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你知不知道她昨天干了什么好事?”毛志玲一张俊脸沐浴在火光中,即使经过一整晚的咒怨,他的怒气还是没有消。“她竟然完全不把我的话当话,在约会途中落跑!”
“约会?”
啊,一时心急口快,口不择言,但是……他心里认为那是约会没错啊!
“对啦!约会!怎样?”算了,管他那么多,他现在人还在气头,管他三七二十一,他也没那闲工夫再掩饰什么。
没怎样,不过偶尔这样气他一气也好,免得他以为自己拿了两座小金人之后就真的刀枪不入、长生不老,要让毛志玲明白他也是区区血肉之躯。
“我了解天蓝,她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女孩,一定是你又做出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她才会中途落跑。”
“我哪有做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请她吃饭,她竟然敢跟我说不,带她到顶级的法国餐厅,她竟然还他妈的坚持要回家吃晚饭,亏我还体贴的帮她点好菜,洗天蓝竟然完全不给我这个奥斯卡得主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餐厅,让我丢尽了脸!”毛志玲吼得有些沙哑。
“天蓝为什么坚持回家吃晚饭?”
“可能是因为她妈妈没跟来吧!”毛志玲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要吃人。
“你体贴的帮她点菜?我看你是连问也没问她一声,就自作主张了吧!”方世荣怀疑的瞄了他一眼。
“不然她会点吗?看她那样子,我想平常一定也是她妈妈帮她决定菜单,所以我就帮她点啦!”这样还不满足!曾几何时他会管一个女人要不要吃?就算是他从前的女人也都配合他配合得好好的,哪有像她那样不知好歹的!
嗯,可见天蓝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不再傻傻的让这只乌龟吃得死死的。方世荣这个始作俑者颇欣慰的点点头。
“你想?你想又不是她想,你的脑袋是她的脑袋吗?”方世荣没好气的说,“你这么大男人,要是我就狠狠甩你一巴掌才走人。”
“什么?”这个方世荣到底是跟谁有十几年的交情?是跟他还是跟洗天蓝?
“我把天蓝叫进来,你要跟她道歉。”方世荣说道。
“你在放什么狗臭屁?!”毛志玲震惊的大叫。“她让我那么丢脸,我还要跟她道歉?!”
“她昨晚离开餐厅,你有没有马上追出去?”方世荣质问他。
“我……我都被她气翻了,我还出去追她啊!”他哪那么没骨气、没个性!
“也就是说你没亲自送她回家?而是让她一个人坐车回家?”方世荣进一步逼问他。
“对……对啦!”毛志玲的气势弱了下来。
“你也知道天蓝从来没有一个人搭车的经验,你还让她自己坐车回家?”方世荣最后还很威胁性的嗯了一声。
毛志玲没说话,沸腾的火气瞬间消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又一丝的懊悔。
“你昨晚有打电话到她家问她平安到家了吗?”方世荣咄咄逼人的瞪着他。
“我不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毛志玲像小学生,立正站好,乖乖回答。
方世荣两手抱着胸,不说话了。
他的沉默反而更加重毛志玲的罪恶感。
“好,你把她叫进来,我跟她道歉。”毛志玲无法对上他正义凛然的眼睛,低低的说。
“还要我去叫?”方世荣挑起眉毛问他。
毛志玲无声的走出摄影棚,刚好在长廊转角处遇到小高,他连忙抓住小高问道:“你有看到洗天蓝吗?”
“天蓝,她今天没来啊!她……”
小高话才说一半,他马上就变了脸色,狂奔出长廊。
方世荣站在摄影棚的出口,听到他们的对话。“天蓝今天没来?”
“对啊!天蓝一早就打电话来请假,说有事要请假一天……”小高疑惑的望着空空的长廊。“毛大师在紧张什么啊?”
“没什么。”方世荣笑了笑,转身又走进摄影棚。“也该让他紧张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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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志玲开车闯了好几个红灯,也被交警盯上,在台北的大马路上演出飞车追逐戏码,跑车钻过大街穿小巷、钻过小巷穿大街,交警的开车技术没他好跟丢了,而且他在短短的二十多分钟就从台北市中心开到了外双溪。
洗宪民拿着剪刀在前院修剪花木,远远听到一记尖锐的紧急转弯声,然后便看到一辆红色跑车像火箭咻地开到家门口,接着又是一声轰人耳膜的煞车声。
毛志玲打开红色的车门,跳下车,直接就冲到洗家的家门口,砰砰砰地拍打着雕花铁门。
“开门!有没有人来开门?”毛志玲连踢带打的对付眼前的铁门。“人是都死光了吗?洗天蓝!洗天蓝,你在家吗?妈的,该不会是真的都死光了吧?”
“喂喂喂!你这人在干什么啊?”洗宪民拿着大剪刀当作自卫的武器,站在铁门内与他对峙。
“原来还没死光。”毛志玲隔着镂花的空隙,看着铁门内像是护家忠犬的欧吉桑。“洗天蓝还活着吗?哦,不是,洗天蓝昨天晚上有回家吗?”
