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她今天怎样?”
“她恢复得很快,再休息几天就能下床走动了。倒是少爷,竟然耗尽内力为那丫头逼毒!”冷炎叹了口气。“功力全失的人,也算是半个伤者,你居然在回来的路上,一刻也没合眼休息过,亏你撑得下来,比起那丫头,你才是该好好调理身子的人。”说到这儿,冷炎又摇头叹息。“十几年的功夫,你还真是说不要就不要!”
“这不算什么。”
“什么不算什么?”门“啪”一声被推开,傅云菁早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云菁?”曲璠支起身体,和冷炎诧然盯着站在门口的她。
她目光炯炯,苍白的面容泛露淡淡红晕,樱唇紧抿,两颊显出浅浅的酒涡。一渥乌丝垂肩而 下,薄薄的白色罗衫已经汗湿,几络发丝挟着汗水粘贴在颈间。
曲府如同一般江南大户宅第,处处庭榭楼阁,平日光是从她的房间走到东院,也要半天的时间,但心急如焚的她,竟不消一个时辰就走来了?!她的胸膛起伏不已,才说完一句,就再也接不下话。她缓缓踱步入内,身子有点摇晃。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身上的毒能解?死士用毒之狠,江湖上人人皆知。原来是他用内 力将毒逼出来的!而他,竟是个懂武之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竟然……”突如其来的疲累,她终于撑不住了,眼一黑、身一软,昏厥了过去。案台上五彩云纹的烛灯,烛火灿灿。
她缓缓张开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眸。曲璠侧卧在她身边,以肘支着身子。“有没有哪不舒服?”他轻声问。
“我才要问你这句呢!”她欲坐起身,曲璠先她一步,起身将她扶坐起来。傅云菁斜睇他,直觉曲璠这举动透着古怪,脑海里忆起冷炎和他的对话。“你真的没事?”她不放心。
曲璠只是垂眸淡淡一笑,再抬眼,说:“中毒的人又不是我。我没事。”“你懂武?”她问。
曲璠颔首。
傅云菁轻笑一声。“真有你的,竟然能让人察觉不出你的底子。”练武者的气息、吐纳方式,本就和一般人不同,练武者多半借此察觉他人身份,但曲璠竟能隐藏得如此之好,四年多来和他朝夕相处,她都没发觉!
“这么做,是为了让觊觎绣谱的人,对我失了防心。”对绣谱起贪念的人,若知道曲璠懂武,必定会更慎重谋划夺取之事。
“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傅云菁实在好奇,曲璠的师父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我拜师时曾立誓,不得向任何人说出师承。”
“哦。”傅云菁不勉强他。“难得你这身好功夫,我都还没见识过,就全都没了。”真不知她是懊恼没见过曲璠展露功夫,还是为了救她功力尽失这件事?
“我真谢谢你师父,教了你一身好功夫,才能让你救我,让我继续待在你身边,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人——嗯!”
曲璠猛地一把抱住她。傅云菁很少有愣傻的时候,但她现在的状况就是。“曲……”她愣愣的左右转动眼珠子,傻气的说:“喔,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干嘛谢你师父 呀?”又不是他师父救她!
“你怎么了?”她一醒来就感觉曲璠很古怪!
“想抱你。”曲璠将脸埋在她颈间,闷声说道。
“喔,好啊,让你抱。”傅云菁笑说,眼神旋复以往,闪着机灵的光芒。“曲璠,我哪有拿你的绣谱?”突然想起这件事,她出声问道。
这是她听到冷炎在房里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曲璠干嘛说这话?她又没拿!他难道不知道她有多讨厌那绣谱吗?唉,女人家的心眼,这种事记得特别牢!
“我们回来的时候,在车上我送你的。”他还抱着她,不想放。
乱讲!她一把推开他,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又猛抓住他。
锦囊!
“是锦囊?”
曲璠微微点头。“锦囊的内里是丝绸中最轻柔的夏纱,夏纱上记载了所有‘彩织’特有的织染法和花本编法。”
傅云菁急急忙从怀里取出锦囊,手还微微发颤。她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这是《彩绣谱》?”她凝起眉问曲璠。这就是为他惹来一堆杀机的臭玩意儿?“你怎么……”曲璠的话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
“我才不要这东西!”傅云菁手一挥,丢出的锦囊被曲璠迅捷的招式揽了下来。失去功力的曲璠,出手只空有招式,但对傅云菁来说,那也够了!
“猎云手?!”她惊呼出声。
“你为什么要丢掉它?”曲璠一脸懊恼。
“你为什么会猎云手?”她只想知道答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送给你吗?”两人完全鸡同鸭讲。
所有可能的线索在傅云菁脑海里飞快运转。一个原以为不会再出现的回忆,霎时闪过脑海。四年前,有个人也曾施展出猎云手!
“你不说是吧?好,那我走,我去找答案——”傅云菁推开他,打算下床,却被曲璠从后面伸手揽住她的腰,紧紧抱住。
“放开我!”傅云菁功力尚未回复,一时也挣不开他。
“你要去哪儿?”
