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伤心,只是,为何在隐隐伤感的心情下,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受……
“上车。”
陷入疑惑的方泉菲,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前方何时横了部粗犷豪迈的黑色jeep,她抬头看见出声的人,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倒抽了一口气,娇小的身躯,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什么我?快上车。”
不耐烦又没礼貌的语气,正如他讨人厌的个性。
没错,这种态度,全天下只有覃毅才会有!
“不要。”
回了神,方泉菲下意识地拒绝他的便车。
“你打算一路走下山?”
“才不是!我要搭公车。”方泉菲望了望周遭的环境,说:“站牌就在前面。”
“哈,大小姐,这条不赚钱的路线早就撤了。公车?敢情你有千里眼的特异功能,人站在半山腰上,双眼却能穿过层层障碍,瞥见山下的站牌。”
“你……”
起先,方泉菲对覃毅的话半信半疑,因为,在模糊的印象中,她真的记得有公车驶经这一带。不过,一想到个性高傲的他不可能、也不屑在这种小事情上撒谎,她就信了他的说法。
抿起嘴唇的方泉菲,还在考虑一路走下山的后果时,覃毅不耐烦的声音又响起,“大小姐,坐不坐一句话,我没多余的时间陪你在这里耗。”
他不友善的态度,激怒了方泉菲,一气之下,便很骨气地想拒绝。只是,她的反应没覃毅快,在她还没冲动说出决定前,覃毅又开口了:“不想搭就算了,反正,我这辆车也不载女人。”
如果是公事或去工地,他会开稳重的双B;黑色Porsehe和Ferrari则是载女人玩乐时用的;至于这辆美国原厂制造的Jeep,基本上是他独自一人想放松时专用。
对车子,覃毅就跟普天下的男人一样,非常有原则的。
不载女人?!听他这么一说,方泉菲竟起了捣乱之心。哼,看来覃毅只是一时良心发现,怕她在人烟稀少的山区出事,对他妹妹不好交代,才不甘愿地施舍车子让身为女人的她乘坐。
“我又没说我不搭。”
他的痛苦就是她的快乐,方泉菲挑衅地回覃毅,看他还拽什么拽。
“那就上来。”
破例让女人坐他的Jeep,覃毅倒没任何不悦的表情,他偏偏头,叫她上车。
方泉菲又抿唇,面对天敌,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过,努力了半天,她的短裙加上吉普车超大版的轮胎,怎么试,都跨不进那高高的座位。
手忙脚乱之际,方泉菲似乎听见了“麻烦”两个字,然后,出人意表地,她在没被告知的情况下,让人一抱,才三秒钟的光景,就端坐在车位上了。
“我……我可以自己来……”
覃毅健壮的臂膀,一手撑起她的膝盖窝、一手扶过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送上车椅安坐如仪,这段体肤相触的尴尬时亥虽然很短,方泉菲却觉得凡他亲手触碰过的肌肤,每一寸都像着了火,烧疼不已。
“呵,如此绅士,太不像你了。”
她的心有些乱,只能挤出这句贫脊而没有善意的语词。
“我没想到什么绅士礼节,纯粹不想浪费时间而已。”
果然,覃毅这种人跟教养两个字是永远沾不上遗边!方泉菲双手横抱胸前,决定在这段不得已的共乘时光里,不再和天敌说任何话。
对,就这样,不谈判、不接触、不妥协。
如此,应该……应该能安然度过这段时间吧?!
不——不对,她已经跟他接触了!方泉菲沮丧地垂下肩,自从十六岁那年冬天发生那件事后,她就下定决心避免再和覃毅有任何正面的接触。老天爷今天是怎么搞的,早上贺君辨那出伤人的情变还不够吗?硬要再加上一个不和善的覃毅来考验她,是不是嫌她心脏太强壮了啊?!
“男朋友跑了,也不需要一副天塌下来的歪样。”
她刚立志保持的沉默,轻易就被覃毅挑衅的话给打破。
方泉菲侧过脸,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他。
虽然可以感受到她怒气腾腾的眸光,但覃毅却不理会,他双手轻松地操控着方向盘,眼睛焦点放在道路上,看也不看方泉菲一眼。
“我说错了?”
他问得轻措淡写,态度却是不容质疑的狂妄。
错!大错特错!会有这种天场下来的表情,完全是因为她身边正坐着覃家二少爷好不好!
方泉菲别过脸,颊腮幼稚地鼓起一下下,“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她咬着唇、抿起嘴巴、管紧舌头,免得自己再暴烈地轰出其它非理性的言词。
“怎么,转头看车外,是因为那个烂男人的行为而想偷哭吗?”
“哭?!谁哭来着?你不要视力有问题、眼睛长在头上,就胡乱栽赃人!”
