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了吧!久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所以喽,你还是乖乖陪我去采那个曼陀河吧!”
“拜托,是曼陀珂,别乱取名字。”
“管它叫什么,有效的话是救命仙草,要是没效,我就把它们砍得精光,省得毒到其他人!”
“那可不容易啊。”
剑神的警觉性一向很强,有人私上天剑峰,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更别提杜金芸在后山大砍特砍曼陀珂。
“这曼陀珂我们要上哪儿去采?”
“天剑峰。”
“啥?”杜金芸跳了起来。
“别瞪我。”药君轻叹:“要是有其它选择,我也不想去那里。”
杜金芸心中有事,没有注意到药君的语病。
与江湖无缘的大夫,为何怕上天剑峰?
剑神从来就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要这个样子上天剑峰,我死都不要!”
不自觉中让揭穿良机从手中溜过,杜金芸只是一个劲怒喊着,瞪着药君的神情之恶劣,好像药君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不还似的。
“有我的清风洗心丸抑制毒性,你的功力完全不受影响,出手对敌时绝不成问题。”药君以为她在意的是这个。
杜金芸瞥了药君一眼,仿佛他是个疯子。
“哈!谁管这个?重要的是,我死也不能向司徒剑恩低头求药!”
“呃……这也不代表你向司徒剑恩低头吧?”药君可以拍胸脯保证,司徒剑恩绝对不在天剑峰之上。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一上山,剑神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我们第一个就瞒不过他。紧接着他那混球儿子就会跳出来,意气飞扬地站在高处俯视我们,当着我的面冷笑:‘中了毒还需要我家的药草加以救治,刀王之女不过如此!’天呀!那是多么丢脸的场面!”
杜金芸说得激动不已,药君则是频频摇头。
司徒剑恩在杜金芸脑中到底是什么模样,药君已猜出个十之八九。
可真是彻头彻尾的敌对意识啊!
“那么,你想怎么做?”
“你是庸医,所以你只知道天剑峰上有曼陀珂。我们去找几个真正高明的大夫,一定可以打听出更多消息!”杜金芸乐观地说。
“是是是,你怎么说怎么对,我们这就去找真正的好大夫吧。”
又被喊了一次!药君愈来愈觉得自己真是个庸医了。
“你也别急,瞧你年纪轻轻,从今以后努力学习,十年八年后未必不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名医。”
杜金芸竟安慰起药君来。
药君哭笑不得。身为天下第一神医药师王的徒弟,人家总是称赞他青出于蓝,成就远远超过其师,只有杜金芸把他当路边草来踩。
“休息够了吗?我们走吧!”
“唉,够了够了……”
药君随着杜金芸走出凉亭之际,并未注意到远处的大树之下,一对精亮的眼睛正密切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杜金芸原本就是瞻前不顾后的粗心性子,浑没在意自己受到监视。
药君只是个大夫,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那对不含好意的目光直直追着杜金芸纤细窈窕的身影,在看见一旁的药君之时,更是诡异地闪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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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忍不住想问一句……”药君小心翼翼地开口。
“有话就说!”杜金芸的心情明显欠佳。
“那我就直说了。你不觉得我们好像迷路了吗?”
“废话!这还用你讲?”
“两个时辰前经过的那个双叉路口,似乎该往右走才对。”
“抱歉得很!我这个笨蛋竟然坚持走左边这条!”
“道歉也于事无补,还是想办法找出路吧。”
“你比较有方向感,你来找。”既然歉也道了,责任也扛了下来,剩下的可就不在杜金芸的承担范围之内了。
“我吗?呃……”
药君环顾四周。
四下林木环绕虫声唧唧,来时路不知何时已被丛林杂车隐没,两人发现的时候,早已身处荒山绝径中。
这,绝不寻常。
“你有学过五行遁甲、奇门之术吗?”
“没有。”杜金芸的脸色凝重了起来:“难道我们……”
“恐怕是无意中踏人人家摆好的阵势了。”
“是什么人要对付我们?”
“你刚刚步入江湖,不大可能树敌,我一个闲云野鹤的流浪大夫,更没道理招蜂引蝶,八成是我们误打误撞,不小心闯入人家早就排好的阵势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
“看看情形再说。”
才几句话的工夫,两人周遭已由薄雾跳为中雾一转而成浓雾。
杜金芸这下可急了。
自己是不是在路上无意中撞了邪,还是沾上了什么霉气?怎么各种倒楣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她身上?
被司徒剑恩放鸽子已经够让她呕上好几天了,还中了难解之毒;中毒也还罢了,反正手上有了解方,恢复健康指日可待。偏偏老天爷竟嫌她不够倒楣,让她连走个路都会迷路!
迷路只是小事,一头闯进人家排好的奇行阵势才要命!
