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妈妈,我没有必要诋毁杨家或给绍文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是不是?我有人证、物证,我有的!」雨桐急切的说。
惠晴再次沉默了,她隐隐地感到不安、害怕,担心在雨桐的抗争中,或许真有一些藏在暗处的事实真相一直被他们忽略掉了。
良久,她才开口:「雨桐,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先把今天晚上应付过去吧!你说好不好?」
雨桐点点头,这至少是一个开端。不管「谈一谈」的结果如何,她是为自己辟了一条出路,一条和父母沟通的管道。
「开饭吧!」惠晴整理好餐桌,向大家宣布。
绍文礼让的请廷山先行入座,自己一边看著满桌鲜美的菜色,一边夸张的做了个垂涎欲滴的表情,说:「我妈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中国菜!」
「儍孩子!哪有这样说自己母亲的?」惠晴玩笑的轻斥著。
「我说真的!我妈在家从不进厨房的,反正有佣人,她也乐得轻松。」
「那是好命!」惠晴做出羡慕的模样。
「是吗?雨桐将来也有这种好命的,伯母。」绍文看了雨桐一眼,得意的说。
「哦!但愿……」惠晴没有忽略雨桐脸上的一片惨白,想起刚才在厨房她们母女的对话,自己也迷惑了。
她虽然在国外住了几年,但骨子还是极保守传统的,对於丈夫说的每一句话,必然唯命是从;她从没想过,廷山在她心中,即便是再尊贵、伟大,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跟她一样,会犯错的!
「不是但愿,是铁定的!」绍文看出惠晴犹疑的神色,以为这未来的岳母不信任他,急切的向她保证著。
「绍文,我们对你都很满意,当然也很放心,否则怎么会答应你和雨桐的婚事呢?快吃吧!饭菜要凉了。」廷山用筷子指了指绍文的碗,慈爱的说。
雨桐始终没有表示一句自己的心意,她不安的坐著;心中惦念著在巷口守候的耀晖,不知道他冷不冷、饿不饿?
接下来,一屋子都是绍文的谈笑声,廷山非常有兴致的和他一问一答;惠晴比较含蓄,她一面还在注意雨桐的反应;至於雨桐,她完全是心不在焉,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食而不知其味了。
餐後,惠晴端了一壶热茶出来,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先进卧室躺一躺。」
雨桐和廷山同时讶异的看著她,他们太了解惠晴了,宴客时,她一向是十分称职的女主人,即使再疲倦、身体不适,她也从不先行离开的!
「真抱歉!绍文,我们都是自己人了,希望你别介意。」惠晴起身,回头向绍文歉然的说。
「不会不会!伯母身体不适,我还来打扰,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伯母请休息吧!我该告辞了,谢谢这顿丰盛的晚餐。」绍文也赶紧站起来。
「哦,绍文,你这样我就过意不去了!再坐一会儿嘛!」惠晴挽留他。
「不,谢谢,我也该走了,改天再来探望伯母。」他坚持的说。
「好吧!惠晴,你去休息休息。」延山忙打圆场, 「绍文,有空常来坐坐!」
绍文临走前,特别看了雨桐一眼,意味深长的向她道别。
雨桐虽然记得维持应有的礼貌,但她的心脏却要跳到喉头了!此刻耀晖应该还在吧?
绍文一走,廷山立刻进卧室看惠晴,关心的问:「怎么了?」
「廷山,你替我叫雨桐进来,我有话跟她说。」惠晴躺在床上说。
廷山纳闷的传了雨桐进去,猜想不透惠晴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妈,你哪不舒服?」雨桐紧张的问。
惠晴立刻坐起身,压低了嗓音,笑著说:「再舒服不过了!想想看,一吃饱就能躺下来休息,这是件多舒服的事!」
「妈……」雨桐给搞胡涂了。
「不这样,能『赶』得走绍文吗?」惠晴笑说。
「啊?」雨桐更加不懂了。
「我是担心绍文坐得太久,要是问起婚事,那可怎么办?你爸爸是一定会答应他的,我就不行了!雨桐,如果你告诉我的都是真的,我怎么能让你嫁给他?不行不行!我一定要仔细查一查!」惠晴认真的说。
「妈!」雨桐惊叹一声,感动的奔过去,用力搂住母亲,亲昵的在她怀中揉搓著。
「雨桐,妈妈是相信你的。如果我们曾经做出伤害你的事,让我从现在开始尽一切力量来补救吧!」惠晴怜惜的轻拍著雨桐的背。
雨桐抬起头来,脸上挂著两行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别哭了!妈妈不会让你受人欺负的!」
雨洞点点头,从母亲的态度转变中,得到很大的安慰。
「妈!我得出去一趟,耀晖在巷口等了一个晚上!」雨桐突然想起,应该让耀晖分享这喜悦。
「什么!?耀晖在巷口等了一个晚上?」惠晴惊讶的问。
「嗯!他没办法进来跟我一起并肩作战,就待在巷口,要与我感同身受,也受着等待的煎熬!妈,我去看看他,好吗?」雨桐乞求着说。
惠晴轻叹了一口气,真是痴情儿女古来多啊。她是受到感动了。「快去吧!别让他冻坏了」惠晴催促着。
