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的低沉男音像会催眠人般,宫素心不由得凝目瞅睇床榻上的男人,却发现自己跌入了两潭深不可测的黑水中,任由被吞噬再也无力挣扎。
沉静中四目相交纠缠,没人出声破坏这片宁静,四周氛围显得暧昧而亲昵……
像是以毕生最认真神圣的态度执行这项工作,舒仲对待珍宝般细心抚拭五官秀致的小巧脸蛋,直到满意了才以大功告成的得意口吻朗笑。“瞧,多美!”
这会儿宫素心才大梦初醒地摸着自己脸颊,果然那精心绘制的胎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认识这些日子以来,此时此刻舒仲才算是真正见识到她的庐山真面目。虽然早能由那精巧五官猜测出她本来面目应该不差,可以预测出是个美人儿,但当洁白素颜展露无遗时,他还是不免赞叹而震慑,甚至可以说天下少有姑娘的容貌能胜过她,就连金陵花魁李红月亦及不上她的秀丽丰姿。
原来一块占据了大半面容的胎记,竟会让人对美丑有如此巨大差异看法!舒仲暗忖失笑。亏当日在街心,李红月还讥笑她丑怪,若让她知晓她连素心丫头的一半姿容都不及,怕不当场气得张牙舞爪、失了花魁风范?
“舒掌柜?”宫素心小声呼唤,觉得他好像有点失神。
倏然回神,舒仲瞅着她好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看来我以后得小心点了。”
小心?小心什么?舒掌柜怎会莫名其妙蹦出这句话来?宫素心满腹疑问,正待启唇相问,却愕然发觉一团黑影罩来,还来不及反应,两瓣粉唇又被攫住……
此次不再像先前那般轻柔啄吻,而是如狂风暴雨般席卷着她的唇,汲取艳红小嘴里的甘甜花蜜,纠缠着可爱而无措的丁香小舌……
轰!宫素心只觉一阵热气上涌,全身无力瘫软在床榻上,汹涌而惊人的狂潮将她陷入舒仲所引起的风暴漩涡中,再也无法思考……
良久,终于餍足的舒仲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气喘吁吁的她,视线依然留恋在被吻得红艳欲滴、十足诱人的朱唇上。
舒掌柜怎么可以又吻她呢?水眸尚带着一丝迷蒙,宫素心努力想找回飞散的理智,既羞赧又困惑地沉静了好一会儿后——
“舒掌柜,你这是在占我便宜吗?”这种行为应该算是了吧?她该不该赏他一巴掌、大骂他是登徒子呢?好烦恼喔!以前没经验,实在很难去判断,干脆虚心求教比较快。
勾起一抹轻淡得几乎教人瞧不见的诡笑,舒仲不疾不徐、一派正经地道:“我是占你便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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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刷刷刷……
锵锵锵……
粉乱吵杂的声响此起彼落,互相唱和般地自“返璞楼”内传出,三名健壮男人挥汗各据一方勤奋工作着,脚边榔头、钉子、木条……等等修理器具一应俱全,他们已经关起门来连续敲敲打打三天了,目的就为了早日整顿好饭馆,早日开店作生意。
“怎么不请木工师傅来整修呢?”被委派只能安坐一旁陪大伙儿聊聊天解闷的宫素心奇怪地问道。看他们这边锯一锯,那边补一补,她还真有些担心届时饭馆内的墙壁会像乞丐装一样,到处是吓人的补丁。
“呵呵……素心丫头,你放心!”像是看穿她的担忧,了凡笑得挺得意的。“这种算是小意思,我们熟练得很,自己来就成了。真要闹到请木工师傅,那就得像半年前那种大破坏,连房子都快垮了的地步才需要啊!”听话中意思,可见经验挺丰富。
“可不是!半年前那回,姓管的差点连房子都拆了,摇摇欲坠得只差还没倒塌罢了!”玄青摇头叹气,回想当初舒老大的神情,现在想来都还会作恶梦。
“喂喂喂!”挥舞着榔头回身抗议,管菜刀极度不满。“又不单只有我一人造成的,若无两位鼎力‘相助’,战果哪会如此辉煌!”
