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印的主人也是我儿子们的干娘,大人,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她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心里的感受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痛快。她在心中暗笑着。
他不解的瞅着她往外走的背影,「这是……」
「你放弃吧!」州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那七千两我也不要了,你那个前妻后台硬得很,谁都惹不起。」
嗳,至少也该告诉他,她的后台是谁,他才好计量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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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李芝芯的后台是天皇老子,他也不能就这么束手无策,眼巴巴的瞧着她的店铺人来人往。
该死,这益州的百姓一听说她的后台很硬,就纷纷前来攀关系、套交情,最好的方法就是买她的茶叶。而她还真敢卖,明明只值一百文的劣等乌龙茶,她竟敢卖十两。
可买的人却心甘情愿,而且还络绎不绝。他就不信那些人买了茶叶是真的拿来泡茶,哼!煮来洗脚还比较有可能。
瞧她眉开眼笑,赚得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得不雇两个伙计帮忙,就知道她现在多吃得开了,连州官都来过三回买她的帐。
而胡定宇怎么那么清楚?
因为他成天坐在「倾国茶铺」对面的客栈楼上监视……不,是观看他们,然后一边苦思对策,怎么也不能让他的孩子们流落在外?
可说也奇怪,这些年来,他总共在十三个女人身上卖力撒种,怎么就只有她一人开花结果?
难道真是老天注定他与她此生结定了孽缘?唉!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那三个孩子还真像你小时候。」一个老者在他面前自行入座,手上还拎着自对面茶铺买来的茶包。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是他祖父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公。
「叔公。」他恭敬唤了声,叫来小二为叔公添杯加碗筷,可心里却是叫苦连天,他这叔公最擅长的就是教训人,此番被他遇上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老让胡家的子孙顶着外姓吧?」叔公问了他最头痛的问题。
胡定宇皱眉,无奈叹气,本来的他是想用钱打发她,把孩子们留下来。但她现在赚翻了天,他纵然用天价也很难打动她吧?
「就怪当初你做绝了,没问个清楚就轻易写下休书。那时,我不是说了吗?我看你媳妇不是个会乱来的人。」叔公长叹,同他一起望着对面茶铺。
那可爱的三胞胎正在街上同其它儿童快乐的玩着竹蜻蜓。
「可我亲眼目睹。」他还记得那日在花园,她与那年轻男子亲昵相偎、蜜语甜笑的景象。
「你有没有问清楚那男的是谁?」
管他是谁,就算是她哥、她弟,这样亲热的抱在一起,就是不贞。
「反正她不配做我妻子。」他笃定的说。
叔公瞪着他,「你这孩子真是无药可救,我要是你媳妇,我也不原谅你,更何况你还纳了十二个妾。」
关他十二个妾什么事?
叔公见他不懂只能摇头,「你做生意这么精,对女人怎么就这般迟钝。」
「请叔公赐教?」这时候,他也只能这么说。
「对那十二个妾,你可有爱意?」叔公问。
他很干脆的摇头,「我要的只是能生下子嗣的女人。」
「现下你已有了子嗣,那十二个女人还需要吗?」
说得也是,十二个女人加上那一干婢女的开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能省则省。
「你既然对她们无意,就别耽误她们的青春,放她们自由,给她们机会找个真正的归宿。」
如果三胞胎认祖归宗,那没问题,他绝对可以解散「后院」。可问题是……
「那女人不肯将儿子们还我,若放了那些女人,谁来为我生儿子?」
叔公忍不住,一个爆栗敲下去,「你媳妇的个性,你还没弄清楚吗?只要那十二金钗还在,你三个儿子就绝对不会回去。」
是吗?
