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帮你留意一下吧,它的外观是什么样子?」
「它是用紫铜打造的雕花喇叭,黄铜材质的喇叭管,背部以铸铁制成拱形基架,底座为柚木色的,以手摇转动,」阙天笙取出一张照片给他看,「喏,大约就跟这架的模样差不多。」
「这架留声机好像是……」
「怎么,你见过它?」看曲扬风一副似曾相识的模样,阙天笙惊讶的问。
细看须臾,他摇了摇头。「看过类似的,不过它底座的颜色和你说的不一样,是桃木色的。」
「那就不是了,我要找的是柚木色的。」他已经委托了不少家古董店帮他留意,可是类似的很多,却始终找不到他要找的那架。
没人知道,仅因为底座的颜色,阙天笙与所要找寻的留声机再度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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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凝的气氛弥漫在金钻饭店十八楼的豪华套房内。
对峙的两人一个神色严肃,一个怒目以对。
「跟我到台北去!」曲扬风再一次重申适才的话。
「不要。」木华依然回答同样的答案。
「妳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妳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妳宁愿让丁妈妈和所有的院童为妳担忧着急吗?」
「如果不是你多事告诉丁妈妈,她也不会知道……」她气极回道,忿忿的瞪住他。
他沉声回道:「如果我不告诉她,说不定等妳哪天死了,她都还不知道妳的死因是什么,这么欺瞒一个老人家,妳于心何忍?」
下午过来,他决定先和丁妈妈谈谈,也许她知道木华的病情,这才讶然的发现,丁妈妈也一无所知。
于是他将医院的检验报告告诉丁妈妈,两人讨论的结果,意见一致,都认为木华必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却刻意隐瞒大家。
商量须臾,由丁妈妈去试探木华,终于证实了她早就知情了。
「我只是不希望她担心,院童的事已经够教她操心了,我何忍再为她添上一桩烦恼,换作是你,你忍心这么做吗?」
这种病不是短时间能治好,与其让大家在忧心中度日,她宁愿大家不知情,快快乐乐的生活,直到无法再隐瞒下去的时候,再找个借口,悄悄的离开,不让大家为她伤心,永远记得她欢笑的容颜就好。
她这样的心愿也算过份吗?
「我更不忍心看妳独自承受着这种痛苦!」曲扬风眉眼间尽是不舍的怜惜。「跟我到台北去,我找最好的医生为妳治疗。」
她息怒摇头。「不可能的,扬风,这种病在台中或是台北治疗都一样。」她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能等到相符的骨髓捐赠者。
见她仍执意不肯,他心一横,胁迫的道:「如果妳不跟我去,那么慈心的事我就撒手不再管了。」
「你怎么可以用这种事来威胁我?!」已息的怒火又起。
他毫无转圜余地的强硬道:「去不去就一句话,妳决定吧,如果妳肯跟我去,我保证孩子们绝对可以得到最妥善的照顾,如果妳不答应,这一切就当我没说。」
明白他是为了她好,她没有办法怪他。她幽幽叹息,「你又何必呢?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扬风,无论将来如何,我都很感激你。」
「我不需要妳的感激,我只希望妳能健健康康的活着,随时随地的绽放妳的笑容。」微敛的眉眼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情意。「为我活下去,拜托!」握住她的手,曲扬风轻喃的声音里隐含最真挚的感情。
木华动容的深睇着他良久,最后,缓缓的颔首。
她想活下去,真的,好想好想。
如果还有明天的话……她要告诉他,「嘿,跟你说一个秘密,我发觉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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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华,客厅那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妳这边需不需要帮忙?」叶凤走进敞开门的房间,随即瞟到架上的留声机,「咦,这东西怎么会在妳这里?」
