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孩子耶!难道好意思大声嚷嚷,伊大哥,我刚刚在上厕所!虽然穿裤子时摔了一下,但还是可以自己来的。」
他不吭声,丝毫没有他在别人面前惯有的强势,对于她,他常觉无力,这会儿也是。
他不作声也没道歉的意思,她却好像愈扔愈上了火。
精油、沐浴乳后是芳香剂,芳香剂后是香皂,香皂后是洗发精、润丝精,她连地上的小盆栽都没放过,瓶瓶罐罐没头没脑全扔过去,他是可以轻松接下的,但他什么也没做,径自由着她出气,他面无表情地站着,活像站在一堆垃圾里。
「什么都要我先说清楚,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凯怡扔得手发酸却还是没打算停,但是满腔怒火似已转移了阵地。
「你有嘴,你是男人耶,喜不喜欢、开不开心、爱不爱,你都该说的呀!总是不说话,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谁又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啊!」
咚地一记配上一声痛嚷。
她光顾着想寻武器砸人,一个没留神身子滑倒,脑袋正好撞上浴缸,痛彻心扉哪!她真不懂,怎么每回和他在一起,倒霉的那个永远是她?
听她呼疼,他靠过来蹲下身,一手将她扶直身体,一手想检查她的头有没有事。
「别碰我!」
她毫不领情,一掌打掉他摸她头的手,见自己原是要教训人的却反而受伤,既是窝囊又是火上加油,一肚子的熊熊大火让她豁了出去。
「你本事!你什么都不用说,就已经把我害得像个白痴一样团团转了,傻傻地喜欢你,傻傻地为了想找你而利用豹,傻傻地为了你整天胡思乱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在等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会到伊庄,不是为豹,只是想偶尔能看见你,你真的是无心的,所以才会感觉不出来……」
她深吸口气,大声继续。
「我喜欢你!听到了吗?我喜欢你!」
他的手还是扶着她的,容着耳间滑过了一长串的控诉及告白。
他脸上冰漠未变,沉默依旧,只是瞳子里,悄悄燃起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火苗。
告白完毕对方没有反应,即使再蛮的人都要感到脸上挂不住了,凯怡红了脸,突然很想一头撞死。
「行行好,你走吧,别再管我了。」
她挣掉他还扶着她的手,强自撑坐起,眼神复杂莫名,有羞窘、有生气,还有很多很多的伤心。
「好了,你现在都明白了,那就该开始躲我了,否则,我很有可能会像小时候一样死缠着你,也有可能会在成了你的弟媳后,处心积虑爬上你的床,破坏你们兄弟间的感情,你快点走吧!由着我摔断腿、撞成白痴,都别再理我了,否则,我会想尽办法又去纠缠你……」
她话来不及说完,只见他眸光一紧,突然倾身吻住她。
这个吻并不在两人意料之内,却将那暗伏已久的情愫浮出了表面。
因为他们都早已被对方所深深吸引。
那是个狂肆霸气的吻,一点都下像是冰冷无心的他所能给予的。
他的唇很冷很冰,却蛮肆着一股霸道而强烈的男性气息,以及一种势在必得的宣示。
凯怡闭上了眼睛,吓愣之后却是快乐想掉眼泪。
她早该想到他的吻是这样的,狂烈激情,带着无比的力量,引人如饥如渴只想伴之飞翔,她的身上有电流火苗在窜……
但下一秒,她想起了伊豹,想起了现实,还想起了他对她连句承诺都没有,他吻她,是和她一样为着爱,还是只是一种惩罚的手段?一种代替弟弟教训不贞的未婚妻的方法?
现实让凯怡开始挣扎了。
她不要这样,她不要让怒火或是误会将问题弄得更复杂,就算他真的想吻她,好歹也该先说些什么吧。
她想挣开他却不许,是她先挑衅燃起战火的,那就不许置身事外!
伊龙的冰冷斯文和安静沉郁,容易让人忘了他也是「伊家四兽」之一,而既是身为野兽,又哪有容凡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诱发出了他体内潜伏着的蛮横因子,那么,她就得活该被啃噬吞尽!
他用大掌箝紧她下巴不许她躲闪,他用舌撬开了她的唇瓣,并侵入攫住她的小舌,追她一起翩翩共舞,而另一只掌,则是一把握向她胸前用力箝紧,她吓了一跳,身子激颤。
她不是不喜欢他的碰触,却不得不被他的蛮横给吓住。
到目前为止,她唯一的接吻经验只来自于伊豹,但伊豹的吻从来不是这样,他吻得有些漫不经心,玩笑意味大过于其它,不是这样似乎想将人焚尽的狂焰。
而眼前这个正在吻她的男人,挟带着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恐惧,强烈需索,诱发出她体内一阵紧接着一阵的狂颤。
微醺晕然,她突觉身子腾起,勉强集中注意力,她才发现他已将她抱出浴室。
「你要带我到哪里?」她不得不问了。
「如妳所愿!」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冰寒,可语气中又带着蛮意,「可以继续纠缠我下去。」
「我不要!你放手……是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来逼我做证明……龙!你听到了吗?你听我说,这样是不对的,喜欢一个人,多得是方法可以证明,用说的,用感觉的……我不要这样……我们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来不及了,我们已经没得选择了!」
他冷冷出声,继之将她抛上大床。
「与其将来让妳处心积虑爬上我的床,那还不如由我来为妳实现愿望。」
恶兽扑上,他张口,狂肆地啃噬起他的猎物。
那隐伏已久的狂风暴雨,一旦进现就将是神鬼无阻!
