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大伙儿追到最偏僻的角落。
「只剩这个地方没搜了,小偷一定藏在这里。」
「可是,这里只住着一个阿金姑娘……」
「满园子都闹翻了,她居然还睡得着,这么安静。」有些奴仆发现这院落特别的宁静。
「这地方连奴才都不愿走近哪!」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们都不想靠近此处。
「不管了,进去搜一搜,不然没法子交代。」
「可是,她毕竟是大少爷的未婚妻……」言下有些顾忌。
「没关系,公事公办。」被老爷委以重任的周允乾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淡沉了嗓音说,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团混乱。而且,他也有些不满,大少爷都没得睡了,阿金却好命的睡死了一样,静悄悄的。
于是,由周允乾领军走在最前头,一群人涌进了有些狭小的「冷宫」,推开老旧的木门,烛火照映下,一进门只看见几张桌椅,其中一张椅子还缺了一只脚,真的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搞不好连佣人房都比这儿舒适。
一张布帘子后面便是睡房了,里面的人还是没动静。
「阿金姑娘,我们要进去了。」
周允乾觉得她真是太大牌了,微蹙起眉,掀帘而入,火光由他背后照射到里面,他像是被定身符定住了一般,呆住不动。
眼前所见的景象,真实得令人惊心动魄!
阿金沉睡在简陋、没有床帐的木板床上,旁边赫然躺着一名俊俏少年——宋迟。
捉奸在床!他竟然捉奸在床!
周允乾简直快疯了,他居然带着一大票人来证实他被戴了绿帽子!
尚未娶妻就先做了乌龟,他直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儿,狂暴地怒吼,「把这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给我绑起来关进柴房,明日送官!」怨毒的咒语像催命钟声一样,直直窜入每个人的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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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怎会失控成这样?
「唔……」星眸半睁,阿金只觉得头好沉、好沉,晕眩使她发出含混不清的呢哝。
终于睁开了双眼,向来自负冷静、不感情用事的阿金冲动得想跳起来,才发现自己已被人用麻绳五花大绑。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这里是柴房,我们怎么会……发生了什么事?」明眸专注地凝睇着脚旁的宋迟,她吶吶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比妳先醒来没多久,不过……」开朗的少年嗓音掺杂着焦虑。「看这情形,我们两人是一起着了道儿。」他挣扎着坐起身,往她身旁挪去,「先让我替妳解开绳索……」
「不,先别妄动!」她出声制止他。
「怎么?」宋迟微挑眉,他大少爷从没被人暗算过哩!从来就只有他暗算别人,今天却……
「先静观其变,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金金儿,都这个时候了,妳还是不慌不乱,真不像个女人。」呿!真没意思。
「我倒但愿自己是男儿身。」她的明眸沉了下来。
「那我怎么办?我可不想跟男人成亲。」
「真是够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信口开河,讨我便宜。需要我提醒你第一千次吗?我爹已替我订下亲事,就是……」她还没说完,就被他任性的截断。
「我不要听!」瞅着她的姣奸面容,好半晌,他才冷冷撂下了话,「我不在乎妳订过亲,即使对象是那个人,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妳为他披上嫁衣。」
他的负傲自矜,在此刻展露无遗。
她的心微微揪着,不是没感受到他的痴情,只是——不能要,也要不起。
父亲临终的遗言,哪能不遵守?
当此际,门外传来声音。他们两人心灵相通的倒在一旁,装作昏迷不醒,宋迟还好死不死的将头贴在她胸口上,而她也来不及推开他了。
有人进来取柴。
「哎呀!看看这一对狗男女,真不要脸,都被捉奸在床了,还亲热的窝成一团。」
「早说她配不上大少爷了,家破人亡又患了失忆症,哪配做少奶奶?是老爷、夫人仁慈,没有明白的解除婚约,就是想给她一次机会,谁知……」叹气声连连。
「这下可好了,这对狗男女做出如此下流无耻、惊世骇俗的丑事,大少爷气得差点当场昏倒,撂下狠话说要将他们送官法办!」
「太好了!如此一来,大少爷就可以不用娶一个没身分的女人……」
「对啊!本来大家都觉得大少爷好可怜。」
「喂,你猜,大少爷会娶尹姑娘遗是林姑娘?」
「……」
人走了,门被关好,上了锁。
柴房内一阵沉寂。
身体里仿佛有火漫烧,烧得情思滚沸,骚动的心绪使两人一时间均沉默起来。
方才进来取柴的两名奴仆早已走远,那些字句却清清楚楚地震撼着他们的神魂。
