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人睡在他的地方,一想到这,他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有个人让他爱著,他真的好高兴。
他将玛栗苦恼了一个早上的被单扔进滚筒式洗衣机,倒洗衣粉,调时间,洗衣机运转,屠英伦暗暗庆幸自己买的是高档的静音洗衣机,不会吵到睡著的玛栗。
他将玛栗晾在浴室的衣服拿出来,晾在後阳台。然後他努力静悄悄地清理地板,昨晚外甥把饼乾屑弄得到处都是。他又想著等一下把另一组床单拿出来换,对了,昨天的碗盘还没收拾,对了,还要准备丰盛的早餐给玛栗吃,他的笔记咧?
屠英伦处理这些事时,不断地分心,因为他不时会跑回沙发,对著玛栗的睡容微笑,她睡得很熟,还有轻微的呼呼声。
屠英伦将家里收拾乾净,留下纸条,出门帮玛栗买卫生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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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英伦出门不久,玛栗的手机响起,刺耳的铃声吵醒玛栗。
玛栗抄起桌上的手机。「喂?」
那边静默著,玛栗又喂了几声,才听见一把严肃的嗓音。
「是我。」
「妈?」一听见这声音,玛栗就感到压力。
「你加班吗?我在你家外面。」
「来怎么不先说一声?」
「做妈的来看女儿还要先讲吗?」母亲一样是那种权威的态度,令玛栗很无奈。一你在公司是不是?加班吗?」
玛栗敷衍著:「呃……对啊。」
「是吗?」吴敏鶁不悦道:「我刚刚打到你公司,那里的人说你不在。」
「妈,我等一下就回去。」这下浪漫的心情全毁了。
「晓游呢?」
「跟佩瑜去大湖玩。」
「我不是要你别让晓游跟那种不正常的女人——」
「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玛栗打断她的话。
「你快回来,我带了人来见你。」
「谁?」
「陈皓军。」
玛栗震住,她听见母亲对身旁的人说——
「你自己跟她说。」电话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小栗。」这亲昵的称呼令二十九岁的白玛栗瞬间被打回原形,像个小女孩般惊慌失措,她吓得关掉手机。
握著手机,玛栗脑袋一片空白,先震惊跟著是愤怒,然後是茫然……
在她刚刚从另一个男人床上醒来的早晨,上天像跟她开了大玩笑,让她听见旧情人的声音。
玛栗儍在沙发上,过几秒,手机又响了,铃声大作,玛栗瞪著手机,让它响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接起。
「你干么挂电话?」母亲在那边用著命令的口气说:「你几点到?他有话跟你说。」
「我现在走不开。」
「为什么?」
「有事。」
「什么事?」母亲咄咄逼人。「你早晚要面对的,当年不是怪他没良心?现在他回来处理,你不要逃避。」
「你先带他进去。」玛栗关上手机,却关不住记忆,陈皓军的容貌倏忽闪过脑海。这没良心的男人回来做什么?找她做什么?玛栗全无心理准备,忐忑著。
第八章
哪一款最好呢?
屠英伦站在成排的女性生理用品区,粉色包装,功能不一,看得他眼花撩乱。
旁边经过的欧巴桑看他瞧得那么认真,窃笑著走过。
屠英伦拿不定主意,随手抓了四款结帐。
「先生,要不要购物袋?」超市小姐隐忍著笑意问。
屠英伦老大不爽地瞪回去。帮女朋友买这个是很伟大的,笑什么笑!屠英伦没好口气地说:「买一个袋子。」
小姐吃吃笑。「要不要帮你用报纸包起来?」
「不用!」屠英伦抓起卫生用品放进塑胶袋,大步走出超市。拜托,什么时代了,男人买这个还要被注目啊?嗟!他不以为意,取出手机打给姊姊。
「姊,我问你四物汤要怎么煮?」
「四物汤?」屠书尔在那边爆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声。「连这个你都要学喔?!」
「我女朋友那个来了,要补。」
「天啊!我亲爱的酷酷的小弟,怎么沦落到要炖四物汤?」屠书尔取笑他。
「快说。」
「笨蛋,四物是那个走了才要喝的啦,要补煮红豆汤就行了。唉呀,你好惨啊,好不容易带谢小姐回家,她竟然……」
屠书尔在那边罗罗嗦嗉地,屠英伦越来越觉得这个「谢小姐」听多了很刺耳。
「这个谢小姐是怎样?我一定要看看她,很特别吗?让你这么宝贝她……」
「她不是谢小姐。」
「耶?」
「她姓白,叫白玛栗。」
「可是妈他们说你——」
「他们误会了,跟我交往的是白玛栗小姐,是谢小姐的朋友。」
屠书尔愣了几秒。「等等,我现在糊涂了,那个留美的谢小姐……」
「别再说谢小姐了!」屠英伦火大地更正:「她叫白玛栗,她二十九岁,在凯弗做行销经理。」
「那你干么都不说,害我跟妈都以为……」
「白玛栗非常迷人,非常漂亮。」
「哦?」
「我非常喜欢她。」
「喔,看得出来。」
「对了,她还有个女儿。」
「什么?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她有个女儿。」
「猫吗?还是狗?」现在很多女人都爱当自己的宠物是孩子。
「活生生的人,四岁。」
「屠英伦!」书尔发飙。「你跟结婚的女人搞外遇?你疯了?」
「她未婚,女儿是跟之前的恋人生的,她现在单身。」呼!讲出来舒服多了。「所以以後不要再说谢小姐了。」因为想认真跟玛栗交往,他全盘托出。「我有没有讲得很清楚?」
