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靠你呢!」她娇嗔着。
「如果妳想在那样的地方实现愿望,我就在那样的地方开一家医院,离妳很近很近,然后天天去喝妳煮的咖啡、吃妳做的菜,如果妳愿意的话,还可以对我说几句情话、吻我一下……」
多好听的恋人絮语,她多想这一生不断的说下去、听下去,直到皓首相对。
「你想离开现在的医院?」她用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
「有可能啊!」他口气自然。
「不可惜吗?」
「可惜什么?医生行医不该分地域的,到哪里都一样。我从前还一度想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那去的地方就不止台湾了。」
「你是个好医生,我以你为荣。」她吻了他一下。「若水,我想问你一件很傻的事,不管有多傻,你一定要回答我,好不好?」
「妳一向都傻,我不介意妳的傻问题。」他笑着回她。
她娇媚的睨了他一眼,回头仰望皎月。
「若水,我爱你,可以爱很久很久哦!你呢?会爱我多久?」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收紧臂弯。「这问题的确很傻。如果我说很久很久,久到下辈子都不会改变,妳一定不会轻易相信的,而我也无法估量时间对我们的意义。不过我可以告诉妳,前几天,我替一个病人急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如果在以前,电击过那样的次数,我早就放弃了,但是我看到了病人的脸,想起她合眼前的那双眼睛,那双酷似妳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了妳,彷佛妳就在我的身边,不断对我说,再试一次吧!让那双眼睛可以看见明天初升的太阳。我真的做了,不只一次、两次,一直到旁边的住院医师大声嚷着,言医师,病人恢复心跳了!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有多爱妳,远超过我的想象。」
她转过身面对他,温柔的笑着,噙着泪。
她抬起手,摸索着他的面孔,仔细的端详他。
「那个算命的说对了,果真好的变坏,坏的变好,遇见你,我的生命变得美好了,你填补了我所有的缺憾。若水,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快乐。」
她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她关上台灯,将手放在衣领上,缓缓解开一颗颗钮扣,没有半分腼腆,动作轻柔的脱下衬衫、松开长裙。,再伸手绕到身后解开胸衣、褪去内裤。
在月光下,在她深爱的情人面前,她毫无保留的面对他。
夜风吹拂,撩起她些许发丝,月辉晕染了她的轮廓,她最美的模样透过他的眼睛深深印记在他脑海里,永志不忘。
「妳今天没有喝酒。」他抚摸她的脸。「我不必再费心的让妳喝醉?」
「我想清醒的爱你、拥抱你,记住你带给我的快乐。」
他捧起那张盈满着爱意的小脸,心田流过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一晚,她经历了这一生中最颠狂的爱,多年后忆起,仍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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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若水几乎将起居所需的物品都搬到沈彤的住处,他们正式过起同居的生活。沈彤开始正常的上下课、天天接送沈彪,她暂停出去找工作,全心全意的照顾这大小两个男人的生活起居,几乎每天都在做饭、打理家里。
「沈彤,我下个月要到美国开个会,为期一个礼拜,到时妳也没课了,想不想一起去?」认识以来,头一次需要分开这么久,他打算带她同行。
她突然楞住,放下正在撰写的毕业论文,直视着言若水。
「怎么?妳不想去?沈彪也可以一起来。」
她低头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时,眸光水亮的浅笑着,「下次吧。我得找工作了,带着沈彪也麻烦,没办法玩得尽兴的。」
他想了一下,点点头,国际医学会议行程安排得十分紧凑,要空出时间来陪他们姊弟俩也难,加上时差,旅途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我会每天给你电话,你不用担心。」她回头继续写着论文,突然觉得手上的笔沉重无比、钝涩难书,她咬咬牙,不再谈论此事。
接下来的这个月,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增多,常怔忡的看着言若水不语,他明白她的心思,知她终究为短暂的分离难安。
一个月后的这天很快来临,沈彤替他打包、装箱,忙了一个上午。
「沈彤,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言若水接过去,将其它必要的书籍放入。
她坐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明天我开始会出去应征全职的工作,如果你打到家里没人接,别觉得奇怪。」
「我知道,我会打妳的手机。」他亲了她鼻尖一下。
「若水,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她瞇眼甜笑着,晃荡着只着短裤的双脚。
「我还没踏出门,妳就开始想念我了?」他也笑着。
她没响应,言若水继续整理一些档案,转身却发现她大腿上有几点水渍,反射着灯光,他迅速朝她脸上搜寻--她在流泪!
