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是你的病人呀。」她笑意盈盈,主动勾揽着他的臂弯。「你自己说的,我是你的女人呢。」
「是,亲爱的女人,我们现在可以把书放回屋里了吗?」
「好……好吧。」她一脸忍痛割舍的模样,又被他惩罚性地吻了好几下。
一番笑笑闹闹后,他们总算得以坐上吉普车往小镇开去。
「不散步了吗?」曼楼在他俯过身替她系好安全带时好奇地问。
「天啊,不,我可不要妳再跌断某个地方。」他一脸惊恐。
「我没有那么糟糕啦,」她不好意思的说。
没认识他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带塞」,连走个路都会把脚踝扭肿成颗馒头样,也难怪他余悸犹存了。
他瞥了她一眼,「是呀。」
「对我有点信心嘛,其实我的能力还不错,以前在图书馆工作时,天花板坏掉都是我去钉的耶。」
他瞪着她,「为何天花板壤掉要妳去钉?」
「因为馆长说预算很紧,而且请工人来修太贵了,所以就让我去买材料,然后爬上铝梯……」哎哟,他的脸色难看到让她慌忙住嘴,不敢再讲下去。
飞谚气得咬牙切齿,真是被这个没有原则易受欺负的傻蛋给气死。
「妳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那是妳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应该做的事吗?万一妳不小心被天花板掉下来砸中,或是从铝梯上摔下来怎么办?」他高高地揪悬着一颗心,又是担心又是气急败坏。「妳就不懂得说『不』吗?」
曼楼被他骂得连连缩头。「对,对不起。」
他浓眉打结,「妳完全不懂得保护自己,这样教我怎么放得下心?」
「你放心,这二十年来我还不是这样过来了?」她反倒安慰起他来。「你要相信我,我平常没有这么倒霉,我的日子通常是无聊平淡到打呵欠的地步,真的喔!」
「妳……」他单手支住隐隐抽疼的额头,最后无可奈何地长长吁了一口气。「唉!」
「不要叹气了。」害她也快要觉得自己真的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我们不要谈那些小事了,到镇上好吗?再这样下去天都黑了。」
而且搞不好他们俩缠来缠去的,可能一个月过了,要退房了还没能到小镇上一游呢。
飞谚黑眸炯炯地凝视着她,交代道:「等我们回来后,要好好地讨论这个问题。」
「好啦。好啦。」她也挺赖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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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充满浓浓泰雅族风情的小镇,位在翡翠般的高山与碧绿瀑布流水间的小镇,美得不似人间。
「哇!」曼楼发出赞叹,望着处处可见泰雅风格的小屋,门前悬挂摆设着各种美丽的手工艺品和衣裳。
「我们到前头看看吧。」飞谚也有相同的感动,轻牵起她的手开始逛起来。
虽是秋天,但是因为天气很好,所以也有不少游客上山,嘻嘻哈哈的笑声洒落在这山中小镇,平添了某种热闹的节庆味道,
「先生,太太,买瓶小米酒喔!对身体很有营养哦。」热情的泰雅族老妇人操着可爱的山地腔国语道:「买瓶给你太太补补身体啦,」
曼楼小脸迅速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不是……」
「谢谢妳。」飞谚笑得好不开心,二话不说就掏出皮夹,「请给我们两瓶好吗?」
「没问题的啦!」老妇人可乐了,装了两瓶后还抓了一大把包装小巧可爱的山地麻糬塞进去。「这个请你们吃喔。」
「这怎么好意思呢?」他讶然失笑。
「拿去吃、拿去吃,不要那么客气啦!」
曼楼嫣然一笑,「阿姨,谢谢妳。」
「下次要再来哦!」老妇人殷勤热切地挥着手。
他俩相视一笑。
曼楼心底却掠过一丝丝恻然,他们「下次」还能够一起来吗?
现在的甜蜜就像梦境,在她心底深处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安,害怕若有一天他发现这一切全是精心设计过的呢?
又兜回老问题了,但是她真的想破了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越是爱他,越害怕他会发现事实……
「妳又不笑了。」飞谚彷佛与她有奇异的心灵连结,马上就察觉到她的落寞心情。「怎么了?」
曼楼微微一震,眸光复杂地望着他,「我只是在想,我们以后还有机会一起来吗?」
他温和地凝视着她,「妳不是答应我一切顺其自然吗?」
是的,顺其自然,不需去分辨这份感情是什么,她记得他说过的话,但是对她来说,这份感情再深切真实不过了。
就是爱呀!
