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文在哪学的?」如月粉脸微红,怕他察觉自己的感觉,她连忙将手放回外套口袋里,朝屋子里走去,边顾左右而言他的称赞道:「很少见到讲得这么标准的外国人。」
「以前就有点兴趣,这边学一点,那边学一点,后来遇到会中文的朋友,常常讲,就渐渐比较流利了。」他跟在她身后,走进那栋荒废的屋子里。
「真不错。」她往屋后走,一边检查屋子里的状况,一边问:「你是哪里人?美国?」
「嗯。」
一只八脚大蜘蛛从墙角爬过,她瞥了那只蜘蛛一眼,小心翼翼的避开牠的行进路线,莫森见了不禁微扬嘴角。
两人来到屋子后方,这里是厨房的部分,但隔间的墙早被人打掉了,连橱柜瓦斯炉都被人拆走,只剩下曾经摆放过的痕迹。
如月看着那被拆得一干二净的厨房,心口微微一抽,她暗自叹了口气,转身朝那座扶手已经被虫蛀得有些破烂的楼梯走去。
「妳确定这楼梯还可以走?」见她一副要上楼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
「应该可以吧?」她一耸肩,不是很确定,她试探性的踩了踩第一阶,还满稳的,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去,连爬了几阶都没事,她不禁放心的回头和他微笑道:「看来只有扶手坏掉了而已。」
莫森点头跟上,两人上了二楼,楼上的隔间墙还在,两房一厅一卫,加上前后阳台,虽然没有任何家具,但是除了满布灰尘和蜘蛛网之外,情况倒是比一楼好多了。
她来到其中一间房,这间房堆放了一些杂物,她一眼看见一只古老的台灯,微微一愣,很快的走上前,拿起来一看,那果然是她小时候曾用过的台灯。
那台灯除了一个可以自由弯曲的软灯架之外,灯座上还有个黑色半圆形的物体,物体前方是个镜子。
经过多年的时间,上头早沾满了灰尘,但整个台灯看起来却还好好的。
她伸手抹去镜面的灰,只觉得喉咙发紧。
「妳还好吗?」
「还好。」她回过神来,抱着台灯和他解释,「抱歉,我只是没想到它还在。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台灯,你看这个镜于,它后面的半圆里其实有个小灯,开关按一次会亮上面的台灯,再按第二次,下面这里会亮起来,可以当小夜灯,里面还有一帧小照片,灯一亮,镜子就会显现那帧照片。我小时候好喜欢它,觉得它很神奇,后来离开时没来得及带走,一直觉得很难过……」
发现自己讲太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了下来,却发现他似乎不太介意,反而开口问。
「妳小时候住过这里?」
「嗯,住过一阵子。」她抱着台灯,看着周遭,想起以前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有些感伤的说:「我国一时,父母闹离婚,我妈把我丢给阿姨,这里以前是我房间。」
「抱歉。」不知道会触及她的伤心事,莫森喃喃道歉。
「没关系,都过去了。」如月摇摇头,笑着说:「何况我当时在这里住得还满愉快的,虽然阿姨很孤僻,但她收藏了很多小说,我记得我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中,用这台灯偷看小说。」
听她这么一讲,恍惚中,他仿佛能看见少女时期的她,躲在棉被里偷看小说的模样,难怪她会这么喜欢这座台灯,它曾陪她度过最不好受的时期,对她来说,它不只是灯而已吧。
「它还可以用吗?」
「不晓得,应该不行了吧,都已经那么多年了。」
见她虽然这么说,却还是一直抱着那古老的台灯,有些恋恋不舍的模样,莫森不禁道:「试试看吧,说不定还能用,如果坏了,应该早就被人丢了才对。」
她闻言双眼一亮,连忙找出插座,将插头插上。
岂料,那灯却一点反应也无,丝毫没有亮起来的样子。
她再按了开关两下,台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一时间,不禁有些难过。
「也许是灯泡坏了。」见她神情有些黯然,他开口安慰。
「大概吧。」她一扯嘴角,不抱希望的抱着它站了起来。
虽然它坏了,她却依然抱着它,见她对这座台灯似乎还是有些依恋,莫森忍不住开口,「可以给我看看吗?」
他的要求,让如月有些微讶。
「也许我能试着修修看。」
「你确定?」她闻言,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希望。
「当然。」他微微一笑,「不过不保证一定能修好。」
「没关系,总比没试过好。」
第三章
冬天的阳光很暖,蓝天一望无际。
前方的海面上,偶有轮船缓缓驶入海港。
捧着一杯热茶,巴如月披着一件暗红色的披肩,坐在「蓝色月光」餐厅外的露天咖啡座的椅子上,看着自家院子里那三个截然不同却同样引人注目的男人。
屠海洋、耿野、莫森。
她的木工们。
这句在脑海里浮现的陈述让她不自觉地挑起左眉,忍不住想笑。
屠海洋、耿野、莫森。
这三个男人无论外型和个性都十分不同。
屠海洋高大威猛,较为沉稳,给人十分可靠的感觉。
耿野开朗狂放不羁,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男性费洛蒙。