第六章
伦敦
炽热的骄阳从天空上照耀着大地。
热!
伊凡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虽觉热,却无意离开太阳底下。
他只是暗自祈祷着,天空中能有几片云朵飘过,最好再有一阵轻凉舒适的微风。
风儿会将脑袋里所有的东西都给吹了出来。
开心的,不开心,统统刮上天去,看着它们向上盘旋,转呀转,慢慢蒸融,最后消失在太阳的威力下。
他躺了很久,却始终不见风儿降临,但他仍是心满意足,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从体内漫开,充斥他全身,他很幸福呢!他想。
一道阴影悄悄移至他上方,切断了他和太阳公公的会谈,但他一点也不恼,他甚至还牵高了唇角,因为这道阴影,正是他感觉到幸福的原因。
「妈咪!」
他跳起来,笑着扑进母亲怀里。
凯怡也笑了,伸手不舍地抹去儿子额上的汗珠。
「小傻瓜,干嘛躺在这里晒太阳?」
「因为这里的好天气太少了……」伊凡嘟嘟小嘴,「不像我们台湾。」
「虽然太阳不如你们的好,但你愿不愿意……」凯怡亲昵地搂着儿子,给了他一个香吻,「在这里住下来陪妈妈?」
「好呀!好呀!」
伊凡开心得猛点头,在草地上跳跃,心中那股幸福的感觉更加踏实了。
那天他听二叔的交代来这里订房,却没有想到,竟会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妈咪「死掉」时他还不满三岁,什么都不记得了,连那首「小蚱蜢」摇篮曲都还是小叔代替妈咪教会他的。
他的妈咪曾经存在过的凭据,几乎只存在于家族相簿里。
自他有记忆起,就被告知了妈咪住在天堂里,他很想很想知道有僩于自己妈咪的一切,但没人愿意多讲,就连爷爷、奶奶都将此问题视作禁忌,爸爸向来冰冷难以亲近,他在爸爸面前只不小心问过一次妈咪。
那一回,爸爸冰冷的眸光吓得他瑟缩在椅里不敢动,从那次起他就知道了,不可以拿妈咪的问题去问爸爸。
家里只有小叔肯和他说些妈咪的事情。
可小叔总是笑咪咪的,那种吊儿郎当的神情,让人弄不清楚到底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你妈咪呀,是个校花喔!」小叔说。
校花?小伊凡摇头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妈咪长得很漂亮的意思。」
漂亮?
光凭几张相片实在难以令他信服,但等他真见到了妈咪,才知道小叔真的没有骗人。
他的妈咪比他在电视上或电影里所看过的明星都还要漂亮,深邃的眼睛,形状美好的唇瓣,精致而纤巧的五官,还有一点,妈咪有种气质,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眼睛漂亮得像是会说话,所以即使她不说话,光是瞟人一眼,就足够让人恍神的了。
「妈咪!」伊凡甩捉着凯怡的手,那遗传自母亲的漂亮眼睛灿亮如星辰,「我们赶快去打电话给爸爸,叫他也搬到这里来!」
凯怡脸色发白,咬紧唇瓣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说清楚。
「小凡,你爸爸他……很忙。」
「再忙也可以拨出时间的啦!走啦,妈咪!」伊凡拖拉着凯怡前进,「我还没和爸爸说我找到妳的好消息呢!如果他知道妳还活着,住在伦敦,一定会马上来找我们的,他还会说,小蚱蜢,你真是本事,连妈咪都让你给找出来了……」
「小凡,你听妈说。」
凯怡拉住兴奋中的伊凡,蹲下身与儿子平视,先深吸了口气才出声。
「小凡,你不要怪妈妈……」即便强忍,她眸底仍是凝聚了水雾。「不要怪妈妈残忍,但你必须作出决定,爸爸或妈妈,台湾或伦敦,你……」她用力咬唇,「只能选择一个。」
「为什么?」
伊凡喜悦全逝,眸里浮现惊骇,他不懂,这么美丽的妈妈,为什么会给他一个这么残忍的选择?
没错,爸是凶了点,是冷了点,是面无表情了点,但他终究是他的爸爸呀!
