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喂,安郁茜。」声音一样清晰甜美。
确定是她的声音,季裕棠按下免持听筒、挂上电话,还不忘扩音。
「是我,裕棠。」他嘴边含笑。
「嗨,你好,花很漂亮,谢谢你,而我也正要打电话给你,我的东西……」
「在我这儿。」他抢了她的话。
「很抱歉,我当时急着赶去摄影棚,竟然把东西落在你车上,想必对你造成困扰了。」她笑意盈盈的说。
「没关系,里头的东西一件也没少,而且我不收保管费,只是我猜想妳应该急着拿回这些幻灯片、NBA的VCD……什么的。」他莞尔道。
「嗯,看来你似乎已经翻阅过我的私人物品喽!」她的语气带点质疑跟调侃。
「我必须澄清一点,我真的不是存心的,因为我的同事为了借我的车去机场接他的父母,所以在出发前不可避免的搬动了妳的东西。」
「然后呢?」
「而我必须很抱歉的告诉妳一点,因为我的同事不幸身体虚弱一阵晕眩……」他的口吻凝重。
「怎么了?」她语气有些不安。
「其实也没什么,妳的幻灯片一张都没有损坏,只是顺序全乱了,另外妳的NBA赛事的VCD、Jordan的亲笔签名海报……我保证通通都完好如初。」
季裕棠拐了胡乃元一把,要他自行忏悔。
「欸,我是弄翻幻灯片的祸首,真的一片都没坏,只是乱了顺序,不过我愿意赎罪帮妳把……」
不等他说完话,季裕棠伸手一把堵住他的嘴巴,脚下制造几声混乱的噪音,径自抢白说:「对不起,他又晕眩了,听说是遗传疾病。」他以哀痛的口吻道。
「他还好吧?我建议他还是赶紧到医院做个检查才是。」
「谢谢妳的仁慈,竟然对他没有丝毫的怪罪。这样好了,我今天下班后帮妳把东西送到工作室去。」
「你帮我送来?」她尾音扬高,显得十分吃惊,「怎好麻烦你,还是我自己过去拿才是。」
「不,就让我为妳服务吧!我坚持。还有那些幻灯片,我自告奋勇帮妳整理妥当,当做是赔罪,好吗?」他情意真挚的说。
「你真的愿意帮我整理?」电话那端的声音听来很惊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欣喜。
「妳没听错,是真的,是我们弄乱了妳的东西,理当我来帮妳收拾。当然啦,如果妳愿意也帮我要一份Jordan的亲笔签名海报,我一定会感激涕零。」季裕棠风趣的说。
她对着话筒爽朗低笑,「呵呵……好吧,如果你愿意帮我整理那些幻灯片,Jordan的亲笔签名海报就是你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回答得笃定。
停顿须臾,对着电话,季裕棠收敛方才的玩笑口吻,转而以一种深情款款的语调说:「那么,我们晚上见了,掰掰。」
话落,他按下结束通话键,忍不住想要欢呼他趋近完美的胜利,转身和胡乃元、岑修贤相互击掌。
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
另一头工作室里,安郁茜挂上电话,手指抚弄着花束,一样是满怀着得意的笑容。
「安姊,看来妳胜算很大喔!花香浓郁……」贺德走来搭腔,不忘贪婪的戳着花店刚送来的花束。
贺德是她工作室的第一助理,关于她为了屏风和派翠西亚打赌的事情,知道得巨细靡遗,用Jordan的亲笔签名海报当做钓饵也是他想出来的,只是签名是出自于安郁茜手笔,而不是篮球天神Jordan。
「小贺,他说晚上要帮我把东西送来工作室,还说要帮我整理那些幻灯片欸!」安郁茜睐过一抹眼神,揶揄的味道很浓,「原来篮球天神Jordan的魔力超乎我想象中的大。」
「他自告奋勇要帮忙整理幻灯片?安姊,妳没骗我吧?天啊!这实在是太棒了,我爱他──」贺德高兴得手舞足蹈。
「瞧你乐的,」她拧了他的脸一把,「好像我平常是多折磨你似的。」
整理幻灯片一直是贺德专属的苦差事,至于那些被季裕棠的同事打翻的幻灯片本来就还没整理归档,别说安郁茜为了赚到免费劳工而高兴,还有贺德,一想到有个傻小子愿意替他接下这苦差事,他爽快得只想大声欢呼!
