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个儿的事,我自个儿会打理,不劳你费心。」她不领情地撇撇嘴。
他微拢剑眉。「妳真是太不可爱了。」
「我原本就不可爱!」闻言,她微恼地怒吼了一声。
呸,她哪里需要他来评判她了?
他管好自个儿,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妳……」方起身,便见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他没好气地拉起被子,也转过身背对着她。
这女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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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臧彧炎傻愣地坐在床畔,睇着小丫鬟在他身旁忙着,一会儿抹脸,一会儿又是更衣,就连束发的功夫都不马虎。
「夫人呢?」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外头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怎么会睡得这般沉?
「夫人在院落西侧的亭台。」小丫鬟乖乖地答话,在旁伺候着他用膳。
「今儿个她不是该归宁吗?」夹了一口菜,他蓦地想起。
「夫人已经回去又回来了。」
「回来了?」她的动作会不会太快了?
思忖了一会儿,他搁下碗筷随即往外走。
西侧的近水亭台?
她没事跑到哪儿作啥?想躲他也不是这等躲法。
经过几道拱门,踩在砖道上头,没一会儿工夫,他便来到亭台外头的广场,见着远处亭台上的身影不只一人。
怪了,会是谁同她一道?
他的友人昨儿个都教若阴给请了回去,不可能会有人逗留在西苑。一思及此,他几个箭步冲上前,却见眼前的女子罩着帷帽,压根儿瞧不出她的真面目。
罩着帷帽的女子冷声开口:「你跑到这儿做什么?」
臧彧炎不由得瞪大眼。「是妳?」不会吧,尚未出阁之前,走在街上罩着帷帽是理所当然,但如今她都已经出阁了,而且是在自家府宅,有必要这般……守礼吗?
「要不你以为会是谁?」傅珏凰不着痕迹地冷哼一声。
臧彧炎不予置评地撇撇嘴,随即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男子。「这位是……」
「是车坊掌柜。」她没好气地道:「有事?」
啐,在外人面前,好歹也要替他留点颜面吧!她的口气有必要这么不客气吗?真是的,不就是个车坊掌柜,同他说一声不就得了,非得把气氛搞得这般僵才高兴吗?
「过两天蓬芦要办场文叙会,不知道妳有没有兴趣同我一道去。」他大剌剌地坐下,和身旁的车坊掌柜打了声招呼。
「蓬芦?在哪?」
「在……」他一脸哀怨地叹口气。「妳连蓬芦是我经营的茶肆都不晓得……」
尽管两人住在同一个城镇里头,知道她肯定不会在意他,即使有他的消息,她也会充耳不闻,但……怎么能连这么一点事她都不知道?
好歹,他也知晓她在城里经营了一家客栈。
啐,这女人专会伤他的心。
「那又怎么着?」她摆了摆手。「我正忙着,晚些再提吧。」
「不准!」
「你!」傅珏凰蓦地抬眼与他对视,细长犀利的眸从帷帽里头进射出骇人的凌厉光芒。「我说了我正忙着,难道你听不懂?」
难道他不知道眼前有个外人在吗?一旦惹恼她,教她管不住自个儿的脾气而害他丢了脸,她可不负责。
「我只是同妳说一声,不管妳到底是允不允,反正我定要妳同我一道去!」撂下话后,他拍桌即定。
睇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百般不解他一早跑来找她耍什么威风。
以为有外人在,她便会任他予取予求?
哼,做他的白日梦。
「别理他,咱们方才谈到哪了?」她把目光调回到账本上头。
「二小姐,二姑爷方才提到的文叙会,表面上说是舞文弄墨,实际上,那天却是江南一带的商贾聚集之日。」车坊掌柜好心地提醒着。
「你的意思是说……」她顿了顿道:「打着风雅之名,行商叙之实?」
这是近来行商之人的新点子,没想到他倒提供了好场地。
见车坊掌柜点了点头,她挑起眉思忖。
真是如此的话,参加文叙会,对她而言非但没有半点麻烦,说不准还可以让她结识各方商贾,正合她意啊!