每回有人问起,他都会很骄傲很骄傲地告诉人家,说他的爸爸像天神一样伟大,因为从小开始,爸爸就是他最崇拜的偶像。
有一回他发高烧,爷爷奶奶、叔叔姑姑、阴婆婆等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只有爸爸始终没出现,他有些失望,可后来有天夜里他忘了吃药,没睡得昏昏沉沉,这才发现半夜里他睡着时,爸爸就会来看他,还用额心贴触他的,看他的烧退下了没有。
那时候他不懂,又不敢问爸爸,只得强忍着隔天去问小叔,小叔听了后大笑,说是因为爸爸的脸皮太薄,来看自己的儿子却不想让人知道。
接着他又问小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爸爸不太愿意正视他的脸。
小叔促狭的笑着回答:「怪你自己吧,一张脸长得那么像妈咪。」
小叔这么说他就更不懂了,为什么因为他长得像妈咪,所以爸爸不愿意看他?
是因为爸爸不爱妈咪吗?
他傻傻追问小叔,这回小叔却怎么都不肯说了,他一径但笑不语,后来被他缠烦了,小叔只说:「这种问题你应该直接去问你爸爸的。」
他嘟嘴没作声,小叔一定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他哪有胆子去问爸爸?
问题就这样被搁下,而现在,在好不容易见着了妈咪之后,她却要他做出选择,是要爸爸还是要妈妈?
「为什么我要做选择?」伊凡困惑地盯着母亲,「别的小孩都能同时拥有爸爸和妈妈,为什么我只能选择一个?」
「小凡!」
凯怡叹气,寻思着该如何和这么小的孩子沟通,让他朋白世上之事,非能尽如人意。
「并不只有你这个样子的,这世上的单亲家庭很多,你若选择了一个,另外一个也还是会一样的爱着你,也还是可以定期去看你的。」
伊凡脸上写满了不悦,「我不要定期的看,也不要还是一样爱我,我要我的爸爸、妈妈,陪我一块长大。」
凯怡不禁语塞。
她怎么能怪儿子?
天知道他所想要的,只是个多么寻常的要求,就像她帮他取的名字,只求他能平平凡凡长大而已。她垂首,掉下了眼泪,她对不起小凡,连这么基本的要求都无法为他做到。
「妈咪,妳别哭……」见母亲落泪,伊凡手足无措,他一边帮母亲拭眼泪,一边小心地问:「妈咪,妳不想和爸爸在一起,是因为……妳已经不爱他了吗?」
凯怡还是无声啜泣,伊凡咬咬唇,小心翼翼再问。
「还是……爸爸不爱妳?」
在孩子单纯的想法里,除非是不爱了,否则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凯怡没作声,伤心地将儿子拥进怀里,不知该如何向年幼的儿子解释。
爱这名词,在这场婚姻里,似乎只有着单方面的存在。
而现在,那最初最浓的爱已转化成了恨,爱得愈深,恨得愈切,她已无法再像当年那个傻憨憨的女孩,告诉自己,她不在乎他爱不爱他,也无法再鼓励自己,一定要以加倍努力的爱来赢得他的心了。
不了!
她再也不要这么虐待自己了。
记忆恢复后,紧随着而来的是被背叛、被舍弃的痛楚。
她刻骨铭心的记得,他在船爆炸之前所作出的决定。
他不要她!
不要!
如果她的奇迹活存,需要丰沛的情绪和坚定的意志力来做后盾,如果她真的必须要在爱与恨之间做出抉择,那么,她已选择了后者,而且必须承认,比起爱,恨真的要容易多了。
真的,要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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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怡继续回想着那时候的情形。
那天伊龙将她压在床上的结果,是在床上染上了血迹。
一些是来自于她的脚伤,大部分的,却是来自于她体内,处子的血。
而她,由抗拒转为臣服,末了,陪他一同投入妖艳而无法再回头的欲火里。
先是摧毁,再是塑造,最后重生。
那是一场紧接着一场毁天灭地似的欢爱,狂暴且激昂,她似被降服,又似是降服了他,她对他多年来隐藏着的情愫具体成形,化成了更深更浓的眷恋,那种感觉,甚至是要她为他去死,她都会毫不考虑点头同意。
他虽绝口不提爱,但那时候藉由他狂肆而剧烈的动作,她不禁幻想着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她的吧,要不,又怎能彻夜不眠,连连要了她好几回。
他喜欢霸气地扣紧她的腰,用唇用手在她身上攻城略地,她则是完全丧失了思考及语言能力。
她身上有火,体内也有火,所有的火,只有他能够熄尽,但扑熄之后又再度重燃,他们之间的火,似是烧不尽的。
整整两夜一日,他们没让任何人来打扰,连佣人都让伊龙打电话通知取消送餐,真的饿了就喝点牛奶或吃点泡面,但事实上他们几乎没饿过,因为彼此正是可供果腹的大餐。
第三天中午,庄馨快快乐乐地归来,他们被迫由梦幻中回转现实,他被通知要带她到大屋用餐。
他抱着她,她面红过腮,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被他抱在怀里而能佯装若无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