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得像表姑吗?”
“岂只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申友菘贪婪的捕捉著表妹的神韵,再也忍不住震 撼的说:“天啊!这简直是奇?,你怎么可能如此维妙维肖的画出你表姑的模样呢?这 太叫人难以置信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的话不啻证实了他的猜测,上官逸仁掩饰心中的强大震撼,轻笑道:“这…… 这完全只是巧合。”
“巧合!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呢?你丝毫不差的捕捉住了如冰的神韵,简 直就像曾亲眼目睹过她的美貌,这真的可能是巧合吗?”申友菘狐疑的看著儿子。
“当然只是巧合,表姑在世的时候我尚未出生,怎么可能见过她呢?”上官逸仁无 法向父亲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诡谲而惊世骇俗,他不认为虚弱的 父亲能够接受这种震撼。
“说得也是,我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你怎么可能看过如冰呢!”申友菘释怀 的点点头,接著感慨的说:“或许是老天爷怜我一片痴心,不忍心让我含恨而终,所以 才会有这样的奇?吧。”
“是,这的确是奇?。”父亲的痴心让上官逸仁在感动之余有了罪恶感,如果他真 是沙也天投胎转世,那么父亲今日的悲剧便是他一手造成。
申友菘深情的望著上官如冰的画像,喃喃自语道:“这的确是我的如冰,她在画上 复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抢走她,再也没有了。”
“爹,既然你这么思念表姑,为什么不亲笔画下她的画像呢?”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的画工承袭自他的父亲,若父亲肯亲自下笔,应当更 能完美的捕捉她的神采才是。
“你问得很好。”申友菘哀叹的一笑,哺喃地回答:“这些年来我曾不只一次想动 笔画下她的倩影,但每每只要一提起笔,她血淋淋的模样便浮现在我心中,我的手也就 跟著颤抖了起来,仿佛动手画下她的影像,对她而言是一种亵渎,最后我只能放弃这个 念头,没想到你竟帮我完成了这个梦想。能在生命大限之前再见到魂萦梦牵的人,我心 中已再无遗憾。”他微笑的拥抱著画像,安详的闭上双眼。
见一幅画像竟令父亲如此开心,上官逸仁心中也颇觉欣慰,见父亲闭眼休息,他向 前想扶父亲躺好,不料父亲竟有如无骨似的滑落。
“爹!”他震惊的大叫一声,紧紧的将父亲抱在怀中,而后颤抖的将手伸到父亲的 鼻下,发现父亲竟然已经断了气。
“爹!”他哀恸的大喊一声,伤痛欲绝的紧拥著父亲的躯体,悲哀的泪水潸潸而落 ,此时此刻,他终于感受到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
上官逸仁强忍哀伤?父亲办了庄严隆重的丧礼,他遵从父亲的交代,并没有将锦盒 陪葬,只是将上官如冰的画像放在父亲胸前,让他所爱的人陪他长眠于地下,希望父亲 能含笑九泉。
他双手微颤的拿起锦盒,沉吟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打开锦盒,当盒中的手绢与遗 书出现在他眼前,所有的记忆有若浪潮般涌入他心中,脸色随之苍白惊惶,夜夜纠缠他 的梦、眼前的遗物心中盘旋不去的悸动,让他更确定自己是沙也天投胎转世。
“相约到来生!冰儿,我没有忘记我们的前世之约,你呢?你是否也和我一样?” 他对著锦盒发誓,“今生今世我一定要找到你,好好呵护照顾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
第十章
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的行驶在黄土路上,马蹄达达的扬起阵阵尘埃,迷蒙得令人看 不清来时路。
马车中坐若两个女人,一老一少,年轻的女孩轻轻掀起窗帘,茫然的望著如掠云般 一闪而过的景色,陌生的环境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身在异乡。但此时此刻,她依然难 以相信一向被父母呵护在手掌心中的她,此刻竟如孤雁飘零他乡,陪在她身旁的只有她 的奶娘,两个弱女子带著简单的行李,奔向不可知的未来。
这一切悲剧始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无情的祝融在一夕之间烧毁她的家园,残酷 的夺走她慈爱的双亲,冷血的将她自幸福中驱逐,她从一朵被呵护的小花,变成了随风 飘零的蒲公英,无助的飞舞在风中,茫然不知根落何处。
见她一脸凄楚与无助,徐大娘怜惜的拍拍她的肩,安抚道:“心雅,你别再去想那 些伤心的事了,这一切都是命,命运不是我们所能抗衡,唯今之计只有勇敢的面对事实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不会残忍的断绝我们唯一的希望。”心雅是她带大的, 她的父母从没拿她当下人看待,如今于家遭逢这样的变故,她的心里也不好过。
于心雅纵有满腹心酸也无法开口,只能无语的点点头,但眼中的愁云惨雾却浓得化 不去。徐大娘心疼的望著她,忍不住感概的想著:造化还真是捉弄人,老天爷给了心雅 一张绝世的容貌,却忘了给她说话的能力,为了她的哑病,她的父母可以说竭尽所能的 奔波,期望能治愈她的病,但始终改变不了她无法开口的事实。但她的父母不向命运低 头,除了不断的找寻奇?
