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善解人意的倩倩不忍好友鱼婉蓉过分难堪、无地自容,居中调解道:「珠海暂且不急著去,咱们还是留下两、三天,陪陪蓉儿妹妹压压惊再走吧!可能是巨蟒把蓉儿妹妹吓坏了吧?」
「是这样吗?……」敖烈不安的审视鱼婉蓉出尘绝美的容貌,表情出奇凝重肃穆,这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差池?
难道他非走一趟姻缘宫求教月老不成?
「对,对,」鱼婉蓉一看倩倩帮腔,使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连忙擦干泪水,破涕为笑附和:「我被吓坏了,行为有些失常。冒犯恩公之处,还请见谅。希望恩公能偕同倩倩一同到寒舍赏光,让妾身略尽地主之谊。」
「好呀!好呀!我一定会带红毛猩猩去府上叨扰的。红毛猩猩最爱喝酒了,蓉儿你可要请你爹割爱,多拿几坛好酒出来请客哦!」倩倩见敖烈神色不善,蓄意讨好道。
「好的,一定。」鱼婉蓉极其配合的高兴点头,为能成功的挽留住自己倾慕的人而雀跃不已。不管将来如何,能多和他相处一刻的时间,都是她最开心的时光。
她想紧紧的抓住这情缘,不管长或短——
☆ ☆ ☆
「糟了,真是百密一疏。鱼婉蓉竟又和敖烈重逢了,这下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月老看著云镜显现的人间情况,面对错纵复杂、即将展开的三角关系,感到头痛的叹口气:「这下我可成了乔太守乱点鸳鸯谱,金字招牌不砸都不行了,哎……孽缘哟!」
「什么孽缘?月老仙翁。」冷不防小龙女倏忽出现,弓著身子双手托腮,两眼骨碌碌的转著。
月老仙翁被她神出鬼没行径活活吓一大跳,「小龙女你真是愈来愈不懂礼貌了,冒冒失失的出现,想吓死老朽是不是?」差点栽下人间投胎转世的月老,心有余悸的抱怨道:「现在年轻人真是愈来愈没规矩了,早晚被你们这些兔崽子害死。」
不用介绍,月老光瞧她那特殊的粉红发髻及古灵精怪的紫眸,也知道她正是令珠海龙王头痛的小么女。
他收起云镜,拄著拐杖走向凉亭,翻开姻缘簿研究,并不准备搭理这个闻名四海的「鬼见愁」,省得她来捣蛋,使他撮合姻缘的工作更加棘手。
可惜月老算盘打错了,她要是这么好打发,可就有负小龙女——珠海小魔女的威名了。
「月老公公,我看到了哦!」小龙女鬼头鬼脑在他面前意味深长的说。
「看到什么?」月老纵然心惊胆跳,仍佯装若无其事的,瞪著姻缘簿上的字猛瞧,无视小龙女的存在。
「我看到倩倩和我五哥敖烈,而我五哥又和那个鱼什么的姑娘……好复杂哦!月老公公,您可不可以解释刚才的画面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月老再也不能装傻,却不确定和小龙女这捣蛋精泄漏了天机,究竟会怎么样?
