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她好怕这念头成真;一旦成真,她短暂的幸福使成了幻影。
“别吞吞吐吐的!”她已经好一阵子不会这样说话,是发生什么事了?看出她欲隐藏的慌乱无措,暗龙暗自沉思。
他不喜欢她有事瞒他,他发现这感觉令他很不愉快。
“对不起……”站起身,她不知如何是好地绞着小手。
“是不是那些女人欺负你了?”
这好像是唯一的可能,因为他要了她,所以那些女人一直对她不友善。这几天他忙,恐怕是疏忽了。
以她的个性,被欺负了还闷声不响是很正常的。
事实若是如此,就算她不吭声,他也会让那些女,人明白,他暗龙的女人没人可以欺负!他相信最“照顾”女性的唐傲雨,不可能真的为难西野香子,所以那些女人一定是私底下行动。
“没有!不是这样的!”她急忙摇头否认。
她们是对她不友善,总是处处刁难她,不过她并不曾真的在意。不知为何,就算她们对她有敌意,她还是不讨厌她们,直觉她们应该不是坏心的人。
老实说,自小就孤立、从来没有过知心朋友的她,很羡慕她们在一起的感觉。
虽然她们会逗嘴、消遣彼此,却能感觉得出来,对外她们会团结一致。以她们之中最弱势的莫莫来说,老是成为其他人责备、嘲笑的主要焦点;然而,她也是其他人关心最甚、最倍受保护的一个。
分析下来,她们大概只是不平,为什么她能成为暗龙的女人,所以她们才会为难她的吧!因为能了解,所以她无法告她们的状。
唉,谁教她自己也觉得暗龙选择她,是件既奇怪又不公平的事。
暗龙酷沉着脸,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认为她有心瞒着他。不知为何,他不喜欢她受委屈却不告诉他,凡事都往肚里吞。
换作别的女人,他肯定早就被烦死了。
看他脸一沉,西野香子赶忙解释:“我没有骗你,真的,我只是……只是有点想念爷爷。”
这也是部分的事实,她并没有骗他,她真的很想念她的爷爷。
听到她的话,暗龙犹豫数秒,突然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不太自然地塞入她的手中。
西野香子讶异地看着手中的东西。
“这个护身符……”爷爷……爷爷送她的护身符……她翻遍暗黑阁、四处找不到的护身符,不是不见了……怎么会在他手中。
难道他……
“你不是很重视吗?所以我派人去找回来了。”暗龙转过身,没有正视她的脸。
他找到很久了,只是有点别扭,不知怎么交还给她。
他要找回东西当然不难,只看他要不要找。他从没为一个女人费心过,更何况是这种事,感觉总是有点奇怪。看她盯着手中的护身符,满脸感动像是快哭出来,暗龙忍不住冷斥——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要太感动——”他不习惯女人为他所做的事感动。找回护身符的人又不是他,他不过是命令下去要人找而已。
西野香子点点头,忍下想哭的冲动,把感动放在心底。她紧握住手中的护身符,彷佛重拾什么至宝般,再也不愿意放开。
“听说东山堂口重整了。”深吸一口气,即使有些哽咽,她仍微笑地问:“我想回去走走,见见爷爷以前的属下可以吗?”
她想去求证,不然她永远不会宽心。
她不想辜负暗龙对她的好,不停在心底怀疑他是否骗她。
此刻她真的相信,他不会骗她的。
* * *
获得暗龙的许可后,西野香子回到久别的东山堂口。
东山堂口那次受攻击所成的被破坏,大多在她离开的这阵子逐渐修复。感觉上就像从没出事过,一切还是原状。
走到西野原来住的房间,感伤涌上心头,她支开了保护她的人想一个人先静—会儿再去找线索。
她的眼睛,经过阙龙门专门医疗小组长期治疗,动过几次手术后视力已进步许多,看得更清楚却让她感到更遗憾。
不只视力,连个性也坚强许多,她好希望爷爷能看着她进步。
”小姐。”
突然晃进一个人,害西野香子吓一跳,猛然从思潮中回神,看清熟悉的面孔后,她才松一大口气。
“李仁,原来是你,我被你吓了一跳呢。”
以前她并不和堂口里的人接触,然而,李仁是西野中最看重的下属。有空就会和她共餐的西野中,偶尔会叫几个他重视的属下,进到她所住却不许其他人擅人的后院共餐,所以她才知道他的名字。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李仁走进西野中的旧居,却不停往门外张望,像是在防什么人和事。
“不要紧。”察觉到他的紧张,她不禁问:“你怎么了,外头有事吗?”
