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除了邵慕风,铁鹰瀚的身边又多了个例外,那便是没什么个性的阮棠。
阮棠真是人如其名,软软的个性就像颗没骨头的软糖;,叫她往西,她便不敢往东,即使一开始她总会有些龃龉,但往往最后她都是妥协的一方,屡试不爽。
当然啦,她还是有所坚持的,例如要她做铁鹰瀚的女人,她就死都不肯。不过他却诡异地觉得窃喜,因这证明她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而且还挺自爱的,单就这一点就足以令他心折。
他算是企业家的第二代,从小看多了父亲与一大堆叔叔伯伯的糜烂生活,更看清了许多女人为了追求权势,无所不用其极地耍手段、搞阴谋,甚至可以为了金钱出卖肉体,所以阮棠的坚持反而使她的魅力加分,且急遽上扬。
铁鹰瀚兀自得意地握着阮棠的小手,漫步在人满为患的沙滩上,他早忘了自己先前之所以漫步沙滩的目的,他现在只想好好地享受与她散步在美美海边的时光。
"糖糖!"就在阮棠猛吞口水、不知所措之际,嘈杂的后方沙滩传来逐渐清晰且呼唤她的声音,令她从迷思中惊醒,停下脚步回头听声寻人。
铁鹰瀚当然也注意到这个突如其来且极为煞风景的声音,他蹙起眉,难得的好心情在看到迎面朝阮棠奔跑而来的大男孩后全数散逸。
"总算赶上你了。"男孩脸上挂着略显稚气的笑容,急喘的呼吸明显昭告天下他跑得有多急,这细微的发现让铁鹰瀚眯起了眼,看向他的黑眸多了分敌意。
"高大哥?你怎么有空来?"阮棠一脸惊喜,粉嫩的脸蛋露出甜美的笑靥。
高国树是她刚进听潮饭店时的指导员,负责教会她每一项工作的基本注意事项及方法,等她熟悉全部的工作流程后,高国树便因要继承家中事业而离职,阮棠常因不能与之共事而遗憾,今日一见,难怪她满脸喜悦。
铁鹰瀚冷眼睨着阮棠刺眼的灿烂笑颜,对她口中的"高大哥"更为不满了。
这姓高的家伙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看来这颗小软糖挺有男人缘的嘛!先是领班吴志蒙,然后是这个"高大哥",以他同样身为男人的眼光来看,不难看出这两个男人都对他的小软糖有意思--
握着她的手倏地紧了紧,铁鹰瀚的眸底现出少见的迷惑……
他的小软糖!?
他什么时候把她归属于自己的名下了?他怎么都没有发现?
食指勾搔着下巴,耀眼的阳光洒下满天金粉,将阮棠红咚咚的脸蛋衬得更加诱人;铁鹰瀚微眯起眼,以绝对犀利、精准的黑眸审视着她,没多久,他竟勾起嘴角笑了。
好,就决定是她了!她就是他铁鹰瀚这辈子决定要的女人了。
"今天难得跷一天班,你不要问得那么清楚啦!"高国树天生一副娃娃脸,一旦腼腆起
来,外表足足比实际年龄小了五六岁。
"喔--万一被你老爸捉到,你就惨了!"
阮棠完全没料到铁鹰瀚的脑子已经转了好几圈,并私下决定她的未来,仍一派天真地与高国树攀谈。
"放心啦!就是他不在,我才敢溜出来找你啊!"
高国树没漏掉铁鹰瀚对他的敌意,他看着铁鹰瀚与阮棠交握的手,语气微微泛酸地问道:"你男朋友?"
阮棠愣了愣,若非高国树提醒,她还真忘了铁鹰瀚的存在呢!她微红着脸想抽回被他紧握的手,并试图想解释。
"别逗了,当然……"
"当然是。"没让阮棠有机会将话说完,铁鹰瀚立刻开口截断她的话,为的就是断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妄想。
"我们不仅正在交往,而且目前正处于'同居关系'中。"他刻意将自己与阮棠的关系形容得暖昧不清,让阮棠再也没有辩驳的机会。
"嗄?"果然他这么一说,阮棠整个人都呆掉了,她甚至忘了要澄清,只是一脸呆滞地瞅着铁鹰瀚,她看起来一副有一堆疑问要质问他的样子,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
高国树震惊地看了铁鹰瀚一眼,在看看尚处于混沌中的阮棠,内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得不承认,阮棠与她的男友实在是天作之合,男的酷帅、女的娇俏,只是心里总有那么点不甘心,毕竟他觉得自己并不比那个男人差,若不是必须回家接管事业,搞不好今天站在她身边的人会是自己,至于那个男人--
吃屎去吧!