能医人不自医,显然他还坠入在雾中未能察觉自己的感情……
她轻轻叹息,所以对他而言,自然也毌需许下任何承诺了。
就是这样,他连下次是否会与她重游旧地都不愿许诺。
「我没事。」她努力振作起精神,挤出笑容来。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毁了这个美丽的午后,就算以后他俩不可能在一起,但至少她也拥有回忆。
「妳看起来不像没事。」他深情地看着她。
「好吧,我承认我脚酸了,而且很渴。」曼楼勉强掰出一个借口,「我们去喝杯茶好吗?」
「好。」他眼底的疑惑却未尽释。「妳确定……」
「非常确定。」她紧握着他的大手,眸光左右搜寻四周,「啊,那儿有卖热奶茶。」
飞谚依愿地由着她拉向饮料店,深邃的黑眸却闪着矛盾难解的沉思光芒。
第八章
当天深夜,在他俩极致缠绵的欢爱过后,飞谚沉沉睡去了,曼楼却静静地拥被望着窗外寂冷的夜空。
满把的心事让她怎么也睡不着。
她温柔地回眸凝望着他英俊的睡容,此刻的他放松得像个小男孩,额上的黑发垂落着,柔和了他性感的男性脸庞轮廓。
她轻轻替他拨开垂落的一绺黑发,指尖情不自禁在他脸上碰触描画。
「我爱你。」她情难自己地哽咽了。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懂,也许他能给的爱只有一点点,但是这些天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幸福最完美的了。
就在这静谧时刻,熟悉的「心动」曲子再度轻扬起,她震动了下,放轻动作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揿下通话键时还不忘回头瞥视着他,唯恐惊醒了他。
还好,他睡得很熟。
「喂喂喂?」
「喂?」她蹑手蹑脚下床,往楼下走去。「小曼吗?」
「当然是我,妳讲话为什么那么小声?」
「因为……」她脸一红,掩饰道:「没什么,因为很晚了。」
「他就在妳床上是不是?」小丰兴奋地尖叫。
「呃……」她害臊到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严格来说……是。」
「天啊!天啊!我的天啊!」小丰在那头手舞足蹈,活像是过丰年季似的。
曼楼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羞涩的笑意,「妳小声点啦,万一给关烈听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小丰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这可是好事呀。」
「婚前性行为算是好事吗?」她苦笑。
「什么?你们已经完成所有『程序』了吗?」小丰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套到这么多内幕,险险流鼻血。
曼楼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自动招认了,天!这样叫她怎么再睁眼说瞎话地解释,他们只是盖棉被纯聊天了?
唉,罢了,反正小丰也不会相信就是了,
「我觉得罪孽深重。」她叹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茶几上擂着一本「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错」,此时此刻分外刺痛她的双眼。曼楼下意识地拿起抱枕把它盖住。
「有什么好罪孽的?这是很自然的事呀,反正妳以后要嫁给他,现在不过是提前洞房罢了。」
「但这是不智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再说……他没有要娶我的意思,至少目前是这样。」
「什么?!」小丰呆住了。「妳还没有讲好就被他吃干抹净了?!」
「是我自愿的。」就是这样,她才越发觉得不能原谅自己。
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是很美很动人的男女情欲,但一想到他们可能没有未来……她心头就阵阵攒痛不已。
「我想他应该也不会霸王硬上弓,可是……」小丰在那头焦躁地挠着头。「妳怎么知道他没有娶妳的意思?妳不是跟他很好很好了吗?」
「很好也不一定会结婚,结婚也不表示一定幸福,就算幸福也不见得会长久。」她幽幽地道。
「妳是怎么了?在绕口令似的,怎么有顶尖心理医生在妳身边,妳还是钻牛角尖钻到完全卡住了?」小丰着急道。
「我不知道。」她蜷缩进沙发里,像要躲进保护壳里,彷佛这样就能够逃离恼人纠缠的伤痛。
「妳还是跟他好好谈一谈吧。」
「我不能。」曼楼忍不住战栗着,哽咽道:「他如果知道我是蓄意接近他的,那么我们就完了。」
「不会的,我想他一定会觉得很感动,妳居然在还未见到他本人前就爱上他了,而且还深深地信任着他,简直可以把命交到他手上。」小丰激励她,「他知道了绝对会大受感动,也会爱死妳的。」
「会有这么简单吗?」她轻轻摇头,低声喃道:「不,妳不了解飞谚,他虽然性情很冷静、很温和,但是他痛恨被欺骗、被利用……当他发现自己受骗了时,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她知道,因为她就曾亲身经历过,至今余悸犹存永远也忘不了。
「哎呀,就算他会生气,等气完以后就没事了。」小丰简直乐观到惊人。