外,他们更全心全意的栽培女儿,让她成为才德兼具的女人。近来她的父母开始为 她的终身大事打算,希望能为她找到一位能接受她沉默无言的夫君,了却他们的心愿, 岂料老天爷再度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无情的在一夜间烧毁了他们所有的努力,若不是 她刚好与小姐夜宿佛寺,只怕也难逃一死。
见奶娘沉迷默不语,于心雅不禁神色忧郁的看向她,百般忧愁、万般无助皆纠缠在 这一盼之间。
“你别担心,我听说德馨园的主事者是一个大善人,我想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徐大娘信心十足的说。
于心雅无法开口言语而徐大娘不识字,纵然心中有再多的隐忧也无法倾诉,她只能 轻轻点头。
“到了,这里便是德馨园了。”车夫停下马车,大声的吆喝著。
“我们下车吧。”徐大娘细心的?于心雅系上面纱,然后才小心的扶她下马车。弱 女子在外行走原本就危险,而美貌则会让危险加倍,所以她总是小心的遮掩住心雅的容 貌。
付完车资后,徐大娘扶著于心雅来到德馨园的大门,原本以为很快可以见到上官逸 仁,不料光是等人通报就耗了半天。
“怎么样,你还好吧?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一下?”徐大娘自小吃苦惯了,但她可心 疼心雅。于心雅轻轻摇头。她知道自已不再是娇贵的富家千金,甚至随时可能流落街头 ,吃苦或许是她未来必然的命运,她该试著克服。
“莫怪人家说有钱人家的门槛高,我看大门也遥远,光是等个下人通报就要大半天 ,让咱们在这里晒太阳。”徐大娘不耐烦的嘀咕著。
于心雅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要她耐心等候,毕竟是她们有求于人,姿态不能太高。
德馨园的大门终于再度打开,走出了一位年近五十岁的男子,他眉头微锁的打量了 她们一眼,捺著性子问道:“你们真是少爷的亲人吗?”
“我们小姐当然是,请问你是……”
“我是这里的管家。”见她们老的是一脸不耐烦,小的则是神秘的遮著脸,两个人 的组合相当特别,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们一眼,但他压根不相信她们会是少爷的亲人。
不能怪赵管家多疑,实在是这几年来认亲的人数?多,保守估计也有上百人,结果 都是一些人竿子打不著关系的人,让他烦不胜烦,甚至连通知家少爷也省了。
“我们小姐的祖母正是德馨园太老爷的表妹,所以我们小姐算是上官少爷的表妹, 麻烦管家帮忙引见。”
“哦?”管家怀疑的看向于心雅,正巧刮起了一阵风,轻轻掀起她的面纱。
“老天爷!”当赵管家看见她的容貌后,当下惊吓的连退了好几步,脸色发白的说 不出一句话。
“有什么不对吗?”徐大娘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她见多了人家看心雅的惊艳表情, 但像管家这样活见鬼似的模样,她倒是第一次看过。
“她……她是……”赵管家双手微颤的指著于心雅。
“她是我们家小姐,也是上官少爷的表妹。小姐的父母死于一场大火,所以才来投 靠上官少爷。我知道冒名认亲的事你大概见多了,但请你相信,我们家小姐真的是上官 少爷的亲人。”
“我相信,我相信。”赵管家点头如捣蒜,一反方才的冷漠,热切的说:“你们快 里面请,我马上去禀报少爷。”说完,他转身快步的往内冲。
这个管家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像被附身似的变了一个人?
徐大娘暗自咕哝著,?怕于心雅忧心,她还是神色自若的扶著她走进德馨园。
于心雅眉头深锁的张望著四周,不解的想著,这明明是她第一次到德馨园,可是为 什么她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
“少爷,少爷……”赵管家气喘吁吁的冲进上官逸仁的书房,甚至忘了先敲门禀报 。
“赵伯,发生了什么事吗?”赵管家在德馨园工作多年,一向沉着稳重,他的急躁 表现自然令上官逸仁侧目。
“有……有人来认亲……她们……她们在外面……”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上官逸仁讶异的扬扬眉,“这不是常有的事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不不,这次不一样。”
“是吗?这次又是什么亲戚来认亲?”上官逸仁好奇的问著。也许是因为他发愿广 施善举,所以才会引来这么多的“亲人”吧!
“这次我绝对敢打包票,那位小姐一定是少爷的表妹,少爷是否可以接见她们?”
