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呿,随他们爱来不来的,爱来就会来,不来的理由一大堆,不尽然是我服务不佳的关系。」
「怎么,跟妳老公吵嘴了?」他起身走向端坐在皮沙发上的妹妹。
「谁爱跟他瞎起哄,还不是他自尊作祟。」从鼻子轻哼一气。
「妳就是这刺猬样,他疼妳可是公认的,我说妹子,脾气收敛点吧!好好拉拢他,以后争家产妳老公一定是妳得力助手。」
「疼?哼,把我关在家里就是疼?我还宁可他放我自由,也不要用囚禁的方式,我好歹也为了饭店经营特地去拿了硕士学位,总不能白费我当年的辛苦,日后争家产靠他?我早败了。」恼火的事,章继姝没细谈的兴致,转了话题,「饭店婚礼的场次还真是多得不象话,什么日子都有人摆喜宴。」
「这好呀,难不成让饭店空着养蚊子?我这儿又不是孑孓培养处。」
呿,孑孓!她这哥哥益发的幽默风趣了,不但揶揄人也会调侃自己,不过她不懂,大哥没事装和气干么,他明明还是有罩门的,老摆出一家亲的鬼样,真不屑!
别忘了他们都是章家人,脾气差早是沆瀣一气,别以为掩饰就成,只要罩门一现,就不信他脾气会好到哪里去。
「不说孤鸾年吗,怎么饭店的婚礼场次一样排得满满?」
章继青站起身走向办公桌后的帷幕造景,「平常年岁要在天际帝国饭店宴客得在一年半前预定,趁孤鸾年,不迷信的抢插迷信的队,就怕场地空闲的日子不够让他们去挑选,谁还管得了什么年岁孤鸾的。」
「一群昏头的男女。」章继姝再次用轻蔑的口吻说。
「妳不也曾经昏头过?」他转过身再次调侃妹妹。
说起这,就不是他爱说,心机深的章继姝不但拐了个老公,还把他养成肥猪,让所有美眉退避三舍,她好继续花枝招展,啧,真是最毒妇人心!
「章、继、青!」她恼得直呼哥哥名讳,「是啊!别人昏头,怎么就昏头不到你头上来?」她的语气仅是微愠,然而心头火早烧得漫野。
「呵呵……我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要昏头,再等几年吧!」他自信满满。
「别把话说满了,那家伙当初不也信誓旦旦抱着独身主义,还不让我给拐进婚礼!」她说得恨切。
真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吗?扪心自问。
沉吟许久,章继青想起一些话:心理学家说,人在潜意识存着古老家庭照片,然后被与照片中相仿的人吸引,长久的酝酿等待,就是在等那样的人。
这些年他深信,他爱的也一定是在心中长久酝酿的人。
总有一天他会邂逅这样的人,只是早晚而已,所以他保持清醒在等待,因为酝酿的影像甚是模糊,唯有出现面前他才会懂。
觉察妹子打探的眼光,他浅浅一笑,「瞧妳脸红脖子粗的,肯定是跟他吵嘴了,别想了,妳这饭店未来的经营者,还不去跟妳的客人打声招呼?!」他取过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上,挺拔的身材更显英气。
「干么?」她一副意兴阑珊。
「郭伯伯娶媳妇儿,爸爸要我代他送份贺礼。」
「郭伯伯?呿,不会是那个老爱傻笑、扮猪吃老虎的郭政鑫要结婚吧?」她一脸鄙夷。
「嗯哼,可不是。来吧!饭店人是没有个人喜恶的权利,来者是客,一块儿下去打声招呼。」
「打招呼就免了,不过不去看看那个倒霉新娘倒是真的,不知道她收不收奠仪?」
奠仪?她要真送上,保证让人撵到马路撞死。
「妳呀,嘴巴就是不饶人,当初人家不过心急想吻妳,妳就马上宣告三振让人下不了台。」
「停,别提起往事了,他依然是个色胚,而我是已婚妇女,」她义正辞严的说,而后挑衅的睨他,故意说:「何况未来我还会是天际帝国饭店的董事长。」
「好,不提,下去瞧瞧,婚礼就要开始了,然后一块儿吃晚餐。」
「行,别说我不赏脸。」她用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站起身,手指俐落的挥拂裙襬,高跟鞋的声音再次清脆响起。
兄妹俩并肩走出办公室,搭上了电梯。
「你这总经理什么时候升格为董事长?」她眼里闪过一丝慧黠,随即被冰冷取代。
「等时机成熟。」他的口吻十分神秘。
「呿,时机成熟?怎么,是等水梨熟了没,还是等番瓜成熟?」她一脸不以为然。
「时机,一个绝佳的时机点,那意味着饭店的营运更为成长,也意味着成长的同时必须要有新气象。怎么,妳等不及要我这位子了?别急,想侵吞家产也不能像妳这样蛮着来。」
他不认为继姝有那么渴望夺权,她热中的应该是那种争夺的新鲜,而不是千篇一律的经营本身,反正只要在许可的范畴里,也就暂且由着她了。
不过,身为大哥的他,一定会用一个最震撼的方式让她明白,责任可不是可以轻易推诿、招揽的,谁叫他是长兄嘛!