「杨飞谚不是关烈。」她一手支着额头,涩声道:「关烈完全对妳死心场地的宠爱,就算生气吼一吼,他还是爱妳爱到骨子里……但飞谚并不知道他爱不爱我。」
「哪有人会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一个人的?」小丰不敢置信,「亏他还是个心理医生,」
「医生也是人。心理医生虽比平常人更懂得分析心理,但是只要是人,就会有盲点。我就是他的盲点。」
「不能狠狠敲醒他吗?」小丰充满期待的问道。
「我想这只会让他脑震荡。」纵然愁肠难解,她还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不,『当头棒喝』在这件事上完全派不上用场。」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先计划的就好啦。真不知道你们书读太多的人脑袋瓜子为什么也比别人复杂好几倍?」小丰无奈地道:「像我们这种头脑简单的多好,就是抓过来爱下去就对了。」
「如果关烈知道妳说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会非常非常不高兴的。」
「他要气什么?认真耍比,他的脑袋有比孙大亨的曲里拐弯吗?孙大亨的航运事业遍布全球,他呢?他就是应观众要求开了三家道馆后满意了,现在天天专心练他的跆拳……」说到这里,小丰忽然莞尔一笑,「不过这样也好啦,我才不用天天为他等门,或是陪他去世界各地巡查。嘿嘿,这时候我就很同情炊雪。」
「妳和炊雪都好幸福啊。」曼楼忍不住深深的嫉妒又羡慕,但是更为两个好友高兴。
她们是最好、最可爱也最值得爱的女子,能够得到佳婿良人的宠爱是天经地义的。
「妳一定也可以的,要对自己和杨飞谚有信心呀。」
「除非我摆脱了我的罪恶感。」她长长叹息一声,「或着真的听见他说爱我。」
「没问题的啦!我跟妳说,妳就是要……」小丰呱啦呱啦地对她灌输一连串的信心喊话。
「好,我知道。」她轻轻地道。
倏地,她被纳入一具强壮熟悉的温暖怀抱里,心下一颤,猛然转头。
「飞谚!」她心虚地关掉手机,小手扶着他环住她纤腰的铁臂问:「你怎么醒了?」
他赤裸温热的胸膛紧抵着她的背,睡眼惺忪却坚持地道:「身边没有妳,我觉得好冷……」
「骗人,你全身都好暖。」她心坎阵阵暖流激荡,轻闭双眸叹了口气,往后靠偎着他。「反而是我,可能会太习惯有你当大暖炉了。」
「那么我天天当妳的暖炉。」他低下头摩蹭着她的粉颈,笑声低沉悦耳地回荡在胸膛里。
「真的吗?」她一颤,惊喜地仰望着他。
飞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微微一荡,又莫名地紧绷起来。「至少在我们假期结束前都是。」
曼楼的笑容消失了,小脸黯淡如暮星。
说承诺……真的太难吗?
会不会他真的需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够确定爱不爱她?
以前他的冷静慎谋多思令她崇拜,此刻却深深教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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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早,曼楼站在瓦斯墟前熬煮着白稀饭。
天天都吃飞谚手艺非凡的西式菜肴,是好吃到极点,但是她今天不知怎地分外想念清爽平凡的白稀饭。
今天是第二十八天。
流光都到哪里去了?那么美好的日子也会过去,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挽住时光不许动?
她低头对沸腾冒出白泡泡的稀饭叹气。
这阵子她越来越爱叹气了,尤其想到后天他们就要结束这个假期,从此分道扬镳……可是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任何表示,她痛苦烦躁到真想跳进冰冷山溪里冷静冷静。
不,把自己冻死了还比较干脆些。
她揉着眉心,最后还是决定把炉火关掉,否则她可能会失控到做出把头埋进沸滚的稀饭里……或诸如此类的傻事。
「早安。」飞谚安静如猫地出现在她身后,习惯性地自后头抱住她。「妳在煮什么?麦片粥吗?」
「不是,是稀饭。」她这才想到他是在美国长大,受美国文化,可能连吃都没吃过稀饭。「就是用米加上水熬……」
「我知道什么是稀饭,我外婆和奶奶都是台湾人,我们家餐桌上偶尔也会出现清粥小菜。」
曼楼微微一怔,「真的?你外婆和奶奶都是台湾人?」
天,由此可知他俩对彼此的家庭有多陌生了。她所熟知的他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但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所知少得可怜。
她只知道他有多么优秀,却不知道他平常爱不爱看球赛?支持哪一队?最喜欢华盛顿的哪家餐馆?他和家人之间是否亲密?
还有……他在美国有没有要好的女朋友?
她的心陡地往下沉。
光是知道他未婚是不够的,她越来越害怕自己真的只是他一晌贪欢的对象。
花曼楼,妳能骗谁?他当然不是把妳当作天长地久的妻子人选,否则他不会到即将分离的时刻,还没有主动要妳的手楼号码,甚至不想知道妳家住在哪里。
这活脱脱明摆着的就是段短暂罗马假期式的爱情,她却紧紧地纠结着一颗心,深深盼望着得到他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