「虽然乍看之下工作轻松,但是多做几回就知道有多痛苦了,」贺德还晕陶陶的,「安姊,所以说,我今天可以不用加班了!真好……」
「看来在我赢得赌注之前,你会有好一段乐不思蜀的日子。去吧、去吧,今天早点回去陪你老婆小孩。」
「那我就先说掰喽,安姊,我老婆若是知道妳的善行,一定很爱妳。」忙不迭的送上飞吻,贺德拍拍屁股走人。
第三章
一到下班时间,季裕棠火速的将东西全数塞进后座,随即飞车前往安郁茜的工作室。
一路上他恣意的哼唱着歌曲,对于未来充满了期待,包括他的新恋情,还有成功恋情伴随而来的员工旅游,尽管是十二月天,他却情绪高亢,像热烈燃烧的炉火。
工作室里的安郁茜已经把一切打点好,虚席以待,就等着季裕棠的到来。
电铃一响,她跳下沙发,解开发束,从容的打开玻璃门,一阵冷风入侵,迎面而来又是一束红玫瑰,冷冽的花香扑鼻。
「又送我花──」就算白天她才差点被花海淹没,但是她仍是开心的笑了,就像每一个收到花束的女孩那样,又惊又喜。
季裕棠的脸孔从花束后露出,「我以为妳会喜欢的,怎么,不喜欢?那么……」他弯下身扛起那些急待归还的东西,「那么送妳这个好了。」
「呵呵……」她又是咧嘴一笑,搓搓发凉的双臂,赶紧退了一步招呼他进门,「快进来,你一定还没吃饭吧!很抱歉,我今天得在工作室整理一些东西,所以我们没办法出去吃饭,我叫了份外送披萨,希望你别介意,改天我再请你好好吃一顿。」清丽的面容写满歉意。
「没问题,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假若是妳忘了的话,我可是会厚颜索讨的喔!」季裕棠一脚跨进了她的工作室。
今日的她把初见时的不羁与潇洒收拾起,屋里的暖气让她能在寒冬时节只穿着一件短袖上衣,浅粉七分裤,脚下的娃娃鞋青春的在踝上缠绑着细带,简直就像个青春洋溢的天真少女。
偌大的空间一片昏暗寂静,唯一的光明是在她书桌上捻亮的一盏灯,透着幽暗的迷蒙。
工作室里所有的装潢陈设都是全然的简单、整齐,简易的摄影棚在最里头的角落一隅,一旁的灯架、布幕都收拾妥当,呈现着绝然的空旷与素净,这跟他想象中特立独行、前卫艺术的摄影工作室是天差地远的两极化,这里的一切就跟此刻安郁茜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清爽明快,什么东西都归纳得完善,没有一丝的凌乱,让人一目了然。
空旷的感觉就像在宣告着,工作室的精神是因为她的存在,其它都只是多余,就心理层面而言,这是有某部分的自恋、自我。
「先来吃东西吧!」她招呼他过去。
她捻亮了另一盏吊灯,灯下的桌子上摆着热腾腾的披萨,还有两罐冰凉的啤酒,季裕棠放下东西,快步走了过去。
「啤酒可以吧?工作室里只剩下啤酒。」她扫了他一眼。
当然只有啤酒,因为可乐是她的,谁都不准喝,况且喝酒才有机会让他酒后好乱性啊!安郁茜贼贼的想。
在这样的灯光下,眼前的她特别明亮动人,季裕棠盯着她的脸庞静定凝望,沉吟半晌,嗓音低哑的呢喃,「能够再见到妳,连喝白开水都会觉得甜。」
安郁茜抿唇一笑,面露娇羞的低下头去,为两人独处的空间增添了一抹氤氲的情愫。
他们安静的吃着,心里各怀心思,偶尔啤酒瓶礼貌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恋慕,不时为对方递送纸巾、擦嘴,往来的频率像是默契十足的情侣,只是两人都聪明的不曾言明什么,各自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这份微妙的感觉。
简单的晚餐后,季裕棠坐在铺着地毯的地上,脚边四散着急待归档的幻灯片,而安郁茜则坐在她专用的位子上,佯装接续未完成的工作,实则打量着他的背影。
一如她所想,季裕棠确实是位能言善道的个中好手,他善于宠溺女人,即便对方再难缠,他也会沉稳的一一卸除目标者身上的芒刺,非要她们心悦臣服于他的款款柔情不可,是个挺具有行动力的男人。
季裕棠忙着把幻灯片放到适当的位置,然而他可没忽视背后的那双眼睛,那么坚定的想要剖析他,她很聪明,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显露适当的表情,连说话都彷佛是经过挑拣的合宜得体,但是她的眼神太……誓在必得,反而给人有种强势的侵略感。
唔,怎么?难不成她把他当成一座可攻掠的城池?呵呵……
季裕棠窃窃的忍住笑,他承认自己挺喜欢安郁茜的,她有趣且具有挑战性,跟这样的女孩谈恋爱,想必每一次交手都会是精采绝伦。
半个小时后,安郁茜关上了计算机,季裕棠回头看她,「妳工作完成了?」
「嗯,」她浅浅一笑,「不过有人进度似乎严重落后。」
「还不快过来帮我,这幻灯片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野蛮。」
