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满怀爱意的目光中,握著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著。在那无数的梦中,他也是这般看她的。
曾是让她沉醉的美酒,如今是穿肠的毒药,而她,舍不得下饮。
至少就让她拥有这两个月吧!老天至少欠她这个。哪怕日後她得眼睁睁地看他爱上与他年龄相当的女孩,看著他成家立业,甚至让他的孩子喊她一声姨婆……
她的双手安定了下来,转头给他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管这突来的转变是为了什么,陆以轩都没有心思去追究了。
他抓著她的手,「先在路边停车。」
「你晕车吗?」她转著方向盘,慢慢往路边停下车。
「只有你才能让我晕头转向。」他喃喃说著,把她从驾驶座中拉进怀里。滚烫的唇舌像是燎原的野火,焚烧著她的颈间胸口。
这一回寻寻毫无顾忌地回应著,舌尖主动采入他口中与他纠缠不休,纤纤十指揉乱了他一头短发……
急促的喇叭声蓦然惊醒了两人。他们的车并没有完全开出车道,已经阻凝了後方来车。
寻寻恋恋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下,收回在他颈间的双手,放回方向盘继续开车上路。
一路上他只是盯著她笑,目不转睛地欣赏她每一种表情,像一个孩子刚刚得到心爱的玩具,一刻都舍不得松手,紧紧护卫著,生怕别人要来和他抢。
回味著她方才回应的热切,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向她微微红肿的柔软双唇。她也这样吻过别的男人吗?一定有的,隐约记得,母亲提起过,她以前常常相亲
想到这里,陆以轩便觉得十分不痛快,明明知道,以她的年纪「阅历丰富」是必然的。其他的男人又不是瞎子,怎肯放过她?
虽然明知这种嫉妒心十分幼稚,他的目光中仍无法自主地夹带了些许责备。
不解他突然沉下来的脸色,正想开口询问。
「你是不是交过很多男朋友?」他闷闷地问,「是不是也像刚刚吻我那样地……吻他们?」
寻寻失笑,唇角微微地往上弯。啊,这孩子吃起莫名其妙的醋来了。她空出一只手握著他,「他们都不是你,我一直都在等你。」
等得——她都者了。
「真的?」明知是安慰他的话,笑容还是回到他脸上,比之前更加灿烂。
「你让我等得好苦。」找得好苦。他不是失约,只是来得晚。
「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你受苦。」他坚定地说。
永远对两人而言都太沉重了。她的笑意变得有些缥缈,几乎埋怨起他太轻易说出这两个字。
你不曾记得,也不会做到。
这也不是他的错。
只是命运自以为是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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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训练的最後一天,陆以轩快乐地跑出校园,向等在校门外的人儿奔了过去。
「寻寻!寻寻!」他远远地就喊著。
寻寻听到他的呼唤,倚在车门旁,含笑地望著他。
一个意外出现的女孩,穿著女中的制服,挡在两人中间的路上。
「陆以轩,这个给你。」女孩垂著头,怯怯地递出一封信。
他没有伸手去接。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情书。以前他会收下,不想让她们当场太难堪,但是不做任何回应。
「对不起,我不能收。」寻寻也看到那个女孩了,不可以让她误会。
女孩没有想到他会当面拒绝,羞红了脸,几乎要哭出来了。「陆以轩……你……」她抖著声音,语不成句。
寻寻站在几步外,没有继续走近。那女孩十分美丽而年轻,应该和以轩同年吧!他们的谈话声低低的,她听不清楚,但大概猜得出。
婉清曾经得意地告诉她,以轩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有女孩子倒追他……
她也看出他并没有接受。这并下能给她多少安慰,早晚,他会遇见一个他喜欢、也适合他的。
「寻寻,我们回家吧!」他不再理会那个女孩,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往车子的方向走。
女孩不死心地跟了过来,「陆以轩……」
「你还要怎样?不都跟你说了吗?!」他有些不耐烦了。
「别对人家这么凶。」寻寻看那女孩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有些不忍。
女孩听她语气和悦,大著胆子向她自我介绍:「您是陆妈妈?您好,我是杨如馨,希望能和陆以轩做个朋友,您不会反对吧?」
陆以轩更加恼怒地瞪她一眼,「寻寻别理她,我才不会喜欢这种幼稚的小女生!」
寻寻明明知道旁人眼中他们看起来像是什么,「陆妈妈」这三个字仍然让她的脸色惨白。她放开陆以轩的手,沉默地坐进驾驶座。