"当面在心里诅咒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
恍若看穿高国树的想法,铁鹰瀚冷睨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拉着阮棠意欲离开。"你说什么啊?"阮棠被他以蛮力拖着走,一边回头看向高国树,一边好奇不已地向铁鹰瀚询问。"女人,闭上你的嘴!"铁鹰瀚压低声音警告。
"糖糖,如果我没记错,明天是你的轮休日对吧?"高国树不满被冷落,挑衅似地在两人身后喊道。
"明天?"阮棠想停下脚步,铁鹰瀚却完全不给她机会,她只好以脚后跟抵住沙子,企图利用摩擦力来阻挡铁鹰瀚所造成的强大拉力,结果非但阻挡不成,还让细沙全跑进鞋子里;害她皱了一张俏脸。
"对啦,应该没错。"她现在一颗心全放在鞋里的细沙上,于是敷衍地应了他两句。
"那你把明天的时间留给我,我带你到市区玩。"他俩越行越远,高国树不得不以手掌圈成圆弧状,附在嘴边对他们的背影吼道。
"好啊,就这么敲定喽!"
黄金海岸离市区还有一大段距离,饭店的工作人员几乎都住在饭店附近,加上工作繁忙,根本就没什么时间与机会能到市区晃晃,因此高国树的提议让阮棠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没问题,我明早十点准时来接你!"高国树乐呆了,她竟当着男朋友的面答应自己的邀约,那不是表示他还是有机会可以反败为胜?
"好。"阮棠笑着挥手与他道别,回过头面对铁鹰瀚时却一脸埋怨,"喂!停一下啦,人家鞋子里面都是沙子,难过死了。"
既然甩不开他的手,阮棠只得一面追赶他过快的步伐,另一手拉扯着他卷起的袖子,看起来好不狼狈。
铁鹰瀚不发一语,继续拉着她直走。
阮棠瞪着他的后脑勺,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由他紧绷的下颗弧线隐约嗅闻到他的怒气--
邵慕风跷着二郎腿,脚不时神经质地抖两下,嘴角不甚正经地叼根牙签,双臂恣意延展成直线,跨放在长沙发的椅背上,漂亮魔魅的黑眸饶富兴味地盯着坐立难安的阮棠,越看眸底的笑意越浓。
"邵先生,你可不可以别这么直接地瞪着人家瞧?感觉挺……不自在的。"阮棠就坐在邵慕风的正对面,她不好意思明说他此刻的模样像极了电影里的黑帮老大,只得不停地变换坐姿,借以忽视心里莫名其妙的假想。
"别这么客气嘛!我都可以跟着大伙儿叫你'糖糖'了,你唤我慕风又何妨?"以邵慕风爽朗的个性,早就在工作人员之间混熟了。
皮皮地笑了两声,他倏然伸手一抹脸,立时一改常态地露出凶相,恶狠狠地瞪着阮棠:"而且这种眼神才叫'瞪',之前充其量只能称之为'看'。"
他很快地又变回原来的笑脸,并为她上了课"察言观色"。
"你……"阮棠张大两只眼睛瞪着他,小嘴微张,却吐不出任何话语。
"如何?分得清楚了吗?"邵慕风弹了弹手指,吊儿郎当地问道。
阮棠愣愣地看着他俊逸的脸,霍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皮,并用力地往两旁拉扯;邵慕风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出人意表的举动,一时间也吓傻了,直到铁鹰瀚适时地推门而入,方才解除了两人僵持的魔咒。
"你们在玩游戏?"铁鹰瀚看了眼邵慕风快被拉扯成菱形的脸,可有可无地说了句。
邵慕风一把拍开阮棠作怪的小手,他眼角含着可疑的水光,两只大掌死命地揉搓才被"蹂躏"过的脸皮。
"你疯啦!白痴才玩这种受虐的游戏!"他尖声怪气地嚷嚷,并以眼神指控满脸无辜的阮棠。
铁鹰瀚懒懒地瞟了眼阮棠,立刻让她坐得端端正正,不敢再造次;他还在气她呢!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鹰瀚,你好歹也为我可怜的脸皮说句话吧!"邵慕风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一向自恃甚高的铁鹰瀚竟会"煞"到这颗小软糖--
唉,也好啦,俗话说"柔能克刚"的嘛!
鹰瀚的处事手段是强硬了点,也许这软软的小软糖会改变他也说不定。
"我怎么知道你们之前在搞什么鬼?搞不好你是心甘情愿让她捏的咧!"铁鹰瀚烦躁地拉开淡蓝色的窗帘,皎洁的月光粼粼洒落在海面,形成与白昼截然迥异的风情。
邵慕风闻言挑了挑眉。
唷呵!这句话可真酸呐!
这家伙总不会白痴到把自己当成他的假想敌了吧?!他虽不至于眼高于顶,却也不似他铁鹰瀚如此好胃口,他可是挑食得紧咧,而且他从不吃甜食,尤其是软糖!