「怎么了?」他放下活页夹,抬起她的脸。
她靠过去,紧紧搂住他。「没什么,美国这么远,有点不习惯。」
「也不过七天,很快就过去了。」她的依恋让他心软。
她不搭腔,但在他怀里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望着她无声的哭泣,他的胸口竞无端的抽紧起来,只能静默着等待她预先倾泄的思念缓和下来。
他已预知他将有个心慌的旅行。
第十章
下机、通关、提领行李、检查行李,这些熟悉的程序,在此刻是如此冗长不耐,他皱起了眉头,绷着脸应付每一道手续,直到他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才逐渐平抚急切跳跃的心。
他很快的转进那条熟悉的巷道,在路边随意停好车,瞄了一眼手腕,晚上七点,她应该在家了。
他按了楼下门铃,门很快就开了,连一句都没问,难道她算准了时间?!
可他并没有通知她改了班机时间啊?
这不重要,他决定下次再有类似的行程,一定带着他们姊弟俩同行,单是互通电话的费用,就已经超过机票价格,。更何况根本无济于事,他始终按耐不住提早飞回的心,最后一天的游城之行被他取消了,所以他比同行医生早一天回来。
走出电梯,发现门半开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探出半个头,疑惑的看着他。
「咦?我以为是我先生出门买东西忘了带钥匙。」
他看了一眼楼层号码,是六楼,他并没有走错啊!是她的朋友吗?
「沈彤呢?」他直接问。
「沈小姐?」女人歪着脑袋。「三天前她就搬走了啊!我们昨天才刚搬进来,一个月前她才将房子卖给我们的,你看,东西都还堆着呢!」她让开挡住他视线的身体,触眼所及都是层层堆栈的箱子以及杂物,几乎没有走动的空间。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先生?先生?」女人唤着他。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好半晌,他从喉头发出声音。「妳知道她搬到哪?」
「不知道啊!她没提过。」女人摊摊手。
他似乎听到了血液冻结崩裂的声音,一声催发着一声,他转头无意识的按着电梯钮。
下一个方向呢?他该去哪里才看得到沈彤?她不但像烟一样的消失了,还布了一个令人惊骇的恶作剧!结局呢?她会告诉他吗?她前天才和他通过最后一次电话,她还口口声声地告诉他她爱他,为什么一点警讯也没有,就将他摒弃在她生命之外?
是的,电话!他怎么没有想到?
他拿出手机,拨着熟悉的号码,期待那温婉的声音唤着他的名,他数不清响了几声,随即进入语音信箱,重复一次,仍是相同的结果。
「请问,您是言先生吗?」女人又探出头来叫住了他。
「是。」他晦暗的脸色让女人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我差点忘了,沈小姐搬走前拜托我们拿给你一封信,她说你一定会来的,喏,在这里!」她递出一个白色信封。
「谢谢!」他站在楼梯口,迫不及待的撕开封口,就着微弱的走道灯光展开阅读。
这是沈彤唯一留下的痕迹,他期待她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玩笑,然后她会趁他不注意出现,拥抱他、亲吻他。
若水:
我从来就没有像此刻这般深爱着你,深爱到让我有足够的勇气离开你,并且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
若水,别生我的气,我知道,所有的爱恨、痛苦和不舍,都会在流光中慢慢变成一种颜色,你会记得它,但是不再有伤怀。
这是我想为你做的,我希望你能保有原来的一切,在你的殿堂里发光、发热。有一天,在世界某个角落里的我,听到别人在谈论你时,可以骄傲但无声的告诉别人,那个男人,曾经是我最深爱的白色情人。
从此,在我们彼此的记忆里:水远都是最美好的,不会有后悔、伤害、和褪色的激情。
决定了之后,我的心终于不再惶惑。若水,我不是在试炼你,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们偶遇了,而你还记得我,请给我一个拥抱,让我知道,你曾经深深的爱过我,那我此生便无遗憾了。
请给我一个保证,别去伤害身边其它爱你的人,那不是我的原意。
请原谅我,暗中进行了这件事,唯有如此,我才能举步离去。
沈彤
他慢慢的矮下身子,坐在楼梯口,一行一行的重复咀嚼着她的话语,直到原有的椎心刺痛徐徐转化成一股新生的力量,在胸口鼓动徘徊,他折好那张单薄的信纸,嘴角逸出一个浅笑。
他坚定的走出那栋楼,上了车。
在黑色笼罩天际的夜色中,他彷佛看见几束风中扬起的黑发,在静止时,揭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一字一句的在对他缓缓吐露--
若水,我爱你,可以爱很久很久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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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他仔细检查着年轻人腹部缝合的伤口,满意的笑说:「复原得还不错,再吃几天消炎药就可以了,尽量别碰水!」
