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又赢了。”李宫玉把银子收好,再点点耶律纣一直环住她腰身的手臂,“现在你可以放手啦……噢!你……你干嘛突然松手呀!”
耶律纣看着自己的手,一张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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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国再度进入沉睡般的冰封世界时,太子妃怀孕的消息惊动了整个行宫,每个人都像期待春天降临似的,期待太子妃腹中的婴儿出生。
怀孕的征兆使得一向好动的天玉不得不服从身体,连日的食欲不振、干呕,虽然让她红润的脸失色不少,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却也为她添了另一层妩媚的光彩。
天玉抬眼,触及那双始终俯视着她的温柔蓝眸,漾出一个无比幸福的微笑。
耶律熙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手爱怜地抚着她的额头。
御医前脚刚走,述律真后脚跟着走进来,屏风外不安晃动的庞大身躯则是耶律敬的。
述律真宠爱地看着天玉,严肃地向李宫玉交代:
“今后不许再让太子妃从事激烈的活动,把高丽国进贡的上等人参统统送到这儿来,还有,加派两名侍女好好伺候太子妃——”
耶律敬迫不及待地自屏风外探头,“还有,吩咐‘绫锦院’准备裁制小孩的衣裳。咦?皇后啊,要做男的还是女的?不管,都做!反正以后都用得到,哈哈哈!”他的语气完全显露出他高兴的心情,笑完又关心地问,“媳妇儿,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就是一直想吐,吃什么都想吐。”天玉笑着回答。
耶律敬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这是正常的,怀孕的人都这样嘛!以前皇后也是这样,每个人怀孕都是这样的,哈哈哈……”他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再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了,天玉望着耶律熙的眼,那双眼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好看过,蓝蓝地散发出的光芒只笼罩她一个人。
耶律熙呵护的眼一刻也无法自天玉脸上移开,他心爱的妻子呵!像南国太阳般的妻子,用她的热力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融解了他冰封的心,现在又用她强劲的生命力为他孕育了另一个生命;她的几次大难不死,为他破除了诅咒的迷思,他开始思索着是否该将自己的心完整地交托给她……
“哈哈哈……”一道凄厉、如怨如哭的笑声自远而近,忽然闯进行宫来。
由于述律真曾下令不准伤害她,因此她顺利冲过侍卫的阻挡,直来到天玉面前。
“你完了!”极严肃、极认真的语气,天玉看不清她一头散发下的脸,但能清楚感觉到那锐利目光的凝视。
一身的白袍如同鬼魅,留着长指甲的手笔直地指向天玉,灰青的手背,颤抖、耸动的声音,让天玉惊吓而起,缩进耶律熙怀中。
耶律熙厉喝:“萧雁,谁让你进来的?来人,把她架出去,”
侍卫队立刻冲进来,一边一个,分架住她的手臂往外拖。
挣扎间,舞动的长发露出萧雁一小部分的脸,那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天玉一见,惊得尖叫一声,慌张地把脸埋进耶律熙怀中。
“我不要走,我要说话!”她惨烈的号叫,一只手不放弃地指着天玉,“你快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被诅咒盯上了,无头的男人就要来取走你的性命了,你知不知道啊?”
“萧雁!”耶律熙震怒地大喝,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轻颤。
“耶律熙,你会害死她的!”萧雁哭了起来,“你还要害死多少人啊?!木叶山上躺了七个人还不够吗?呜……你怎么不到木叶山看看,那里多了一座空坟你知道吗?是要来装谁的?嘻嘻……不是我,你又不爱我,所以我不会死,那里要装的不是我,嘻嘻……不是我,哈哈哈……”
侍卫拖着她皮包骨的身体往外走去。
述律真不忍心地喊住她。“雁儿……”
听到述律真的叫喊,萧雁恍惚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她的姨妈,然后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姨妈……”声音仿佛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般微弱,她的泪流个不停,“姨妈,我不要当太子妃了,您叫耶律熙废了我吧!耶律熙所爱的七个女子都死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天玉在耶律熙怀里猛烈地震动了下,抬头对上一双回避的眼,“她在说什么?”
“不许问!”因为莫名的恐慌,耶律熙的语气不自觉变得很重,“来人,把她关到木叶山去,永远不许放出来!”