“这么说也对啦!果然我们三人是最佳组合啊!”了凡大光头猛点,沉醉于往日的丰功伟业中。
闻言,宫素心除了叹笑还是只能叹笑。瞧他们半点反省意思也没,甚至还挺引以为傲的,难怪舒掌柜拿他们没办法……啊——想到舒掌柜……
脑海里猛然窜出那瞅得人心慌的沉沉黑眸,与如今想来依然教人脸红心跳的唇舌交缠……思及此,美丽晕红悄悄渲染上粉颊,她知道自己此时定是双颊烧热,就算旁人没发现,依然心虚地以手捂脸,深怕被人瞧出端倪。
唉!三日前她问了个蠢问题,却怎么也没料到舒掌柜会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承认自己确实是占她便宜,那一脸的正经、无辜、理所当然的神情找不出一滴滴的愧疚,反倒教她不知该作何反应才是最恰当。最终她竟也只是傻傻地点点头,然后脑中一片空白地走了出去。
等回到自己房里冷静下来,思绪也清明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般姑娘家被侵犯了,是有资格可以指着对方鼻子臭骂外加拳打脚踢一顿的,只可惜错失了最佳撒泼时机,她可没那种脸皮再回去要求行使自己的权利。
这些天她原本是想避开他,好免除自己的尴尬,但天偏不从人愿,只因那身强力壮的三个男人闪人闪的紧,打死也不愿自投罗网现身在他面前,而舒掌柜的高烧却又时热时降,病情一直无法稳定,若连她也狠心不管,就怕他不病垮也要活生生饿死了。
所以这三天,她不仅无法躲开他,反而因为需要照顾他而比以前更加贴近,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亦倍增许多。幸好自那日舒掌柜吻了她之后,再也没这类的反常举动,待她就如往日那般温文有礼,仿佛两人间从没发生任何事般。
不讳言,他这样若无其事的淡然使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但相反的确也让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只因现今的她实在无心力去应付任何形式的变化,她只想维持在这种像是朋友又像是主雇的安全关系上,然后安安分分、不引人注意地在这儿窝下来,就算一辈子帮这几个爱胡闹的男人打杂帮佣,也觉心满意足……
“素心丫头!”
“什、什么?”猛然回神,三张特写大脸逼近眼前,当真是好大的压迫感。
“丫头,你发啥呆?”都扯着喉咙喊好几次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管菜刀忍不住怀疑这丫头是怎么了,最近常见她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习惯性地低头,以发半掩容,低语柔问:“叫我有事吗?”虽然脸上胎记之事已被舒掌柜识破,但不知为何舒掌柜却保持缄默不曾告诉他人,好似这是两人间特别的秘密,因此他们三人直至现今还不知晓。
如此正中她下怀,她就如同以往般,每日都在脸上精心绘制胎记,维持着阴沉而畏缩的印象,让别人依旧无法瞧清她的面容。
搔搔大光头,了凡有些不好意思。“粉刷的漆胶用完了,咱三人又分不开身,正想请你帮忙上街跑一趟,到漆胶铺子要人送些来。”顿了顿,想到她平日甚少出门,似乎不喜上街面对人群,加上曾听管菜刀提及她上回被李红月羞辱一事,连忙又补充:“当然,如果你不想出去,那也没关系啦……”
察觉到他未曾言明的体贴,宫素心笑了笑,轻轻打断他。“你们忙,这儿就我最闲,我去就行了。”话落,她起身竟然是往楼上走去。
“耶?”疑惑叫了声,玄青抬头望着爬了一半楼梯的人儿急呼。“丫头,你走错了吧?”
回眸一笑,轻声细语解释。“不!我顺便上楼问问舒掌柜,有无需要啥东西要我帮他买回来。”
“噢!”一听舒仲名号,三人像见了老鼠的猫,顷刻间各自低头假装忙碌。
知悉众人至今依然不敢见舒仲的心态,宫素心暗自窃笑,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心情,脚步显得轻快。
目送她怡然上楼,玄青摸着翘胡,对身边两名伙伴发出疑问。“你们不觉得素心丫头变了吗?”
第六章
带着愉快心情,眸底荡漾笑意,她轻敲房门,而门内立即传来回应。
“请进!”
推门而入,就见舒仲半撑起身子坐靠床头,精神不差地翻阅着手中帐册。
宫素心柳眉微蹙,语含责难。“怎不好生休息,这会儿还看啥帐?”
“躺太久身子都酥了,不找些事做,时间难捱啊!再说这些天修整费用支出不少,不整理一下帐簿,再多个几天就乱成一团了,届时恐怕整理起来更麻烦。”
微勾起嘴角笑纹,舒仲目光落在青黑胎记上,缓缓巡视她周身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小巧可爱的耳垂上,像是发现啥不满之事,轻哼出声。
“怎不载耳坠呢?”
“耳坠?”话题怎突然偏离了?显然还跟不上他心思的快速变换,宫素心无辜瞅着人。
“珍珠耳坠!上回我送你的那副。”挑眉提醒,不着痕迹地淡问:“不喜欢吗?”
恍然大悟,她急忙解释。“不是的!我怕不小心弄丢,所以收起来了!那副耳坠我很喜欢,真的!”小脸儿急得通红,像是怕他不相信,她慌乱的自怀中掏出红丝绒袋,里头装得可不就是那副珍珠耳坠。
一瞧见东西,他莫名其妙又笑开脸,神秘兮兮猛招手。“快过来!”
才走近床边,宫素心就被一把拉坐在床沿,但见他伸手接过红丝绒袋、倒出耳坠子,兴致颇好地想帮她戴上。
瞧他倾身靠近,蒲扇大掌抚拨云鬓,温热气息吹拂耳际,她粉颊红云更深,期期艾艾结巴着。“我……我自己……自己来就好……”娇躯不自觉地往后仰。
“别动!”一声低喝,果然令她乖得不敢随意乱动。
舒仲好整以暇地为她戴上珍珠耳坠,顺便窃香地在她耳后白皙粉嫩的肌肤上印下一吻,而后退开了身,浮起满足笑容。
“瞧,多美!买了送你就是要你戴上,谁叫你收着当骨董啊?”