年轻人羞赧的搔搔头,穿上衣服,感激道:「多谢您,院长。」说着从脚下摸出一个陈旧的麻布袋,双手奉上。「这是我妈亲手做的腌菜和一包干香菇,我们没什么好送您,您这样帮我--」
他挥挥手。「东西放下吧,替我谢谢你母亲。」
年轻人深深鞠个躬,退出门外前,还在欠身致意。
他在计算机上输入诊疗数据后,吩咐跟诊护士说:「我回办公室去一趟,有什么事call我就行了。」护士微笑着点头。
下午一点半了,他坚持看完最后一个门诊病人,审慎的脸上丝毫不见倦意和不耐。他步履沉稳的离开门诊室,白袍下的身形略显清瘦,容颜并没什么改变,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无框轻度近视眼镜,将那双令人眩目的眼晴遮掩了些光芒。
他在走廊尽头右转,一楼大堂的人声喧扰随即传来,等着挂号和领药的人络绎不绝,他扫视了一下,没注意到行进间双脚前移动的「东西」,随着他迈开的力道滚了出去,他稳住重心,以为撞到了小动物,视线快速的往下搜寻,却弯起薄唇笑了。
的确是个小动物呢!转动着乌溜溜、骨碌碌的大眼睛净朝他笑,瓜子脸蛋如水蜜桃般粉红,唇边还沾着糖粉,舌尖意犹末尽的舔舐着,两条长辫子垂在两耳下,娇嫩的嗓音从菱唇发出:「叔叔,要不要吃糖?」她伸出即使跌倒仍紧握着的一根棒棒糖,上面已沾了污渍。
他顺手将她抱起,看起来幼小的她,抱在手上还有些沉甸甸的,他从口袋拿出一根新的棒棒糖要与她那根交换。「这枝脏了,叔叔换一枝新的给妳好不好?」
他偶尔会在身上准备几样糖果,专门用来对付小病患用的。
小女孩开心的接过来,没有防备的往他鼻尖亲了一下,开始努力的拆开包装纸,想尝试新的口味,那专注的表情让他心头柔软起来,于是随口问了句:「妹妹叫什么名字?」
「惠生。」小女孩口齿清晰。「我生病了,我不怕吃药,妈咪说我很勇敢。」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的确隐约有鼻涕的声音。
「惠生--惠生--」一位神色惊慌的中年妇人朝他走来,看见女孩安然的倚在他怀里,霎时松了口气,有些抱歉的对着言若水说:「谢谢你,院长,我刚才在领药,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他点点头,将小女孩递还给她,没说什么继续朝办公室走去,他的胸口依稀还残留着女孩的温度,那细眉圆眼让他想起了另一张脸孔。
他才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李帆便气喘吁吁的提了一个纸盒过来,放在他桌上。
他皱起眉头,带着些微责备的语气。「我不是说过了,肚子那么大了,走路别那么快,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向妳妈交代?」
「哎呀!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老公都不紧张了你紧张什么?快吃吧!饿了吧?就跟你说了,以后挂号人数要限制一些,老看得那么晚,胃迟早会搞坏。」怀了孕的李帆,尽脱从前的少女色彩,圆润的脸色有着令人欣羡的幸福味道。
他沉默的打开餐盒,新鲜且热气腾腾的菜色布满,他吃了几口,神色微变,抬头对李帆道:「这不是医院的伙食?」
她拿起他桌上的一张纸,随意扬着凉。「是啊,附近新开了一家餐馆,怎么样,不错吧?」
「嗯,没那么油腻了。」
「那我走了,门诊要开始了。记住!晚上要准时吃饭。」她对他摆摆手,一溜烟地消失在门口。
他慢慢咀嚼口中清淡的味道,那舌上的感官在撩逗着他的记忆,将他带往多年前的短暂家常生活。他以为他会忘记那些菜的味道,却在这一餐饭盒里重新温习了一遍。
他很快的让盒底见光,胸口的怅惘却始终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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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远远瞧见李帆,便主动扬声道:「中午妳从家里回医院时,顺道再帮我带回来那家餐馆的午餐。」
「知道了!院长,你已经吃了一个礼拜的外食了,偶尔你也该光顾一下自家医院的餐厅,不然吴嫂会以为是她的手艺有什么问题。」李帆调侃他。
「妳管得可真多,真同情妳丈夫!」他拍了一下她的头,径自往办公室走去。
「院长,等等!」李帆神秘兮兮的朝他招手。「办公室有人在等你,等了好一会儿了。」
他但笑不语,波澜不兴的颔首,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教他乍惊乍喜了,他的快乐有很大一部份埋在记忆里,收藏的妥贴慎密,即使亲近他的人也很难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