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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求 page 13 作者:螃蟹树

  ☆   ☆   ☆

  人口一罩的街景,为繁忙的台北城,带来紧张的气氛。

  前天,有一家公立医院被封院了。

  媒体的SNG车,二十四小时驻守在医院外,电视机前的观众,随着传回来的书面,对这个被称为二十一世纪黑死病的新生疾病,也愈来愈害怕。

  方泉菲捧着一只木箱,走到办公大楼底下的停车场。

  连人烟不多的地下停车场,都有人戴着形状可笑的口罩。

  方泉菲叹了一口气。

  这个城市,还有希望吗?

  她觉得自己的命运,跟这个城市好像。

  晚上六点半,她同父异母的大哥,挟着父亲的人事令,趁办公室职员几乎走光时,出现在她的办公室。

  她那接掌爷爷大位的亲生父亲,竟然下达了解雇她的命令!方泉菲真的好想哭。

  并非她恋栈这个职位,而是,她真的好喜欢这个工作!

  她一直认为,除了网际网路,“便利商店”是近几十年来,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而能从事与其相关的创意工作,是多么幸运和快乐的……

  唉……离开这个职位,她可以预料,以往喜欢到处乱晃。观察形形色色消费者的美好工作,将不再了;以往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奇怪的题目,好用来仿问卷的景象,也不会有了;当然,跟她那几个宝贝组员的针锋相对,也将变成历史了!

  “方经理,有空要回来看我们。”

  护送她下楼的警卫伯伯,露出舍不得的表情,“唉,如果老董事长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陈伯伯,没关系的,他们高兴就好。”

  爷爷留给她的遗产超乎想像的多,其他家族成员的愤怒,她可以理解。

  “唉……”她虽然表现的不在意,但警卫伯伯还是直叹气。

  “陈伯伯,不要担心,我会过得很好。”

  看警卫伯伯如此难过,方泉菲这个被解雇的人,反而安慰起他。

  但,她真的可以过得很好吗?

  方泉菲挥别警卫伯伯,将车驶出她工作了三年多的办公大楼时,也不太确定。

  爷爷走了、喜欢的工作也没了,她的人生,好像在瞬间走到了谷底,充满了灰暗。唉!真像所处的这个城市,因为突发的封院事件,让所有的人,都在瞬间丧失了对人的信心……

  回到居住的大楼,心情低落的方泉菲,就这么抱着箱子,从地下停车场,含着欲流的泪,眼眶一路红回住所。

  “呀……”一进门,她却被凌乱的客厅吓了一跳。

  小偷吗?第一个跃入方泉菲脑袋瓜的是——他们遭小偷了!

  不可能!这楝大楼安管严密,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这是什么?”从沙发上拾起一件华丽的女性外衣时,方泉菲的心直往下沉。那不是她的衣服。她的穿衣风格,向来不走这种华丽路线。是……她想的那样吗?!

  方泉菲惴惴不安。

  覃毅,她的丈夫,早该在两天前归来的丈夫,回家了吗?

  是不是她想的那样?覃毅逾期未归时,她曾打他的手机,但,接电话的即是讲话吞吞吐吐的耿秘书,是不是那个时候,她就该有心理准备?

  吸了口气,方泉菲颤抖着推开覃毅的房门。

  房内,灯光昏暗,方泉菲眨了眨眼,几乎不能适应这样的黑暗。

  “你回来了。”

  覃毅的声音哑哑的,低不可闻。

  方泉菲往床的方位瞧去,黑暗中,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

  “毅,她就是你的老婆啊?”一道娇柔的女声倏地响起。

  “她也要加入我们吗?”另一道更媚的声音,也轻笑着问。

  方泉菲呆了。她停在门边,顿住原本要走向覃毅的步伐。

  今晚稍早时,当她同父异母的大哥,不可一世地来到她办公室宣达父亲的解职叙时,她的表情、她的反应,都没这般无措!

  “哈……怎么可能,我老婆可是媲美孔子的圣人!”覃毅吊儿唧当地嘲讽方泉菲。

  然后,便是一阵刺耳的亲嘴声。

  站在门边的方泉菲,手指把着手臂,想要夺门而出,但,脚却颤软无力。

  “方泉菲,你都看到了。”覃毅轻佻一哼,然后冷冷的说:“我们分手吧。”

  可能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但,方泉菲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我知道了。”她说。

  “我明天早上会搬出这里。”她又说。

  然后,方泉菲旋即走出房间,并且,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   ☆   ☆

  他不需要用这种方式的�  �

  回到了自从春节后,便未曾使用过的房间,方泉菲隐忍的泪,终于落下。

  真的,只要用讲的,她也会走,不会赖在这里的!

  无论什么事,她向来都是对他言听计从啊!

  同住了半年,覃毅真的还是不了解她、不懂她不可能去强求感情的个性吗?