莫森俊帅冷静,劲瘦的体型虽然没其他两人壮硕,略带忧郁的气质和外貌却更吸引女人的目光。
他们三个每次站在一起,总会吸引旁人的注视,同时也带给她很大的压迫感。
如此吸引人的男人来一个就让她有点无福消受了,他们三个第一次一起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差点看傻了眼,之后因为紧张手心一直冒汗,说起话来也有点结结巴巴的。
老天,那天真糗,但面对三个这般成熟性感的男人,谁能怪她表现得像花痴一样?她就不信有哪个女人同时面对他们三个能完全免疫。
幸好,经过这几天的讨论和沟通下来,她总算比较习惯他们的存在,和他们说话时也不会结巴出糗了。
今天早上,他们终于把装潢的材料弄来开工了。
电锯和敲打的声音持续了一整个早上,她没别的事好干,只好到桃花的店里坐着喝茶,顺使监看进度。
话说回来、说他们三个是木工,她真的是怎么看都不觉得像,偏偏这家餐厅和住家的木工又真的好到不行。
即使如此,开工之前她还颇怀疑这工真的是他们做出来的,但一早上看下来,那三个男人还真做得有模有样。
「这画面看起来真养眼,对吧?」
如月闻言吓了一跳,嘴里那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她捂着嘴,一抬头,就看见邬晓夜站在一旁,微笑开口询问.
「我可以坐吗?」
「当然.」她红着脸咽下那口茶,连忙回道:「请坐。」
看着那气质沉静的女人端了花茶在同一桌坐下,一时间巴如月心里倒是有些忐忑。
一是没想到她会来和自己同坐,二是没料到像她也会说这样的话.
邬晓夜是耿野的老婆,她的冷和耿野的热给人感觉十分极端,事实上,她在知道那老是嘻皮笑脸的耿野是这女人的老公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但这对夫妻相处起来却非常自然。
他们夫妻和海洋及桃花这对是很好的朋友,两对夫妻一起合开了这家餐厅,不过耿野和邬晓夜并没住在这边,而是住在附近的一栋公寓里。
她记得,这一对夫妻也有孩子,两个,都是女孩。
大的在上国中,小的那个还没开始上学,个性似乎有点过于安静,她怀疑那孩子有自闭症,邬晓夜到哪里都带着那女孩,不过今天倒是没看见她.
「抱歉打扰妳,不过桃花要我请妳帮我们试吃看看新烤出来的饼干。」晓夜嘴角微扬,将餐盘上的巧克力饼拿到她面前,「刚出炉的,吃点吧。」
如月捧着茶杯,眨了眨眼,很识相的拿了片饼干,咬了一口。
没想到,这饼干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好吃呢。
「哇,真好吃。」如月惊讶的看着晓夜,「妳们加了熏衣草在里面吗?」
「对。」晓夜闻言,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开心的说:「我自己有在种熏衣草,桃花知道后,便说要试试做香草饼干。」
「妳有在种熏衣草?」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精神就来了。
「只有几盆,不多,自己玩玩而已。」晓夜看着她问:「我听他们说妳想开香草和精油店?妳的香草是活的还是干燥的?」
「都有。我打算除了卖精油和香草盆栽之外,还要进一些有机的香草和精油的副产品,像是香草蜡烛、肥皂,乳液等等。」见她比想象中亲切,如月放松了下来,和她聊了起来.刁专卖一些纯天然有机的花草产品,妳要是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常来看看。」
「听起来真不错,妳取了店名了吗?」
「呃,还没。」如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想过一些,像是月光森林之类的,可是好像都不太对。」
「妳觉得哪里不对?」晓夜一手支着脸,感兴趣的看着她问。
「我也说不出来,总觉得好像……」如月秀眉微蹙,一手在半空中挥了挥,苦笑道:「power不太够的感觉。」
「这样啊。」晓夜轻笑出声,「没关系,妳慢慢想吧,反正等他们那三个把房子装潢好,还要好一阵子呢。」
「是没错啦,只是一些申请作业没店名的话无法进行。」她一扯嘴角,无奈笑笑,「像名片啦、招牌这些也都没办法弄,我想到就一个头两个大。」
「呵,也是啦.」晓夜搅拌着杯中的玫瑰花茶,提议道:「不然可以请大家一起多想几个,集思广益一下,说不定会有不错的点子呢。」
「如果能这样当然是最好,不过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往隔壁方向看去,莫森刚好回过头来,视线和她对上,嘴角轻扬的和她点了下头。
如月见状,俏脸微红,不过还是和他微微颔首。
「别人我不晓得,不过莫森一定不会嫌麻烦的。」
「为什么?」如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
晓夜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玫瑰花茶,轻松自在的看着她微笑,「妳不是他女朋友吗?他要是嫌麻烦,怎么会带妳过来?」
巴如月眨了眨眼,过了两秒,才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女朋友?谁?她吗?