「是不是我爹又要你撮合谁和我五哥?」小龙女猜道。
月老无奈的点头:「既然你都知道,还问?」
「我只是奇怪,您失败那么多次,为什么还不死心?我五哥根本不信邪,也不吃您这一套,恐怕您又要白费心机了。」小龙女一副知兄莫若妹般道。
「所以,若这次失败,我一定会死心。从今以后,不再管你和你五哥的事。你们家自己的姻缘就自求多福吧!别再来烦我这个可怜的老人家,」月老仙翁心情郁闷道:「我忙得很。」
小龙女讪讪没趣吐吐舌头后,又转移话题好奇问道:「那……月老公公您这次帮我五哥撮合的对象到底是谁?是倩倩姊姊?还是那鱼什么的姑娘?」
「鱼婉蓉。」月老仙翁听不惯小龙女乱改别人名字,没好气的纠正她。
「什么?鱼婉蓉是我未来的五嫂?」小龙女鸡同鸭讲惊道。
「不是,她已经不可能了。」月老皱眉,翻翻白眼道。
「她……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仙凡之恋不可能吗?可是珍珠姊和柳皓不是也快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生下了宝宝吗?」小龙女对月老厚此薄彼的处理方式感到万分困惑。
「那跟仙凡之恋没有关系,鱼婉蓉可是鲤鱼仙子转世呀!前世就是因为我错把她配给了你五哥,你五哥戏言伤了她的心,才害她一时想不开堕落凡间轮回。哎……」月老提起前世的错误,不禁摇头惋叹道:「说来说去,都怪我当年一念之差,牵错红线呀!」
「现在就没牵错红线吗?」小龙女天真反问。
「呃……」月老心虚的冷汗直冒,傻笑以对。
「这次您又想陷害谁?」小龙女不怀好意继续追问。
「呃……」月老连热汗也冒下了。他总不能承认他是在「陷害」服侍他多年的笨仙婢——倩倩吧?
「呃?看样子,月老公公您已技穷了。」小龙女一副大发慈悲状:「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帮我?你别捣乱就不错了。」月老可不敢与虎谋皮。
「到现在还嘴硬?您失败那么多次,我都快看不下去了。现在又有海丽雅破坏、鱼婉蓉搅局,倩倩又不怎样美,她和我五哥的恋爱前途可谓多灾多难,我这个未来小姑怎能袖手旁观,不帮忙凑和凑和呢?」
「别说得冠冕堂皇,我不信你这诡计多端的小妮子几时变得这么好心?是不是因为上次你破坏了我的姻缘宫,对替你顶罪的无辜倩倩感到内疚呀?」
「呵,呵,原来月老公公您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呀?」小龙女原来狂妄的态度顿时消了大半,反而谄媚得像个小马屁精。
「开玩笑,我老归老,可还没老到糊涂的地步。倩倩虽然常常做错事,可还不敢大胆撒野搞破坏!除了你之外。」
小龙女被月老白眼一瞪,心虚的矮了半截头。
「既然您早就知道倩倩姊姊是无辜的,为什么您还要把倩倩姊姊放逐到人间去?」
「一来是要迷糊成性的她好好的去历练成熟,二来——就是想安排你五哥和她相遇。反正一切事情都是阴错阳差,我呢,纯粹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我可没对他们抱太大希望。」月老大略说明初衷,不太乐观道:「只是没想到,海丽雅一介人,事情全走了样。要不是她,敖烈和鱼婉蓉就不会再次相遇,她这次兴风作浪,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就善罢干休。这个邪恶的女人当真是神秘莫测呀!」
「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呀!」小龙女自作聪明下评论。
「你倒挺会助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嘛!请你帮忙,只怕是愈帮愈忙。」月老不怎高兴地嘲讽她道。
「那可不见得。」小龙女不以为然昂起头道。
月老不要她插手,她偏要插手。也该轮到她上场了,小龙女暗自打定主意。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少得了她凑热闹呢?