「你完了你,看你怎么跟爸和妈说。」屠书尔替弟弟感到压力,屠英伦却豁出去地不以为意。
「我就说……」他笑著边走边讲:「说我心爱的女人叫白玛栗,二十九岁,我喜欢她,而且打算连她女儿一起喜欢。」
「你疯了?你想想妈会怎样?她不可能接受你跟个未婚生子的女人交往,爸那么爱面子也不可能答应,还有,她为什么有女儿?她跟以前的男人是怎样的关系?她……」屠书尔叨念不休,她担心地劝著:「反对反对,干么找个这么麻烦的女人,你——」
「我会找机会跟他们说。」屠英伦关掉手机,发现自己正停在女装服饰店外。
对了,应该买几件衣服放家里,玛栗来,随时可以穿。他走进服饰店,挑选衣服。一小时後,拎著大包小包袋子,绕去花店买了鲜花一束,一路好心情回到家。
屠英伦打开门,玛栗不在沙发上,她起来了吗?
毛毯摺得很整齐,茶几上还留了字条——
对不起,我有急事,先回家。
——玛栗
屠英伦取出手机,打给玛栗,她关机了。
屠英伦坐下,望著桌上的花束,好心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无限空虚。
这个家在玛栗光临後,不一样了,他想念早晨,玛栗窝在沙发睡著的样子,想念她因为不小心弄脏他的床单害羞的模样,他原本还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早餐讨好玛栗,他特地跟姊姊学会的,可是玛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还有,她为什么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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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栗曾经想过再碰到陈皓军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想过他们可能会在街上巧遇,或在餐厅巧遇,甚至是在商务场合巧遇。毕竟陈家从事贸易工作,很可能他们会在某个商务宴会或公关派对巧遇,但万万没想到,他自己找上门来。当初逃走避不见面的男人,为什么又回头找她?
踏进家门,玛栗怔在玄关。
套房里,沙发上坐著个男人,他西装笔挺,温文儒雅,听见声音,转头过来,刹那与玛栗目光交会,玛栗发现他在瞬间殷红了眼睛。
「你真慢,我们坐一阵子了。」玛栗的母亲就坐在陈皓军身旁,她起身过来。「你跟我来一下。」母亲拉著女儿到阳台说话。
「他刚从波士顿回国,跟我打听你的消息,问我当时的状况,我看他很有诚意,所以——」
「他想做什么?」
「大概良心不安,想让晓游入户口。」
「真好心!」玛栗嗤地冷笑。
「当年妈也很气,但是毕竟他是晓游的父亲,而且人家家境那么好,他现在继承父亲的公司了,如果他有心想跟你在一起,听妈的,跟他结婚。」
「我自己跟他谈。」玛栗走出房间,在陈皓军对面坐下。她双手抱胸,一副挑衅的姿态。
「小栗……」陈皓军紧张地调整领带,回避玛栗炙热的视线。「这些年……」
「很好,我非常好。」
「我……」
「拿到学位了?继承你爸的事业了?然後呢?」玛栗盯著这个男人,这些年的委屈全化作熊熊的怒焰,烧灼著她的胸口。
「对不起……」陈皓军低头,感到惭愧。「那时我真的吓到了,我没有做父亲的准备……」
「所以叫你妈开了一百万的支票来打发我?」当年玛栗坚持不收,被母亲狠狠痛骂。骂她不懂保护自己、爱逞强,又好面子,但玛栗就是见不惯他家人处理的方式,她付出的是爱情,那不是一百万可以收买的。
「这些年……我一直感到很内疚。我爸年纪大了,他们现在不管事了,玛栗……」他抬头,一脸诚恳地说:「我现在有能力照顾你们母女,我可以作主了。」
玛栗咬著下唇,不发一语,只是狠狠地瞪著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叫晓游是吗?」陈皓军起身,环顾四周。「搬来我那里住,我让她读最好的学校,你不用工作了,我会请佣人照料你们,玛栗,让我补偿你。」他大方地谈开出极好的条件。
玛栗的母亲立在房间门口,全都听见了。她走出来,对陈皓军点头示意。「算你有良心,我女儿这几年吃了很多苦,都因为你,我们母女关系变得很差。」
「伯母,真的很对不起,以後我会孝顺你,我会对玛栗很好。」
「那把日子订一订吧,我终於可以放心。」
「我会请爸妈亲自拜访您,正式提亲。」
玛栗静静听他们对话,她望著陈皓军,感觉好陌生,听他说提亲,玛栗一点也不兴奋,就好像他要娶的是别人,与她无关。
陈皓军热络地和她母亲攀谈,玛栗却像事不关己似地打量著旧情人。然後陈皓军的手机响了,司机来接他回公司开会。
玛栗送他下楼,他们一前一後走在狭窄的楼梯,影子爬在斑驳的水泥墙上,短短的几层楼,玛栗却觉得心路漫长。
陈皓军忽然站定,回头望她。
「你好安静。」他朝玛栗伸出手,牵住她的手。
玛栗僵住,不明白为什么被他握住,那感觉是尴尬的,像隔著什么似的。
「在国外我迷失好一阵子,现在……终於又握到你的手,心里才踏实了,当年我真的太幼稚了。」他牵著玛栗下楼。「以後我会对你好……」
然後他侃侃而谈说起将要为玛栗举办的婚礼,他又说父母安排他相亲,但没有一个女人像玛栗,和玛栗在一起最舒服。
玛栗听著听著,忐忑著。这是完美的结局吗?这就是幸福吗?瞧,她多好运,这个抛弃她的男人终於悔悟,终於来跟她忏悔了,他现在可是黄金单身汉哪,富有多金学历好,那是每个女人渴望的幸福归宿吧?