两人一路无语地回到家中。
「寻寻,你别这样。」一进家门,陆以轩终於忍耐不住。
「我很好,你别担心。」她勉强一笑,「你一定饿了,对不对?都这么晚了。我去厨房下碗面,你先去洗洗手,洗把脸,准备吃饭,好不好?」往常他们会在市中心吃过饭才回来,今天谁也没心情想该上哪儿去用餐,就这么一路开车回家。
陆以轩现在最不担心的是午餐问题。正因为寻寻不多说什么才让他忧心如焚。
「寻寻,你要相信我,除了你,我再也不会喜欢别的女人。」她所以为的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在他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一等他成年,谁反对都没用。
她仍然低著头,闪避他深情的目光。
「你要我发誓,才肯相信吗?好,那我……」
寻寻拉下他举起的右手。真是个孩子!他还没学会有太多的事是天意,半点不由人。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你也相信我爱你的,是不是?你呢?你是不是也爱我?」他急切地问。他对自己的心意一清二楚,对於她的,却不是那么有把握。她从不曾说过,连一句喜欢都没有……
对一个小男孩说那三个字是荒谬的,可是她又怎能下爱他?在好下容易找到他之後?「我爱你。」她低而清晰地吐出这句话。
陆以轩忍不住兴奋地把她抱起来转个圈圈,灼然的双唇在她脸上颈问落下无数个吻,然後在她柔软的唇上定住,缓缓地游栘,慎重而虔诚地,仿佛是为了烙下—个印记。
她留在他怀中许久许久,又似乎只有片刻,最後她说:「去找点东西吃吧,我听到你的肚子在咕噜叫了。」
陆以轩大笑,「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说这么没情调的话!你应该假装没听到的啊!」
「不行啊,我伯你待会儿也听到我的肚子叫了,这叫做先下手为强。」
「对啊,早上你比我吃得少得多,现在一定比我更饿了。今天我来下厨,让你试一下我的手艺。你别不信,我很会作菜的,你想吃什么?荷包蛋?蛋炒饭?洋葱炒蛋?还是水煮蛋?随便你点!」他得意地说。
好——伟大的料理啊!「你上辈子肯定跟那些会下蛋的鸡啊鸭的有仇,还是我来吧,我会在你那碗面里加个水波蛋的。」
「那我来帮忙!」他牵著她的手往厨房走。
寻寻顺服地跟著他,如果能这样一辈子跟著他走……
那神仙眷属一般的日子终於结束了。
开学前,他们商量过了,等开学後,陆以轩就搬到学校宿舍去住。一来通勤的时间太长,没剩下太多的时问可以念书;二来和她在一起,剩下来的有限时间,他也不会有多少心情去念书。
现在他的前途有了明确的目标,虽然舍不得搬定,他还是明智地下了决定。他得要考上理想的大学、找到理想的工作,才养得起自己的女人。
寻寻固然有钱,但他可不是靠女人养活的小白脸。
「行李都收拾好了?」
「嗯。」陆以轩点点头,「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门户,三餐要按时吃,不可以我不在家就随便打发了。周末下午来接我,路上要小心开车,记住了吗?」他一再叮咛,有一万句说不完的话。
寻寻也点头。他每说一句,她就点一次,点得脖子都酸了。「都知道了,我们上路吧!」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放下背包,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吻著她,好一会儿才轻喘地抬头,「你一定要记得想我,但是也不可以太想,害自己失眠,知道吗?」
寻寻听了既想哭又想笑,眼泪滚了下来,唇边绽出一朵微笑。千言万语,最後只吐出最下重要的一句:「你要好好读书。」
「别哭啊,礼拜六我们就可以见面了。」他安慰道。
寻寻忍不住要取笑他:「原来你也知道啊!瞧你对我吩咐这个,对我吩咐那个,好像要离开多久似的。」这时她倒忘了,刚刚是谁还忍下住掉泪的。
陆以轩辩解地说:「可是我们从来没分开过那么久啊!」
我们分开的时间比你记得的,要久了许多。她在心中说著。
磨磨蹭蹭了半天之後,车子终於慢慢地开上公路,很快地到了学校。
她没有陪他进宿舍。她看他的样子,无论如何,下像一个做长辈的。而宿舍中人来人往……
回到家後,她直接上楼,走进他的房间,在他的床上呆呆坐下。
架上有他的书。詹姆士米契的小说:《夏威夷》,《南极星》,《沙漠之恋》。她抽出一本,读著他也读过的句子。
读累了,就在他床上躺下。枕间遗留有他的气息,她深吸了一口,觉得比较有力气去做别的事了。天都黑了……
窗外是一片深幽的暗蓝,山脚下早已灯火通明。邻近人家的窗口也都已透出暖暖的灯光。她走上顶楼的阳台,西空中夕阳的余晖渐渐隐去。归巢的鸟儿让这屋子显得更加寂静无声。昨日这个时候,他们也在这儿欣赏落日,伴著他朗朗的笑语
周末就可以看到他了,她告诉自己。
然後还有下一个周末。
到什么时候呢?她几乎可以预见那一天的到来。他爱上一个女孩,觉得她成为负担……
她会让一切在那之前结束的。逼他去做一个痛苦的抉择是不公平的。
