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摆著吧!」
「小姐,这几天你食欲不好,是该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补一补了。」冬儿劝上官静鸳多吃喝些,免得饿著了肚子里的孩子。
「你把它吃了吧,我吃不下!」
「可是……」这可是大夫人送的东西,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她盯著小姐入口,她怎么敢动上分毫。
「仙荷姊也真是的,日日补汤补药,吃得我都烦腻了,而且东补西补的,补得我上火,镇日昏昏沉沉的,可又不好拂了她的心意,好冬儿,不如你就代我吃了它吧!」
「小姐,可是这一盅汤药是夫人千交代、万交代,要我瞧著小姐你喝下的,我代喝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又不会晓得。」上官静鸳甩了甩又显昏沉的脑袋,盯著那盅汤药,心里突然浮现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身子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昏沉呢?
脑子不期然的闪过这样的问题,她细细的回想,仿佛就是自从喝了仙荷姊送来的汤药时。
难不成……
脑海中不好的念头方起,立时就被她甩了个大老远。
说实在话,相处了这阵子,仙荷姊的脾气可真是好得没话说,既贤淑又温良恭俭,对这样好的一个女人,她怎么可以对她心生怀疑呢?
「小姐,你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怎么一会儿甩头,一会儿皱眉的?」
「没什么!」上官静鸳坐了下来,顺道也要她坐下,不期然的问道:「冬儿,你觉得大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看起来好像温良恭俭,可是……」冬儿的话顿了顿,明显的对於回答这个问题有些迟疑。
「冬儿,咱们可是好姊妹,有啥话不能说的。」看得出她神色有异,上官静鸳不由得心急的催促道。
「其实,我是觉得大夫人有时候怪怪的!」望著主子的急切,冬儿终於还是大起胆子评论。
「这话怎么说?」
「如果大夫人真的这般温顺,那嫣翠怎会这么怕她?我已经好几次瞧著嫣翠躲在角落里哭颤著,好像很害怕似的。」
其实她已经不只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只是怕小姐觉得她多事,所以才没说出口,尤其是最近,那样的情况更是多了。
「真的吗?」
「对啊,而且每次嫣翠都还会哭著说什么『夫人,我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所以我觉得很怪。」
这的确是很怪,照理说,仙荷姊应该是个极好的主子,不至于让下人怕她怕成这样。
一丝的怀疑因为冬儿这番话在她的心底泛起,上官静鸳连忙要冬儿去找嫣翠,她得要好好的问问。
☆ ☆ ☆
站在摆设秀致的鸳鸯楼里,嫣翠的神情明显的不安,绞著帕子的双手更是泄漏了她的恐惧。
瞧著她这样的举动,让上官静鸳的眉头忍不住蹙得更高了些。
她有这么恐怖吗?不过是找她来问点事,有必要怕成这样吗?
还是她怕的不是她?
「姨夫人,你找我有事吗?」低头避过了她审视的目光,嫣翠怯生生的问道。
「是有些事想问你。」上官静鸳优雅的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姨夫人请问。」嫣翠纤细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又扭了一下,显示她颇为紧张。
「你的主子待你好吗?」
「当然很好!」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嫣翠立时回答,可也因为回答得太过急切,让人忍不住的怀疑这个答案的真实性。
「真的吗?」她轻声的提出了自己的质疑。「那冬儿怎么说常瞧见你在角落里偷哭。」
「那是因为……因为……嫣翠想家。」随意找来一个藉口搪塞,但上官静鸳可是一丁点也不信。
「既然想家,就回家去看看啊!」
要动起脑子,她可是一点都不输人,自然知道要怎么逼出她要的实话。
「你就和你的主子说,是我要让你回去的,仙荷姊一定会同意,要不,我去同她说去。」
说做就做,上官静鸳当真立时起身,假意没瞧见嫣翠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就要往门口走去。
「姨夫人,你别去啊!」这下嫣翠可急了,要是让夫人知道她被找来这儿,只怕十层皮都不够她剥啊!