“好吧,你请她们进来。”
“我马上去请她们。”赵管家有如一阵风的冲出书房,不一会儿后便将于心雅主仆 带进上官逸仁的书房。
于心雅跟著徐大娘曲膝行礼,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上官逸仁。
上官逸仁好奇的打量著她们,小的带著面纱自然见不到她的模样,老的年约四十, 虽已入迟暮之年,但仍颇具姿色,莫非赵管家看上了她,所以表现才会这么失常?上官 逸仁暗自猜测著。
“少爷为什么这样看我?”赵管家被主子瞧得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上官逸仁忍住笑意的摇头,接著看向于心雅,和善道:“你们可以留 在德馨园,就由赵管家帮你们安排住处吧。”
“谢谢上官少爷!”徐大娘感谢的点头。
“小姐,可否请你掀开面纱,让我们家少爷看看你的容貌?”赵管家开口要求著。
“不必了,不需要强人所难。”上官逸仁轻轻摇手,拿起桌上的茶轻啜著。他心想 她必定是容貌上有了缺陷,所以才会以面纱遮脸,他不想令她难堪。
上官逸仁同情的眼光令徐大娘啼笑皆非,她大方的说:“上官少爷好心的收留我们 家小姐,我们自然不该对上官少爷有所保留。”说完,她轻轻掀开于心雅脸上的面纱。
“我的天啊!”上官逸仁惊讶的打翻茶杯,滚烫的茶水直接淋在他身上,但他却毫 无察觉,只是呆愣的看著于心雅。
“少爷小心。”赵管家上前收拾残局,忧心的问:“少爷是否烫伤了?”
“我没事。”他轻轻推开赵管家,笔直的走到于心雅身前,犹如在梦中的问:“是 你吗?你终于来找我了?”
于心雅惊讶的抬头看著他,这一看却令她狂乱失措,她弄不清楚在内心翻腾著的是 什么情绪,只能蛾眉轻蹙的打量著他。
“你们认识吗?”徐大娘惊讶的问,可是根本没有人理她。
“心雅小姐长得跟已故的小姐一模一样。”赵管家也难掩惊讶的盯著她。方才惊鸿 一瞥,他已看出于心雅与已故的小姐神似,现在仔细的观看,发现她们简直就像同一个 模子印出来的。
“我知道。”上官逸仁喃喃的回答。望著这个与他情爱纠结了两世的女子,他心中 的震撼是语言所无法形容。
“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你知道我等得有多苦吗?”他激动的将她拥入怀中,想 清楚的告诉自己这不是梦。
“你快放开我家小姐!”见他如此轻薄于心雅,徐大娘惊叫一声,想从他怀中救出 小姐。
“你别搅局。”赵管家硬是拉住她,不让她破坏少爷的好事。
“你放开我。”徐大娘怒瞪他一眼,但他顽固的不放手,她生气的踩了他一脚,赵 管家惨叫一声,依然固执的收紧手臂。
上官逸仁轻轻抬起她的脸,嘶哑的问:“告诉我,你记得我吗?你记得我们前世的 约定吗?”于心雅的心早已乱成一团,只能无助的看著他。
“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家小姐不可能回答你。”徐大娘边试著挣脱赵管家的手,边大声的说著。
“为什么?”上官逸仁眉头微锁的问。
“因为她没有办法说话,从她出生至今从没有开口说过话。”
“是吗?”上官逸仁心痛的看著于心雅,她则自卑的低下头。
“不,不要躲开我的眼光,我已经等了你一辈子,不管今生的你是何等模样,我都 要定了你。”他温柔的握住她的下巴,凝视著她的眼眸,“你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我 可以从你的眼神与动作中了解你所想表达的事,今生今世,谁也别想再拆散我们。”
“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徐大娘一头雾水的看著他。
“嘘!别说话。”赵管家以眼神示意她保持安静,以免被撵出书房,不能继续看好 戏。
面对上官逸仁深情的眼眸与真情的告白,于心雅只觉心里一阵狂乱,直觉的想挣脱 他的怀抱。
“不,别再逃离我的怀抱,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身旁逃走,我会紧紧的 抱住你,也抱住我们的幸福。”他用力的收紧手臂,呐喊著:“难道你忘了我们前世的 情缘吗?你忘了我们曾相约到来生吗?”
相约到来生!这句话深深的震撼了于心雅的心,一股无法舒解的疼楚忽然涌入心头 ,痛得她虚弱的跌落在上官逸仁的怀中,她茫然无助的看著他。
“你忘了吗?我们曾生死相许的共赴黄泉,临终之际立下了相约到来生的誓约,这 是你送我的手绢,上面不但有著你的鲜血,也盈满了我们的深情。”他将手绢自怀中拿 出!轻轻放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