雨桐飞也似的奔出房门,经过父亲时,来不及对他说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他满脸的疑惑。
她一口气冲到巷口,看见耀晖,看见他一个人在路灯下来回踱步著。她缓缓的接近他,满怀心疼与感激的一步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来。
「耀晖。」她双手负在背後,甜甜的笑著唤了他一声。
「过尽行人万千。」他声音极轻、极温柔,天外飞来一句的说。
「过尽行人万千?」雨桐重复了一遍,想确定她有没有听错。
「为等一张你灿笑如花的脸。」他接著说。
这次她只是笑著,没有说话。
他也轻笑了出来,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说:「宁在路口徘徊一遍又一遍,任路上行人笑我太痴太癫!」
雨桐收住了笑容,重新用一种感动的眼神望著他。
「梦寻,醒时见;在真与幻之间,深深爱恋。」他深情的声音传入她耳。她低下头,不想他看见她泛红的双眼。
「纵有艰险困难在前,莫道情深缘浅!」他托起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自己的目光。「雨桐,此夕此心,君知之乎?」他深深的望著她。
「莫道情深缘浅……」她激动的让它在齿间回荡著。
「我不是在玩弄文字游戏,雨桐,等待虽然痛苦,但也是一种幸福!因为等待至少表示我们还可以怀抱希望。」耀晖握著她的乎说。
「所以你并没有虚掷等待的时间?」她笑问。
「嗯!我必须想一些其他的事来做,好帮助我淡忘杨绍文就在你身边的事实。」
「耀晖,你要把它写下来送给我。」
他略微不好意思的想了想,说:「不是什么好的作品,没有华美的辞藻。」
「我喜欢的,只要是从你心中想出、你口中说出,我都喜欢!」
「雨桐,我没有办法停止想念你、爱恋你!我真的没有办法!」耀晖紧拥住她,每一刻没有她的时间都是难过的。
「遣情情更多,是不是?」雨桐会心的看著他。
「不错,就是这句!」他恍然说。
「耀晖,你爱得无法自拔了。」雨桐笑著用食指轻戳他的胸膛。
「你难道不是吗?」他装出惊讶的样子。
「我吗?」她害羞的低下头说:「我比你更糟!我已经是万劫不复了。」
「哦!」耀晖低喊。
「不过耀晖,我们真的看见一线曙光了!真的,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雨桐高兴的说。
「好消息?」他原先紧皱的眉跟著放松了。
「对。你相信吗?妈妈也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了!」
「真的?你是怎么说服她的?」他讶异的问。
「应该早一点让他们知道绍文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我把绍文对我说过的一些难听话告诉妈妈,她也生气;他今天之所以这么早就回去,就是妈妈施了小计谋的。」
「哦?」他更觉惊奇了。
雨桐遂将整个晚上发生的每件事告诉他,让他分享这第一回合的成功。他们都深信,只要雨桐的父母中有一个人发现事情真相,并且转而支持她和耀晖,那么距离最後目标就为期不远了。
「绝地大反攻」,对於这场战役,他们给了它这么个光荣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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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耀轩很快整理好公事包准备下班。
一下楼,看见车库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竟是赵云。
「杜先生。」她向前走了几步,手上拿著一个牛皮纸袋。
「赵小姐,怎么会在这遇到你?」耀轩问。
「我是专程来的,有个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她说著扬了扬手上的纸袋。
「什么东西?」他好奇的问。
「一份你会想得到的资料。你愿不愿意花一点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她征询他的意见。
耀轩考虑著,不知道赵云葫芦卖什么药?她握有什么筹码,能如此肯定他会有兴趣?「赵小姐,你是不是先透露一点,关於什么事?」
「事关重大,否则我不会专程跑一趟!」
「好。」耀轩一口答应下来,不论是什么事,他已经被自己的好奇心打败了。
云再度坐上耀轩的车,和上次的心境略有不同,这一次是不会因此就心满意足了;她鼓足了勇气来找耀轩,当然也靠著自己手中握的那张王牌。
到了餐厅,耀轩在柜台打了通电话回家,告诉月华会晚一点到家。
「赵小姐,我们开门见山的说好吗?」耀轩按捺不住,立刻发问。
「好,你无看看这份资料。」她将纸袋递了过去。
耀轩接下,迫不及待打开来看。
侍者陆续上菜,空气中泛著菜香,除此,就是一片安静。云紧紧盯著耀轩脸上的神色,想从中探知他的反应。
耀轩静静的把手中的资料看完,静得让云紧张起来,害怕这张王牌无法打动他。
许久之後,耀轩终於抬起头,面色凝重。 「赵小姐,你哪得来这些东西?」他寒著脸问。
