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因为她不可能像梦里那般乖巧,如此任他为所欲为。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她有着特殊的好感--他喜欢她,有亲近她的欲望,哪怕知道她心怀叵测。
「我脸上有东西?」陆云歌见南宫烨直勾勾盯住自己,强自镇定地笑笑。
「没有。」南宫烨摇头,想了想又补充说:「我确实没病,只是以前出了点意外。」
十年了,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的人生兴许是另外一个样子。
「意外?」陆云歌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让他至今不愿面对现实。
「十年前,我得到一笔天外飞来的财富,这个意外也就是那个时候来的。」南宫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但他还是说了。
「是有人给你银子吗?」她问。
「财富不一定是银子。」南宫烨纠正。「那笔财富没有形状,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
好高深,陆云歌实在不明启南宫烨指的是什么,不过可别告诉她,他得到什么忠孝节义之类的精神财富,那样也太假了。
光看她的表情,南宫烨就知道她满脑子乱猜。
「是内功。」南宫烨缓了口气,给出最后的答案。虽然他并不喜欢回忆当时的情形,但既然说了,就干脆讲个清楚。
「我有一个叔叔,内功相当深厚,十年前,他在临终时,把毕生的功力都传给了我,没想到我是纯阳之身,和他所练的至阴内功水火不容,于是就有了我每隔一段时间的冷热病状……」
他叔叔肯定就是雨无涯,雷通远的二弟子!
陆云歌双手握拳,全身神经都因他的话而感到兴奋。
「妳怎么了?」南宫烨看着她,不懂她今天为何会这么容易激动,连听到他过世已久的叔叔,脸蛋都会泛红?
「没、没什么!」陆云歌连忙否认,两只眼睛却闪闪发光,像捡到什么宝贝一样。
「你叔叔好喜欢你喔,竟把所有的内功都传给了你!」她转着眼珠子,想多问些雨无涯的事。
南宫烨看她一眼、「其实我的堂弟,妳大概还不知道,他叫南宫飞雪,是个武痴,非常醉心练武,他比我更想得到叔叔的内功,没想到叔叔最后还是给了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相当感叹,彷佛当年的情形在脑中逐一浮现。
也不知是不是他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南宫烨脸上的神色忽然又有异常。
陆云歌连忙取出二叔临走前交给她的小瓷瓶,倒出药丸喂他吞服,心里想的则是,这些日子都等下来了,现在已经接近问题的核心部分,也不在乎再多等上一两天。
第八章
陆云歌原本以为南宫烨睡一觉就没事了,没想到过了三天,他的冷热病还在发作,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几天小楼里也很冷清,他生病的时候没人来探望,陆云歌觉得不可思议,直到二叔提起后才知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对外宣称庄主出远门去了,要过一阵子才回来。
难道南宫烨经常出远门?
这天晚上,陆广茂照例来到小楼探视,陆云歌找了个机会,向他提出心中的疑问。
「从前有,但自去年起就很少了,今年因为病情加重,只在三月份去过一趟楚州。」陆广茂如是回答。
三月份?楚州?
陆云歌想起师父曾经说过,无极派的方掌门是在关外被人杀死的。
时间吻合,地点却不对。
看见陆云歌若有所思的表情,陆广茂有些纳闷。
「妳关心庄主有没有出远门干嘛?有事?」他侧头问。
「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庄主生病了,老夫人却没回来看过,难道她也认为庄主外出了?」陆云歌知道?就算面对自家二叔,有些话还是不能说。
「是啊!」侄女既问,陆广茂也不隐瞒。「庄主最怕老夫人哭哭啼啼,吩咐过我不许告诉她,不过……从前庄主顶多病一两天,这次居然三天都还没好!唉,要是明天还没有起色,我看最好通知老夫人一声。」
陆广茂走进厢房,见南宫烨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暗自叹了口气。
他每天晚上都会来看望南宫烨,顺便关照一下陆云歌,看来以现在的情势--他伸手探南宫烨体温的同时,拿走了放在床头的一只玉佩。
「你干嘛?」陆云歌不解地问。
「妳也随便拿样贴身东西给我。」陆广茂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吩咐。
「啥?」陆云歌瞪大眼睛,无法理会二叔的意思。
「就妳头上那朵珠花。」陆广茂催促着。
二叔一个大男人,要她头上的珠花?如果不是二叔表情认真,陆云歌真以为他在开玩笑。
「这珠花不值钱,上面的珍珠是假的!」她赶紧声明。
「把它给我,我才不在乎它值不值钱。」陆广茂重申,语气固执。
陆云歌没有动手,只是发愣地望着二叔,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陆云歌像木头人似的,陆广茂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直接用最有效的法子--自己伸手去摘。
陆云歌反射性地后退一步,但珠花还是被二叔拿走了。
陆广茂将珠花和玉佩交迭在一起,小心收进怀里,而后眼珠子一瞪。「云歌,我说过给妳一个月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十天,我交代妳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啊?二叔还惦记着那事?陆云歌有些傻眼。「二叔,庄主都病成这样了,你给的时间是不是太紧了?」
「我给妳的时间够宽裕了,是妳不思进取,一个劲儿的敷衍我。反正,我就那句话,还有二十天时间,妳自己看着办吧,要是到时候还没进展,哼哼,妳该知道下场!」陆广茂生怕看久了陆云歌那副呆样,自己会失控劈向她的脑袋。话落,衣袖一甩,转身走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已经尽力了,成不成功就看老天爷的意思。
目送二叔火爆离场,陆云歌很想大哭一场。
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不动就拿做妾的事威胁她,可是……就算她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又能怎么样?
