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再证实,杰克很小心的问:“你说你‘道歉’?”
“是的,我道歉。”柏吉尔说,“如果我的问题冒犯了你,我是应该道歉的,你能原谅我吗?”
气氛整个缓和了下来,杰克又开始擦柏吉尔的皮肤,帮他散热,并想着,这个白人是特殊的,虽然高傲,但是也尊重其他人,更特殊的是他会认错和道歉,弥补自己所犯的错误。
杰克边做事,边对柏吉尔解释说:“罗先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他救活了我们全家人,送我们药,没要求任何的回报,因为他早就知道我们付不起。病好后,我自愿来这里做工抵医药费,他也不愿意,后来还是我苦苦哀求,他才让我留下来,他没有把我当成奴隶,他付我薪水当他的助手。”杰克很自傲又满怀憧憬的说:“我在这里跟他学习医术,等学成后,我就可以回族人那里当医生,和罗先生一样救活很多人的性命。”
其实杰克也不怎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告诉柏吉尔这些事,可能他觉得有义务要帮他吧,他知道有很多人嫉妒罗先生,甚至在背后恶意攻击,他们把罗先生的成就当成“老中的幸运”,从不思考在成功的背后,罗先生付出了多少的心力,这种人最讨厌的!
杰克知道,以他的身分来帮罗先生辩护是人微言轻,没人会相信的,甚至会招来更大的攻击,所以他说给柏吉尔听,因为柏吉尔虽然和那些人属同一阶层,但不同于那些人的自大、狂妄、无知,他想,罗先生的事经由柏吉尔的嘴说出来,铁定比他说千百遍有效。
柏吉尔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把罗吉雅又骂一遍,这个小女巫,到底为什么要骗他?明明是一件很温馨美好的事,她偏要把它描述得丑陋冷血,而昨晚他误以为是毒药的药,现在也证明不是毒药,那药正是帮他止痛和入眠的,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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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吉雅一手端药、一手轻敲着门框,很愉快的打着招呼,“大家早安。”接着她走近柏吉尔和杰克。
杰克立刻扶着柏吉尔坐起来。
罗吉雅接着将药端到他面前道:“这是你的饭前药,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也可以把它当成饭前开胃菜。”
柏吉尔一看黑绿绿的液体散发着奇怪的味道,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是什么药?从沼泽挖来的吗?”
“别把中药说得这么可怕,它可是与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并存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历史比任何国家都长的原因?”罗吉雅自傲的说,对着柏吉尔笑得像是个来自天堂的天使,“也许你不习惯这种药,不过为了治疗你的伤,你必须喝下它。”
柏吉尔还是皱着居,仍在犹豫着喝不喝。
“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勇敢?竟然连这么一小碗的药都不敢喝。”罗吉雅的天使脸孔不见了,她改用激将法,刺激着柏吉尔。
杰克在旁边鼓励的说:“先生,喝吧,罗先生的药很有效的。”
看柏吉尔还是没有要喝的意思,罗吉雅将药端远了些,不高兴的说:“杰克,算了,既然他不相信我们又不够勇敢,就让他自己多受些苦吧。”
柏吉尔只是对他不知道的事物表示怀疑而犹豫不决胜,可是罗吉雅却说他不勇敢,这实在是莫大的污辱,如果是一个男人这样说他,他非和那个人决斗不可,可是现在说他不勇敢的是一个女人,他既不能向罗吉雅挑战,只得接受她抛过来的试验,将药喝了。
他大声的说:“拿过来,我喝。”接着头一仰,很快便将药全部喝下,快得来不及品尝药的味道,喝下后只觉口里又涩又苦的。
罗吉雅笑了,她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甘草橄榄,塞到柏吉尔的口里,赞赏的说:“乖,这个给你吃。”
柏吉尔正想从嘴里将东西吐出来,看一下她塞的是什么东西,她又掏出另一个放在他手上说:“这是我爸特制的橄榄,放在口中可以去苦味和涩味。”
柏吉尔半信半疑的嚼着,果然如罗吉雅所说的,嘴里不苦也不涩了,换成另一种甘美的味道,吃完一个他又吃另一个,这是他所吃过最好吃的橄榄。
他吃完两颗后,罗吉雅对他说:“抱歉,不能再给你了,喝一碗药只能配两颗橄榄当奖励。”她又问:“我们早餐有熏肉、培根、土司、蛋和牛奶,你想吃什么?”
