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齐蔚反射性的照著邵怀谦的话做,一直到结帐时,老板娘看著她一脸别有用意的笑容,才让她回过神来。
离开那家水饺店,齐蔚越想越不对,刚刚老板娘除了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外,为什么还说邵怀谦的眼光很不错,还要他常带她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客套话,为什么不说「欢迎再度光临」就好了,她想吃的话不一定要他陪著,她也可以自己来啊,老板娘多加那一句「记得再带她来坐坐」岂不显得画蛇添足?
她追上走在前面的邵怀谦,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式。「喂,刚刚那个老板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你再带我去?还有你有没有觉得她的笑容很诡异,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不会啊,很正常啊,是你想太多了。」邵怀谦漫不经心的说。
「啊,完了,她是不是误会我跟你……不行,我要回去跟她解释清楚,我怎么可能会跟你有什么……」说著,她掉头就要走回去,却立刻被邵怀谦拉住,还得到邵怀谦赏的爆栗一颗。「你干嘛啊——」
「有时间胡思乱想,倒不如把时间花在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你这颗智能不足的脑袋比较重要,明明是自己心术不正,还怪人家笑得诡异?」邵怀谦从鼻子喷出气来,像是在嘲笑她。「而且这种误会有什么不好?人家会这样误会是抬举你知不知道,要不然你哪有机会跟我这种天才的名字连在一起,所以你就好好享受这种误会吧,机会不是常常有的。」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这个人又没有什么好的,我的名字和你连在一起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哎哟,你怎么又打人?」齐蔚缩了一下,伸手捂住又被赏个爆栗的额头。
邵怀谦沉下睑来,什么都没有说,将齐蔚载回她公司门口便丢下她,连句再见也没说,就离开了。
一整个下午,齐蔚始终想不出来他到底在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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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怀谦一直想不明白,齐蔚长得不是顶漂亮,脑筋不是顶聪明,家里也不是顶有钱,个性更是跟温柔扯不上一点边,但他为什么总是喜欢到她面前自找罪受?
从以前在学校时就是这样,原本只是想去逗弄她,看看她生气时杏眼圆瞪,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恼怒样,但到最後生气的人都是他,她都已经气消了,反而他还一直耿耿於怀。
现在也是这样。
昨天明明被她弄得火冒三丈,尤其对她一副想远离他、排拒他的态度感到很火大,可今天还是忍不住在下班时间来到她公司楼下。
他到底是吃了她什么符水,还是被下了什么咒,在重遇她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一直到前几天遇到她以後,一切都变了样,仿佛被她制约似的。
刚才因为怕被她知道他要来所以先落跑,还特地打电话到她公司想尽理由套其他职员的话。他在女人堆里向来吃得开,何曾需要这样花尽心血?
不想还好,越想就越气,她为什么就是喜欢跟他唱反调,乖乖听他的话不是很好吗?
正想到气头上,便看到齐蔚走出公司,他连忙叫住她——
「齐大嘴!」
闻声转过头去,齐蔚一眼见到邵怀谦,便掩不住脸上的惊吓。
她昨天不是莫名其妙的得罪他,让他气冲冲的离去了吗?为什么他今天又出现在这里?
遇见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乾脆装做没看见没听见,她故意东张西望,然後再摇摇头,假装自己听错,然後眼睛直视前方,往公车站的方向走去,刚好有一辆公车进站,她又假装那就是她要搭的那一路,开始小跑步赶过去。
离公车站还有五公尺,不管那辆公车是要到哪里,只要她上了公车应该就安全了吧!就在她以为自己快得救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堵坚实的肉墙,她一个收势不及便撞了上去。
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齐蔚道了声对不起,便要绕过那堵肉墙继续前进,不料她往左移一步,肉墙便跟著她往左,她往右,他又跟著她往右。
这人是存心跟她做对是不是?