「唔,野蛮,我喜欢你的形容词,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我的幻灯片是野蛮的。」她拎着啤酒瓶走来,在地毯边缘学他脱下了鞋子。
「对,野蛮,所以请妳亲自来整治它们吧!」季裕棠把其中一份交给她负责整理归档。
两人捻着一盏小灯,蹲坐在地上寻找一片又一片的幻灯片,不时手掌会抢夺共同一片而发生拉扯。
「给我──」他的模样傻气又霸道。
「那是我的!」她像个幼稚小孩那般任性。
然而下一秒,两人却又会相对大笑。
「这是到哪里拍的?」季裕棠把幻灯片仰天拿高,依着唯一的光源,看着里头孩童们无辜的瞳孔。
「印度,两个月前我到印度自助旅行,你也知道,摄影的人老是习惯随身携带相机,什么都想要透过镜头来看,看到感动的就按下快门。」
「可惜……」
「可惜什么?」她别过脸怔然的看着他。
「可惜我们俩那时还没相识。」他的眼睛直直望进她的眸底深处。
安郁茜有些无法招架,连忙笑着掩饰慌乱,低下头去。
「我不懂摄影,可是我喜欢这些妳看到的画面。」
「喔,真的吗?」
「妳质疑我?」他依然忙着手边的动作。
「我想知道为什么。」喜欢人人会说,但是为什么喜欢,可就不是每个人都说得出来的。
「在妳的镜头捕捉下,这些孩子们虽然衣衫褴褛,可是我觉得他们像天使,用最纯真的眼光看这世界,在他们的眼中,我看到他们对妳的信赖。」
她凑过去看着他手中透过小灯显现出的影像,「他们很贫穷,对未来看似充满希望却又无奈万千,贫穷像是无法挣脱的宿命。」她声音轻缓呢喃,似是怜悯又感伤。
「虽然贫穷,可是他们没有失望,妳看,这里头的每一双眼睛都这么炯炯有神,他们的灵魂是坚定的,透过镜头,他们在向妳传递他们灵魂的存在。」
她接过他手中的小卡,仔细的收藏在她的档案里,没有说话,是那么的寂静。
室内宁静如夜,他们的呼吸与手动声是唯一的旋律,她的发香淡雅,在这寂静的夜晚别有一丝况味。
「嗯?怎么会少了一片?」安郁茜低头在地毯上寻找着。
「有少了吗?」他赶紧帮着检查确认,「我敢保证公司会议室的地上没有任何遗落。」
她整个人越过他的身体,在他身侧及脚边仔细寻找着,「会不会是被压在你脚下?」
「有看到吗?」他配合的转身抬脚。
突然间她喳喳的嚷,「欸,找到了,被你坐在屁股下了啦!讨厌……」
安郁茜伸长手去拿,季裕棠配合的抬起尊臀,突然她重心不稳,整个人就跌在他身上。
「小心──」他伸手揽住她的腰。
彼此的身体产生了撞击,她单手撑在他胸膛上,扬起的眼眸正巧与他四目交会,他的手圈着她的腰,那么的纤小,他俩之间的距离好近,连呼吸的频率都如此清晰。
「对不起!」她慌乱的别过视线,挣扎着起身。
然而季裕棠却叫人意外的使劲把离开的她再度搂回,这一回,安郁茜是整个人趴在他的胸膛上。
「你──」她错愕的惊呼,不解的看着他。
凝视半晌,他什么也没说,单手撑着她的后颈,唇就这么狂妄的压上,吻得她措手不及一阵惊愕。
他的吻太具侵略性了,安郁茜几度想要推开他,然而他的力气总是占了上风。
直到气喘着分离,她窘迫气恼的扬手挥去,他竟一把接住,她感觉自己真是失策,竟然错估了男人的天生优势。
「放开……」她拗转着手。
季裕棠大胆的凝望着她,「妳觉得,像我们两个这样,是不是很适合用接吻开始我们的爱情?」松开箝制她的手,他流连在她的唇上摩挲。
像我们两个这样?他的意思是什么?
她僵着身体,不知所措的任他抚摸着自己的唇瓣,忽地,她愠恼的咬了他的手指,目光狠狠的瞪着他,然而他却不怒反笑,欺身上前,又是一记缠绵悱恻的吻。
她在沦陷,从她慌乱的眼神中,他看得出来她的不知所措,虽然她看似精明,但是还是无可避免的有着女人容易心慌意乱的毛病,又或许,她不曾被人这么放肆的对待过,难怪她一脸的惊愕。
太快了,他们之间来得太快……安郁茜不安的想着。
他的渴求越来越多,几乎要不受控制。
不,该缓着点,别吓着她,这不是一夜情的追逐,而是在建构一段长远的感情。季裕棠在心里告诉自己。
半晌,室内仅剩两人急促的呼吸,她靠在他胸膛前不断轻喘,他阖眸抚着她的长发,两人都在想该如何打破沉默,才不会挑起尴尬。
忽尔,音响的定时器在整点时刻响起,轻柔的曲调弥漫,安郁茜像是乍然苏醒的离开他转而起身,故做镇定的抓起早已不再冰凉的啤酒,仰头饮下,「时间晚了,你该回去,今天谢谢你的帮忙。」她的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抖。
季裕棠跟着站起身,只是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嗯,我是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