“你你你……”浑身轻颤,抚着耳后灼热敏感的肌肤,宫素心此刻脸已经红得可以点火了。
“你”了个老半天,连舒仲都忍不住扬眉想替她接话了,她才迸出一句。“舒掌柜,你又占我便宜?”
满满的质疑爬满小脸,舒仲看了差点脱口失笑,强忍下到嘴的笑意,佯装正经道:“不!这是在疼你!”
是吗?这和占便宜有啥不同?实在无法相信他的说法,宫素心防备地揪他一眼,决定自己还是快快离开这房间比较好。最近她越来越能认同管菜刀等三人的话了——舒掌柜绝对不是啥好人!
悄悄站起身退至门边,她垂首低问:“我要上街一趟,舒掌柜有无需要些啥东西要我买回来?”
喝!这妮子开始有危机意识了?很好!很好!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冰雪聪明,开始摸清他笑脸下的真面目了吗?
暗暗自我得意地点头称许,舒仲扯开最温文无害的斯文笑脸。
“我没啥需要你买回来的,不过你能不能帮我跑趟街尾的杜家酒铺,请杜老伯有空来我这儿,就说我对他上回新酿的酒很感兴趣。”
“好的。”奇怪地睨看温和笑脸,宫素心总有股吊诡感,觉得自己好像瞧见狐狸在笑……
“还有事?”怎么傻愣愣瞅着他瞧呢?舒仲不由得兴味笑问。
“不……我出门去了。”甩掉荒谬幻觉,她急急忙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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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人潮汹涌、小贩林立的街道,叫卖声此起彼落充满活力,各家姑娘、大婶,小哥、老爹穿梭在摊贩间,忙着挑选购买或伫足浏览自个儿中意的玩意儿。
宫素心习惯性地低首行走,方才她已经去了漆行,现在正赶着往杜家酒铺去,好完成舒掌柜的吩咐,自己也能早些回“返璞楼”。
毕竟她想躲的那人本领不小,这么久了,“他”应该也知道她的事了,想必会有所动作才是,现今在大庭广众下多待一刻便多一分曝光危险啊!惴惴不安地思忖着,脚下莲足不自禁地加快许多……
“砰!”、“唉拗!”碰撞声与痛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宫素心还搞不清楚发生啥事,就已然发现自己摔跌在地,而自己前方的地上同样也跌坐着一名胖大婶,口中哀哀叫疼,身边还有位较瘦的妇人正忙着扶人。
瞧这情景,看来心神不宁时去撞到人了。忍着身子受到冲击的疼痛,她急忙爬起身去帮忙扶起对面的胖大婶,口中不住道歉。
“对不起,你有没伤着?”
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胖大婶总算哼哼哀哀地爬起来站稳身子,瞧她青黑胎记的脸庞上充满焦急与歉意,胖大婶先是吓了跳,随后马上定神摆手,表示不打紧。
“没事、没事!我自己也不好,走路匆忙了些。”
唉!多可惜的姑娘,脸上长了那么大片的胎记,不过……怎么瞧起来挺面善的?胖大婶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觉得越看越眼熟。
“早告诉你走路要当心些,就是不听!你这急急忙忙的性子真该改改了……”瘦大婶边拍她身上的脏灰尘,边碎碎念道。
“好了、好了,你就是啰唆!”横了同伴一记白眼,胖大婶受不了二十年来相同的叨念,连忙转移话题。“姑娘,你也没事吧?”
“没事!”宫素心微笑回应,很有礼貌地道:“如果都没事儿了,那我先走一步。”瞧她们应该一切安好,轻轻颔首示意,再次往杜家酒铺前进。
胖大婶疑惑地目送她消失在人潮里,随即兴冲冲地询问同伴。
“你觉不觉得那姑娘好生面熟?”
“你啊,谁都嘛面善得很。”瘦大婶嘲讽,受不了她那种鸡婆性子。
“不、不、不,她那脸……那脸……”胖大婶敢确定自己对那张脸有些儿印象,不由得抱头苦思许久,直到瘦大婶等得快发飙了,她才突然惊呼地喜道:“我想起来了!你记不记得前些天有群外地人拿了张画像,在咱们村子里挨家挨户地寻人?”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听胖大婶提起,瘦大婶这才有了印象。
“就是她啊!”胖大婶击掌喜道。“那姑娘和画像里的人简直一个模样,咱们快去通报消息,赏金一千两的呐!”呵呵……发财了!发财了!
“你想钱想疯啦?那姑娘脸上有块胎记,画像上的可没有!”真是!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哎呀!不管了!”兴冲冲拖着人就走,准备去找那群外地人。“那些人也说啦,只要有任何消息通报,就可以领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