柏吉尔正要回答,包莉娜已如一阵旋风般端着一盘蛋糕跑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今早包莉娜特意打扮过,她脸上的妆是精心化的,头发更是包罗娜精心帮她编的,身上穿的是一件低胸性感的洋装,期望柏吉尔见到她时就能留下美好的印象。
包莉娜故作优雅的将蛋糕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伸出带着手套的手到柏吉尔面前,像是一个正被绅士邀请跳舞的高尚淑女问着,“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柏吉尔。”柏吉尔边回答,边礼貌的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按照礼仪的在她手背上吻一下,心里却觉得突兀又好笑,他一个衣冠不整坐在床上的人,却得像一个盛装参加宴会的绅士般,对一个盛装的淑女表现绅士风度。
包莉娜故作端庄和淑女的样子,含羞带怯的说:“我叫包莉娜,你叫我莉娜就可以了。”
柏吉尔不得不又礼貌的说:“是的,莉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包莉娜心里的小鹿全用出来了,东跳西撞的,她想不到事情竟然进行得如此顺利,柏吉尔显然是个无懈可击的绅士,她实在是满意极了,她似乎已隐隐的听到教堂的钟声为她的婚礼而响起。
包莉娜轻快的转个身,端起桌上的蛋糕,讨好的说:“这是我特别为你烘制的蜂蜜蛋糕,希望你喜欢。”其实她哪有那个本事烘制一个蛋糕出来,这是包萝娜帮她做的。
还没等柏吉尔回话,罗吉雅冷冷的说:“对不起,请你把蛋糕拿回去吧,在他的伤口还没愈合之前,他不适合吃甜的东西。”而她也明白在包莉娜的心里,这里除了柏吉尔以外,没有人有资格吃包莉娜的蛋糕,所以她直接建议她将蛋糕拿回去。
“为什么?”包莉娜不服气的反问,她认为罗吉雅一定是嫉妒她掳获了柏吉尔的心,她故意用着似乎已和柏吉尔相当熟稔的语气说:“这蛋糕是送给吉尔的,又不是送给你们的。”
罗吉雅听了只觉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长了出来,她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将疙瘩全压下去,很权威的说:“糖分可能会造成他伤口的腐烂和化脓。”
糖分到底会对伤口造成什么影响她也不是很清楚,但从以往的经验她知道有这种可能,所以不管对或不对,她都不想让柏吉尔冒险,更不想让他吃包莉娜假借名义送来的蛋糕。
若不是舍不得一个这么好的蛋糕,包莉娜实在很想将它砸到罗吉雅脸上,她根本就不把罗吉雅看在眼里,认为罗吉雅除了运气比自已好以外,其他的全都比不上她,而罗吉雅竟敢开口告诉她,她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更过分的是竟然阻止柏吉尔吃她拿来的蛋糕。
而更让包莉娜难以忍受的是,柏吉尔竟然站在罗吉雅那一边对她说:“莉娜小姐,我的白衣天使既然有这个建议,我看我不得不辜负你的好意了。”
罗吉雅听了可不觉得高兴,她火气颇大的对柏吉尔说:“你少一副人在刀俎下,不得不任人宰割的表情,若你想吃你就吃,若你不喜欢这里请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也许是看不惯包莉娜急着要讨好柏吉尔的样子。
“在这么不方便的情况下,请原谅我,我没办法‘请便’。”柏吉尔很无辜的说,他实在不知道他哪里惹罗吉雅生气了,而且他都还没开始算她骗他的帐,她反而先对他生气了。哎,女人真是难以理解的动物。
这时,杰克端了柏吉尔的早餐进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说:“对不起,小姐们,病人需要隐私及用餐时间。”他早已在包莉娜进来时,无声无息的走了出去,自动到厨房挑了些食物放在餐盘上端过来。
他不喜欢包莉娜,更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图,而她的企图又提醒他,罗吉雅也到了该找个丈夫的年龄了,目前柏吉尔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当然要义不容辞的帮罗吉雅。
包莉娜尴尬的站在那里,留也不是,走又不甘心。
罗吉雅突然同情心发作,她好心的找个台阶给包莉娜下,“莉娜,我们一起到我房间去看我昨天从城里买回来的蓄丝,听店主说那是巴黎最新流行的花样。”
包莉娜顺着这个台阶跟着罗吉雅走了出去,可是她心里并不感谢罗吉雅,反而更嫉妒。为什么罗吉雅买得起那美丽且正流行的蕾丝,而父母却没留给她足够的遗产让她来打扮自己?每日生活所需还得靠姊姊到罗家做工领薪水维持,天啊,这实在不公平,她满心不平的想着,她们的处境应该是反过来才对。
一走出罗东兴的房间,包莉娜的脸色立刻罩上一层冰霜,连个再见也没说就走回自己家去。
罗吉雅看着包莉娜的背影,她不明白,包莉娜为什么对她如此不友善?她摇了摇头,似乎是认输了,她永远也搞不懂别人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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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乔治一早就来找罗吉雅,要带领她早一点执行警长的任务,他骑着马在罗家院子外大喊,“吉雅小姐,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该出发了。”他的嗓门很大,听起来精力非常充沛的样子,和昨天拄着拐杖的病弱样完全不同。