“小姐……”李仁似乎有所顾忌。
几个月不见,她变得令人刮目相看,变簿的眼镜让她清灵的眸子清晰可见,整张细致的小脸也跟着现形;与以前宽松、永远一个款式的服饰不同,她现在的衣着更衬托出她窈窕的身段,使她犹如蜕变后的蝴蝶。
以前,他竟然没发现她长得这么美。
由内而外,像是由小女孩变成了女人般,她散发出一股成熟的魅力,对男人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啧,是暗龙改变她的吗?他有点不甘心,肯定她是经过那档事了。
西野中活着的时候,曾有意将她托付给他,要他照顾她的后半生。那时,他还在心底暗恼,西野中竟把丑孙女推给他;不过,他现在却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她会变得这么美,他就该答应西野中,先上了她再说。
哼,便宜了暗龙。
“李仁,你有话就说吧!不会有事的。”
她有坏预感了。
“本来我不该问的,小姐不知道的话就算了,毕竟你现在……”犹豫不决牛天、暗示半天的李仁才悄声问道:“小姐,你知道老大的死因吗?”
西野香子怔忡住,当场刷白整张小脸。
“不是……不是南管堂口的人突袭造成的吗?”她的心口缩得好紧。
“我就知道小姐被蒙在鼓里,不然怎么会待在阙龙门里头。”李仁显得有些义愤填膺,却像小偷般不住地往门外打量。
“你是什么意思……”她害怕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小姐知道唐傲雨吧?”见她困难的点了下头,李仁就以更激动的口气道:“小姐恐怕不知道,老大无心得罪过他——”他愈说情绪愈显得暴怒。“是他要暗龙鼓动南管的人,趁半夜突击我们东山堂口的!”
西野香子往后一退,跌坐在西野的床上,快要崩溃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
她捂住耳朵,想拒绝一切她不想听的声音。撕裂般的痛楚,袭击着她的每一分感觉。
“小姐,我没有骗你,真的是他下的命令!”
“不!我不要信!你说谎,你说谎。”
她必须相信暗龙,她必须。
李仁激动地走上前,抓住她的双臂道:“小姐!你要信我呀!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是谁接掌东山堂口吗?就是阙龙门的人哪,如果不是他们的计谋得逞,不是他们鼓动南管突击我们,现在占据东山的应该是南管,不该是阙龙门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猛然挣脱他的手,将他用力一推。“你走,我不要听了,我不想听。”
虽然再也不想听,但李仁每句残忍的话,还是一字不漏地植入她心。
她对暗龙的信心,一点一滴的解体了。
“小姐……”
李仁很清楚她将他的话听进心底了。
“你走——”
“好,我走。请小姐要保重、看清事实,别继续让他们骗了。”听见远处似有声响。他语重心长留下话后便快速离开。
他的目的已达到。
第七章
推开西野的房门,看见西野香子满脸泪痕地蜷缩在床边,福海拓也快速进房。
“香子!你怎么了?”听见她来了,他本来很高兴的找来,谁知会见到她哭得唏哩哗啦,好像受谁欺负一样。
奇怪了,东山堂口里应该没人敢欺负她才是。
西野香子茫然地抬头,看见海拓也时彷佛被震了一下。
“拓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阙龙门的人,没道理在这里的不是吗?难道是暗龙要他来接她回去?她希望是如此。
感觉太混乱,她想离开这里了。
“别说了,老大找不到适合的人,硬是把东山交到我手中,害得我整天累得像条狗一样,吃顿饭都不得轻松。”
当她是自己人,福海拓也忍不住抱怨。
若不是她不中用,这苦差事就不会落在他身上了。
所以啦,让她分担他没处消除的怨气,理当是天经地义的事对吧?不过,一想到是替她担下的,倒令他甘愿了几分,因为他早当她是妹妹一般。
有个笨妹妹,也是没办法的事,更何况她还成了老大的女人。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看见不发一语的香子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福海拓也停下抱怨,担心地询问。
困难地摇头,她实在挤不出半个字回答。
李仁没有骗她……她痛苦的心像被烈火煎熬着,不想相信却又无法不相信,东山堂口的确由阙龙门接收,教她怎么反驳李仁告诉她的话。事实总是如此残酷,老天爷为何不让她一辈子都活得懵懵懂懂算了。
她后悔回到东山堂口,后悔为什么自己那么执着想找出什么答案和事实。
答案是如此残酷呀!她承受不起……
看见她本已停止的泪水再度滑落,福海拓也慌张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别光是哭,告诉我你怎么了。”
他搔着脑袋,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女人。
用手背抹去眼泪,她挤出僵硬的笑容,“没什么,我只是触景伤情。”
不能哭了,她必须振作起来,不然她将对不起爷爷。
“原来如此,你真吓了我一跳。”
知道她是在想念西野中,福海拓也松了口气,他认为这是人之常情,也就不再大惊小怪。
“嗯,对不起。”
其实她知道,拓也是真心对她好,当她是妹妹一般。她认为不能将对阙龙门的恨,加诸在无辜的拓也身上,所以她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样子。
冤有头,债有主,是不是?