「起来!你快给我起来!」阿金猛然道,进出的字句里有强抑的气愤。「我怎么会跟你一起被……捉奸在床?」最后四个字她有点难以启齿。
宋迟挺直身子,很无辜地道:「我怎么知道?昨晚,我喝了一碗妳房里的茶就人事不省……妳也喝了吗?」
「喝了。」阿金不甘心地恨恨道。
「那么,是有人设下陷阱,存心要毁了妳?」他喃喃说道,表情凝重。「干嘛拖我下水啊?应该没人晓得我会来找妳,还是……设陷阱的人原本另有安排,我只是刚好碰上?」这种想法使他不寒而栗,想到阿金差一点就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
「该死!该死!是谁?究竟是谁?」薄唇进出冷绝,他绝不容许凶嫌逍遥法外。
斜飞的眉眼,不再是言笑晏晏的温柔风流,有着毫不留情的冷绝。「金金,妳没事吧?」
「我没事。」她笑了笑,嗓音却是寒的。她从来不想与宋迟牵扯太深,那会使三人……不,四人世界变得太复杂。
「现在怎么办?」宋迟问,要脱困很简单,问题是这出戏尚未落幕,就这么走了的话,就太对不起安排这出戏的人了。
「你发誓,这不是你搞的鬼?」阿金冷淡的瞥向他。
「拜托,我若存心要迷昏妳,妳会毫发无损的在我面前吗?我当然是剥光妳的衣服,直接吃了妳,看妳还能嫁给谁去。」他回答得干净利落。
「死小孩!一肚子肮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怪不得帮主夫人要开口骂你『死小孩』。」阿金寒了凤眸硬了嗓,却止不住俏脸飞红。
「别提你们那个帮主夫人,一想到她我就一肚子气,要不是她,妳也不用落到今天这局面……」
「嘘,又有人来了。」阿金耳尖的听见杂沓的脚步声,该不是要来提审「要犯」的吧!
第三章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呀!既可铲除异己,又可顺了她们母女俩的心意,一举数得的狠招呀!怎会在紧要关头出了差错?
周夫人不禁有些气短,不甘心的道:「按照计划,应该是阿金和周少刚躺在同一张床上,就等今天一大早,阿金没来我院子里干活,于是由我带着人上『冷宫』探视阿金是否生病,却意外的揭穿丑事,捉奸在床!这样一来,阿金没脸再待在周家,而野心勃勃的周少刚则因为强抢大哥的未婚妻身败名裂,老爷再也不会维护他、重用他,周少刚将永无机会爬到允乾的头上去!这下子二姨娘非灰头土脸不可,哪还有立场为林渺渺争取少夫人之位?最后,允乾唯一能娶为正妻的,只有心棠妳呀!」
没错,招数够狠够辣,如果计划得逞,的确可以一举解决所有的问题。
「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尹心棠不禁心泛黯然,恨恨地道。
「那个宋迟怎会到『冷宫』去和阿金一起被捉奸在床?」周夫人与尹心棠懊恼的瞳波相缠,各种情绪全砸在心底。
「他本来就对阿金有意思,会不会是他移走了昏睡的周少刚,自己想与阿金造成事实?哼!穷小子配穷姑娘,倒挺合适的。」尹心棠冷冷一笑。
「问题不在这儿,而是宋迟是否看穿了我们。」周夫人沉下脸,锐利地直指核心。
「他如今是自身难保,而且,听说他也是昏迷不醒的被捉了起来。」
「如果不是宋迟,那会是谁将人掉包的?」周夫人愈想愈可怕,似乎有一个隐藏的敌人就躲在暗处偷笑,等着揭穿她。
「义母,妳想会不会是二姨娘……」
「不会、不会,我一直在提防她,她不可能知道我的计划,不过——」周夫人瞇起了眼,微微扬着冷薄的唇,阴冷道:「昨夜里一场混乱,忙着捉小偷,原本我还以为是老天在帮我们,让别人去捉阿金和周少刚的奸,不是更加天衣无缝吗?就算是吃了闷亏的二姨娘也无法疑心到我头上。谁知,天一亮我才晓得计划生变,唉!老天从来就不偏爱我陈雨娴,但那又如何?事情发展至此反倒便宜了二姨娘,阿金是出局了,这下子林渺渺可以缠着允乾将她明媒正娶……」
「义母——」尹心棠惨呼,「那我怎么办?妳说过要让我当少夫人的。」
「傻孩子,我怎舍得让妳吃亏呢?」周夫人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压得极低,却十足森严,「妳才是我真正的依靠呀!我在周家做足了功夫,忍气吞声二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天,将妳嫁给允乾,使我们母女团圆。」
「那现在怎么办?」尹心棠嘟起红唇问。
「事情的发展变成有利于二姨娘那边的人,连妳都会怀疑是不是二姨娘搞破坏,别人就不会疑心吗?即使没人怀疑,我们也可以暗示一下。为今之计,局面愈混乱,二姨娘就愈不敢强出头,反而对我们愈有利。」
「要怎么做?」
「又该仁慈的周夫人上场了,拯救阿金与宋迟免于被送官。」周夫人语气淡淡的,笑容却凉凉的。「他们被捉奸在床时不是都衣着整齐、昏迷不醒吗?由此可见,其中有诈,他们可能是被陷害的,目的是要使阿金嫁不成允乾,因为她阻碍了某一个女孩的前程,只要没有阿金,允乾就可以娶他心爱的姑娘了……」
流言就这么传了出去。
一计不成,就再生一计。
但周夫人始终无法真正安心,究竟是谁将周少刚掉包成宋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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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阿金作梦也想不到,她会被逼着与宋迟拜堂成亲,还不能说不要!