这个鲁莽的年轻人,开口不是活就是死,女儿会有这种朋友吗?
洗宪民抬抬眼镜,一双精锐的老眼透过镜片,直直盯视着他。“你是谁?”
“我现在没空跟你自我介绍,我问你,洗天蓝到底在不在?”他现在一颗心揪在半空中,哪有空跟这老家伙说废话,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她是不是还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什么?!这年轻人这么没礼貌,在师大任教二十多年的洗宪民,每学期必当的就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毫无伦理观念的臭屁年轻人。
“你这个疯子再不走,我就报警!”洗宪民拿高手里的大剪刀,威吓他。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这个戴着眼镜的老家伙,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古董,跟这种老古董说再多也没用!
毛志玲懒得跟他多说,狗急跳墙人急爬墙,他伸长手攀住铁门,一跃而上。
“喂!喂!你在干什么?!”洗宪民就算是有大剪刀在手,也是手足无措。“给我下来!你马上给我下来!”
“下来就下来。”毛志玲从铁门上头跳下来,但是当他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活跳跳的站在洗宪民的身前。
“你……你强盗、流氓!我……我要报警!”洗宪民拿着他的大剪刀,不对付侵入家里的外来者,直冲回屋里想打电话报警,却忘了其实在前院柱子上头就有私人保全的连线按铃。
“对!赶快报警协寻洗天蓝,是死也要看个全尸,这样我才能死心。”毛志玲焦心如麻。
“死什么死?我告诉你,你不要随便诅咒我女儿!”洗宪民一手拿着大剪刀,一手拿着话筒,根本没有手按电话按键。
“你女儿?!”毛志玲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老古董,脑中快速的搜寻,他记得听工作室员工说过,洗天蓝的爸爸是大学教授,老学究一个。“你是洗天蓝的爸爸?”
“没错,我就是洗天蓝的爸爸,你又是谁?”洗宪民镜片后的眼睛紧张地眨了眨。
“我是洗天蓝的……”对厚,他是洗天蓝的什么人?管他,“她昨晚到底有没有平安回到家?”
“她今天早上还跟她妈妈出门去相亲,你说呢!你到底是谁?不管了,先叫警察来再说。”洗宪民说道,他丢下手中的剪刀,准备按110报警。
“什么?!那个老妖怪不是在大陆吗?她怎么会带洗天蓝去相亲?你还报什么警啊!我是洗天蓝的男朋友,听到了没有,男朋友!”毛志玲附在他耳旁大叫。
他吼得洗宪民快聋了。
“男朋友?天蓝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她怎么没告诉我?”洗宪民抚着耳朵说道。
“真是的,一个变态老妈、一个变态老爸,难怪洗天蓝像恐龙,二十二岁了还不曾有过一个人坐计程车的经验。”毛志玲不停地讦谯。“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女人会把什么事都告诉爸妈的吗?”
“什、什么变态老爸?”洗宪民气得不停结巴、眨眼。
“难道你不觉得你女儿很可怜吗?为了乖乖回家吃晚饭,不敢跟我约会!长这么大,连计程车都不会坐!说话老是夹带着一句口头禅就是我妈妈说!做任何事都毫无主见,一切都要看她老妈的脸色办事!这二十二年的家庭教育,养出这样一只依赖成性的应声虫,你这老爸还不够变态吗?我真不晓得该替洗天蓝感到悲哀还是替你们这对变态父母感到悲哀!”毛志玲火光的吼。
“你——”洗宪民瞪大眼,除了老婆,他这把年纪还没被人这么大声的吼过。
“现在你们还逼她去相亲?!你们把洗天蓝塑造成唯唯诺诺、胆小没用、没原则的个性,现在你们连她的下半生也要掌控?!妈的,我越想越不爽,我连她的嘴都还没亲过,你们就要把她送去陪别人睡觉!”毛志玲火起来,向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在意说出来的话有多难听。
“什么陪人睡觉?!”
洗宪民觉得快被他激出心脏病。
“难道不是吗?你们有问过洗天蓝想去相亲吗?”他很确定洗天蓝喜欢他,光从昨晚她看着他那迷恋矜持的眼神,毛志玲就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你们有问她现在有没有爱慕的人?”
“这……”洗宪民记得昨晚老婆搭夜班飞机回来,就兴匆匆的跟他谈论这场相亲饭局,而今早洗天蓝听到要去相亲的消息时,她一脸要哭要哭的苦瓜脸,分明就是千百万个不愿意。
“这个相亲不用说,一定又是那只千年女妖怪在兴风作浪,洗天蓝哪里敢吭一声,她一定又被当成芭比娃娃让你老婆秤斤秤两的卖!”
那一次在工作室要不是他跟方世荣在她背后撑腰,洗天蓝敢跟她妈妈说不吗?八成已经被那只老妖怪抓去当明星了!
