在赶时间耶!“真的?”程成语才不信咧,他以为他老爸是在诓他。
程靖博猛点头,口中忙着说:“是是是!老爸真的没有诓你,你老爸我活到四十五岁,从来没有见过有人长得像你这么好看。”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宝贝儿子截断了。
“那是你见识浅薄。”哼!人家他心爱的学长就长得比他好看得太多、太多了,阿爸这么没见识,还敢胡乱说话。“你、你这个死孩子,竟然敢骂你老爸我!”程靖博都快被儿子活活给气死了。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生了这个孽子,就像是存心来折他的寿似的,偏偏他就只生了这个独子,他的下半辈子还得靠这个孽子来养,害得现在养这孽子就像在供养菩萨似的,不只是打骂不得,而且,有时候还得让这死孩子爬到他的头顶上为虎作伥,嚣张的程度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你快换衣服吧!爸求你——”程靖博只好放低身段,好言相劝,以免误了他的吉时。
程成语闲闲的回了他老爸一句,“好啦、好啦!”
但说归说,他还是凉凉的换衣服,一点也不着急。
为了给他心爱的学长一个惊为天人的外在表相,人家他可是要好好的考虑、好好的斟酌打扮,才不要为了他阿爸的一句好话,就随便穿穿哩!
哼!
“都十点了……怎么还不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还是靖博他临时悔婚,不想娶我了?
不不不!不会的,昨天晚上我还跟靖博聊过天,在挂电话前,靖博还说他好爱好爱我,恨不得马上就娶我回家,所以……所以靖博迟到会不会是……会不会——”杜敏芝的脸霍地一变,她突然想到了最坏的那个层面了。
她焦急得像一颗陀螺似的,直在原地打转的脚跟霍地一旋,站定脚跟,并将双眼直直的盯着儿子看。
“你干嘛这么看我啊?”平树白被他妈看得只觉得毛骨悚然。
杜敏芝陡地冲到儿子跟前,蹲下身,看着正坐着的儿子问:“树白,你说你程叔叔会不会是出了意外?”
杜敏芝愈想愈恐怖,现在她连声音都变了调。
一直不慌不急的平树白端坐在沙发椅上,凉凉的安慰他妈说!“不会啦!”
“你怎么知道不会?”
“因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实话实说。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好像在说你程叔叔是个坏人似的。”杜敏芝顿时垮了脸,小小的嗔怪起儿子的胡言乱语。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儿子跟程家人不亲,甚至是有些讨厌程家太有钱,但有钱又不是程家的错,树白干嘛如此迁怒?
“你程叔叔对你很好。”她提醒儿子。
“我知道。”
“知道,那你还咒他!”这样她就有点小不高兴了。
“我不是咒他,我只是——”只是讨厌看到程家那个小他一届的学弟——程成语而已。
他不喜欢看到程成语看他时的眼神,也不喜欢看着他每天都围在他身边打转的模样,更讨厌那小鬼整天恶心巴啦的在他耳朵旁直说他长得漂亮。
漂亮、漂亮耶!
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喜欢被人这么赞美的?
没有是吧?
那就对了。所以,他讨厌程成语讨厌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可是,就在他避他避得惟恐不及之时,他妈竟然爱上程成语的爸爸,更过分的是,他们两个还要结婚!
拜托!结婚、结婚耶!
以前他跟程成语只是学长与学弟的关系,他就有那种好像甩不掉程成语的恐惧心态了;这下子,程成语就要当他的继弟,只怕以后一天二十四小时他俩都会见上面,想着想着,平树白控制不住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所以,打从他知道这件婚事的那天起,他就每天照三餐加消夜的大声抗议,一点也不赞成这桩婚事。
但是,沉溺在爱情海中的母亲根本就是标准“见色忘子”的范例,有了情人,根本就不管儿子同不同意,执意要下嫁给程成语的父亲。
由于他抗议无效,只好默默的接受了,谁教他早已过惯养尊处优的日子,平时没啥积蓄,就算是要离家出走,他也没有钱。
而现在嘿嘿!新郎临时悔婚不要他妈妈了,耶~~他放鞭炮庆祝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替他妈担心呢?他又不是头壳坏去了。
就在平树白暗自窃喜之际,外面的人直嚷嚷着,“来了、来了!新郎来了。”
来了?!
平树白一听,忍不住偷偷的在心里叹了一大口气,很呕的心忖,不是要逃婚吗?怎么又来了呢?唉!真是讨厌,害他白开心一场。
平树白还坐在沙发上赖着,存心想逃避现实,但他妈杜敏芝却一把拉起他,“快、快带我出去,别让你程叔叔等太久。”
因为杜敏芝早就没了父亲,所以,今天得由她儿子平树白挽着她走进礼堂,将她交给程靖博。
平树白心不甘、情不愿地挽着母亲走出去。
他人才出现,就听到有人在讨论程成语。
“看!那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是不是新郎的儿子……”
“瞧!那孩子长得多好看呀!不只模样长得好、人又乖、又听话……”
“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家里虽然有钱,但却不会心高气傲,态度既谦和又有礼貌,刚刚我一进门,那孩子的嘴可甜了,开口闭口的喊我阿姨,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唉!要是我家的寒寒有那孩子的一半好就好了。”
“听说他还是个聪明的资优生呢!年年都领奖学金。”
有关程成语的正面评价不绝于耳,平树白想不听都不行。
只是,那个程成语真有大家所讲的那么好吗?