  他不爱她,她早就知道了。

  真的,只要用说的,她会走、不会缠人的。

  何苦用这样难堪的方式……

  掉了许多泪,方泉菲又后悔地想着:呵……果然还是不该说……如果不讲那个对覃毅算是魔咒的字眼,或许,他们能平顺过完这一年……

  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没了爷爷、没了这个工作,原以为她的人生不可能再更糟了,不料,却让她撞见这一幕……

  方泉菲哭到了大半夜,然后,收拾了简便的行李,在黑夜中,黯然地走出这个曾经让她误以为是天堂的地方。

  第十章

  一个女人,如果和相恋三年的男友分手,那么,她必须花一年半的时间忘掉他,也就是——二分之一的时间。

  这是着名影集《sex&tllecity》中,女主角的理论。

  那么,一个女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忘掉暗恋了十余年的男人?

  五年半?还是——一辈子?

  如果需要二分之一的时间才能忘怀,从她离开那个男人的时间算起,才过了一年半,那么,还有四年的时间要熬啊!

  四年,为什么听起来却像四辈子那样长!

  反正心思不在企划案上,方泉菲索性让视线从电脑萤幕飘至窗外的蓝天……

  好吧!四年,就从现在开始“倒数”,从今而后,她一定、一定要忘记那个让她伤心了整整一年半的男人。

  不准再想起他的脸、他的声音、他揶揄人的笑,更不准再想起他曾经看她的温柔眼神——

  “泉菲姐,你在想什么?”一只属于少女的手,在方泉菲眼前晃了晃,截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啊!泉菲姐,你怎么哭了?”少女的脸蛋凑近方泉菲后,大叫了起来,“囡囡,面纸!快拿面纸来!”

  一名三岁的小女孩,赶紧乖乖的抽了一张放在客厅矮桌上的面纸,迅速地跑过来。

  “一张怎么够,囡囡,再去拿。”

  小朋友跑的辛苦,少女却不客气地继续支使人。

  “够了,霈霈,不要再让囡囡跑来跑去了。”

  方泉菲看不过去,拉着小女孩,没再让她奔来奔去。

  “我没事,不要大惊小怪。”

  “真的吗?没事的话,你为什么在哭?”

  “还说,都被你吓的。”方泉菲轻描淡写,然后,转移焦点,将话题岔开,“囡囡还小,你不要这么爱支使她。”

  “有什么关系!小朋友就是需要活动量嘛。”少女笑笑的,还皮皮的说:“囡囡就是喜欢帮小表姐做事,对不对?”

  “对。”小朋友还真顺着少女的尾音说对。

  “嘻嘻,乖,囡囡来帮小表姐按按摩。”

  才说她,马上又故态复萌了,方泉菲无奈地摇摇头。

  “泉菲姐,有小孩真好,可以拿来当‘面纸抽取机’、‘免费按摩机’……怎样,要不要生个来玩玩啊?”

  “胡闹。再捉弄囡囡,等她妈咪、你姑姑回来后知道,一定骂惨你。”

  方泉菲跟小朋友招招手,“囡囡来,跟姨去厨房,我们吃布丁去。”

  “布丁,好……”小朋友一听有吃的,马上变节。

  方泉菲抱起囡囡,小女孩天真无忧的眼睛对上她,软软的小手,抓着她的衣服,“姨,布丁……呵……囡囡吃布丁……”

  “好,没问题,囡囡要吃几个都没问题。”看着小朋友澄净的眼睛,方泉菲宠溺地这么说着。

  小朋友真是可爱啊!

  什么时候,她也能像囡囡一样,只要有吃,心,就可以很快乐

  ☆  ☆  ☆

  当初离开台北,方泉菲买了张机票,出国远游去。

  她自己的积蓄,加上爷爷留给她的丰厚遗产,让她的旅程舒适而豪华。

  可是,因为心情的关系,尽管住的地方再奢华,方泉菲还是觉得自己在流浪。

  巴黎、伦敦、纽约……才一个月的时间,她对那些繁华的城市。都倦了。

  带着一颗枯寂的心离开纽约,方泉菲来到了美西的旧金山,除了闻名世界的金门大桥,这里还有那个男人曾经停留过四年的——柏克莱大学。

  至此,旧金山成了方泉菲旅途的最后一站。

  她在柏克莱附近租下每周三百多块美金的廉价学生公寓,从此,和拥有红地毯、灿美水晶灯的昂贵旅馆道别,进驻了这个曾经有过某人四年痕迹的学区。 

  一年后,当她发觉自己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的生气,不再凡事皆索然无味后,她又飞回了台北。

  然后,因为台北充满了太多的回忆,她又南移到了这个以工业文明的港都。在这个热情的城市,方泉菲闲晃了好一段日子。两个月前,在对门邻居——也就是囡囡母亲的介绍下,她接了一些她公司的企划案回来做,成了个新鲜的freelancer。

  所谓的freelancer,即泛指自由工作者。

  自由工作者的好处是不必打卡上班、时间自由;缺点是,截稿日期在即,即使生病,也不能请假,必须开工。

  像今天,已经生病三天尚未痊愈的方泉菲,明明还微微发着烧,该躺在床上休息才对,但因为后天要交案,不能停工的她,仍得撑着昏沉的身体,勉强从床上爬起来。

  早上九点,好不容易起床的方泉菲,勉强吞下两口面包压胃,正准备吃药的她,却在倒好水时,听见了清脆的电铃声。

  应该是囡囡吧。

  自从搬到她们对门后,小朋友就好喜欢找她,按电铃的,可能是带囡囡过来的菲佣吧。

  “囡囡……”