罗吉雅从房里跑了出来,她轻快的和布乔治打招呼,“早安,乔治。”
他看着罗吉雅身上穿的蕾丝衬衫和长裙,不满意的摇着头说:“吉雅小姐,你该换个适当的衣服,你身上的长裙会阻碍你的行动,让歹徒多了脱逃的机会。”
罗吉雅扮了个鬼脸,淘气的遨.“对不起,乔治,我从来就没想过当警长,也不知道女生当警长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才适当;更不知道我今天就该开始上班了。”
“坏蛋不休息。”布乔治睿智的说着西方谚语,“所以我们也不能松懈。”
“是的,乔治,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就来。”罗吉雅说完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走。
“慢着,吉雅,你是不是有事该先告诉我?”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罗亦宽面色沉重,口气严厉的问。昨天当他看到罗吉雅胸前的徽章时,他心中就存了一个好大的疑问,但当时一忙就没来得及问,今早正想问她时,布乔治已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了。
罗吉雅从没见过父亲用这么凝重的神情和她说话,不禁开始后悔,昨天在一时冲动之下接受警长职务,坦白说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不知道当警长该做些什么事。
布乔治的想法和罗亦宽完全不一样,他赞扬的对罗亦宽说:“罗医生啊,你的女儿已荣任本镇的警长,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得比男人好。”
罗亦宽像是一连被淋了好几桶冰水,他气得全身发抖,也为罗吉雅担心得发冷。身处乱世,他自有一套生存的哲学,第一个要点就是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没事惹事,明哲保身最重要,就算是作最可怕的恶梦,他都没梦过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当了集麻烦、危险于一身的警长一职。
而据他所知,警长这个职务并不是州政府编制内的职务,在州政府的编制内有警察和军队来维护治安,但因为目前他们所居住的地方离州政府所在地有点远,那里的警察常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到这里做案的歹徒更有着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他们的心态,所以住在这里的居民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危,另外筹措了资金,自行聘请警长来维护这里的治安,所以警长是这个地方自创的职务,得不到州政府的承认和保障。
罗亦宽愈想愈担心罗吉雅的处境,他伸出手来,很严厉的说:“将徽章交出去,马上辞掉警长的职务。”
布乔治一看情势不对,紧张的大叫,“不行!她这个警长的职务是交不掉的,除非她死了,或者找到另一个代替她的人选。”
“这是你说的,我可不这么认为。”罗亦宽一点都不认同布乔治的话,仍是坚持要罗吉雅将徽章交出来。
“吉雅小姐,你要别人讥笑你是个永远躲在父亲背后的胆小鬼吗?”布乔治看罗吉雅有意听从父亲的话,不禁用话刺激她。
罗亦宽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慢慢冷静下来,他聪明的对布乔治说:“乔治,我知道你用的是激将法,但没有用的,父亲本来就有保护女儿的责任,没有人会讥笑吉雅的,每一个想要讥笑她的人应该先检讨自己,为什么他们没有负起保护妇孺的责任,反而要一个女子去做男人的工作。”
布乔治听了暗暗惊讶,一向给人沉默、懦弱、怕事印象的罗医生,竟然也有如此难缠、不易通融的一面。可是他又不甘心放弃这个可能帮儿子报仇的机会,于是他先对罗吉雅说:“吉雅小姐,我想你的内心一定和很多女人一样,想争取和男人平等,可是平等光用口号喊是争取不来的,除非女人能证明她们也同样可以做男人的工作,当警民正是你向大家证明的机会。”
他又对罗亦宽说:“罗医生,我想你移民到这里后,已将这里当成你的家了,但如果你们都不参与这个城镇的工作,又怎能真正和大家融合在一起呢?长久居住在这里,却又和这里的社会保持距离,难道你们想当永远的外来者?
“我知道我不能强迫你们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我只能恳求你们,罗医生,你至少让吉雅小姐试一试好不好?不要连试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先否定了她的能力。”布乔治说得诚恳异常,眼里的泪都快掉下来了,“我老了,但我的心智仍正常,我的眼睛也没有盲,我亲眼看到吉雅小姐的能力,她真的有能力担任警长的职务。”
罗吉雅知道布乔治说得对,但是她更不能忽略父亲的感受,为难的她不知该如何选择。
罗亦宽双眼注视着她道:“吉雅,你决定怎么做?”他明白孩子大了,很多时候他们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已的选择,而这里又是个不同于中国的社会,处理事情的方法更是不同于中国,父母的意见只能当参考,没有任何的强制或约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