「为什么不能去?」上官静鸳睁著眼反问。
「这……」
「难不成你家夫人真的那么恐怖,让你连这话也不敢提出?」她再次的旁敲侧击。
几乎快把十指都给绞翻了,嫣翠白著一张脸,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嫣翠,你该知道我受宠,谁才是你该效忠的对象,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上官静鸳诱之以利。
「我……」嫣翠咬著唇犹豫了半晌,终於做了选择,正要启口,门外突然传来了温柔的嗓音。
「静鸳妹妹,是不是我的丫鬟不小心冲撞了你,惹得你心烦了?」
「也不是,只是刚好碰到她了,所以顺道找她聊聊。」对这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上官静鸳难免有些悻悻然,可仍是堆著笑脸说道。
「是吗?」杜仙荷的眸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冷冽,跟著以极快的速度趋近上官静鸳。「妹子无聊吗?姊姊倒是可以陪你聊聊。」
也不知道为什么,望著杜仙荷温婉如昔的面容,上官静鸳的心中突地泛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她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企图拉开彼此的距离。
「嫣翠,方才姨夫人问了你什么?」
低下头,嫣翠照实说道:「姨夫人问我,您待我好吗?」
「啧,我倒不知道妹子是个这般体恤下人的好主子,还是说妹妹的心中有著怀疑,所以才会找来我的丫鬟。」
「姊姊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怎地,她总觉得眼前的杜仙荷外表虽然还是杜仙荷,可感觉上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杜仙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迳自走向被摆放在桌上的那盅药,看著那满满的一盅药,她回身不悦的问道:「为什么你没喝药?」
「喝得腻了,所以我便要冬儿先摆放著。」
「啧,真是可惜了呵!」
「可惜什么?」心头那不祥的预感愈显沉重,上官静鸳虽然力持镇定,可心底也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完全不像是她所想像中的那个人。
「可惜了,只差这一盅药,你肚子的孩子就要去同阎王老爷做伴,你也可以因为意外去他跟前喊冤了。」
「你的意思是……」难不成真的如浪涛天所猜测的,夺去几条人命的凶手就是她。
但怎么可能呢?仙荷姊总是这样温婉体贴,完全看不出一丝阴狠的样子。
自己虽称不上是阅人无数,可最基本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温婉的她和阴狠的她,难道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杜仙荷回身,再次逼近上官静鸳。
「你究竟想干什么?」突地一阵昏眩传来,让她纤细的身躯摇晃了几下。
「你知道那里头加了什么吗?」杜仙荷的纤手指了指放置在桌面上的药盅,冷笑的问道。
「你放了什么?」上官静鸳双手护著自己的肚子,恐惧逐渐在扩大当中。
「那里头加的可是番红,一天一点点,无味无臭,任谁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番红,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番红是什么吗?」看著她脸上的疑惑,杜仙荷很大方的解释,「番红是一种毒草,是妓院里的女人专门用来弄掉腹中那块肉的,一天只要一点点,不但腹中的娃儿会抵受不住,就连娘也会觉得昏沉。」
「既然你要害我,干么不干脆下毒算了?」害怕到了尽头,上官静鸳反而冷静了下来,毕竟她还得为腹中的胎儿著想。
所以尽管头昏脑胀,她仍努力的与她周旋,企图争取一些时间。
「下毒,然後让人察觉是我做的吗?不,那太笨了。」
杜仙荷的脸上闪现一抹诡谲的笑容,让她看起来不是很正常。
「我只需要让你变得虚弱,然後再来点小意外,不就没人会怀疑到我的身上来了!」
「你……」上官静鸳快要撑下住的摇摇晃晃。「为什么?你是一个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哼!就是因为杜仙荷太好了,所以才会落到今天这种境地。从小,我爹的小妾挟儿子以欺凌我们母女,到我即将出阁之际,还硬生生的拆散了我和汴良,既然做好人都得不到好报,那我干啥要做杜仙荷?
「我今天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你们这些不知羞耻的小妾害的,既然你们想要用孩子来危及我在浪家的地位,那我就除掉孩子,顺便除掉你们这些贱女人。」
「你难道不怕别人怀疑你吗?」
「谁……谁会怀疑我?我可是温良恭俭的浪家大夫人呢!我识大体、雍容大度,这外头说出去谁人不知?
「更何况,现在要杀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需要一只小指头,将你推落园子里的水池,不就又是一件活生生的意外吗?」
「那幸云也是你杀的?」
「那个贱蹄子!」在提到幸云时,杜仙荷的眸中顿时出现一抹狠戾。「平日倒还称得上恭顺,谁想到肚子里才多了块肉,竟然就敢和我大小声,还敢讥笑我是一只生不出蛋的母鸡,我不杀她,难不成留她在这世界上欺凌我吗?」
「你……」望著她眼底闪现的疯狂光芒,上官静鸳知道她疯了,而且还疯得彻底。
平日的温顺不过是为了掩饰她疯狂的一张面具。
而她竟然呆呆傻傻的相信她,相信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相信她是真心待她为姊妹,甚至还因为相信她,而去怀疑浪涛天是丧心病狂的凶手。
她……怎么如此的愚蠢呵!
「你难道就不怕浪涛天回来找你要人?还有冬儿,冬儿会知道你的一切恶行。」脑中浮现浪涛天那张俊逸的脸庞,她真的好後悔。
後悔不相信他的话,去提防这个女人,现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被她的愚蠢给害死。
突然间,覆在她的双手底下的肚子竟开始泛起了剧烈的疼,汩汩的湿意顺著她的大腿滑下。
上官静鸳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竟是脚下那抹鲜红。
啊,她的孩子……
「怎么样,看著孩子一点一滴的从自己的肚子里失去,很痛快吧!」杜仙荷恶毒的说:「放心,我不会让冬儿那丫头坏事的,她很快也会到下面去服侍你了。」
看来她真的是完全疯了!