「那是扬风送我的。」她笑了笑,抹了抹额上沁出的冷汗,打包完最后一箱东西,她坐在箱子上略事休息。
「扬风?」一双桃花眼笑瞅着她,叶凤问道:「木华,妳老实告诉凤姊,妳跟他是不是在交往?要不然这小子哪这么好心,居然提供自家的别墅来安置育幼院的孩子。」
想不到那小子居然是鹰扬集团董座曲颂贤的儿子,鹰扬在台湾排名前十大企业集团,那小子的身价可想而知了,活脱脱一个钻石级单身贵族。
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东,当初竟会穷到跟她借支一万块钱,还在她的餐厅当服务生,说出去恐怕教人难以置信吧。
木华笑道:「凤姊,扬风是一个好人。」
「他是好人,但是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人,我看得出来那小子在追妳对不对?听凤姊劝几句,也许这小子现在是真的很爱妳,不过谁也没办法预料这份感情能维持多久,妳呀可不要一头栽进去,期望能跟他长长久久。感情这种事来得快,往往也淡得快,妳自己心里头要有个底。」
「我心里有数的,凤姊妳别为我担心。」木华站了起来,拥住了她,明天就要上台北了,她真舍不得她,「这几年来一直受凤姊的照顾,我真的很感激妳,凤姊,请妳多保重,将来不论我在什么地方,我都会诚心诚意的袒顺妳和康哥。」
「傻女孩,怎么说得好像不会再回来看我们似的,难不成妳这一去就不想再回台中了吗?」
「当然……会,只要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来看你们的。」隐瞒自己的病情不说,是不希望让一直很照顾她的凤姊替她担心,多年来承受着她的关照,她已经无以为报了,怎能再让凤姊为她忧心。
喀答喀答喀答……留声机里突然发出了异响。
木华和叶凤微讶的看向没有放置唱片的留声机,两人走上前。
「好像是从这个抽屉里发出来的声音,」叶凤试着拉了下,打不开,「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吗?木华。」
「放了一条项链。」她轻轻拉了下,抽屉便滑了出来。她一直觉得奇怪,似乎只有自己才能打开这个抽屉。
叶凤的眼睛霎时一亮,看着她拿到手里的钻石项链,「好大的一颗蓝……钻?」
她愕然震住,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那颗莹然璀亮的蓝色钻石。「风之泪怎么会在妳这里?!」
「咦,凤姊,妳也知道这颗蓝钻叫风之泪呀?」木华惊讶的问。
「因为我看过。」她脱口说道,从她手中接过来细看,真的没错,是风之泪。
「凤姊看过风之泪?」她看着她。
「……呃,」叶凤连忙解释,「我是说我看过它的照片,所以才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么大的一颗蓝色钻石,很有名的。对了,妳是怎么得到它的?它不是失窃很久了吗?」
「这颗钻石本来就放在这架留声机里。」木华将发现风之泪的经过扼要的说了下,「我也是从扬风那里才知道它叫风之泪呢。」
「是吗?想不到它竟然会……」叶凤低喃的自语着。
「木华,好了吗?」曲扬风走了进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好了。」
「既然这边有扬风帮妳,我去看看丁妈妈那边弄好了没。」叶凤将项链交还给她,匆匆出去了。
「妳怎么把风之泪拿给凤姊看?」
「刚才留声机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所以我才打开抽屉。扬风,你觉不觉得凤姊刚才的脸色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
「有吗?」曲扬风没怎么留意,将地上的三个纸箱放到推车上。
「这架留声机也要带去。」木华连忙将风之泪放回抽屉里,抱起留声机。
「放上来就好。」接过木华手上的留声机,放到三个纸箱上头。
「我怕摔到了,遗是我拿着好了。」伸出去想取回留声机的手被他制止。
「放心吧,我保证它绝不会掉下去的。」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苍白的容颜,墨瞳里盈满了怜惜,她不知道他有多想好好的把她捧在掌心呵疼,有多想将她深深的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肩膀分担她所有的苦难。
老天,她的遭遇已经够不幸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残忍的再剥夺她的健康,威胁她的生命?!