“哈哈哈……关起来,好,把我关起来,要派很多很多的侍卫看守我喔,这样那个无头的男人就不会来找我了,哈哈哈……”
这令人闻之心惊又不明所以的一切,在萧雁远去的狂笑声中结束,每个人脸上都浮现隐晦不安的表情。
耶律熙转头看天玉的眼神居然变得怯懦,仿佛不敢再对她投注任何感情一般。
天玉望向述律真,述律真回避着,耶律敬则面无表情,复杂闪烁的目光却透露了他不安的心思。
天玉只觉得这行宫突然被一股莫名沉重的氛围给笼罩住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氛围里隐藏的是什么,只有她被刻意地蒙在鼓里……
第十章
夜里,隔着牡丹花鸟屏风,耶律熙与天玉两人沉默相对。
隔阂突然地产生于他们两人之间,在屏风后,倚着条几的耶律熙变得令人难以了解,或者真正的他其实一直是躲在屏风后的,只是天玉看见的一直是站在屏风前面,戴着温和面具的他。
沉默,笼罩了整座行宫,最后终于在天玉心中引爆,她大步走到条几前,伏在几上,两眼直视着耶律熙。
“请问,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耶律熙微抬眼,回避她那炯亮的注视,陷入纷乱的沉思中。是啊,她做错了什么?不仅没有,她还怀了他的孩子,现在全皇室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无不视她如珍宝。
“你没有做错什么。”
“那么是你啰,你做错了什么?”
这么直率的问法让耶律熙心中不由得一阵揪紧。
是的,他做错了!他以为自己毫不在意诅咒,但是随着对天玉与日俱增的感情,他开始相信,并且因为害怕而让自己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情绪里。
所有可怕的诅咒在他心里织成一张网,不留余地的笼罩住他,耶律荣、萧雁、玄玉的轮廓相互交替映现于网上,轮流恫吓着他。
他苦涩地看着眼前这张动人的脸,一想到有可能失去她,痛不欲生的感觉就猛地攫住他,迫使他无法呼吸。
“干什么这副表情啊?”天玉捧着他的脸,在他好看的嘴角轻啄。“不要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啦!记得以前父皇说过,一直想着过去的对错,只会影响未来前进的脚步,所以我们别想过去,想想未来好吗?”
她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我要当母亲了……”她一脸幸福的笑,“那你呢?你要当什么?”
父亲!耶律熙心中一动。
是啊!他要为人父了,但为何这种喜悦反而会增添他的恐惧呢?
玄玉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虚弱的、不甘心的,一如她病逝前的声音——
答应我,我是最后一个让您悲伤的人……您再不要爱人,再不要对人付出您的真心了,一旦您付出真心,您所爱之人就会离您远去,您答应我啊!我是最后一个,答应我……
“不——”耶律熙低喊,轻抖了起来。
他眨眨眼,天玉的脸叠上玄玉的,而玄玉的脸正逐渐模糊,天玉的却越来越清晰。他失神地叫着:“玄玉……”
“玄玉?”天玉重复他的话,惊觉他的手变得冰冷,而且在微颤。
现在只剩下天玉的脸了,如果有一天这张脸也因为他的爱而消失的话……
恐惧终于击垮他的理智,耶律熙一脚踢翻条几,畏缩地躲到屏风的另一边。
他双手爬着头发,懊恼地想挥去不祥的念头,无奈几乎已经自他记忆中消失的耶律荣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他不自主地按住腰刀,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牡丹花鸟屏风被腰刀砍成两截,他维持挥刀的姿势喘着大气,直到天玉低微的啜泣声响起,他才自疯狂中回过神来。
天玉倚在被打翻的条几旁,一脸饱受惊吓的模样,嘤嘤啜泣着。
“天玉……”耶律熙走过去,蹲下身愧疚地拥住她。“对不起,天玉,对不起……”老天,他在做什么?他吓坏她了。天玉缩进他的怀里,微弱地抗议道:“你到底在干嘛?情绪波动这么大,你知不知道御医说怀孕的人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耶!”
耶律熙闭上眼,额头抵着她的,心痛地抚着她的头,沉默地紧紧抱住她。
“我知道你害怕那个女人说的话,可是我一点也不在乎啊!”天玉揽住他,在他的颈间泣诉,“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就死不了,沉船、摔马、中箭,哪一样要了我的命?我不管诅咒,不管你以前的妃子是如何薄命,可我不一样,我生来就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我卑微却强韧的生命力;我娘对我说过,我是最不起眼的小草,但是既然老天给了我生命,她就会给我活下去的力量。
我以前总是傻傻的过日子,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你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为了你,我怎么样也会活下去的……”
她紧紧抱住他,哭泣使她的声音变得哽咽,可她有很多话要对耶律熙说。“如果你真的怕我会死,那我什么危险的事都不做了,我都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叫我不要做什么我就不要做什么,我不会再跟你争辩,你要我整天躺在床上都不动也行……你不要变成这个样子,我好害怕喔!”