横眉一扫恰巧捕捉到他的窃笑,她拢拢眉心,「你啊,心思狡诈,旁人只当让你的笑容亲切给骗了。」冷然的说,「你那总经理的位子我还没看在眼底,倒是董事长的位子我或许会多看几眼。」
拧拧她的脸,「妳今天真是吃了炸药还是吞了冰。」章继青摇头一哂。
他自嘲有这种妹妹,保险必须无止境的加码,说不准哪天真被解决了,好歹保险金能隆重的供送自己归引西方,不至于身后事一片凄凉。
第二章
天际帝国饭店的新娘休息室,欧式的椅子上端坐着今天美丽的主角,从法国空运来台的精致手工婚纱裹着完美的身段,锦缎点缀的头纱盖住了那张天仙的脸孔。
辛亦妘搓着掌心的冷汗,瞧,几乎要濡湿了珍珠面的白手套,原来新嫁娘的心情是这般复杂紊乱的,就像头洗了一半,没法儿在这节骨眼抽身似的。
「小辛,妳真的是好漂亮,不愧是咱们医院的第一朵花。」
「小辛,真羡慕妳,找到郭医师这样的老公……」又一人赞叹着。
就在这群女人说不完、道不尽的欣羡中,波拿穆尔婚礼顾问公司的专员快步走进新娘休息室。
「新娘子该出来了,婚礼马上开始。」
「啊,马上要开始了、开始了!」只见众人手忙脚乱的想帮忙些什么,却一概被那专员给挡了回去。
「别忙、别忙,这我来就好,请各位贵宾入席。」她真怕了这些亲朋好友的热情猪蹄手会毁了新娘子精心的打扮。
催赶下,新娘休息室净空了,可更突显新娘的紧张。
「我、我一直冒汗欸。」她皱了眉。
「刚刚人多,热了。」机伶的掏出手绢,拭了拭新娘的两鬓,然后招来化妆师帮忙补个妆。
「我……」一向大而化之的辛亦妘竟然别扭了起来。
「别紧张,新娘子都是这样,不过妳真是我看过最美丽的新娘了……」那名专员拚命说着好话,「深呼吸三次,来……」
她忍不住打断,「不是,我右眼皮跳了一整天了,左跳财右跳灾,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呸、呸、呸!」只见那专员连呸了三声,「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今天就数新娘子最大,天大的坏事也得躲开,我们出去吧!音乐已经开始奏起了。」
天大的灾厄也得等婚礼完成再来,要不然婚礼顾问公司忙和半天,难不成要算是当义工?现在是临门一脚,出错不得的。
「相信我,一切都会完美落幕的。」一把搀起新娘,绝不让她再犹豫。来到红毯前,「加油!」一把便将她推了出去。
别扭尴尬的新娘在小小花童跟伴娘的带领下,双腿发抖的缓缓走向红毯前的新郎身边,两旁的礼炮此起彼落响起,她一脸惊恐。
「慢点、慢点……」婚礼顾问公司的人双手拱成圆筒状,小声叮咛。
没法儿,她一急就会健步如飞,就怕这几十公尺长的红毯三两下便叫她踩完,而那可难看了,旁人还以为这新娘有多迫下及待呢!
一时心虚,脚步颠踬,浑身略微打晃,辛亦妘连忙稳住重心,才没跌个四脚朝天的狗吃屎,吓得一旁顾问人员频频拭汗。
然而不管她怎么克制,三两下,她还是用一种极快的速度走完这段路,赶着投胎似的。
由于辛亦妘还挂心那不祥的征兆,脸色有些拧,幸亏头纱掩着,反观新郎,则是傻笑着乐不可支的模样。
当两人在前方站定,郭政鑫高兴的说:「妳好漂亮。」
她给了他一抹尴尬的微笑,竟意外电得他几乎酥茫晕厥,面对着主婚人、证婚人,她决定以专心聆听来缓和内心的忐忑。
充满福证的话语不断的被倾吐而出,仪式庄严隆重的进行着,好不容易司仪宣布新人交换戒指,右眼持续狂跳的她才稍稍的喘了口气。
郭政鑫执起她的手,象征婚盟的戒指即将套住她的那一刻,忽而,宴会厅的门被霍的推开,有人大喊着,「婚礼不能举行,不行!」
「呀?!」在众人惊讶之中,一名大腹便便的女人气急败坏、面孔狰狞的闯入。
闻声,辛亦妘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惊骇的看着前来阻止婚礼进行的女人。
一语成谶,右跳灾啊!