「扬风!」她知道,她感受得到他那满满的忧心和浓浓的情意,让他的眉梢为她染上了愁绪,她既心疼又抱歉。
她真希望如凤姊所说,他对她的感情只是暂时的,持续不久,这样一来,届时如果……她走得也比较安心。
他眼眸里的深情让她心悸,她垂下眸,瞥见他腕间的一道疤痕,转移开话题问:「欸,我早就想问你了,这道伤痕是怎么回事呀?看起来好像是用刀子割出来的。」
「它确实是用刀子割出来的。」那是年少轻狂的一个印记。
「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会轻生的人呀!」她双眸吃惊的望向他。
「我是不会,这是别人割的。」如果再在他身上烙上一道伤疤,可以挽救她的生命,他千百个愿意。
「别人,是谁这么狠心?」她轻抚着他右腕间淡淡的红痕问。
「我十六岁时迷恋上了一个同龄的女孩。」回忆起那段青涩的往事,曲扬风笑道:「她很美丽,简直就像电影中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楚楚可怜,让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油然心生怜爱,我也不例外,开始热烈的追求她。」
木华笑问:「结果你追到她了没?」
他摇首叹道:「追到了,却也是恶梦的开始。」
「恶梦?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有厉害的情敌出现吗?」她好奇的问。
「如果是就好了,那我可能就不会经历那段恐怖的日子了。」他接下去说:「和她交往的那阵子,刚开始还能忍受,但是后来我简直痛苦极了,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孩,只要我多看别的女孩子一眼,或是和女孩子说话,她就大发雷霆,胡乱的拿东西砸人,还口出恶言的嗔骂我,完全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娇娇柔柔,简直像个女暴君一样。」
木华想象着他应付着骄蛮女孩的情景,觉得好笑。「那你后来是怎么脱离这位女暴君的?」
「这可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你用苦肉计求去?」指着那道疤痕,她问。
「不是,我渐渐疏远她,结果她开始对我展开夺命连环Call,死缠不休,我要求跟她分手,她就扬言要死给我看,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每一样都玩过,那阵子我快被她搞疯了,我也知道她说要死是想吓我而已,但人命一条,我也不能看着她弄假成真,最后在她又拿美工刀威胁我要割腕的时候,我就跟她说有胆尽管割,不要再在我面前作戏了。」
「那……她真的割下去了吗?」听到这里,木华微讶的瞠大眼。
「割了,血当场就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那后来呢?她怎么样了,死了吗?」她惊问。
「妳应该问我怎么样了才对,她当时一刀割下时,我把手伸了过去。」
她愕然的望住他,「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如果我曾伤害过她,就以这个当赔罪,让她没有任何理由再来恨我。」
「你真狠!」她可以想象那女孩当时一定吓坏了。
曲扬风淡然的说:「不狠一点,继续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对她或是我都不是好事。」
「木华,货车来了哦。」丁妈妈在外面叫着。
「好,我知道了。」和曲扬风连忙将东西推了出去,她的手小心的扶着留声机,唯恐它会掉下来。「那经此之后她就没再找你了吗?」
「后来她家人安排她出国了,三、四年前她回来,阔别几年,她看来变得成熟多了,希望跟我重续旧缘。她不再无理的找我,而是用着各种借口,直到我不得不跟她坦白说,我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她才死了心。去年,我收到了她的喜帖,她打电话来告诉我,她终于找到了今生的挚爱。」
「这样也算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看来他之所以轻浮放荡,并非本性,而是其来有自,他以风流花心的形象包装自己,只是不希望让女人再爱上他。
「嗯。」他只希望和她之间也能如此的圆满。
荷米丝从留声机的紫铜喇叭探出头来,紫罗兰色的眼眸觑向木华。
「我能帮妳的就是这些了,至于最后能不能挽救妳一命,那就要看……妳的运气了。」她将视线调向远方的天际,幽渺的眸光透着浓浓的思念,喃喃的说着,「雷米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起以前我们那段快乐的时光,好想你,想得……心都痛了。」
第九章
台北盆地的上空灰蒙蒙的,燠热的天气让人心都跟着焦躁浮动起来。
注视着回异于往昔,不再老是漫不经心挂着痞痞笑容的儿子,曲颂贤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他不该以冻结儿子户头为手段,逼儿子安定下来。
短短时日,儿子是变得成熟多了,他却异常的怀念他以前那种轻浮无忧的笑容,至少比起他此刻眉眼间的愁容,无异是好看太多。
虽然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可是让儿子爱上一个生命危在旦夕的女孩,他怀疑这会是一件好事吗?
他怎么也没料到,一向放浪的儿子会这样一头栽进爱情里,儿子还允诺三个月后一定会给他一场婚礼,对象就是那个得到血癌的女孩,这简直就是拿结婚当儿戏嘛,万一那女孩撑不到……
他该不会想抱着一个牌位结婚吧,这么忖思着,曲颂贤更加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就不逼他,让他游手好闲、四处玩乐也没什么不好……
「怎么了,扬风,还是没有好消息吗?」姜淑娜温言的问着带着一脸疲色走进屋里的儿子。
「没有。」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茶水,他坐在沙发上仰头靠着,面无表情的瞪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上个月安排木华住进台北的万济医院,一并从台中请来她的主治医生杨仁安,与阙天笙介绍给他的三位名医一起会诊。
讨论的结果与杨医生当初的诊断相同,她现在最后的生机就是进行骨髓移植。
然而全球最大的华人骨髓库--慈济骨髓捐赠资料中心,一直无法配对到和她相符的骨髓捐赠者。
除了他自己和家族亲人,这些日子来鹰扬集团更是联合了茗风家的古月集团、皓风家的冷氏集团一起发动了旗下的员工去验血,三大企业一起动员,投下了庞大的人力和财力,今日得出的结果是一个也没有,倒是有三个与其它的白血病患者配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