在家中常听父亲谈论天下事,杜金芸虽然没有真正涉猎奇门阵法,却也并非一无所知。
纵使是一名天下无敌、刀枪不入的武功高手,倘若身陷险阵,也只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分。
眼见浓雾迅速包围上来,自己和药君身陷其中,除了束手无策地坐以待毙,杜金芸委实看不出有何转机。
想到药君,杜金芸往身旁瞧去。
雾中,药君清朗俊秀的侧脸显得有点朦胧,但脸上的茫然无助却相当明显。
杜金芸心中一紧。
这回,可是自己连累了他啊!
这种时候,说抱歉已无济于事,杜金芸干脆伸出手去握药君的手。心头歉疚之余,触手一片冰凉,原来药君的体温比常人要低许多,此刻却带给杜金芸莫名的安心感受。
“我们别失散了,雾茫茫的,我可找不到你。”
也许是心定了点,杜金芸说话的声音也柔和许多。
身处危难之中,旁边有个人陪着,多少安抚了杜金芸焦躁不安的情绪,即使是平常没啥用的药君,此时也顺眼顺心多了。
幸好……幸好有他在身边……
可惜的是,杜金芸难得显露的温言软语,与微漾在空气中淡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出的情愫,药君统统没有注意到。
因为他是药君。
熟悉药君的人都知道,药君有个就连药师王都啧啧称奇的神奇本领。
只要遇上珍奇的药草药果,不管那草啊果啊长在任何人类看不到的地方,譬如绝壁细缝或大汉石隙之类肉眼难见的场所,还是会被药君那双天纵英明的利眼准确无误地发掘出来。
药师王就曾在众徒面前抚须笑道:“药君一旦碰上珍奇草药,就连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都比不过他呀!”
然而,药君这被一干师兄弟羡慕不已的本事,只对药草有效,摆个斗大的金元宝在药君脚下,他只会视而不见地踩过去。
所以说,就算是身为高手、较常人更耳聪目明数倍有余的杜金芸,在这片浓雾之中,也是伸手不见五指,必须牵着药君的手,否则便会失去他的位置。
药君可就不一样了。
片刻前,药君那对突然流光闪烁的黑眸,便一眨也下眨地盯在地上某处。
那是——
有仙草之称的“君须怜我”!
四年前,他机缘巧合下摘到一株“君须怜我”,只这么一株堪称百年难遇的珍奇药草,就制出一百五十粒清风洗心丸。
药君正心痛手边的清风洗心丸,被杜金芸与受她波及的村民们消耗到只剩二十粒不到,眼前竟然再度出现“君须怜我”。
还不是一株,触目所及就有四株。
若顺着药草生长之势走去,不知还会碰上多少!
药君被喜悦淹没的心早已唱起歌来。
事实上,杜金芸眼中药君那所谓“茫然”、“无助”的神色,只是曲解了他因狂喜而惊呆的傻样罢了。
“君须怜我……君须怜我……”
药君喃喃自语着,挣开杜金芸的手,笔直朝药草走去。
身后,杜金芸倒愣住了。
这家伙嘴里在念些什么?要自己怜惜他?
“药君!不要乱跑啊!我们不知道这个阵势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还是待在原地比较好!”杜金芸回神,着急大喊。
“君须怜我……君须怜我……”
回答杜金芸的,仍旧是那像在作梦的呓语。
听到声音渐行渐远,杜金芸一跺脚,拔腿追了上去。
那个不知死活的笨蛋!
等追上他,看她会不会用拳头好好“怜”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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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竞有如此幸运之事!
药君喜不自胜地摘下第六株君须怜我,轻手轻脚地放进囊中。
每摘一株,他就觉得自己长年的美梦又实现了一个,口中也会下由自主地轻轻念着:“君须怜我……”
君须怜我不仅是清风洗心丸的必要成分,有了它,许多传说中的仙方良药都有可能重现于世!
加上他旺盛的研究精神,要开发仙丹妙药,绝对不是梦想!
浓浓大雾中,药君丝毫未受影响,脚步轻快地往前行。
呵呵!天底下恐怕找不出比他更车福的人了。
人在狂喜之中,时常会忘记自己的处境。
不消说,药君忘了自己正身陷险阵。
既然连迫切的危机都记不得了,那点自己搬石头砸出来的脚伤,当然也从药君的脑海中彻底消失。
虽然把脚伤置诸脑后,一心一意追逐仙草,可称为医者敬业的表现。然而,把同时遭困的伙伴忘得一干二净,可得小心遭到天谴……
“好你个混蛋!竟敢抛下我?”
一记铁拳夹带风雷之势,落在正要蹲下采药的药君背上。
武林高手跟文弱大夫的差别立刻出来了。
这记在杜金芸看来只是轻微警告的一拳,却让药君不多不少吃了个狗吃屎,失去平衡的身子更是往前翻了过去。
“呜哇!”
药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很不雅观地从山坡上一滚而下。
浓雾遮挡住杜金芸的视线,杜金芸看不见药君,却听出事情下妙。
天啊!这里是山头?!
情急下,她一把摔开身上的药箱药篓,凭着听声辨位的功夫,飞扑向药君的所在位置,伸臂护住他的头颈,抱着他一同滚下……
第四章
痛痛痛!