天啊,怎么又一个搞错的?
如月瞪大了眼,一张脸蓦然涨红,连忙开口,「不是,妳误会了,我不是他女友。」
「不是?」晓夜一愣。
「不是。」她尴尬的摸着脸,「他只是好心帮了我而已,桃花,呃,没和妳说吗?」
「没有。」晓夜抱歉的笑着道:「对不起,她只说妳是莫森的朋友,要搬到隔壁开店,妳又睡在莫森房里,所以我才以为……」
OK,至少现在她晓得桃花不是多嘴的八婆了。
「他只是把房间让给我。」如月又好笑又尴尬,只得把自己那天的情况简单再说一遍。
「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好意思。」发现自己搞错,晓夜也觉得尴尬。
「没关系啦,妳别介意,而且我的确是睡他房里,妳会误会也很正常。」她红着脸挥挥手,要晓夜别放在心上。
两个女人相识而笑,晓夜喝了口茶,忍不住再问:「所以,妳现在有对象吗?」
她一扯嘴角,自嘲的说:「没,我刚被人甩了。」
晓夜微微一愣,喃喃道:「抱歉。」
「不用,我这几天想开点了。」如月摇摇头,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小汤匙说:「其实我会和他在一起,只是年纪大了,才慌慌张张的想找个人嫁了,加上他和我本来就是朋友,个人条件很好,又对我不错,所以他一跟我求婚,我就答应了,根本没多想自己和他是不是适合.当我发现他爱的是别人时,被耍的愤怒和震惊还比伤心多,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爱他。好笑吧,活到三十岁,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怕寂寞。」
「婚姻的条件,本来就不一定要包含爱情。」见她眼泛泪光,晓夜伸手覆住她的手,安慰道:「人本来就是群居的动物,是人都会怕寂寞的。」
「抱歉,只是有些伤感而已。」如月拿面纸压去眼角的泪,笑道:「以前我还以为自己很独立自主呢,觉得自己一个人活也没什么不好,谁知道一过二十八岁就莫名焦躁起来。」
「其实,随缘吧。」晓夜微笑安抚她道:「谁知道呢,也许妳的白马王子会在下一个路口撞到妳也说不定。」
虽然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如月还是笑了出来。
「希望是这样。」
她看着远方那碧海蓝天:心里暗暗祈祷着。
真的,希望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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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店,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确定那些男人真的对木工很有两把刷子,且进行的很顺利后,她就和桃花借了电脑和电话,忙着和国外的厂商联络进货和交涉。
精油和其副产品,因为她的进货量小,价格很难压低,但也有不少人卖她人情,很爽快的给了她友情价。有些价高量更小的产品,她则托国外的朋友直接帮忙替她寄送回来。
肥皂方面,她则找到了一家国内合作已久的手工肥皂工坊,那家工坊刚成立时,因为质好价高,在国内反而推不出去,因为觉得可惜,她出国谈生意时,就顺便推荐给国外的代理商,没想到之后产品卖得吓吓叫,从此对方就和她成了好朋友,一听到她要开店,二话不说就寄了两大箱的货过来。
花草盆栽就比较麻烦,她本来还在烦恼是不是该到北部进货,还是在本地找找看有没有适合合作的花商,谁知道,晓夜一听到,就拉着她到一家花农的花房里去,一天之内就搞定了盆栽的事。
第二天,晓夜还带着两个女孩到后院帮忙把盆栽换到比较漂亮的花盆里。
看着那两个一大一小专心在弄盆栽的女孩,如月有些感动。
比较小的女孩只有六岁,叫耿初静。大的叫封青岚,已经国二了,不知道为什么,初静似乎不会讲话,反应也有些迟钝,但在一旁的青岚却一点也不会不耐烦,反而会不时和她说话,教她怎么弄。
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她知道青岚其实不是晓夜和耿野的女儿,只是耿野好友的孩子,但她双亲都过世了,所以耿野和晓夜才会收养她。
封青岚是个很活泼聪明的孩子,有些早熟,而且十分独立自主,是两家三男两女的孩子们中的孩子王。
屠家的男孩们十分听她的话,有时候,她会看到青岚走在前头,像个大姊头一样的带着几个孩子在附近跑来跑去。每天晚上,她还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做功课,因为桃花太好说话,男孩们怕她还比怕桃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