平树白是不知道程成语的功课优不优、人品好不好啦!但是——他却是一看到程成语就讨厌。平树白的视线狠狠的往程成语的方向瞪过去。
而程成语完全无视于平树白的歹脸色,径自咧着一张嘴的笑,那模样看起来可开心了,因为他觉得,学长在看他耶!
程成语急忙跟平树白挥挥手,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平树白赶快把脸别开,甩都不甩程成语,他心里暗忖,那小鬼还真白目,他看不出来他讨厌他讨厌得要命吗?竟然还跟他打起招呼来,而且,他还笑成那副恶心吧啦的德行,真是恶心死了。
平树白根本没有理程成语。
程成语还以为平树白没看到他的人,他的手挥得更加起劲了,企图引起学长所有的注意力。
“学长、学长——”程成语见他没反应,更夸大的挥起手来。
平树白真想赶快挖个地洞钻进去,他的脸都快丢尽了,但结婚进行曲仍然继续演奏着,他逃不掉,只好加快脚步,赶快把他妈带到神父面前,祈祷上苍能快快结束这场婚礼。
等婚礼一结束,那他就可以躲到程成语见不到的地方,好好的喘口气,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平树白死也没想到,婚礼结束了,而他的灾难才刚开始。
婚礼一结束,男女双方的亲戚全转战到喜宴现场再聊。
喜宴设在程家百来坪的庭园中央,以欧式自助餐的方式将所有的餐点排成两排,而场中数十名侍者则轮着伺候冷饮。
平树白本来是要溜的,对于这种喜宴,他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可恶的程成语在婚礼一结束,就跑来跟他聊天,说什么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闲话家常,害他走不掉。
“学长,你要吃什么?我帮你拿。”程成语讨好地问平树白。
平树白冷着脸回道:“我不饿。”
“那要不要什么喝的?”
“我不渴。”
平树白不改他冷冷的面容,完全不给程成语好脸色看。他是这么打算的,只要他对程成语的态度差一点,那这讨人厌的小鬼应该就会离得他远远的,不再来烦他。
谁知道这个程成语的脸皮好像是用铜墙铁壁做的,不只看不懂他的歹脸色,他还兴奋的直叫道:“学长,你长得好漂亮喔!事实上,你连生气的模样都很好看耶!”程成语对他的外在是称赞不已。
平树白“嘿嘿”地冷笑两声,问他道:“你也知道我在生气啊!”
“对啊!因为你板下脸来了嘛!”如此明显的不悦表情,他又不是笨蛋,当然看得出来。
平树白狠狠的瞪着程成语,被他气得频频喘气,胸膛一起一伏的。他是真的火大了。“奇怪了,你既然一点都不白目,既然都已经看出我很生气了!那你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
平树白不客气的凶程成语,想以这样的凶狠表情来逼退这个总是令他莫名其妙就乱发脾气的小学弟。
被自己最喜欢的人吼,还叫自己离他远一点,如果说程成语不伤心,那绝对是骗人的,但——
程成语低下头,思考着该怎么说才会让学长明白,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耶!
最后,程成语抬起头,不改天真的说:“我不怕你:不管你再怎么凶,我都不怕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不理我。”
“我会。”平树白斩钉截铁的说。
“你不会。”
“我会。”
“你不会。”
他们两人一来一往的逗嘴,不管平树白的语气怎么坚定,程成语就是不信他善良的学长会不理他。
他的学长人好心又善良;如果他真能狠下心肠不理他,那他早就走人了,哪会在这里跟他聊这些有的没有的。
思及此,程成语更加笃定平树白的好了。
他抬起脸,咧嘴笑开了。
他的笑容仿佛阳光那般的耀眼、开朗,那方正的脸上浮现出天真的神情就像个大男孩一样。
平树白就是气程成语总是摆出一副吃定了他不敢拿他怎么样的态度。
平树白恨恨的瞪着程成语。
程成语却依然笑得十分灿烂。
看着程成语厚脸皮的程度真的是无人能及,平树白知道自己被他打败了。“给我一杯香槟。”
平树白终于无可奈何的开了口。
程成语听到学长开口跟他说话,而且,没有用凶巴巴的口气,他当下就像是捡到两百万一样的开心不已,连连点头说:“好好好!我马上去拿,学长,你等一等、等一等哟——”他飞也似的离开。
平树白本来是可以趁这个机会偷溜走的,但是——他一想到程成语回来后那失望的表情,他离开的脚步竟一步也无法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