  方泉菲开门准备招待小客人,欢迎的笑意,却在见到来客后凝在唇角——

  “我终于找到你了。”这是……记忆中的低沉嗓音,虽然略为沙哑了些,但仍是那样沉稳、那样自信。

  方泉菲仰首望着这张跟一年半前比较,明显清瘦了几分的熟悉脸庞,觉得心跳得好快。不公平……她闭上眼,心情剧烈起伏。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在她开始“倒数”的时刻,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手,紧扣住门缘;头,剧烈地痛了起来。

  幻觉、幻觉!一定是平日想太多、又加上感冒,所以才产生的幻觉!

  不是他,绝对不是覃毅!那个寡情冷酷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来找她……

  对了,她应该快去吃药,别再继续作白日梦。

  方泉菲虚弱地笑了笑,凭着直觉,便要把门关上——

  她才动了一秒,想像中的人影,却化成有血有肉的实体,堵在她面前。

  “方泉菲,你干什么?”

  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一见面,她却避他如蛇蝎,半个字也没说,便当着他的面要把门关上!

  覃毅挤进门,高大的身躯,倏地逼近方泉菲,“这一年半,你都躲到哪里去,连棠棠都联络不到你?”他咬牙问。

  “你……”是真的?

  方泉菲眨眨眼,不能置信。

  而覃毅则是在方泉菲发出微弱叹息声后,用力拥住她。

  唉……他才是该叹息的那个人才对吧!

  历经了去年那个悲惨的春天,在整整一年半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她哪……

  覃毅低头盯着神色迷惘的方泉菲,这一年多来,绝望、担忧、愤怒的心情,就像走马灯,复杂地在他心头绕过一遍。

  “你——瘦了好多!”

  有太多事要讲、太多事想问,但在拥抱住她瘦弱的娇躯时。覃毅吃惊地微微一退,打量穿着宽松T恤的方泉菲。

  他握住她细瘦的手臂,又圈住她至少小了两寸以上的腰,最后,大手来到方泉菲那张惨白的脸,捧住她没有光彩的双颊……

  “天,你过得比我想像的还糟!”覃毅心痛地下了这个结论。

  这一年半来——他猜过,她可能会躲到哪儿去;他想过,她明灿美丽的眼睛,可能因为那个错误的决定,变得黯然且失了生气……但,他从没想过,她那丰润美好的身子,会瘦扁成这个模样!

  “你、你太过份了!”以前,她胖的时候,他笑她像小熊维尼;现在,她瘦了,他又想讥她什么?

  从刚刚他出现后,反应就一直处在慢半拍状况下的方泉菲,终于开口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才过份。”

  方泉菲生气,覃毅心情也没愉快到哪儿去。

  “参加减肥比赛吗?居然瘦成这样,竹竿都比你有肉!”覃毅握住她纤细的手臂,既气她不爱护身体,又恨自己恐怕就是造成这个结果的元凶。

  “要你管!你早已经不是我的谁,我怎样干你何事?”

  “呵,不是你的谁?你确定?”

  “不是吗?”离开台湾前,她又签妥一份没押日期的离婚证书,快递寄给了覃毅的律师,难道他们没收到?

  “台湾离婚采登记制,必须由夫妻双方亲自到户政单位办理,才具法律效用的。”

  啊?在法律上,他们还是夫妻?

  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令方泉菲楞了好几秒……

  “所以,你来——是想补办这道手续?”她幽幽地问。

  “不是。我不是!”

  又出乎方泉菲的意料之外,覃毅否认了,而且,是用很烦躁的口吻否认。

  “方泉菲,你听清楚了,我不是来离婚的。”覃毅又强调了一次,口气十分冲。

  更正,方泉菲在心底暗暗的想,这男人不只是烦躁,还很生气。

  “那你来做什么?”又来搅动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一些的心湖吗?

  “我——”覃毅握住她的双手,眼神闪过数种复杂的情绪。

  “你先吃点东西后。我们再谈吧。”

  方泉菲等了好一会儿,以为覃毅就要道出目的,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为什么?”她不解。“还为什么?”看见她瘦弱的身躯,覃毅就有气,“哪一个正常人会跟一支竹竿说话?”

  “你、你……”讲话真是恶劣!

  “我什么?走,出去吃东西。”

  语毕,覃毅牵着她的手就要出门。

  “等等,你不要拉我,我不饿。真要吃,我厨房还有东西。”

  “嗯……也好。”考虑到稍后的谈话需要一个私密的场所,覃毅便同意了。

  于是,替她带上敞开的大门后,覃毅便催方泉菲进厨房。

  等到进了厨房,方泉菲看见放在餐桌上的感冒药时,想收已经来不及了。

  “糟!”她暗叫,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即将被“轰”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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