“你说话给我小心点,我们爱女儿,不会卖女儿!”洗宪民愤慨的说。
这爱放炮的小伙子虽然很没礼貌,但是洗宪民发现他说的话即使不堪入耳,却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女儿好,不过……非常难听。
“你摸着仅有的良心想想,逼着她去相亲,这样不像在卖女儿吗?”
毛志玲踏前一步,用着黑而发亮的眼珠子紧盯着他。
洗宪民发现自己竟然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直认为老婆谢如花是太疼爱女儿,才会事事干涉,虽然有时候他也看不惯,会说老婆几句,但是平日忙于研究学术的他,哪有可能二十四小时都跟在女儿身边替她讲话,洗宪民越想越心虚。
“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说你老婆把洗天蓝带到哪里去卖了?”毛志玲横眉竖目的大吼着。
洗宪民低声拿起夹在桌玻璃下的一张名片。“他们正在这家餐厅吃饭。”
毛志玲夺走名片,迈开步伐。
走没几步,毛志玲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我叫毛志玲,拿过两座奥斯卡金像奖,还有……我对你女儿有意思,就这样,再见。”……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洗家大宅。
“毛志玲?”
洗宪民重新拿起地上的大剪刀,握住握柄,咋喳咋喳的开合着锐利的刀锋。“对我女儿有意思?嗯……有意思……真有意思……”
第九章
在一家气氛典雅幽远的和风洋食馆,一间特别的包厢内,正在进行一场相亲大会。
“笑一下!”谢如花压低声音,手伸到桌子底下,拽了拽洗天蓝的裙子。
洗天蓝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撇了撇嘴角,她听妈妈的话习惯了。
“好漂亮、好清秀的一个女孩子啊!如花居士,你真会生,生了一个大美女呢!”
“是啊!我这女儿是真不错,你们有没有看过她拍的平面广告啊?”谢如花大方的接受别人的赞美,她一向如此。
“当然有,我儿子就是看到天蓝在台北车站附近的露天广告招牌,从此对她念念不忘,才会一直缠着我要跟如花居士拜托这场饭局。”董夫人笑着拍拍坐在身旁的儿子。
董士纬是个相貌端正、身材略微壮硕的富家子弟,去年才刚从美国抱了个博士回来,便在家族企业里上班,被视为黄金单身汉。
“听到没有,天蓝,士纬对你可以算是一见钟情哦!”谢如花呵呵笑道,她表现得比女儿热络,好像相亲的主角是她。
她好想逃走哦!洗天蓝一直低着头,听着他们对话,她如坐针毡。
“洗小姐,你好,我姓董,叫士纬,士人的士,经纬的纬,美国加大的企管博士,现在是宏宇证券的副总经理。”董士纬笑起来温暖开阔。
朝他轻轻点点头,她还是闭口不语。
“天蓝,你也开口说说话啊!哦呵呵呵,董夫人,我这女儿最害羞,不过这也看得出她的单纯乖巧呀!”谢如花一点也不忌讳人家说她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她对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女儿有信心。
“对呀!对呀!这种乖巧听话的媳妇是我梦寐以求的,现在大多数的女人抢着想嫁入豪门,可是爱享福、爱挥霍得多,能孝顺、能持家的少,她们还以为有钱人家的饭碗好端啊!”董夫人尖声尖气的笑道。
“是啊!是啊!没有三两三,哪能上梁山,不知轻重的小妞多得是,真得进门就有苦头好受。”谢如花也跟着陪笑,但她的眼睛利得很,她也是个厉害人物,才不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嫁过去白白让人欺负。
而且有钱人比一般人更加迷信,他们笃信风水之说,而谢如花又是赫赫有名的命理专家,受到许多有钱人的礼遇,她常跟富豪打交道,自然而然举手投足、生活习惯也是贵气十足。
“但是天蓝很得我的缘,我一看就知道她跟我、跟士纬一定很合。”董夫人笑说。
“当然,不瞒你们说,我替我女儿排过八字,她很有帮夫运,是旺夫益子的命格,而且跟董夫人也会很投缘。”
哎……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这顿饭到底什么时候吃得完?洗天蓝不断盯着腕上的手表瞧,看着秒针点点滴滴的移动,却觉得度分如年。
“妈、阿姨,你们讨论得太早了吧,这样会造成天蓝很大的压力。”董士纬斯文有礼的提醒,其实他觉得这两个长辈实在是电灯泡,怎么还不快闪人,让他跟洗天蓝单独相处。
“哎唷,你看我这儿子这会就开口替天蓝说话呢,可见他有多喜欢天蓝。”董夫人捂着嘴笑道。
“天蓝,还不快跟士纬道谢。”谢如花笑咪咪的拉拉她的衣袖。
道谢?她为什么要跟他道谢?他又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就要跟他道谢?
“谢谢。”尽管洗天蓝心里疑惑,但她还是妈妈说一句,她就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