杜仙荷朝她伸出手,柔声的诱哄,「来,跟姊姊走,姊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让你泡泡凉水。」
上官静鸳猛地拍掉她的手,然後觑了一个空,便要往她的身旁掠过,想办法救自己、救孩子。
怎料到,杜仙荷早已猜想她会有此著,一个反手便扯住了她的手,然後大力的将她掼倒在地。
上官静鸳的头重重的撞在硬实的地面上,立刻多了一个染血的口子。
「来,不要挣扎,只要你乖乖的跟小鬼们去,姊姊保证会给你烧很多纸钱,让你去阴曹地府做个道道地地的少奶奶。」
「你疯了!」体力正一点一滴的流失,上官静鸳的目光逐渐变得迷蒙,两腿间的湿意让她知道自己即将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我没疯,我正常得很,只要你们安安分分的伺候相公,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可谁让你们如此争气,枉想生出小鬼来,我怎能容忍。」
疯子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只见她残忍的卷起了上官静鸳散乱的发,用著和她娇弱外表一点也不相符的巨大力气,拖著仅存一丝意识的上官静鸳。
一片片的黑暗逐渐的在眼前聚拢,而上官静鸳此刻仿佛见著了一脸铁青的浪涛天。
是他吗?
能在死前见他一面,也算值得了!
第九章
「你这死丫头,还不来帮忙吗?」吃力的拖著失去意识的上官静鸳,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杜仙荷长发披散若鬼,表情狰狞的朝著害怕的嫣翠咒骂道。
嫣翠原本就要上前,可是头才一抬,却立刻僵在原地。
「夫人,老……老……」她的声音急遽的抖著,一双眼更是惊骇得大睁,活像是见了鬼似的。
「老什么老,快给我来帮忙,我派去的那些人,只怕拖不了夫君太久,如果他回来了,那所有的事不就功亏一篑了?」
「是老爷……老爷他……」嫣翠的牙关直打颤,一句话都讲不完全。
「原来真的是你!」
一道宛若鬼魅的阴沉声音自她的身後响起,浪涛天铁青著一张脸,像是一座山似的矗立在门口。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声音,杜仙荷倏地回头,在见著他和秦方砚之後,不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朗声大笑。
「哈哈,你们回来得太迟了,她已经活不了,孩子也活不了了。」
见自己所做所为已经无可遮掩,杜仙荷反而无所畏惧,放任心底的魔吞噬掉她那温驯的伪装。
顺著她的视线,浪涛天看到了宛若残花一般失去生命力的上官静鸳,躺在血泊当中,呼吸立刻一窒,朝她冲了过去。
「太迟了,她已经死了,孩子也死了,从今而後,再也没有人能危及我浪家大夫人的地位了。」
不想理会他身後的疯子,浪涛天小心翼翼的将上官静鸳抱在怀里。
看著她额上的那个血口子,心痛和懊悔一阵泛过一阵。
他以为他能够保护她,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没想到百密终有一疏,他还是让她受到了伤害。
该死的……该死的!
「呵呵呵,死了,都死了!」
杜仙荷的声音窜不进浪涛天的脑海中,此刻的他,只有满心满脑的愤怒。
他一把将上官静鸳抱起,对著跟他一同出现的秦方砚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然!」即便看到浪涛天脸上的伤痛,但他依然一派的轻松,仿佛早已胜券在握。「你快带她走吧,御医想必已经在你房里等著。」
秦方砚说完,没有浪费时间目送好友离去,只是转过头对著杜仙荷说:「你以为她已经死了吗?」
「死了,死了……通通死了……她死了,孩子也死了……」
杜仙荷疯狂的手舞足蹈著,仿佛上官静鸳的死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可秦方砚会让她如愿吗?
当然不会,即使她已经明显的疯狂了,但他还是不想让她如愿。
只见他趋近了疯狂的杜仙荷,朝著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没死,孩子也没有死,因为她根本没有孩子,所以你的番红对她根本产生不了用处。」
几句话像是定身咒似的,让杜仙荷的手舞足蹈停了下来。
她瞪著秦方砚说道:「骗人!」
「我从不骗人的。」
「可是她明明流了血,孩子也流掉了啊。」杜仙荷还是拒绝相信,她明明看到的。
「知道『血荫』吗?」
「那是什么东西?」
「只要吃下血荫,就能让女人看起来像是有了身孕,甚至还有喜脉,但如果吃下你放的番红,她的确是会看似小产,可那其实不过是量稍微多些的葵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