覃毅不符事实真相的指控,终于惹毛方泉菲。她转过头看着他,一双该是温和善良的眸子正闪耀着怒光;一双该是纤美细致的手,握得死紧,一心只想K人。
“还有,我男朋友跑不跑、我感情生活有多悲惨,全都不关你的事,因为你又不是我的谁!覃毅,你根本没有立场管我,尤其是——有过八个月换过十五名女伴纪录的人,更没有资格嘲笑贺君辨的行为!”
劈哩啪啦轰了一大串,方泉菲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因为覃毅幸灾乐祸的态度,让她觉得好气好气,让她很想宣泄今天一大早翻开报刊杂志、看见新闻后,那股无名又委屈的怨。“你、你们男人,都是同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
如果不是手握得太紧,她几乎要指着覃毅的鼻子开轰。
“什么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鬼扯!都是鬼扯!明明就是喜新厌旧、下半身控制大脑的不文明性格作祟,还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哈,真会替自己找借口。”
十六岁的她,还可以说自己年幼、识人不清,所以才会喜欢上覃毅这个乖戾阴暗的“半兽人”。
然,二十来岁的她,为什么还会重蹈“恋爱白痴”的复辙,和一名会利用报纸版面分手的伪君子谈感情?
方泉菲颓然地低下头,小脸掩在掌心里,泪,终于窜出眼眶……
“我讨厌男人!讨厌、讨厌你们!”
“我再也不要谈感情了……”
她突来的发泄,太情绪化了,原以为覃毅会不耐烦的,因为覃毅对女人的轻藐、不在意,在台北社交圈是赫赫有名的;不料,在她泪水滑过脸颊的同时,一张面纸粗鲁地被塞入她的手理,覃毅没道出刺耳难听的话,反而出人意料的提供她擦眼泪的工具。
覃毅的行为像雪中送炭,不论这十年来她有多怨他,此时此刻却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他的友善奇异地让方泉菲敝开了心房,她折了折面纸,擦掉泪,说:“或许,我以前的想法通通都错了。”
在骄阳下走了好几十分钟、又小小掉了些眼泪的方泉菲有些倦了,觉得疲惫的她头靠在椅背上,微仰着脸,闭上眼睛——
“或许,你才是对的,没有感情的男女关系比较轻松,比较——不伤人……”
和贺君辨在一起的那三年,如今回想起来好可笑,在热恋时以近百幅人物画像示爱的男人,如今却毫不怜惜地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于各大新闻媒体昭告她的出局。呵,男人啊,你的名字实在应该改称作无情啊!
“我真的真的不要再谈感情了……不要……”
她幽幽轻喃,像在发誓,一遍又一遍。
“很好。”
久未出声的覃毅突然开口,方泉菲缓缓地张开眼睛,懒懒地望向他。
“既然我们都不想谈感情,我有个提议——”
他的声音低低地,像一道沉沉的催眠音符,方泉菲听了,不禁又闭上极困的眼,“什么提议?”她问,意识却已进入欲睡的边缘。
“我们结婚吧。”
结婚?和覃毅?
“什、什么?!”
她惊愕地睁开眼,挺直背,不能置信地瞪着依然好整以暇的他。
☆ ☆ ☆
是的。他们的婚姻——方泉菲和覃毅的婚姻,是一桩——权宜婚姻。
四天前的那场盛大婚礼,不过是权宜之计中的——一项演出!
方泉菲眯着眼,忿忿地望着那双即使在烈焰里也不会融化的无情眸子,真的真的很想踹他一脚。
因为,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里,一直没有一个男人能像覃毅这样地影响她。
他改变了她的命运。
第二章
覃毅俯头睨着他的新婚妻子。
他的老婆不高,跟他一比,或许,还可以用“矮冬瓜”这个词来形容她。
一双漂亮的水眸,黑白分明;端秀雅致的五官,令人悦目;尤其,她的态度理智、表情镇定,没有一般女人看他时的那种批评不屑、或花痴般的恶心表现。
也或者,她表现得理智过了头。
害他差点忽略她眼底深处的愤怒。
几乎,他几乎看走了眼。
犀利地打量她美丽的黑眸,覃毅精明勉发现,方泉菲——他的新婚妻子,似乎对他提早回家这档子事,不太高兴。
“不论什么原因——方泉菲,都是你亲口答应的。”
嘲弄完她几句话后,覃毅用手指抬起他妻子的下巴,为他们的权宣婚姻下了注解。
“够了!我没有否认。是,没错,是我答应你的提议。不过,你不需要一直强调,我不是那种擅长忘记承诺的人,OK?”
终于发火了?覃毅勾起嘴角,轻幔道:“既然如此,你神经不用绷的很紧。”
“我没有。”
方泉菲飞快的否认,却更彰显了她的口是心非。
虽然,她的谎扯得很不高明,不过覃毅没再拿话刺人,他放她下巴自由,以和缓的语气道:“我说过,这一桩互惠的婚姻你牺牲的比较多,所以我不会亏待你,因此,假使你不喜欢我出现在这栋房子,我会尽量减少回来的次数。”
反正他的工作繁忙,这个家之于他,本来就像是旅馆。
“不用了。我只是还没习惯,你想何时回家请自便,千万别让我鸠占鹊巢。”
“那么,我们达成‘和平’同居的共识?”
