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一愣,不知他怎么了,她还在奇怪,没多久却见他从隔壁店里拿了个篮子出来,然后拉着她就上了车。
「莫森,我们要去哪里?」
「野餐。」他咧嘴一笑。
「野餐?现在?」
「对。」
「可是,天黑了耶。」她抱着他塞给她的篮子,被他推到车上,呆愣的看着他问:「那店怎么办?」
「晓夜会帮我们打烊的。」
她傻傻的看着他答得如此理所当然,不禁讶然失笑。
算了,他高兴就好。
车于沿着海岸线行进,没多久,他开车转进工业区后,不久又转到一条偏僻的小路,一路上非但没看到什么房子,路旁芒草长得比人还高,虽然还有路灯,但灯下的小路看来更显荒凉。
又开了几分钟,他终于将车子停下。
「到了。」他关掉引擎,拔下钥匙。
如月提着篮子好奇的和他下了车,一阵海风迎面而来,她精神为之一振。
「来吧,在上面。」
他接过篮子,朝她伸出手,拉着她走到小坡上。
这里有些荒凉,她气喘吁吁的和他一起爬了上去,等终于爬到坡顶,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却教她屏住了呼吸。
银白色的月亮,静静地浮在海上。
月光下的太平洋一望无际,海风吹拂着崖上的小草,月华洒落海面,映出一道又宽又长的月光道,从海天交接处一路延伸到她面前。
星月是如此明亮,映得海面上波光潋滥。
天地是如此之大,显得自身更加渺小,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安静又美丽,她震慑得无法言语。
海风扬起了她的发,他从后环抱住她。
如月伸手覆住了他在她腰上的手,仍无法将视线从眼前的美景移开。
「这里……」她说不出任何足以形容的话。
他环抱着她,和她一起看着明月缓缓升起,柔声道:「妳刚刚说可惜港口扩建,破坏了原来的景观,我就想到这里。」
所以他才特别带她来这里吗?
如月感动莫名,喉头一哽,眼眶莫名发热。
天啊,这个男人……
月亮逐渐模糊了起来,大海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一滴热烫的水珠滴到他手臂上,莫森微微一愣,侧身将她转过来,只见她低垂着小脸,不肯抬头,泪水却一直滑落。
「怎么了?」
她摇摇头,只是将小脸埋在他怀中,紧抱着他。
她不肯说,他也不再乡间,只是拥着她、亲吻她的额际,无声安慰着。
夜空下,风在吹着,银白的月缓缓爬升,水波轻轻荡漾。
看着眼前朦胧成一片的海月,偎在他怀中的她有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过去,她终于止住了泪水,却仍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晨跑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你们跑到这里来?」她惊讶的仰头看他,「会不会太远了?」
「嗯,还好。」见她不再哭了,他心头一松,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带了吃的?」她呆了一呆。
「嗯。」莫森牵着她的手,拿起刚才放到地上的篮子,从里面拿出一盒装着三明治和色拉的保鲜盒。
「你刚就是去隔壁拿这些?」如月看着他变魔术似的再拿出一瓶酒还有两个杯于,跟着又抽出一条薄毯,不禁有些傻眼,「你到底是怎么和桃花她们说的?」
「说我要和妳到海边约会。」
他说得轻松,她却羞红了脸。
莫森摊开薄毯在草地上铺好,把食物、红酒和酒杯都放好,然后一脚屈膝跪在毯子上,微笑朝她伸出手。
「小姐,妳愿意和我一起用餐吗?」
她看着他,笑了出来,泪水却跟着复而上涌,她一手捧心,另一手握住了他的手,哑声道:「是的,我愿意。」
见她眼眶含泪,他将她再度带入怀中,开玩笑的道:「嘘,别哭了,我知道妳很饿,我保证一定会让妳吃饱,绝对不会嫌妳肥的。」
可恶,她哪有肥?
如月笑中带泪的捶了他胸膛一拳.