不过,她放弃了和月老无谓的争辩,反问道:「不过,照您说呢,海丽雅假扮『河伯』的用意何在?」
「我想,刚开始她打的如意算盘,大概是想趁机吃掉鱼婉蓉,铲除一个情敌,并且增加自己的道行吧?」
「增加道行?我只听过吃唐三藏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吃唐三藏的肉可以长生不老,那是因为他是十世高僧转世。同理可证,鱼婉蓉前世也是位列仙班有名的仙子,虽然已轮回转世,但她修炼的鱼珠仍在她身上,只要她觉醒,仍然可以使用前世修得的法力的。」
「哦,原来是这样。海丽雅竟然想趁人之危,真可恶。我得赶快帮助鲤鱼仙子觉醒才行,免得她又被海丽雅欺负。」小龙女正义感一来,又异想天开道。
「你别乱来,她要是觉醒,你五哥第十二条红线就又要报废了。拜托你,别净帮倒忙。」月老一听她又要胡搞,吓得忙求饶,「事情已经够复杂、够叫我头痛的了,拜托!」
「好——好——」小龙女状似妥协,贼眼一转,拔腿就跑:「才怪。」迫不及待跳下凡穷搅和去。
「哎呀,怎会招惹上这小煞星呢?」来不及阻止小龙女的月老,后悔自己一时口快,不小心泄漏太多天机给惟恐天下不乱的小龙女知道,「这下惨了,命运全脱了轨,我到底要怎样善后才好?」
只能仰赖天意解危了。
☆ ☆ ☆
痛失爱女、伤痛疲惫的鱼延庆才一回到府衙,却从下人口中惊闻夏侯爵爷造访,吓得他连忙拭干泪痕、整敛仪容,上厅堂觐见贵客。
「不好意思,让爵爷久候,不周之处,还请见谅。」鱼延庆一踏进大厅,看见年轻俊逸的夏侯飞正闲观堂上壁画时,忐忑不安地上前行了礼。
「无妨。是小爵太叨扰。行经贵宝地,顺便进来和县太爷寒暄几句。」夏侯飞扶起年迈的鱼延庆,并无太大权贵子弟的架子。
客套一番后,风度翩翩的夏侯飞被奉上了正中主位,而他的随从背著行囊、拿著宝剑随侍立于一旁。
负延庆吩咐下人送上了茶茗,自己在右侧主位坐了下来。
夏侯飞首先开口赞道:「我早巳听闻县太爷您为官廉明,勤政爱民,是地方上难得的好父母官。今日路过鄞县,看见人民一片安和乐利,果然名不虚传。小爵辖下能有如此清官,心中著实为万民感到欣慰。」
「爵爷过奖了,卑职只是略尽本分而已。」鱼延庆应对得宜,十分谦忒道:「是爵爷英明,卑职不敢居功。卑职久仰爵爷文韬武略,乃傲世奇才,今日得见,实感无上荣幸。」
「县太爷,您太客气了。」礼尚往来几句后,敏锐的夏侯飞已察觉出鱼延庆的神色不对,「县太爷是否有烦心之事?」
「没有,没有……」鱼延庆忙不迭否认,心虚紧张的闪避夏侯飞犀利的注视。
「没有就好,为生民请命固然值得嘉许,可是也别忘了为朝廷保重有用之躯。」精明的夏侯飞不动声色安抚道。
「是,是,」鱼延庆担心给夏侯爵爷瞧出了端倪,著实捏了一把冷汗,「多谢爵爷关心。」
屋漏偏逢连夜雨,夏侯爵爷无端造访,偏巧不巧挑这刀口上来,无怪乎鱼延庆坐立难安了,猜不透笑容和蔼的夏侯爵爷目的究竟何在?
平日素无交情,不会纯粹来找他闲话家常吧?