若有所思的黑眸流转在房里另外两人之间,一个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头垂得低低的,不时抬高眼角偷觑"他"的反应;另一个更绝了,活像埋了十吨炸药的火药库,并且有随时引爆的危险。
想想,也有好些年没看过"烟火"了吧!他暗忖,嘴角勾起诡异的弧线--
"是你自己把我和糖糖单独留在房里的,现在我让她给欺负了,你也是亲眼所见,竟然说这种没良心的话,真教人伤心啊!"邵慕风偷偷沾了两滴口水到眼角,并夸张地勾起小指头假意拭泪。
还好铁鹰瀚正烦着,没空注意他的小诡,计;他眨了眨眼,神鬼不知地偷瞄阮棠的反应。
这种"实证法"的测验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它是利用人类的嫉妒心为引石,测验双方投注的感情指数多寡;如同所有的证明法则,它必定多少有些失误,那百分之一的失误是在某一方为蓄意欺骗的原则下方能成立,但他相信阮棠没有这种能耐。
阮棠当然不知道这是邵慕风的诡计,她只觉得邵慕风的语气变得跟平常不大一样,一些似曾相识的片段滑过她单纯的脑袋,霍然与此刻的情景相结合,她惊瞠着眼,嘴巴都忘了闭上。
哎呀呀!她怎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他们住进来的头一天,自己不就发现了他俩的关系"不寻常"?这也是她之所以愿意留下照顾铁鹰瀚的原因之一,怎么这会儿全忘光了咧。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邵慕风的一举一动,不知怎地,她突然希冀这一切纯粹是自己胡思乱想,他们两人不会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关系--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烦死了!"铁鹰瀚瞧都没瞧他一眼,一径儿盯着窗外的风景,恍若窗外的美景他从不曾见过,且被深深吸引一般。
"我就知道!"邵慕风注意到阮棠的眼底闪着疑虑,知道鱼儿已然上钩,他不禁更加卖力地火上加油。
"我就知道你有了新人忘旧人,哼!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
阮棠吞了吞口水,她抓着沙发上的抱枕,手心微微沁出汗,双眸一瞬也不瞬地没敢离开邵慕风的脸。
天呐!他会不会太夸张了点?简直把电视剧里的妒妇完完整整地搬到现实生活里来了嘛!虽然这并不是不可以,但……他是男人呢!好恶心!
"什么新人旧人?"铁鹰瀚总算发觉了那么点不对劲,他蹙起浓眉,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邵蓦风,"而且什么叫'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难道你不是个男人?!"
铁鹰瀚的反应让阮棠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有一个"看起来"是正常的,但邵慕风紧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竖起全身的寒毛,吓出一身汗--
"你这没良心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到现在还怀疑人家的性别;糖糖,你说他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他故意拖阮棠下水,如此演来比较逼真。
阮棠双眼圆睁,心跳急遽加速,整个人绷紧地紧靠在沙发椅背上,面对邵慕风的点名,她只能呆愣且被动地点头,事实上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点头?
"你跟着搅和什么?!"看着她的头上下点动,铁鹰瀚憋了一下午的气终于全数爆发。
"要不是你答应什么'高大树'的邀约,我就不必找人代你去赴约;不找人代你赴约,自然就不会把你跟慕风留在房里。现在倒好,你们一唱一和,反过来说我的不是,谁才是真正没良心!?"
铁鹰瀚一阵咆啸之后,"风之房"里静谧得听不见半丝声响,未几--
"是高国树,不是高大树……"沉默的空间里传出阮棠嗫嚅的声音。
不是她爱吹毛求疵,也不是她胆子大,敢纠正他,只是叫错别人的名字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她想了又想,终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噗嗤"一声,原本准备看好戏的邵慕风一时忍俊不禁,当即笑场。
哎唷!这颗软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难道真的看不出来,鹰瀚就是为了那棵"高大的树"而心情郁闷的吗?他忍不住开始同情鹰瀚的爱情……邵慕风这一笑,让铁鹰瀚更为之气结,一张俊脸变成铁青色;他怒极反笑,不过是阴侧恻的笑:"你倒是把他的名字记得挺清楚的嘛!"
"当然,那是基本礼貌呢!"阮棠感受不到他的咬牙切齿,一径儿以为警报解除,天真地露出笑容。
邵慕风可就没那么傻了,他一听鹰瀚的嗓音变得懒散,立刻就警觉到事情大条了,不待铁鹰瀚赶人,他立刻主动地脚底抹油--溜!
铁鹰瀚冷睨了眼被轻声关上的房门,那种一合上就会主动上锁的装置让他省了几步路,不必亲自跑一趟去上锁。他可不想接下来的谈话让外人听了去,因为他决定跟她"说清楚、讲明白"。
可是自动上锁的声响却让阮棠惊觉到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情势,她不自觉地敛去笑容,神色也立刻显得不自在。
"好了,现在所有'闲杂人等'已全数离开,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何你会捏着邵慕风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