经过一场开堂大审的结果,周夫人高贵又仁慈地叹息一声,仿佛为阿金的不幸悲叹,继而唇畔款款浮出一朵清莲。「总算老爷英明睿智,允乾也能冷静下来思考,知道阿金和宋少爷是遭人算计,不将他们送官,一来可保住周家的名声,二来也不会冤枉了无辜。如今,虽还没查清真相,但有一件事非补救不可。」
阿金偷偷翻了翻白眼。宋迟则像老僧入定般,死生由天。
「哪件事?」周老爷一向很信服夫人。
「家丑不可外扬啊!老爷。」周夫人幽幽地道:「阿金与宋少爷之间发生那样的憾事,即使未及乱,本身也昏昏沉沉的,但毕竟……丑事已造成,为今之计,为了阿金的闺誉着想,只有将她嫁予宋少爷,为他们举行婚仪,将一桩丑闻化为美谈。老爷,你说可好?」
不好!不好!才不好!阿金在心里狂吼。宋迟则猛然瞪大了眼珠子。
「好、好。只要不损及周府的家声,此事就由夫人全权安排。」周老爷忙不迭的摆脱没好名誉且无经济价值的媳妇。
此事就这么定了,没人异议,都觉得反而便宜了阿金与宋迟,自然也无人询问他们的意见。发生这种事,除了成亲以外,哪还有其他解决方法。
从头到尾,「阶下囚」均做不得声,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
即使,阿金心里已将他们砍成百段、千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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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简单就娶到阿金!唉唉唉,这让他反而很没有真实感哩!
草率的婚礼、简单的拜堂仪式,「冷宫」暂时成了两人的新房,待满月后再迁出周家庄,而且周夫人答应要老爷为宋迟找个工作养家糊口。
「不算、不算!这个婚礼不算!」女声恨恨的低吼。
依旧冷清的「冷宫」内,除了几张大红喜字,还有新添的床棉被,只有一对红蜡烛努力地燃烧热源,为陈旧的老屋增添一丝光彩。
阿金气呼呼的脱下红色嫁衣,眼眶微微发着热。「你听见没有?这个婚礼不算!」
「我也很委屈啊!」宋迟口头上哀哀叫,心头却觉得有趣。「我是宋家的独子,大孤岛的少岛主,这么不体面的婚礼简直是有辱门风嘛!」
「那你干嘛闷不哼声的乖乖成亲?」阿金更火了。
「妳为何不抗议?」他好笑的反问。
「你你你……气死我了!『小媳妇』阿金能抗议吗?我不能穿帮啊!但你不同,你可以反抗,甚至可以逃婚,反正他们又追不到你。」愈说愈气,火气直冒。
「开玩笑!大丈夫敢做敢当,我若是逃婚,日后还要做人吗?别忘了,宋迟是我的本名。况且,我也不忍心留妳一人在这儿受人奚落。」他一副可以让她依靠的表情。
「那好,你记住了,跟你成亲的是『黄金』,不是我……」
宋迟沉下俊脸,她就这么急于跟他撇清关系吗?
「哎呀!热闹、热闹,真热闹!」门外蓦地响起了人声,嗓音娇脆,一晃眼,人已闪了进来,是个年约二十的俏丽女郎,做少妇打扮。
「帮主夫人!」阿金忙福身见礼。
「恭喜你们成亲啊!不过,这婚礼也太奇怪了,没有贺客盈门,没有闹洞房,冷清得令人心疼。还好、还好,你们小两口自个儿拌嘴吵架,增添了几许热闹气氛,这也算是冲喜嘛!你说对吗,铁哥?」少妇郭清清眼尾一勾,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不要胡闹了,这种婚礼怎能算数?」嗓音清朗,如风过闲云。他正是「天龙帮」的现任帮主王之铁。
「帮主也来了。」阿金有点意外。
「我能不来吗?我再不来,天龙帮的刑法堂堂主都快被我老婆给卖了。」王之铁的语气中有些许宠溺。
「我哪有?搞不好是我在帮你招兵买马呢!」郭清清瞅着丈夫的含笑眸光里隐匿了一丝狡猾,又噗哧笑道:「你将周少刚请走了吗?」多亏拜金所画的人物像太逼真,使他们一眼便能认清周家的主要角色。
「思!」王之铁一副受下了老婆要胡闹到几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