晚风掀动她的衣襟,秋日将临,然後又是冬天了。
她与他并不是活在同一个季节。她的秋天将要结束,而他的春天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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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著学校的围墙,一边不耐地看著手表。他都已经放学半个钟头了,还没看到寻寻的身影。原本他满心以为一走出校门就可以看见她。
她那部黑色的小车终於从路口转了过来。他奔了过去,钻进前座,还来不及开口,先俯身过去,在她唇上热烈地一吻。热恋中的情人是没有任何耐心的。
寻寻红著脸,不安地转头看看车外,这儿人来人往的……
「我好想你啊,你呢,想我吗?」
「你说过不可以太想你的,所以我一点儿也没想……」她半开玩笑地说。
「敢不想我!」他著恼地瞪她一眼,「回家後看我怎么惩罚你……」
她打断他的话,「一点也没想到不想你。」
陆以轩露出笑容,连眼中都蕴满了笑意,「这才像话。」
「不像话的是你吧!刚刚路上那么多人,你还……」
「我等不及了嘛!今天怎么这么晚?」
「塞车啊,没办法。中午想吃些什么?」她发动车子,驶离学校。
「你啊,我可以点这道菜吗?」他的双眼亮晶晶地盯著她嫣红的唇,那不是胭脂的颜色,是他方才的成果。下过,似乎可以更红些……
她低笑一声,「厨师今天罢工,不供应这道菜。想点别的吧!」
「小器!」
「对了,」她敛起笑容,「你妈妈今天打电话给我,说她耶诞节的时候会回来看你。」
「这么快?我本来以为她寒假的时候才会回来。」他不是不想念母亲,只是他和寻寻……如果她知道……
他不安地看了寻寻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绝对不可以让你妈知道我们是……」是什么?她难以想出妥当的用诃。每个人都会认为陆以轩是老妖精手下的牺牲者……她自嘲地想。
「我知道。」母亲若是看出他和寻寻的事,多半会将他五花大绑丢进飞美国的班机。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抗之前,他们得要小心点。
现实的阴影笼罩了两个人,他们取消原先的计画。本来他们还打算去看电影的。「乱世佳人」正在重映,或者去看「法柜奇兵」。
这一日郝思嘉已失去她的魅力,印第安那琼斯的冒险只是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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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诞节在不被任何人期待中降临,
寻寻在前一日便到机场接回了叶婉清。她带著行李,住进了锺家另一间客房。
当天晚上,餐桌上慎重地点起了蜡烛,陪衬一桌丰盛的菜肴。一只烤到恰到好处的鸡放在餐盘上,令人垂涎欲滴。寻寻和以轩都没准备圣诞礼物。他们一点也没想到要给叶婉清一个「惊喜」。
「哇!寻寻,我都不知道,你现在的手艺练得这么好,居然可以做出一桌菜来。」叶婉清望著那桌佳肴,笑容满面地说。
寻寻倒有点觉得自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偷走了婉清的宝贝儿子,就算有一百桌好菜,也弥补不了。
「过节嘛!应应景。」寻寻唇角微扬,淡淡地说道。
「轩轩,这些日子你可没太麻烦钟阿姨吧?」她转向儿子殷切地询问。不过她是满有把握的,对於儿子的早熟与懂事。母子俩虽然爱斗嘴,他其实并不太需要人家为他操心。
「妈,我一直都很听话的。」谁听了谁的话呢?他忍不住向寻寻投去耐人寻味的一眼。
她一直低垂著头,专注著盘中的食物,仿佛那有多吸引她似的。
其实根本就没吃下几口。
这个他也注意到了。她只是为了要回避他们母子俩的目光。
唉,他在心中悄俏叹气。她的心虚是欲盖弥彰。她觉得对不起所有的人,包括他在内。不像他,隐瞒只是出於现实的考量。
一顿晚餐,就在母子两人说说笑笑、寻寻静默旁观中结束了。
叶婉清帮著寻寻把餐具放进水槽,餐桌三两下就清得乾乾净净。
「婉清,你和以轩到客厅去坐吧!剩下的来我就好了。你们母子俩那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往日陆以轩会抢著去做善後的工作,可是今晚他可不放心让寻寻单独和母亲在一起。他挽著母亲的手定进客厅。
一待坐定,叶婉清忍不住问起儿子:「寻寻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话又比以前更少了。」
「没有啊,她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他话锋一转:「妈,谁和你在一起,相较之下,都会显得话很少的。」陆以轩开玩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