同居?方泉菲的险,在听到这个字眼时不可抑制地绯红了。
“你不需要说得这么夸张。”
“我们即将共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说同居有何不妥?”一两个正确的形容词就让她紧张起来,这才叫夸张吧。
“那就叫室友吧。”
方泉菲对于这一点,异常的坚持。
“跟你牵扯上乱七八糟的暖昧字眼太危险了。”
她和覃毅的权宜婚姻已经换匪夷所思了,方泉菲不想再有更复杂的情况出现。
“哈哈哈——”
她说得正经,覃毅却不客气地笑出声。
笑什么!她又没说错。方泉菲瞪着正在笑的覃毅,直在心里骂他没礼貌。
“牵扯?暧昧?方泉菲,你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覃毅勾起他冷漠的薄唇,嘲弄他的新婚妻子:“就一对完成婚礼的新人而言,任何暧昧的牵扯都是合法的。别说同居,就算同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有警察来开罚单。”
“你、你……”
听完他的“明示”,方泉菲不禁退后一步,她结结巴巴地说:
“合、合约上,明明写好了我们的婚姻仅维持表面上的关系。不涉及‘实质’关系的!”
“哈哈哈——”
方泉菲以为只要覃毅想起婚前签的合约,便会收回刚说的话,岂料,他倨傲一笑,满脸当那份协议是垃圾的表情。
这么一来,方泉菲可急了,她咬咬唇,愤慨地道:
“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答应结婚,当你的挡箭牌,让覃伯伯收回最后通牒,你什么条件都会依我的!”
覃伯伯创的东岩集团,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老字号工程公司,它的业务范围涵盖大至政府的各项重大工程、上市电子工厂的承建;中至与私人企业委盖合建的摩天大楼;小至社区型的高级住宅,多不胜数……
贵为东岩集团少主的覃毅,虽然是二公子的身分,但从小跟着覃伯伯混工地又混公司的他,却很有接班人的架势。
果然,在覃毅二十二岁正式进入公司时,马上展现了他惊人的才华。他从基层做起,八年的时间,不管是工地的砖瓦、钢筋,或是属于经营层面的各项企划、复杂作业,举凡跟东岩有关的,他全都亲力亲为、完全投入,表现万分杰出。
虽然他做生意的手段有时太过激烈,外界对他褒贬皆有、评论不一,但他过人的领导风华和充沛的精力,早已收服东岩上上下下员工的心。众人对这位三十岁的“执行副总经理”。不仅心服口服、崇拜万分,且一致认为毅将会是老董退休后的唯一接棒人选。
至于,那位空有总经理位置的大少爷,则被漠视的很彻底。
原本,覃家的接班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书生型的大少爷并没有接掌的意愿,只乐于当个橡皮图章,好潜心躲在实验室里做他的研究;而覃毅的企图和能力皆为上上之选,怎么考量,都是最适合的接班人,只不过——
工程师出身的覃家老爷,观念极为传统,想知道什么叫“成家立业”的道理,问覃董事长准没错,他老人家可是会拉着你的手,讲个三天三夜也不累呢。
偏偏,覃毅的行为举止完全违背覃老爷的传统思想,身为执行副总的他,在工作上虽然杰出又沉稳;但在感情上,却是女友换过一个又一个,速度之快,跟东岩集团工地消耗的钢筋水泥有得比。
覃毅对男女关系的轻蔑,看在严谨古板的覃老爷眼里,可是致命的缺点。
一开始,覃老爷尚能睁一只限、闭一只眼,年轻人嘛,多认识几个女朋友也算正常。岂知,覃毅愈来愈夸张,换女伴的速度快如翻书不说,对象还愈来愈怪,同覃毅出席公开场合的女人,除了来台淘金的日籍写真女星、酒国的俗艳公关、穿着前卫的十八岁少女外,甚至还有跟夫家翻脸的中年贵妇。
杂志每每刊出覃毅和新欢的照片,都是在挑战着覃老爷的耐性。
他老人家可真是被儿子气坏喽。
终于,在儿子和情色女导演的绯闻上了娱乐头条后,他老人家发飙了——
覃老董限覃二少在三十岁生日前娶个“正常”的女人过门,否则,东岩工程老板的位置,就要让温文谦和的总经理接任;至于覃毅,直接下放到东岩在沙乌地阿拉伯的工地做个几年工人再说。
覃老爷肯定是疯了,才会想让大儿子接管公司。
因为,就连最资浅的员工也知道,除非东岩想收起来不做了,不然,任由书呆子总经理当家,公司一年上百亿的营收铁定会变成上百亿的负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