「好了、好了,妳别催,食物马上来。」他笑着拿起一个三明治喂她,「老婆大人,请用。」
她哭笑不得,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故作恼怒的撇开了小脸。
「来啊,吃嘛,很好吃的喔。」他拿着三明治逗她。
她被他逗得笑了出来,这才如他所愿的咬了一口。
两人笑闹的吃完了食物,坐在海崖上聊着天,观星赏月。
他对星座的知识很丰富,指着和明月一起升起的星光,告诉她如何辨认天上星座。
星月当空,崖上海风吹拂着。
巴如月窝在他温暖的怀中,看着这绝美的夜景,听着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一颗心被幸福感涨得好满好满。
那瞬间,她知道,她爱上了他。
第八章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
夜半醒来,身旁的人已不见踪影。
她起身,披上睡袍,走廊上的夜灯微亮,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门缝中透出光影。
她轻推房门,只见他正在打电脑。
如月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认真的背影,粉唇不觉轻扬。
他的桌上到处都是他买回来的书,有些翻开了,有些夹着便利贴做上记号,桌上的咖啡早已冷了,他却没注意到,只是专心地敲打着他的笔记型电脑。
偶尔,他会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屏幕很久,常常一看大半天,然后才会突然回神继续敲起键盘。
前一阵子,她就发现他在用电脑写文章,她不是故意要偷看,只是无意间瞄过几眼,那些英文的文章内容却出现极为专门的字眼。
脱氧核醣核酸?核融核?奈米芯片?
她每次瞄到的名词都教她一阵呆愣,但他写得如此认真,倒让她越发好奇起来。
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了,她看见他伸手捏弄着他的后颈,不禁缓步上前,小手搭上他的肩。
她在下一秒发现他的大手如铁钳一般抓住了她的手腕,左手抓着钢笔回身就朝她脖子袭来。
她惊呼出声,发现是她,坐在椅上的莫森吓了一跳,左手一偏,右手一扯,将她整个人硬扯入怀中。
钢笔掉到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夜,一阵沉寂。
他紧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他急速跃动的心跳,还有她自己的。
他的动作是如此快速,她在转瞬间就被他拉到他腿上,若非她的手腕被他扯得隐隐作痛,若非地上那支掉落的钢笔,她一定会怀疑自己刚刚看错。
她抬起头,看见他湛蓝的瞳孔因惊吓而收缩着。
他也瞪着地上那支钢笔,然后闭上了眼,微颤地深吸了口气。
见他面色如雪、额冒冷汗,她才发现他受到的惊吓比她还要深。
她不禁抬手,轻抚他的脸庞,柔声开口,「嗨。」
莫森浑身一震,睁开了眼,看见她温柔的面容,他心头紧缩着。
老天,他差点……
他下颚紧绷,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见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差,如月心中升起一股柔情,她微微一笑,擦去他额上的冷汗。
他怔忡看着她,伸手覆住了她在自己脸上的小手,喉结上下收缩着,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我很……抱歉……」
她摇摇头,笑着道:「我才抱歉,我应该要先敲门的,下次我一定会记得的。」
「下次?」
「嗯。」她倚在他肩上,环抱着他的腰,轻声承诺,「下次。」
她的话有若救生索一般,他整个人松了口气,双臂紧拥着她,再度闭上了眼。
他原以为……他还以为她会……被他吓跑……
但她没有逃走,反而信任的依偎在他怀里,仿佛他方才没有差点失手伤了她。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只能更加抱紧了她,久久才有办法镇定心神,哑声轻问:「怎么醒了?我吵到妳了吗?」
「没,只是你不在床上,觉得有点冷。」如月枕在他的肩头,把玩着他衬衫上的钮扣,微笑轻问:「你在写些什么?」
她好奇问他,他的表情却难得的有些腼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小说。」
「小说?」她微微一愣,「什么样的小说?」
「科幻小说。」他瞪着墙壁咕哝着。
看见这男人脸上竟浮现一抹红晕,如月眨了眨眼,很努力的忍住笑,再问:「可以让我看看吗?」
「现在只有几章而已……」
知道他不好意思,她笑了笑,「那等你写完,我要排第一个看喔。」
「咳嗯。」他清了清喉咙,点头同意,「好。」
她笑着亲了他脸颊一下,起身道:「那么晚了,你别再弄了,熬夜对身体不好,你把档案存一存,我去帮你放一缸热水,洗完澡我帮你按摩一下,保证让你一觉到天亮。」
「嗯。」他微笑应声。
她这才满意的走出书房,他看着她消失在门口,视线又回到了地板上。
那支乌黑带金的钢笔仍躺在那里。
看着它,寒意又上心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时的失误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而已,他差点就要亲手毁了这美好的一切。
他真的很庆幸,如月没有因此被吓到。
打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她并非是因爱他才想和他在一起,她只是因为寂寞、因为羡慕,羡慕耿野他们甜蜜的幸福小圈圈,所以才想要加入。
他只是她进入那幸福小圈圈的门票。
起初,他只是想看见她的笑容,想守护她,想成全她,想给予她一切她想要的,但真的和她在一起之后,他却越来越贪心,他不只希望她喜欢他,还希望她能……
爱他。
莫森阴郁的瞪着那支笔,许久之后,他才弯腰拾起它,轻轻将它放回笔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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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上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美满的事,只除了她根本想不出他为什么愿意娶她为妻的理由。
结婚前,他和她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她怎么想,都不觉得这男人会对她一见钟情,更何况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状况不只是「凄惨落魄」这四个字可以简单形容的。
巴如月盘腿坐在自家店里的单人沙发椅上,一边帮去做产检的桃花顾着几个毛头小子写功课,一边勾打毛衣,一边忍不住偷瞄那个坐在柜台里对着笔记型电脑努力奋斗的英俊男人。
看,他长得帅、身材好,要钱有钱、要时间有时间,不但认真又负责,还很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像他这样子的男人,为什么会愿意答应她的求婚呢?