「怎么?你不高兴吗?」云意外极了,原以为耀轩会嘉许她的。
「我的反应并不重要,赵小姐,问题是你给我看这份资料的动机是什么?」他还是没有笑容。
「我……我是为了你,你有了这个东西,不是对调整职位大有帮助吗?」云委屈的说。
「我的职位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觉得赵小姐有点逾分了。
「我做错了吗?杜先生,我是听月华说,你们部门的经理做了不法的事;我自己在银行上班,就动用了一些关系取得这个资料。这份机密文件有欧文先生的犯罪证据,得来不易,请你务必要珍惜。」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的动机究竟是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是月华吗?」耀轩咄咄逼人的问。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我想,这样也许可以让你高兴……」她嗫嚅的说。
「让我高兴?赵小姐,你把我搞胡涂了!为什么要让我高兴?」
「因为……我……我……我就是……因为……」她支吾著,不知如何说出自己的心事。
「很难启齿吗?」他追问。
云把心一横,豁出去了!这不正是此行的目的吗?终归是要让他知道的,让他知道了或许自己还有点希望,要是什么都不告诉他,他又哪明白自己对他的一番用心呢?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要遭天谴的,但我就是喜欢你!杜先生,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也……也甘於没有名分。」她大著胆子,却小著声音说。
「什么!?」耀轩惊喊了一声, 「你有没有搞错?你就是拿这个来讨好我,期待我背叛月华吗?」
「不,请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也是真心希望这些资料对你有用,至少,这证明了欧文的确图谋不轨,而不只是你们盲目的猜测,不是吗?」她理直气壮的说。
「赵小姐,於情,我是根本没办法接受你这得来不易的『馈赠』
,因为你心存不良;於理,你也没有资格去插手管这原本不是你管辖范围的事。欧文贪赃不法,我们自有法子治他!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至於你的盛情,我想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吧!」耀轩说完,拿起桌上的价目表,迳向柜台买单去了。
他一走,赵云也坐不下去了,自觉满身屈辱的又怨又恨,气他们杜家两兄弟都一个模样,不解风情到了极点!她看著耀轩留在桌上的纸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她忿恨的拿起纸袋冲出餐厅,见到路旁的一个资源回收筒,毫不考虑就将纸袋往一丢;丢掉的不但是辛苦搜集的资料,也还有她辛苦经营的感情。
第七章
自那晚绍文离开叶家俊,惠晴便陆续暗示过廷山几次,说雨桐的婚事不妨先暂时缓一缓;廷山也同意,但主要是担心他们逼得太急,以雨桐外柔内刚的个性,要逼出什么问题,反而不妙。
好几个晚上,惠睛就在女儿房间,听雨桐述说绍文为了得到她所说过的种种恶言。她听得是心惊肉跳,深深相信这些话绝不是一向善良的雨桐可以杜撰出来的;那么,他们若不是及早发现,女儿的一生岂不是毁在他们手中!?既是及早发现了,就要及早制止才行!她又接著向雨桐要了从前绍文写给她的书信,心想,要说服廷山,一定得拿出实证;她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让绍文知难而退不可!
这天,惠晴手上拿著几封绍文写的信走到廷山面前,打断了正在看报纸的他。
「廷山,我要你看看这些东西。」惠晴将手中的信放在茶几上。
「这是……雨桐的信嘛!」他拿起来,看著上面收信人的名字,不解的说。
「是绍文写给雨桐的信。我想我们都自认为很了解绍文这个孩子,但或许这些信件可以帮助我们重新认识他!」
廷山疑惑的摊开了其中一封信,仔细的阅读。
雨桐:
你回台湾有一个礼拜了,我列今天才能提笔写信给你。一直在想你临行前对我说的话:
「绍文,如果有一天我回到英国,不要犹豫,你可以立刻娶了我。」
我相信这是你的告别之辞了,是不是?我们之间一定是错过了什么,不然你不可能像这样,完全为了应付你的父母而与我结亲,你甚至没有一点爱我!
雨桐,记得那个晚上,我们订婚後,我告诉你:
「让我们各怀鬼胎吧!只是游戏规则是:你永远逃不开我!」我想我很有必要在此重申一次,这原不是我的初衷,而是你逼的,你逼得我走投无路,只好订下游戏规则,我不会放过你!你的父母也不会放过你!你的良心也不会放过你!如果我到我父亲面前跟他说出我的不满,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看看,你身上背负了多少必须和我在一起的理由!你还想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