「芝芯还以我的元配自居?」啧,她臭美,好马才不吃回头草。
「错,你们俩现在是陌生人,真要算的话,你是前夫,她是前妻。」叔公呷了一口菜,「试问以她那傲脾气,会嫁入已经有十二金钗的男人家吗?」
他双眼睁大,「我才不娶她。」门都没有。
「娶。」叔公命令,「这是让孩子认祖归宗的唯一办法。」
「办不到。」这他可不答应。
他们俩就这么隔着桌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李芝芯洪亮的叫声--「大毛、二毛、三毛,回来吃饭了。」
两个人都紧紧皱起眉头,身为长辈的叔公开口:「胡家的子孙怎能取这么庸俗的名字?」
他同意的点头,难得跟叔公意见一致。
第四章
一家四口像往常一样,热闹的在茶铺后的厨房里吃饭,就着小小桌子,清淡的菜色,一家人快乐的团聚。
全靠最近生意出奇的好,李芝芯才有余钱雇两个伙计帮忙,也才能准时的进厨房做菜,以前只有她一个人忙时,只能给儿子们几文钱去买包子、烧饼权充餐点。
「大毛,来,多吃点肉,好让你长胖点。」她夹了块肥滋滋的五花肉到长子的碗里,再夹些青菜到二毛碗里,「二毛,不准挑食,全部吃下去。」她厉声警告,出手拍掉么子横扫千军的手,「三毛,你给我少吃点,当心胖死。」
三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也只有做娘的能发觉这三个儿子的不同。
大毛乖乖的吃着肥肉,不忘提醒她:「娘,妳也要多吃一点。」
二毛还夹了块蹄膀到她碗里,「吃这个,娘,别再说妳吃饱了。」
说到这里,贪吃的三毛竟搁下筷子,「娘,妳不吃,我们也不吃。」
看着三个孩子催促的目光,她心里怎能不感到温暖,「娘吃,你们也吃,来,大家一起吃。」原来孩子们早就看出来她的「挑食」都是为了他们。虽说胡定宇亏待她、错待她,让她这些年来吃尽了苦头,但不可讳言,他也赐给了她天底下最好的礼物--三个儿子。
眼看孩子们愈长愈大,虽然有时候调皮得让人头疼,但偶尔也窝心得令人想哭。
「你们大了,不要老顾着玩。」她一边吃一边说,「娘跟私垫的夫子说好了,过两天,你们就可以过去。」
「作啥?」三胞胎同时问。
她甜甜一笑,「当然是念书。」
三胞胎不安的相望。
她知道他们讨厌念书,喜好杯中物,所以笑得很严厉,「不准出乱子,要是让我听到你们谁做了什么坏事,三个统统一起罚。」
胡定宇时常梦想这样的对话能出现在他家的餐桌上,结果却在前妻家的厨房外听见,他多希望自己也是那餐桌上的一员,能堂而皇之的对三个儿子说教。
明明是三个孩子的爹,为何却得在厨房外偷听?
他不服气。
于是他理了理衣服,潇洒的展开扇子搧呀搧的踱进厨房,眼光因为目睹这寒伧的厨房而一暗,但发出的声音却显得轻松自在。
「哎呀,这么巧,你们在吃饭,我肚子正饿,可不可以……」话音顿住,只因他低头瞧见他们吃的菜色--一盘豆腐、一碗皮蛋、煮得油亮的五花肉还有两碟清炒的青菜。天啊!从小到大,他从没吃得这么清淡过。他们该不会每日餐餐都吃这些吧?
彷佛看出他的心思,李芝芯故意说:「难得这餐我们吃得丰盛,胡老爷若不嫌寒酸,就请入座吧?」
这叫丰盛?那他们平时吃的是什么?
他恍惚的落座,但觉胸中填了满满的酸楚,多年来,他身为人夫、做人父的锦夹玉食、琼浆玉液;而他们母子却是粗菜淡饭、汲汲营生,同是一家人,过的日子却有如天壤之别。
他哀怜的望着她,她则平静的迎视他,启唇淡然地说:「三毛,去添碗饭来给胡老爷。」
「是的,娘。」
三毛乖乖的去盛饭,但递上来的饭不但没让胡定宇感觉温馨,反而更加难过。
这叫饭?掺着糙米、黄豆、红豆还有麦子,这哪能叫白米饭?
「我们天天吃这『五宝饭』,吃得健康极了。」她夹了菜扒了口饭,态度很是自然。
但她愈是自然,他就愈难过,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芝芯,岳父呢?」话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死了。」她的语气很轻,低垂的眼睑掀呀掀,似乎在压抑什么?
他的心一紧,「怎么死的?」
「他太够义气,为朋友作保,结果那位朋友跑了,债主找上门,他当场就……」气死二字她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她只能搁下碗筷,支着额头,告诉自己不能轻易掉泪,否则三个儿子见了铁定也会跟着哭,母子连心,她从儿子们的身上彻底体会到这点。
「岳母呢?」他的音调更加低沉。
她的头垂得更低,「他们夫妻情深,夫唱妇随。」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所有勇气抬头面对他,「所以你以为呢?」
他说不出任何话,只是默默的瞧着她、心疼她、怜惜她、同情她……
「胡老爷,你别再惹娘伤心了。」大毛放下碗筷,不安的瞧着两个大人之间目光的波涛汹涌。
「芝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几乎有些哽咽了。
她吸了吸鼻子,抱住身边的二毛、三毛,像是在汲取他们的温暖,也是为了获得勇气。
然后她抬头一笑,「在他们满周月的前一天。如果你还敬重他们,别忘了,每年忌日过去他们坟前祭拜,他们的坟就在白云山庄西方郊外。」
谁都晓得这天下第一大庄的所在,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他去?