第四章
蓬芦
位于城南一隅,就在城南大街最尾段,却是人潮最为汹涌、市集最为稠密的地段。
蓬芦的前身是一座豪宅,豪宅的主人在多年前由于经商失败,遂将豪宅给卖了,几度转手卖到臧彧炎的手中,他便将它整修一顿,里头充斥着假山流水,花园竹林遍立,杏团柳荫锦簇,将整座宅子妆点得美不胜收,压根儿不似蓬芦二字这般清雅。
踏进大门,便看见一座穿厅,过了穿厅,映入眼帘的是名家设计的上等红砖石道,往东边衔接着人工湖泊,往西边衔接着楼台,还有北方的水榭。
不管身处哪里,皆有林荫蔽日,皆可嗅得花香,若是等到入夜,亦可于水榭楼把酒赏月,在此道尽风花雪月,享受软玉温香……虽然名为茶肆,里头卖的不光是茶,更有唱曲的倌伶。
再加上这茶肆后头的大老板是市舶司使,于是乎,在这儿走动的人,不是达官显贵,也肯定是富商名流。
这时,有座轿子就停在门前,轿内的人却始终没有下轿。
守在门前的小厮走上前打招呼。「爷儿,今儿个蓬芦办了场文叙会,不收外客,只有持帖人才得以进入。」
「放肆,你以为轿内的人是谁?」轿夫低声斥道。
小厮好奇地问:「是谁?」
「是……」
「得了,别吵。」轿内传来傅珏凰有些不耐的口气,不一会儿便见她掀帘下轿,一身夏衫襦衣,前襟微敞,露出大半片的雪脂凝肤和一小片的粉色肚兜,外头罩了件青色比甲,下头搭了件罗裙,纤腰束上腰带,腰带上头还串了金锁。
如此露骨的衣裳,却将她的身形点缀得婀娜曼妙,教在场所有男人莫不看傻了眼。
「瞧什么?」惊觉周遭投射而来的热烈目光,她拧起柳眉。
这衣裳简直是伤风败俗,可是她却非得穿这行头出门不可,谁教当初成亲时那妆奁拿错了,妆奁里头装的不是她的衣裳,全都是大姐的,而她又不能回府拿衣服,就怕坏了礼节,而前几天要织造厂替她缝制的新衣,至今仍未好,要她穿成这样出门,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道这位夫人是……」小厮发傻地盯着她精致的五官。
「我家夫人是你家老板的妻子,还不赶紧请人?」轿夫在旁尽忠喊道。
「咦?」他一愣。「可是方才有好几位自称是我家老板的妻子已经入内了,我家老板到底是娶了几个老婆?」
没想到老板如此的了得,不娶则已,一娶便娶了五、六个。
「你在胡扯些什么?」
「是真的,至少都走进去五、六个了。」他是据实以告,绝对没有谎报。
「荒唐!主子只娶了一名妻子,怎会跑出五、六个?你居然连查都没查便放行,你根本就是……」
「发生什么事了?」里头走出一个人。
「贾管事……」小厮一脸求救地看向他。「外头说是来了个老板的妻子,可我一早至今已经放行了好几个,怎么眼前还有一个?」
贾若阴抬眼一瞧,惊讶地行礼,「夫人。」
「若阴。」傅珏凰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她真是夫人?」哇,那他先前放行的……
「你到一旁守着。」贾若阴挥了挥手,随即引领傅珏凰人内。「夫人往这儿走,爷儿已经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已经有那么多名妻子先行入内了,他还等我作啥?」她不着痕迹地冷哼一声,柳眉微挑,清冷的面容似笑非笑。
早听说臧彧炎这个人不正经,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放肆到这种地步。
哼,他可真是懂得享齐人之福啊!虽是小官,但在这附近的商贾莫不敬他三分,虽然富不足以敌国,但想不无忧无虑过三代、想不妻妾成群都很难。
不过无论如何,他的正室妻子是她,其余的二房三房只能是妾,这一点,她非同他说清楚不可。
「夫人千万别误会了,其实那不过是一干花娘或者是……」
「觊觎他的姑娘要的把戏?」她接着道,清冷的细长美眸睇向远方拱门,瞅见拱门那头沿着人工湖泊列了排长席,每个人皆席地而坐,而前头的矮几上头摆满了美食佳肴,身后皆有几名丫鬟打伞或扬风。
哼,倒挺像是一回事的。
「夫人,这边请。」贾若阴见她目光飘远,也不再多说什么,引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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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珏凰缓步定着,摇曳生姿,不忘微拉起曳地的裙襬,方踏进湖畔,坐在湖畔的人们纷纷投以惊艳的目光,紧接而来的抽气声几乎快要将人声淹没。
突见数十步远的主位,有一抹伟岸身影如雷电似地朝她飞奔而去。
「妳……」
「哇,你跑得挺快的。」她佯装讶异。
臧彧炎喘着大气,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彷若快要暴凸,眨也不眨地瞪着她一身露骨的打扮。
「妳……」他咬着牙压低嗓音道:「谁要妳穿成这模样的?」
「我没别的衣裳可穿。」傅珏凰状似散漫地回应,细长的美眸闪过他愤怒而扭曲的表情,睇向后头一干如痴如醉的傻脸。
看来大姐所言甚是,偶尔以色惑人,肯定能得一些好处。
她今儿个算是压对宝了,只是大姐的衣裳可真是……唉,罢了,凑合点吧!
「妳没衣裳?」臧彧炎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嗓音再压低,凶神恶煞地低喊:「妳不是有一大箱妆奁吗?」
他明明记得这几日,她都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怎么今天就穿得如此清凉,连胸前的整片雪脂凝肤几乎都快要暴露在外。混蛋,难道她不知道这个场合会有多少男人?