齐蔚有些恼怒的抬起头,但视线一见到那人的脸,和他目光相接时,她所有的气焰便立刻消失不见,在他足可以喷出火来的眼神中,她迅速换上一副讨好般的笑容。
「好巧,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今天天气真好啊,我很想跟你好好聊聊,可惜我有要紧的事得去办,不好意思,我们就再联络了,再见。」齐蔚一股脑儿的说了一堆客套话,然後想赶快走掉。
不料才刚往前一步,她的手臂就被他紧紧箝住。
「齐蔚,你想要我。」邵怀谦一字一字从紧抿的嘴里咬牙切齿的吐出,锐利的眼神如果是把刀的话,早不知在她身上凿出多少洞了。「想跑?没那么容易。」
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过了,也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什么,她立刻收起笑容。
「哼,我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跑,我是光明正大的要去坐公车,怎样,现在法律规定坐公车有罪吗?」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的对不对?为什么你就不能跟其他的女孩子一样乖乖听话?」一时之间他的气恼转为无奈。
「你要听话的女孩子就去找别人啊,为什么要找我,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又不是我的谁。」齐蔚冷哼一声。
「算了,跟你说话简直就像对牛弹琴,不说了。」
「那最好,慢走不送。」她用力抽回被他紧握的手。
「跟我来。」
她以为他会这样放过她的话,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他邵怀谦向来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越有挑战性的事情他越想去做,就算是她也一样。她表现得越抗拒,他就越要在她身边出现。
谁输谁赢,现在说还太早!
第五章
「我家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回去了。喂,你干嘛熄火啊,你可以走了啊……」
看著邵怀谦把车停进停车格後朝她走过来,齐蔚愣了一下,等她想到自己应该赶快进门,把他锁在门外就算了时,她已经来不及跑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开门啊。」邵怀谦催促著她。
「你想干什么?」她直瞪著邵怀谦,紧握著手上的钥匙,迟迟不肯开门,後来邵怀谦等得不耐烦了,索性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钥匙,迳自开门进去。
「快进来啊,你站在门口干嘛,想当门神还是路灯?」邵怀谦又不耐烦的催了她一次。
齐蔚怯怯的踏进去,眼腈还是直盯著邵怀谦不肯移开,像是他一定会趁她不注意时做出什么事情似的。
「好了,我现在已经安全进家门了,你可以走了吧?」
她在心里大声祈祷,希望他只是想确定她有没有平安到家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意图,虽然以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看来,他绝对不会只有这种良善的企图而已,但她心中还是抱持著一丝希望,希望真的有奇迹出现。
但她早就应该知道,世界上是没有什么「奇迹」这种事情的。
邵怀谦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咧开笑容。「你家在几楼?」
「我不想告诉你。」她直截了当的拒绝,让她知道她住哪里已经很糟糕了,如果连住几楼都让他知道的话,她真不敢想像以後还会发生什么事。
「好吧,你不告诉我就算了。」他耸耸肩,一副不准备再问下去的样子。
齐蔚才稍微放下心,庆幸他这次总算比较识相了,没想到他接下来的动作却彻底让她的理智濒临毁灭。
只见邵怀谦走到电铃旁,从一楼开始按——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齐蔚的人?」
「请问齐蔚住在这里吗?」
「我要找齐蔚。」
在他要按下第五间门铃时,齐蔚终於受不了,阻止他准备按铃的动作。
「我住四楼,这样可以了吧。」
「四楼啊,早说不就得了,害我还一间间的问,一间间麻烦人家。」
「这么说都怪我罗?」
「当然要怪你,不怪你怪谁,要不是你扭扭捏捏的,我又何必打扰人家?」邵怀谦说得理直气壮。「事情过去就算了,你也不要自责了,我们上去吧。」
他居然理直气壮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她头上,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齐蔚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闷著头便往上走。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齐蔚开了门後,本来打算把邵怀谦挡在门外的,但他的动作快了一步,在她还来不及把门关上时就从门缝间挤进来。一进来就开始东张西望,打量著屋里的一切。
「对啦对啦,看够了你可以走了吧。」齐蔚不耐烦的说。
「这房子应该有二十年了吧,你看,墙壁都龟裂了,还有壁癌,哇,这种木窗现在已经看不到了耶,真是怀念啊。」他左看看右看看,跑过去摸了摸窗户,然後又跑到客厅的大灯下,拉了拉开关。「太神奇了,这种灯……这种用拉的开关,现在竟然还看得到,齐大嘴,你住的这是什么地方啊!」
「邵怀谦,你嫌够了没?」齐蔚瞪著他。
「你的房间是这一间吧?」看完了客厅,邵怀谦随意走到其中一间房间,伸手就要开门。
「那不是我房间,你不要乱来。」齐蔚连忙制止他,要不然他绝对会去转动那个喇叭锁的。「这间啦!」