天玉伴随着啜泣声的一番话,是她真情流露的心声,那双手依赖地缠紧他,仿佛怕他突然消失一样。
刹那间,懊悔与罪恶感涨满了耶律熙的心,他拥住她,即使知道这样会让她呼吸困难,他还是要这样拥住她,他傻呼呼的妻子呵,
他低头猛地覆上她的唇,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对她渴望不已。
天玉的舌头在不断被吸吮中逐渐发麻,他前所未有的热情让她兴奋,也让她有些恐慌,但她仍张开嘴任由他探索。
像坚持与她一起燃烧般,他狂野地吻着她,双手饥渴地抚摸她发烫的身体。
天玉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两半,耶律熙的吻如雨点般洒落;像在加深记忆般,每一个都是充满力量的深吻,边吻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于地毯上。
因为被他吻过的每一处都像着火般烧疼,天玉在羊毛地毯上不适地扭着身体。
“嗯……”
耶律熙从没有像此刻如此渴望她的身体,即使御医隐约暗示天玉目前的状况应暂停房事,但饱胀的欲望已经让他失去理智,他俯吻着一路向上,抓紧她的肩膀,将身下的那一团火热延烧到她的身体里。
“啊……”天玉一面忍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冲击,一面惊觉自己正往另一层未知的、癫狂的境界攀升。她体验到不同的美好,逐渐变得欢喜,无力地半张眼娣视他狂乱的脸。
“喊我的名字,天玉。”
“熙……”她勾住他的颈项,配合他的舞动。
“说你爱我。”
“我爱你……”
“说你不会离开我。”
“不会,我永远不离开你!啊……”
整晚,他们频繁交合,在羊毛地毯上,在鸳鸯帐里,像两团互相较劲的火焰,互相碰撞、彼此摩擦,直至体内的热情燃烧殆尽……
沉睡中,行宫外的雪势突然大了起来。
白天的萧雁变成晚上的恶梦,有着长指甲的手不发一语的指着天玉,引发她无限恐怖的想象,而身边站着的无头人,更让她禁不住发出一声尖嘶!
她惊醒,泪流满面地寻找耶律熙,回应她的是两个新进宫的宫女。
“太子妃,您怎么啦?”
“我……我做了恶梦。太子呢?”
宫女互看一眼,其中一人机敏地回答:“太子妃您要多休息,安心养身,若是您心里害怕,那奴婢们就守在您床边——”
“我不要!”天玉抱着自己的身体哭了起来,“我要太子,我要找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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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山,无论季节如何变化,它总是维持古老的庄严,与草为伴,同风诉说它那苍凉、悲壮的过往。
耶律皇族陵寝的规模如同他伟大的姓氏般雄伟壮观,坐落于木叶山上。
玄玉陵前的拱门射进一丝微弱的光线,照上耶律熙悲伤的背影。
身后,一道不寻常的目光注视,令他敏感地回头。
“是你。”他皱眉,不用说,又是母后心软将她放了出来。
萧雁披头散发,如白天的鬼魅,阴森又有点畏惧地凝视着拱门内玄玉的墓碑。“你……你不要看第八座陵墓吗?已经盖好了,就在那边——”
“住嘴!”他已经查过了,那是耶律直的杰作,他嫌行军帐太冷,所以荒唐地盖了座陵墓当他的行宫。
“我知道。”萧雁自言自语,“有人在里面,我去把他拖出来,那个地方又不是要给他住的,那是天玉要住的,诅咒可从来没有停止过呢……”
说完,她如风中之烛摇摇晃晃地走向另一边,却被耶律熙狂怒地喝住。
“萧雁,不许你过去!”
她微愣,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以为有人住进去就可以了吗?那诅咒从来不会找错人,里面要躺的一律得是你心爱的人呀!哈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空旷的木叶山上回荡,把住在第八座陵墓里的耶律直给引了出来,他一个重重的巴掌止住了萧雁令人厌烦的笑声。
耶律直猩红着眼暴戾地指着跌坐在地上的萧雁,“你要再敢来吵我,我就一刀送你上西天!”搔着凌乱的头发,转身时他才发现在玄玉陵拱门前的耶律熙。
“唷!不去陪活人,倒跑这儿看死人来啦?”
耶律熙不发一语,冲天的酒气、猩红的双眼,说明了耶律直现在的状况,他不需要跟一个醉醺醺的人计较。
耶律直随地坐了下来,也不管满地的积雪,咕哝着摸索腰身,摸到一壶酒,拿起来便灌了一大口,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耶律熙的脸。
“嘿嘿……”他知道为什么耶律熙会突然跑来,这也是他的目的,他要利用这个活人陵墓来提醒他,以及他的父母自己的存在。“看来你很在意诅咒嘛!”
耶律直满意地看到耶律熙明显震动的神情,但他更想看的是他惊慌害怕的表情,他要那装出来的泰然自若从耶律熙脸上彻底消失。
“知道我为什么要盖这座陵墓吗?是耶律荣那家伙来找我,他知道我现在在管理木叶山,要我赶紧造一座陵墓,说你新任的太子妃将要住进来了,我若先把陵墓盖好,也可以将功折罪……”他成功地看到血色渐渐自耶律熙脸上消失,那让他产生一种复仇的快感,“我知道你不相信,‘那诅咒不过是耶律荣临死前的挣扎罢了’,你心里一定这样想,对不对!”他又喝了一口酒,指着那七座陵墓,声音陡地阴沉地道,“但是那七座陵墓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