瞧二叔志在必得的样子,根本不许她搞砸这件事,回头看看南宫烨,她很确定面对这样的南宫烨,自己就算再漂亮,就算自己是仙女下凡,也没那个能耐引起他的注意。
唉,她该怎么办?
陆云歌想着心事,侧身坐上床沿。
「南宫烨,你说呢?」
她掖了掖被角,对着南宫烨自言自语。「你会好起来吗?」她轻轻地问,注视着他,又轻轻地说:「现在我才发现,还是喜欢看你神气活现的样子多一些,不知道……」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不知道还看不看得到。」
虽然对病理不是很懂,但她猜测,他的病状恐怕和走火入魔差不多。
走火入魔向来没法子救,南宫烨,只怕也没救了……
陆云歌鼻子酸酸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落泪的感觉。
是同情?
好像不对,比南宫烨可怜的人多的是,也没见她为谁就想哭啊?
是喜欢?
陆云歌吓了一跳,赶紧摇摇脑袋,甩开这个恐怖的念头。她,怎么可能喜欢南宫烨呢?
或许是那天被吻的缘故?
女孩对第一个吻自己的男人,难免有特殊的感觉,哪怕那个男人再普通。
对了,就是这样!陆云歌使劲点头。
只是……怎么又想起那个吻了?
那不过是场意外,她已经决定忘记它了。
陆云歌再次甩甩脑袋,不敢深究自己心头突起的那份忐忑是什么,但她却知道这忐忑的起由,是因为有他。
就像现在,南宫烨平躺在床上,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她仍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男子气息。
自那天被吻后,她发现自己变得喜欢看他,有时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都会入迷,刚才二叔在还好一些,现在二叔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她心头的不安愈加强烈。
难道说……
在那份呼之欲出的答案面前,陆云歌吓坏了,拿起桌上的蜡烛,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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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歌刚离开屋子,南宫烨就睁开了眼睛。
这几天他总是这样,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不过今天醒的时候有些特别,因为他正好听见陆云歌叫陆广茂「二叔」。
看吧,他没猜错,云歌确实是陆广茂的亲戚,但陆广茂为何要威胁她,说给她二十天的时间,这让他觉得奇怪,也让他很不舒服,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事情的内幕一定和自己有关。
陆广茂走后,他几次想睁眼旁敲侧击问个明白,可云歌的喃喃自语声,彻底改变了他的主意。
原来她并不像表面上对他那般无情,这让他的心情有了不小的变化。
应该是高兴吧!
但……高兴过后是什么,他需要冷静的想一想。
他虽然不信神佛,也排斥看命、算卦之类的旁门左道,可凭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最好还是和她保持距离。
眼睛是闭着的,他的心跳却失去了平稳,他可以感觉到属于她的体香在鼻前萦绕,属于她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哪怕现在,她已经走了,他还是可以感觉到,厢房里到处充满着她的气息。
唉,他早已不是少年了,怎么还会这样?
他从开始就知道自己对她不一样,却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是她的与众不同,才引起他的一丁点兴趣而已。
现在,事实证明,这不仅仅是兴趣,而是男女问的一种爱慕。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
他说不清楚,但甫见面,她就引起他的注意,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居然喜欢上一个女人,而且是居心叵测的那种,南宫烨有些想笑。
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偶尔犯傻一次也无妨,不是吗?