「陈皓军。」玛栗站住。
陈皓军回头,玛栗抽手,他的掌心一阵空虚。
玛栗颤抖著,很艰难地开口说:「我对你……没感觉了。」
陈皓军没想到会听见这种话。「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太久了,已经和原谅不原谅无关了。」那些火花呢?当初迷恋他的情绪呢?流失了,消失了……现在面对这男人,只觉得陌生和疏远。
「大概是因为太突然了,所以你……」
「不,不是这样,我真的对你没感觉了。」一点点也没有。
被这样说真的好难堪,陈皓军脸一沈。「我好不容易说服我爸妈去接受你,他们安排那些千金小姐全被我拒绝,你不感动?你还不相信我的诚意?」
玛栗错愕,旋即感到荒谬,她忍不住笑出来。「你一点都没变,一样自私、以自我为中心。」
「我如果自私就不会回头来补偿你。」
玛栗冷笑。「不要说得好像自己很伟大,不要讲得好像你有多深情,陈皓军,你这些年睡不好吧?想到当年抛下我不理,所以良心不安……你以为你回头,我就要匍匐在地感激涕零吗?」
「我这样还不够有诚意?」
「你条件很好,你没被女人拒绝过吧?所以当年你也不甘心被我绑住,对吧?你认为自己够格配上更好的,你根本不想安於一个女人。然後这些年怎么了?在国外玩够了,终於累了吗?想到回头补偿我?然後人生再也没有缺憾?你的人格再也没有污点?」
「我知道对不起你,所以才回来找你,你羞辱我,我没话说。」
「我不是羞辱你,我只是说出事实。你只是想弥补你过去犯的错,但不是真的爱我。」
「这还不叫爱?」陈皓军问:「那要我怎么做?你说。」
他赌气的口吻,令玛栗更坚定不接受他。她沈默了。
陈皓军上前一步。「我还能怎么做?你说!」
这次,是不服输的口吻。他家境良好,他习惯被众人激赏,他永远当自己是闪耀的
明星,得到他的爱就是恩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玛栗真看透他了。
当初他无法接受父亲的角色,撇下她就走,留给父母善後。现在呢?为了良心受苛责,回头慷慨陈词说一堆好听话,就以为她必须原谅。
「陈皓军——」她说:「我怀念的是当初的你,现在的你比当初更可恶。」
陈皓军乍红了脸,揪住玛栗的手。「我可恶?我特地回来补偿你,这叫可恶?」
「我宁愿你没有来过!」玛栗咬牙怒斥。「好啊,你要补偿是不是?你要表现你情深义重,你要表演深情吗?那就为我放弃你的家族,当初我被你母亲羞辱得很够了,你不要回家,今天起跟我住在这间小套房,跟我还有你的女儿住,你愿意吗?」
「你是故意刁难我。」
「你办不到?」
「我就是要给你更好的生活才来找你,明明有别墅住,干么非要挤在套房?我妈不喜欢你,大不了你不要理她就行了,顶多早晚跟她老人家打声招呼,就这样你办不到吗?她都同意让我们结婚了,你忍一下不行吗?」
玛栗煞白了脸,气得头昏。「有一个男人……有一个男人,就因为怕我未婚生子的身分去他家,面对他父母会尴尬,就立刻搬出来住,只是因为让我方便过去……」
陈皓军震惊,旋即冷笑。「原来如此!你妈说你对我念念不忘,说你一直没有交男朋友,原来是骗人的,我还以为你对我这么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