因为她是第一个和他求婚的女人吗?
还是因为同情她?
这念头教她为之一僵,虽然不想这样想,但这却是到目前为止她所想到比较可能的原因。
她咬唇皱眉,再偷瞄他一眼,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可恶,她真的很不希望是这样。
如果他娶她只是因为同情,恐怕要让他爱上她,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天啊,她真希望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偏偏这家伙绝对是她所见过最难猜透的人。
每当她以为她应该很了解他时,她总是会发现他新的另一面。
池很少主动提及关于他自己的事,家人、工作、兴趣,都是在她问了之后,他才开口说的。
相处久了,她发现他的自制力十分惊人,大部分的情绪他都压在心底,除了少数几次她差点受伤时,他曾露出比较鲜明的情绪之外,她几乎没看过他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
从这点看来,他至少还满在乎她的吧?
如月心口一暖,希望之火又再度升起,不禁想再偷瞧他一眼,男孩中的老二却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饿了。」男孩说,其他两个也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饿了?
虽然厨艺很烂,但下个面她还是没问题的。
见莫森还在忙,她不想吵他,便放下毛线,微笑起身道:「好吧,来,我煮面给你们吃。」
男孩们闻言,纷纷跟着她进了厨房。
这不是她第一次帮忙带这几个孩子,却是第一次煮东西给他们吃,虽然她煮得没桃花好吃,难得的是他们还颇为捧场,一锅简单的阳春面,他们全吃得一干二净。
发现这些男孩的食量很大,她又煮了一锅,然后到外头叫他。
「哈啰,别写了,先吃点东西吧。」
「我以为妳不会煮饭。」他惊讶的看着她。
「我是不会煮饭,可我没说我不会煮面啊。」她轻笑出声,拉着他的手进厨房,边道:「不过不保证好吃喔。」
「我现在饿得只要有东西吃就很感激了。」他笑着说。
她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可等他坐下来吃面时,她忍不住又问。
「好吃吗?」
「嗯。」他微笑点头。
见他点头,她这才开心的盛了一碗来吃。
说实话,她煮的面只是勉强能吃而已,但那三个孩子和他连一声抗议都没有。
她吃着有点太硬的面,喝着有点太咸的汤,忍不住想笑,却又觉得感动。
看着坐在桌对面的莫森,她不禁在心里祈祷,祈祷这场婚姻能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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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生活总是充满了惊喜和欢乐。
每一天,她多认识他一些,就多爱他一点,同时却也更加不安。
不安,是因为不解他为何会娶她;不安,也是因为害怕他会有离开的一天。
再怎么不想面对,她还是不得不去正视他不是普通人的事实。
虽然他说他是CIA的卧底探员时,她以为那是他的借口,但后来,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那并非他的玩笑话或借口。
在他帮忙她整理进口的精油时,她就发现他懂得非常多国家的语言,德文、法文、西班牙文都难不倒他。
不只如此,他那天晚上的过度反应,还有他快速灵敏的身手,在在都显示出他非常人。
而眼前这几张贴着他的照片,却有不同姓名、不同国籍的护照,只是证明了他所说的话而已。
所以当她在整理衣柜,却意外发现柜子里的夹层放着这些护照时,她并没有特别惊讶,甚至连他把枪贴在床板下的事实,都没让她太过惊慌。
真正让她惊慌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会离开。
如果……如果他真是他所说的那种人……
他的离开恐怕是迟早的事。
这结论让她小脸煞白,莫名惊慌起来,虽然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她却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他在她的生命里早已刻划下无法磨灭的痕迹,她不知道该如何留住他,也不晓得该如何才能让他爱上她。
如果之前孤单寂寞的日子就教她难以忍受,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承受得到他之后又失去他的痛苦。
OK,她可以接受他曾是个卧底探员,毕竟他从未欺骗过她,她和他求婚的那天,他就说过了。
更何况他说他把工作辞了,不是吗?
即使她不断如此告诉自己,那天深夜,她却依然翻来覆去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