「不过,也难怪县太爷您操心了,听说最近河水泛滥,冲断桥梁,淹没不少渔船,不知县太爷您是否已思得对策?」夏侯飞彷佛漫不经心随口问道。
「呃……目前尚无。只是派人尽速修复桥梁,以利民通。」鱼延庆避重就轻回答。
「听说这河水泛滥造祸并非偶然,是『河伯』作怪,不知是否真有此事?」夏侯飞好奇求证。
「这……只是民间对天灾河患的另一种说法,好藉此名义设坛向天祈福。」鱼延庆战战兢兢回答。
「设坛祈福纯粹是人民信仰,倒也无可厚非,如果给『河伯娶妻』,枉送无辜少女性命,那可就要不得,您说是不是?」
夏侯飞虽然表面声音温和的征询鱼延庆的意见,然而一双黑黝精眸却进出了两道令人打从心裏敬畏的冷光,似要瞬间看透他一般。
果然,夏侯爵爷并非单纯微服出巡,而是风闻了河伯娶妻的事件,特来兴师问罪的。
鱼延庆眼看纸包不住火,几乎悲伤得想即刻俯首认罪,以减轻害死爱女的罪恶感。虽然他这么做,全是为了人民。
「爵爷……」鱼延庆想坦承招供却不知从何启口。
「您当然不可能助长迷信之风,是不是?更不可能如传闻中所说,狠心送自己的女儿去给河伯当妻子。本爵相信您绝不可能如此糊涂,断送自己一世英名。只是……人言可畏,我想,阻止谣言散播的最好方法,就是请您女儿出来相见,如何?」夏侯飞不待他开口,便已出了一道难题,施加压力要他证明自己的清白。
「爵爷……」鱼延庆再也无意遮掩自己的罪行,老泪纵横的离座,「扑通!」一声,痛心疾首的跪倒夏侯飞面前,「老夫错了!老夫错了!」
「县太爷您……」夏侯飞纵然心存质疑,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鱼延庆看来是如此慈眉善目的长者,怎可能是个把自己女儿献给河伯,害死女儿的凶手父亲?他不像是如此糊涂又如此冷酷的人,怎么会?
可是看他如此悔不当初的捶胸顿足,泪流满面的狼狈状,又不得不令夏侯飞相信悲剧确实已发生。
「鱼大人,想不到您愚昧至此?连骨肉亲情都不顾,真是枉为父母官。」夏侯飞温文的脸上出现难得的一抹愤怒。
「下官知罪,愿辞去官职,任凭爵爷处置。」鱼延庆万念俱灰,对官场再无眷恋。
「你的乌纱帽,我当然要摘除,还要将你送法严办,以儆效尤,喝止此迷信之风。」夏侯飞忿忿不平的拿扇柄重重敲在桌子上,发出令人丧胆的巨响。
他简直不知道该拿鄞县的愚夫愚妇怎么办?竟联袂欺上瞒下,搞出这种泯灭天良的事?最糟糕的是,竟然连县太爷也掺一脚,还率先赔上自己的女儿?
真是野蛮到了极点!
顿时教夏侯飞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使何妙计破除这迷信才好?
就在大厅一片愁云惨雾之际,下人却进屋捎来了一个拨云见日的好消息,「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
「什么?」
夏侯飞和鱼延庆震惊得来不及反应之时,已见两女一男衣袂飘飘走来。
夏侯飞一眼就看到了红发醒目的敖烈,「敖兄也在?」接著,他又扫视到那日在天香楼花五千两代为赎身的青衫俏丽少女,「还有倩倩姑娘?」
最后,他才把目光移向倩倩身畔倾城绝色的美姑娘的脸上,心中暗忖,「莫非她就是下人口中的千金小姐,鱼延庆唯一的女儿?」
不待夏侯飞思索,鱼婉蓉乍见自己敬仰如天的父亲,竟不顾尊严跪在厅堂上,震惊的跑过去搀扶起鱼延庆。
「爹,您这是干什么?」姣好的脸上有著不愿置信的愤慨,柔情似水的眼眸充满敌意,瞪向位于尊座上意图羞辱她爹的年轻人,「干嘛向他跪?他又不是咱家的列祖列宗?」
鱼婉蓉外柔内刚,一遇到强敌欺凌,就会现出坚毅的性格,强悍保卫家园。她断不能容忍有人侮辱她父亲的威严,她是孝顺的女儿,那比直截了当羞辱她还令她无法忍受,当下她对夏侯飞的印象就大打折扣。
「蓉儿,不得无礼,快来拜见过爵爷。」鱼延庆为女儿口不择言感到惶恐不安。女儿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他可不想她因冒犯尊上而再有闪失。
「爵爷?爵爷有什么了不起?爵爷就可以不讲理?就可以登堂人室来欺负人吗?」鱼婉蓉先人为主的印象已根深柢固,说什么也不愿再低声下气,反而变本加厉指责,蓄意要夏侯飞无地自容、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