药君才刚睁开眼皮,便有种想扯开嗓门哀号的冲动。
浑身上下无一不痛,但药君稍一定神,察觉自己并无大碍,只是一时冲撞,血气翻滚,并未伤及筋骨。
眼下没有君须怜我占据药君的心神,药君的神智登时清明了起来。
首先回复正常的,是他那剧烈的脚痛。
少了令他神魂颠倒的仙草,痛觉也就回来了。
此时,药君终于想起他们失陷于迷雾奇阵的事实。
接着,他发现有个可疑的重量枕在自己胸前。
抬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正成个大字形仰躺在溪涧之中。
而杜金芸却像株伸展性绝佳的藤蔓,手脚密密缠着他的肢体,螓首垂在他胸前,正自昏迷不醒。
药君一顿,前因后果登时了然于胸。
八成是杜金芸护着他,他才没有受到重伤。
冰天雪地里,几乎结冻的溪水不断冲刷着身体,药君不禁冷得牙关打战,偏偏手脚被杜金芸牢牢扣住,动弹不得,别说起身脱困,连抬个头都勉勉强强,只好仰赖嘴巴了。
“杜姑娘,醒醒啊!”
喊了半天,没有动静。
药君的一颗心差点提到喉头。
难道她受了重伤?
“芸妹妹,你还好吧?回话啊!”
情急下,药君竟呼出不该由他叫唤的昵称。
这个称呼意外地穿过杜金芸的意识,唤醒了她。
敏捷地撑起身体,杜金芸疑惑地望着身下的药君。
“你喊我什么?”
“呃……我看你迟迟不醒,心中一时着急,才会大呼小叫,要是吓到你,那我道歉。”药君心头急跳,这下他该如何自圆其说?
“我没事。”杜金芸非常肯定:“你刚才叫我芸妹妹。”
“是听错了吧?昏迷中的听觉,多少和平常有些差距。”
“那个声调,那个语气,那种叫法……很耳熟。”
“嗯?有这回事吗?”药君装傻。
“有!你——认识我。”
此时杜金芸双手撑在药君的两侧,低头看着他,巧夺天工的俏脸距离药君的脸不到寸许,曲线玲珑的娇躯紧紧贴在他身上,杜金芸身上如兰似麝的幽香,更是暧昧地弥漫在两人之间。
站在杜金芸的立场,这只是逼供,再纯粹不过。
对药君而言,却是一颗教人垂涎三尺的桃子送上门来,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大声呐喊,催促他伸手摘采。
药君原本就是个任性妄为的人,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演出迷昏父亲以断追兵的戏码。既然眼前有粒娇嫩可口的樱桃正无声召唤他前去享用,药君自然老实不客气地照办不误。
后果?去他的吧!
“喂!你还没回答——”
未完的质问就这样埋没在药君火热的唇舌之中。
杜金芸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药君在吻她?!
虽然过去十年专注于武学之道,杜金芸对男女之事并非全然懵懂。
家乡的姐妹淘时常说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杜金芸对里面那些海角天涯、生死相随的情节也是心生向往,就等打败司徒剑恩光荣返乡,便开始寻觅与自己一同驰骋江湖的伴侣。
可是,眼前吻她吻得浑然忘我的男子,不是什么仗剑豪侠的梦中情人,竟是个连药箱药篓都背不动的无用庸医!
“啪!”声音清脆响亮。
一怒之下,杜金芸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仅仅这么一巴掌,药君就被打晕了。
“哼!活该!”杜金芸忿忿起身。“敢调戏我?你是活腻了!”
杜金芸还想追加一脚,才发现药君早已昏了过去。
“就说你没用吧!被女人一掌打晕,还有胆子起色心?找死!”
骂完,杜金芸利剑般的目光落在药君昏睡的俊脸上。
躺在冰冷的溪水中大半晌,药君的脸色已冻得发青,失去意识的身子更是簌簌发抖,眼角眉梢间竞透出些许令人疼惜的可怜神气。
刹那间,杜金芸满腔愤懑尽去,心中大生不忍之情。
眼看药君一时半刻间是醒不过来了,杜金芸只好伸手将他拉到岸上。
拖拉间,她不忘嘀咕两句以表不满。
“我就说嘛,像你这么没用的家伙,我怎能放着不管?要是我真的气得不理你了,你恐怕会是头一个调戏妇女却落得冻死溪中的大笨蛋啊!”
不论过程是什么,药君总算是逃过被揭发身分的命运。
现在的杜金芸,脑中只有等药君清醒后,好好给他一顿精神教育的念头,什么芸妹妹之类的小插曲,早被她抛在脑后。
以结果而论,药君或许算是幸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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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我对不起天下众生列祖列宗古今圣人溪底鱼虾,做出这等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天打雷劈十恶不赦的坏事,罚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做鸡做犬杀猪宰羊给你赔不是,这样总行了吧?”药君苦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