这是怎么着?她是特地来此卖弄风骚,还是同他杠上了?故意当着他的面在外头招摇。
在他面前包得像颗粽子,在外头就穿得这般清凉,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横竖那一箱衣裳是廷凤的,不是我的。」傅珏凰耸了耸肩,从他身旁横踏出一步。
「八成是轿夫弄错了,难道妳就不会差人去换回来吗?」他快一步地挡住她的去路,眼里彷佛快冒出火来。
她缓缓转回眸子,似笑非笑地掀唇道:「现下成亲都未满一个月,两个同时出阁的姑娘家不便见面,哪还有交换衣物的道理,弄不好会犯了煞……这道理,你该是懂得的。」
这男人真是太碍眼了,老是挡在她面前,教她看不清楚来的一干商贾到底有哪些人。她今儿个特地走这一趟,可不是为了他而来的。
「妳……」他无奈地闭了闭眼,再张开眼时,漂亮的桃花眼里泛着熊熊炉火。「好,就算真是这样子,那妳的帷帽呢?妳连在府里同车坊掌柜见面都会戴上帷帽的,为何妳出来却没有戴上帷帽?」
她根本就是风骚!
「我瞧你对我招人在府里商谈的事不怎么介意,所以我想……你该是不在意的吧!再说,我已经出阁了,已算是妇人,没道理走到外头还戴着帷帽。」
她说得头头是道,教他驳斥不了。
可不是?以往戴着帷帽出门是因为未出阁,是不想让容貌给夫君以外的男人瞧见,如今她都出嫁了,她的脸,她的相公也都瞧见了,往后自然没有再戴着帷帽的必要。
而且她今儿个会到外头抛头露面,还是他央求的呢,她不过是顺了他的意罢了,他干嘛还对她凶?
傅珏凰不着痕迹地四处张望,发觉这场宴会名为文叙会,却好似纯到此地玩乐罢了,这算哪门子的文叙来着?
就算不吟诗作赋,好歹也要搬出文房四宝摆个样子才是,怎会一点风雅都没有?
「臧大人,这位是……」
臧彧炎瞇起黑眸瞪向身后发问的男人,不悦地说:「她是我的妻子!」没见着他故意挡着她,就是不希冀他们那一双双下流的眼睛直往她身上瞧吗?
「原来是尊夫人,那……要不要赶紧入座,咱们要对联了。」
臧彧炎挑高眉,一脸懊恼。「蒙爷……」明知道他不愿让众人盯着她,他偏是在这节骨眼上作乱,分明是故意的。
「走吧。」趁着有人绊着他,傅珏凰随即从他身旁绕过,故意沿着湖畔走,每走一步,头上金步摇随着莲步点跳着,纱裙随风摇曳,更显风情万种、媚态万千,教在场男子莫不看得失了神。
见状,臧彧炎暗咬着牙,怒瞪身旁唤作蒙爷的男子,随即快步走在她的身侧,硬是挡住众人火热的目光。
这群混蛋,真是没了规矩,居然瞧他的女人瞧得这般明目张胆!
眉头一蹙,他二话不说地拉着她快步往前走,一屁股坐上主位,见头一位抽签对联的人正要起题,他打算乘机对她晓以大义,岂料……
「大人。」
傅珏凰目不斜视,只见四、五名露骨打扮的花娘前后左右将他团团围住,还有一名花娘已经坐进他的怀里,眼里丝毫没有她的存在。
哼,叙什么文来着?还对什么联?分明就是赏色食艳,没了文人的风雅儒墨,倒是有了十成十的放肆风流,简直是无耻!
「妳们先退到一边,我……」唉唉,这些花娘在这当头凑什么热闹,没瞧见他正忙着?
「大人……」一干花娘委屈地扁了扁嘴。
「去去去。」他挥着手,轻咳两声,微整教花娘给坐皱的长袍,往傅珏凰凑近了一些。「妳倒是同我说说,妳安的到底是什么心眼,怎么……」
「不知君念苦;苦念君知不?」她突然开口。
「嗄?」他一愣。
这这这……她是在同他说话吗?这话儿是什么意思?
「臧夫人对得妙!」突地,掌声如震天巨响般响起,教他不由得再一愣。
对得妙?她……她是在对联?
侧眼瞧去,只见她掩嘴含笑,而席上一干宾客莫不对她投以赞赏的目光。哼,都是一群垂涎美色的下流胚子!
他不齿地想着,却见一干人又继续下一道题。
方要开口问她话,却听她答道:「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为柴。」随即,阵阵掌声如浪滔般袭来。
她是故意的吧!没人会在一出题便随即对上的,她根本是为了不想听他说话才不断答题的。怎么着?她又知道他要问她什么了?分明是心虚,不敢让他逼问。
她……唉,早知道会演变成今日这局势,他就不硬逼她出席文叙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