“别傻了,这种小事道啥歉。”
福海拓也摆摆手,没放在心上。
怕她红肿着双眼回去,老大还以为他对她怎么了,没召他回去剥他的皮才怪!希望她回去时好好解释,老大也信她的解释,否则他何其无辜、倒楣。
“嗯。”
西野香子是有些感动的,不管她变成怎么样,他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没变。可惜拓也不是她的亲哥哥,否则她就可以对他倾吐心事、询问他的看法。
终究,她还是得孤独一个人。
* * *
半夜里,西野香子蓦地睁开眼,望着枕边人。
暗龙睡得很沉,胸口因规律的呼吸起伏着,神情十分安稳。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入睡,只是闭着眼听他的呼吸声,等待他沉人梦乡。
由于怕惊醒他,因而她以极慢的速度爬坐起来,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拿出藏好的匕首。
双手紧握刀柄,她猛然举起刀。
然而,她的手僵顿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来。
爱他太深,她下不了手,但又非杀了他不可,错乱的矛盾可想而知。
告诉自己,在为爷爷报仇前不能哭的;此刻,她不中用的泪水,却再度滚落下来。
望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她所爱的每一寸酷容,她抖着举高的双手,逼着自己动手,但她就是下不了手。
该冷漠、该狠下心、该放下私情、该杀了他替爷爷报仇;她却完全做不到!
她好恨懦弱的自己,做了决定又放不下,莫可奈何的感觉充斥心里。
颓丧地放下手,西野香子失去杀暗龙的勇气。
将匕首藏回枕头下,她颤抖着身体躺回他身边,背对着他无声啜泣。
天知道她有多软弱!
无息中,暗龙缓缓张开眼睫,不动声色的黑眸,转向她因无声啜泣拼命抖着、还努力压抑的瘦弱背影。
她没动手是聪明的选择。
发现她想杀他,暗龙深沉幽黑的冷眸里,无法隐藏住愤怒的青焰;然而,她终究没有行动,不难让他感觉到她的矛盾和下不了手。从她的为难和无声的啜泣里,暗龙不会怀疑她爱他至深,所以他决定先弄清楚她突如其来想杀他的原因。
今天回到东山堂口,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想想,她从东山堂口回来后,感觉一直都很奇怪。
* * *
独自在暗黑阁的院落中散心的西野香子,再度被陆琦一行人挡住去路。
憔悴的她叹口气,停下脚步,等着她们的刁难。
“有事吗?”她无打采地询问。
或许她该恼恨她们几个的,若不是她们说漏了嘴,她可能永远都不会陷入迷思中。
交换了眼神,这回是莫莫先开口:
“西野香子,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饭呀,看起来乱没元气的!”不用公投,由看起来最没心机的莫莫向她问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最适合不过。
有点讶异莫莫的关心,西野香子死气沉沉的表情改变了。
现在想想,其实最近这几天,她们已经不太找她的麻烦,一起共进晚餐时,对她的敌意也少了许多。她有满怀的心事,所以忽略了她们的改变,此刻回想才有感觉。
“不要说是我们害你吃不下饭的,乱栽赃的罪名我们可不受!”
双手环在胸前,陆琦高傲的姿态依旧;不过声音里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关心。
“你够酸了耶,该不会还在减肥吧。”朱利叶瞥着西野香子纤瘦韵身材打量,老实说她有点羡慕,谁要她属于丰满的体型。
“要气死人也不是这种方法!”当她是承认了,永井惠轻柔地道。
“不是的,我没有在减肥……”
西野香子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她是吃不下没错,可是她是完全没食欲,绝对不是存心减肥。
她也觉得自己过瘦、扁平的身材没看头呀!
“那你也有点神好不好?獗大哥要你当他的女人,现在最幸福受宠的是你耶!”朱利叶讪讪地说着违心之论。
还用说吗?她们谁也不想和西野香子交换立场。
提到暗龙,西野香子的眼神跟着黯淡下来。
“我们要走了。”白晴转着眸光,看到西野香子愣住,反而微笑地道:“看在欺负你那么久的份上,来向你说一声,不和你争獗大哥了。”
其实,她们是要换旅游点——想去北海道滑雪。
“你们要走了?”寂寞感涌上西野香子的心头,她好希望她们留下。
“我们对你的态度那么差,你不会还舍不得我们吧?”陆琦难掩讶异。
反正游戏快结束了,就差临门一脚说再见!她懒得再坚持对西野香子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