在身体转好之前,他不想对她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此时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感受,想象那天在梦里--
吻她,拥着她,告诉她,喜欢她的味道……
微微浅浅的幽香钻入鼻端,南宫烨的思绪被打断,他眉心一皱,本能地察觉有状况,却忽然发现,自己原本就酸软的手脚,这时已经完全无从使力。而他的身体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整个人懒洋洋的,像醉酒般,又像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安魂香!
第一个跳入他脑海的,就是这种来自西域的奇香。
能有这样的功效,非是上等精选的安魂香不可,看样子这次暗算他的人肯定势在必得。
不过,会用这等「好香」对付他,不用猜,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他将目光投向窗外。
「南宫烨,你现在才知道我来了,比我预料的足足晚了半刻钟,看来你确实病得下轻。」
窗户被推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年轻男子跳了进来,他有一张和南宫烨相似的脸,只是,无南宫烨轮廓分明。
「几年不见,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看着来人略显青涩的外貌,南宫烨笑了笑说。
感觉在他面前气势明显矮了一截,来人脸色一变,寒声说:「我今天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不是来叙旧的!」他一步步逼近床前。
「我不能动,你不用那么谨慎。」南宫烨口气平淡,笑意仍噙在嘴角。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来人气恼至极,手腕一转,寒气森森的匕首已经抵住南宫烨的喉咙,他恨死了南宫烨那种云淡风轻、彷佛世间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从容。
「在江湖上跑了几年,手脚比以前利落多了。」
「别以为说我几句好话,我就会放过你,告诉你,我今天可是铁了心了!」
「好啊,那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南宫烨比较好奇这个。
来人眼珠子一转。
「你说呢?」他故意反问,让南宫烨自行想象,以达到最佳的威吓效果。
「不知道。」南宫烨坦率地说。
江湖上对付人的歹毒法子有很多,但做坏事,也要有做坏事的天分。
他这个堂弟--南宫飞雪,根据他的了解,最多有贼心没贼瞻,他想不出他能做出多大的坏事。
「哼,你就不怕我一刀宰了你?」南宫飞雪横眉冷目,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敢杀人了,有长进。」南宫烨笑笑说十听在南宫飞雪耳朵里自然是讽刺。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我不但要一刀宰了你,还要把你所有的家产据为己有!」他手上用力,刀锋陷入南宫烨的肌肤,眼看就要划出血来。
「你不会的。」南宫烨看着他,语气笃定地说。
他这个堂弟若真会杀人,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若真喜欢钱财,就更不会离家出走,餐风宿露,流浪江湖这么些年了。
要他猜测,大概飞雪听说他活不过明年,特地找他泄愤,说到底,他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当然不会!」
被南宫烨说中心事,南宫飞雪火气上涌,忍住一刀戳进去的冲动。
「我不杀你不是不敢,而是……」他忽然凑到南宫烨耳边,低头怪笑起来。「我想要四叔传给你的那份内功,还不想让你这么早死!」
看着南宫烨脸上的淡然转为惊讶,南宫飞雪非常满意这样的效果,反手收起匕首。
「怎么样,害怕了吧?」
南宫烨捕捉到他眼中的得意,确实惊诧万分。「飞雪,你不是开玩笑吧?吸入内力是邪门功夫,你怎么会?」
「还不是因为你!」南宫飞雪脱口而出,想起当年四叔的偏心,只觉得心都凉了。「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讨回公道!」
南宫烨知道劝也没用,还是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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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这事非同儿戏,要是让武林同道知道,会被列为武林公敌,你再好好想想……」
「少啰嗦!」南宫飞雪只当他怕了,才不管他说什么。
他伸手掀开被褥,脱去南宫烨的上衣,再运气与掌,抵在丹田上方,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一团鸡蛋大小的绿色火焰就在他手中缓缓升起。而后,他对准南宫烨胸前的坛中穴,就要往里送。
这时,房门推开,陆云歌突然出现在门口。
离开南宫烨后,她在外面足足吹了半个时辰风,纷乱的心情渐渐平复,回到小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南宫烨的身体好些没有,没想到厢房里的情形令她大吃一惊!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庄主!」
直觉南宫烨的生命受到威胁,她一边大叫,一边奋力冲进厢房,夹带着劲风,她扬起手掌朝南宫飞雪的后颈劈去。
「滚开!」南宫飞雪冷哼一声,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左腕一抬,袖中射出一枚菩提子,直打陆云歌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