「那妳呢?」不知为何,他心底总觉隐隐不安。
「只要我活着,每一年,我都会带着儿子们前往,你反对吗?」
她淡淡一笑,但那笑,在他眼中却好生凄凉。为何凄凉?他实在也想不通。
「我希望孩子们能永远记得他们的外公、外婆。」不再看他的眼眸,她的口气轻快许多,睇着三个孩子,她郑重交代:「听到没有,每年外公、外婆的忌日,你们都要去祭拜。」
「是的,娘。」三个儿子点头答应。
胡定宇当然不会反对这为人子孙该尽的孝道,只是他不明白她那时为何没来找他。
「芝芯,为何那时妳不来找我?」
无论他们关系再怎么坏,他有多气她、恨她,只要她来求他,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见死不救。
李芝芯的反应只是双肘搁在桌上,要笑不笑的睐着他,「胡定宇,我了解你,但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他不知道她所指为何,他哪里会不了解这个女人?
「我是个有自尊的女人,纵然我在街头行乞,也不会乞食到你面前。」
他心猛然一跳,犹记得新婚时她的温柔婉约、欲语还羞,怎么如今却是一副霜雪傲梅的模样。
「但妳不该拖累孩子们……」他下意识的反驳。
闻言,她却是惨淡一笑,「我没有拖累他们,相信我,他们自有归处。」
他实在听不懂她的话,而她也不理会他疑惑的眼神,像是突然换上一张面具,鄙视的望着他,「倒是胡老爷,你闲闲没事上门叼扰,所为何来?」
她的话让他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脸色一凛,「芝芯,老实告诉我,他们的爹是谁?」
她淡淡一笑,「临终前我会告诉你。」
不用她说,他也猜得到。所以略过「证实」这一部分,他直接切入重点。
「妳不觉得他们的名字太过庸俗?」
她扬起眉,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干脆直说了,「大毛、二毛、三毛、妳不觉得很不好听?想想,他们如果三十、四十好几,大伙儿还叫他们什么毛的,岂不尴尬?」
她笑了,「你就为了这个而来?」
他淡然依旧,可心里已经把骂她的词改了十遍、百遍。
「你就为了这个在外头偷听了几炷香的时间?」她又进一步的问。
他皱起眉,不认为她真的察觉到他躲在外头偷听好一会儿。
「那些什么毛,只是他们的乳名,他们真正的名字是……」她的眼光瞥向长子,「大毛,你的真名是什么?」
大毛站了起来,严肃正经的报告:「我姓李,名文成,文章终究有所成的文成。」
她的视线飘向二毛,二毛自动立正,高声自我宣布:「我姓李,名文英,取自文章也能出英雄的文英。」
彷佛受到心灵感应,么子也自动站起身,朗声道:「我也姓李,名文俊,总因赞文也能出俊杰。」
李文成、李文英、李文俊才是大毛、二毛、三毛真正的本名。
李芝芯含笑睇着他,「胡老爷真以为我会给自己的儿子乱取名字吗?」
他不语,心底的情绪非常复杂。
「胡老爷看错人了,我李芝芯纵然遇人不淑,也不会因此迁怒于儿子。」
这……这是怎么了?
他怪人不成,还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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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板,妳的东西来了。」一个中年人提着好几串猪肉进了茶铺?
李芝芯停下招呼客人的动作,皱眉看向那人,「你弄错了,我没买这些肉。」
「没错、没错,这些肉不是妳买的,是胡老爷付的钱。」
搞什么鬼?「那就送到他府里去呀!」当她是搬运工会转交过去吗?作梦。
「胡老爷交代送到这儿,显然是要李老板你们多些口福。」
什么?他竟买食物给她?当她李芝芯买不起呀!一股怒气立即冲了上来。
「新鲜的鱼货来啰,李老板,这些可都是今早从河里捞上来的。」一名年轻的鱼贩提着一桶鱼笑嘻嘻的走进来。
「我不买鱼。」她打发的说。
「胡老爷已经帮妳买了。」
「什么?」她大吼,不敢相信他竟敢这么污辱她。
「李老板,妳的新鲜水果到了。」又一名水果贩子进来。
「还有我,我替妳送菜来啰!」
不一会儿工夫,她的面前已经摆满各种食材,个个送货来的都带着看戏的笑容。
啊!可恶的胡定宇,他竟用这种方式到处宣扬她的贫穷,彷佛在说她连孩子都养不起,还要仰赖他这个前夫施舍,才能吃得饱、吃得好。
那个混帐东西,怎么老是搞不清楚状况。
她李芝芯不是买不起,是不想买。
「统统送到胡府去。」她大叫。
「李老板,难得胡老爷还这么心疼妳,妳就收下吧!」买菜的大婶好心建议。
「统统送到胡府去。」她再次用力强调:「这些东西我绝对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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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芝芯深深吸一口气,敲敲胡家的大门。大门打开,守门的一见她就笑。
「大夫人,妳来啦!老爷出去还没回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