「郭政鑫!」女人悲痛的嚷喊着新郎的名字。
「小姐请冷静些,小姐……」婚礼顾问公司的人员马上冲出来试图阻挡。
「茜倩……妳怎么来了?!」郭政鑫僵住脸上的笑容问。
看似娇弱的孕妇力大无穷,一掌拂开婚礼顾问公司人员的拦阻,「怎么,我不能来恭贺你新婚燕尔吗?我还带着即将出世的孩子一起来恭贺,恭贺他这狼心狗肺的父亲就要背叛我们母子。」
一时间婚礼现场宾客交头接耳,欢乐的气氛顿时消失,辛亦妘掀开面纱露出苍白的脸,「请问妳是谁?」面容力求镇定如常。
「我是谁?那妳可要好好问问妳的老公了,问问他,我是谁,我肚子里的家伙又是谁!」女人含着悲愤的泪,一步一步的走来。
「茜倩,我……我说过我要结婚的,妳……」郭政鑫词拙得发窘,「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我……不是给妳打胎的钱了……」
「你什么你?你弄大我的肚子,丢了几千块就要我自己去堕胎,你说没钱养小孩,但你却花了两三百万在这一场婚礼上,你给我一个交代,一个交代!」
「你始乱终弃?」辛亦妘转身对着眼前的他凝声问。
「我、我没有,我……那孩子不是我的,亦妘,妳听我说。」他急着想抓住她的手。
「狼心狗肺的男人,说,你应该大声的说,而且要说给全部的人听,说说你是怎么在我的床榻上讲些遥不可及的美梦哄骗我,让我傻呼呼的让你宣泄欲望,然后又怎么无情义的拿钱打发我。」女人咄咄逼人的说着。
席间的宾客窃窃私语,似笑非笑的纷纷冲着辛亦妘睐来,有一种难堪的热气灼烧她的脸、眼,熏得她浑身直发烫,只见她颦起了眉沉声问:「你在跟我交往的时候,还背着我跟其它女人上床?」
「亦妘,这是误会,男人逢场作戏……」
「去你的逢场作戏,怎么男人老有逢不完的场、作不完的戏?误会?好大的误会,那肚子看随时都要临盆了,你难道不知道我真的会把你闱成台湾第一太监吗?」辛亦妘狠狠的瞪住眼前没担当的郭政鑫。
她是美艳,但是并不意味着她没有脾气;她身材是火辣,但不意味着她就胸大无脑,相对的,她的脾气就跟她的美艳成强烈的正比,她的胸线一样跟理智成正相关。
「亦妘……」见她神情不像是玩笑,郭政鑫开始有了畏惧。
她甩开捧花,「今天,我一定要让你成为太监,让你知道女人不是这么好欺骗的!」临时找不到棒球棍,她抓起一旁小花架上的铁梗,作势便要朝他身下挥去。
「啊!救命啊!我只是情不自禁,是她诱拐我的……」他发出几声喳呼。
「我诱拐你?你说话有点良心!」
只见方才还英姿焕发的新郎这下成了过街老鼠,被两个女人追着打,气急败坏的辛亦妘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脱下一只高跟鞋便朝那奔窜的身影砸去,K中了新郎的后脑勺,却仍难消她心头之恨。
「有种你别跑!」孕妇火力全开的追逐着。
「别打,啊--」新郎抱头鼠窜,迅速消失在宴会厅。
现场随着新郎的消失而陷入死寂,约莫半晌,独站在红毯上的辛亦妘觉得难堪万分,劈腿翻船的新郎跑了,一场婚礼没有新郎那还算什么婚礼?一场婚礼冒出了另一个女人,那也不是婚礼了。
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过她会成了这样的新娘,而且还是最难堪的落单新娘,根本是天大的笑柄,枉她还以为他是个可信赖的人。
气不过这男人的欺瞒,她一手抓下仅剩的一只高跟鞋,另一手雷霆万钧的扯下典雅的头纱,愤恨难堪的往红毯起点走回去。
最好不要再让她看见他,要不然一定让婚礼变丧礼,让他从新郎变成死人。
「别跑,新娘子别跑啊--」婚礼顾问公司的人员四面八方追了上来。
辛亦妘头也不回的跑着,不爱哭泣的她仍让这场难堪的婚礼逼出了愤怒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奔出宴会厅后才一个九十度转身,夹带旋风式冲劲的她冷不防的扫进了一个男人的胸膛。
正在与妹子交换一些经营话题的章继青本能的接住这朝他怀中奔来的女子。
「小心!」
他连退三步,好不容易稳住两人的脚步,双臂稍稍推开了彼此,一张梨花带泪的美丽绝容就这么不设防的映入眼帘。
心头一震,一身白纱不正是新娘的打扮吗?
同一时间,一股熟稔又陌生的感觉浮现又隐没,空气约有十秒的凝窒,那是一种令人屏息的美丽,让他差点忘记呼吸。
「哥……」章继姝教哥哥那恍惚的模样给骇着了,心想,有人前几分钟才把话给说满了,该不会是马上就要破功了吧?
妙,妙啊!这点可能性让她慧黠的眼一时间百亮千明了起来。
「拦住她,别让新娘跑了!」顾问公司的人狂追了出来。
羞愧又气愤的辛亦妘推开那男人宽阔的胸膛,这一刻她再也不敢相信男人的胸膛是可以依靠的。
「让开。」越过了他,她美丽的眼噙着泪水,洒落几滴温热落在他手背上,拉起过长裙襬,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