知道他的个性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百般不情愿的打开房门,希望能满足他的好奇心後,他能赶快离开。
邵怀谦大摇大摆的走进去,随即皱起眉头。
「房间太小,没有窗户,没有冷气,没有弹簧床,连衣柜都是这种俗得要死的塑胶衣橱,齐大嘴,这种房间你怎么住得下去?」
见邵怀谦把她的房间批评得一文不值,齐蔚有些生气。
「这里是我住又不是你住,你管我住不住得下去,我可不像你是个有钱人,想要住多豪华就有多豪华,我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能有个地方遮风避雨已经很满足了,如果你觉得进来这种地方会辱没你的话,你可以马上离开。」
说实在的,台北居大不易,以她的收入和经济状况,她根本不敢奢望能住多高级的地方,而且能住这里她已经很满足了,房子虽然旧,但还算坚固,离捷运站、公车站也不远,附近的生活机能也不差,走几步路就有一间便利商店,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好好好,我不嫌,可以了吧,等等,我接个电话……」邵怀谦掏出口袋里突然响起的手机。
齐蔚在旁看著他讲电话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轻松,渐渐变成严肃,最後说了一句「我马上过去」便挂掉电话。
「我知道你要走了,门在那里,慢走不送。」齐蔚见他挂掉电话後立刻抢先开口,虽然心里有些疑惑,电话里的那个人到底跟他讲了什么,让他看起来心情好像变得很不好,但她还是选择不要问,她只希望不要再和他有任何交集,所以他的事情知道越少越好。
邵怀谦看了她一眼,对她这种避他如蛇蝎的态度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处理,只能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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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蔚,你这个月的业绩有进步,要继续加油。」
「谢谢经理,我会继续努力的。」
齐蔚脸上挂著的笑容,简直要比阳光还要灿烂,经理的称赞仿佛微风吹过,百花齐放,鸟儿在树上歌唱,世界变得如此美好,接下来的周会时间,齐蔚还沉浸在被称赞的喜悦中。
进这间保险公司好几年了,和经理讲过的话却用两只手就可以数完,她不是公司中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活泼、人缘最好的女孩,业绩也总是在公司的标准边缘而已,本以为经理永远不会注意到她这根一点也不起眼的小草,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会主动开口跟她说话。
「喂,散会了啦,你还在这里傻笑!」
被小芳推了一下,齐蔚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四周的人都已经走光了,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麻烦把口水擦一擦好不好,流满地了啦。」
「真的吗真的吗?」齐蔚连忙摸摸自己的嘴边,发现并不像小芳说的那样有口水的痕迹,才知道被她捉弄了。「你骗我?」
「谁叫你自己活该,被经理夸几句就像飞上天一样,要是哪天他向你求婚,你不就当场昏倒?」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的人生也就没有白活了。」齐蔚的眼睛里闪著梦幻的光芒。
「嗯……」小芳掐住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不过说真的,我也真佩服你,怎么可以暗恋一个人暗恋这么久,要是我早就栘情别恋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齐蔚耸耸肩。「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她还记得两年前刚进这间公司,第一次看到经理傅仲言时,那天他穿了身黑色西装,头发整齐的梳往额後,挺拔的身材和坚毅的五官立刻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像是察觉到有人盯著他看,傅仲言朝她看了眼,还对她笑了笑,安抚她刚到一个新环境的惶惶不安。
之後他出色的工作表现更是让她佩服,不管景气好坏,淡季旺季,他的业绩在公司中总是名列前矛。照顾同事、提携新人,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事,也总是维持著温和冷静的态度。
齐蔚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何时喜欢上他的,只知道她从一开始的注意,逐渐变成视线跟随著他的一举一动,每次经过他身边时:心总是怦怦怦跳得好厉害,希望他也能注意她,却又担心自己不够好,让他看到她的缺点。
「那就去告白啊,你不说的话他永远不会知道。」相同的话小芳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再说吧。」齐蔚笑了笑,凭他的条件,她不相信他会看上她,与其告白之後两人尴尬得连朋友都做不成,倒不如维持现状。
「那……那个男人是谁?」
「哪个男人?」
「就是这阵子常打电话到公司找你,还会来接你下班的那个男人啊?」小芳朝齐蔚挤眉弄眼的说。
「常打电话、来接我下班?」她身边有这种人吗?想了一下,齐蔚才想起小芳说的是谁。「你说的是他喔,我跟他只是高中同学而已。」
「只是高中同学而已?」小芳怀疑的看著她。单纯的同学关系应该不会有这种行为出现吧?
「只有这样啊,拜托,我一点也不想跟他怎样好不好?」齐蔚翻了个白眼,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