“四年前,有个男人爱我爱得要死,我要去找他!”
“我就在这儿,你不用找了。”曲璠的声音顿时变成“低沉嘶哑”。
“你!”傅云菁猛然回头,瞠大眼瞪他,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寸许。
真是他?!“你听我说好吗?”
“哼!”傅云菁气得甩头,背对着他,她仍被他环抱在怀里。
曲璠依在她脸旁温柔说道:“织染人家嫁女儿都是以花本做为嫁妆,若娶媳……则以绣谱为聘”。他手揉了揉锦囊,说:“这是我的心意。”
傅云菁侧脸斜瞟他,噘嘴娇说:“你还是没跟人家说,你是怎么会猎云手的啊?”她说着,顺手拿回了锦囊。他的“心意”当然要收下。“绣谱”的帐,日后再算!
曲璠无奈的一笑,热热的气息轻吐在她脸上,搔得她痒痒的。
忽地,灵光一闪,她张着嘴巴,眼珠子左一溜、右一转的。“你……你的师父是‘神盗门’的人?”
曲璠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容。
傅云菁在他怀里扭过身子,和他胸膛贴着胸膛。
“到底是谁啊?”她惊讶得不得了。
曲璠在心里苦笑,唉,算了,这女人的怪个性,他也不是第一天才发现到!“云菁,你是不是该对我刚才所说的话,给点反应?”
她的表情从惊讶、不解、到了然,分成三段式变化。
“哦。”
就这样?
傅云菁眨了眨眼,顿了下才说:“我喜欢你又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早就知道你家伙藏了一肚子心事。”她笑了笑,顾盼流转,再说:“而且,像我这么善解人意、活泼聪明、天真可人的美人儿,很难让人不动心的啦!”
她自恋的毛病又来了!“如果我一直闷在心里不说呢?”曲璠问她。
“那我还是会一直喜欢你,陪在你身边,让你每天开开心心唔……”
曲璠猛地低头攫住她的唇。
傅云菁顿觉嘴里被人灌人温热的空气,热流从喉舌而下,温腾的感觉漫及四肢百骸。喝!曲璠难道不知道她一碰他,就会有“反应”的吗?但对曲璠来说,她的“女性反应”,十足的热情。
他松开唇,舌尖轻触她的唇心。
她的胸脯起伏,唇瓣泛湿,下意识地伸出小舌尖配合他的。这举动让曲璠猛抽一口气。“你怎么了?”她觉得曲璠好古怪。
“想要你。”他依在她唇前轻吐。
傅云菁勾起粉红小舌舔了舔唇,满脑子只有曲璠的她,轻说:“喔,好啊,让你要……”曲璠笑了笑,温柔的轻吻她的额、眉、眼睑、眼睫、鼻……顺势推她躺下。点点轻吻纷落颊上,而后来到她的唇,从浅而深,反复吮吻。
她主动张嘴,邀请他的舌探人、翻搅,与她的追逐。她的手缓缓的揽上他的肩,唇畔渐渐溢出春吟。
他的唇往下,含住她小巧的下巴,嚼咬、吸吮。再往下,在白皙的颈间烙下属于他的红印。他的手体贴的替她卸除衣物,仅剩抹胸和亵裤。丝绸的质料服贴,让她曲线毕露。未识情潮的她不耐的轻扭大腿,曲璠明白,她全然的激情只为他而荡起,她的举动青涩,反 应却是如此迷人而热情。
曲璠揽起她的纤腰,坐起身,在她耳畔轻说:“替我宽衣。”
她半张着湿润润的红唇,愣愣的点头,眼眸里漾着从未出现过的柔媚。
曲璠刻意揽紧她,让她贴着他的胸膛,故意添增她宽衣的困难度、助燃暧昧的氛围。她颤着手退下他的衣。
“我喜欢你的反应……”他喑哑了。
傅云菁的手来到他腰间,解开他的裤带,她煽了煽美睫,眼神迷蒙的看着他。曲璠明白她的迟疑,握着她的手,探入亵裤内……
傅云菁惊呼一声,像是被呛到般无法呼吸,急着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两颊霎时泛起绝色红晕 。
“曲璠……”她慌措的轻唤他,被动地任由他的手带领,感受那炙人的昂藏。曲璠喉头里的问哼,更让她不知所以。
倏地,他拉起她的手,急急推倒她,将脸埋在她颈间,猛烈的喘气。
“很疼吗?”傅云菁感觉他的肩膀微微抽搐,直觉是不是自己太用力了?他抬起头合住她耳垂,含糊说着方才发生的事。
“我也要给你。”他褪去她身上唯一的遮蔽。
“嗯……”
窗外月朗星稀,窗内热情似火……
第九章
曲昀、曲映、曲昕三人颓坐桌前,看着整桌乏善可陈的菜色。她们的胃口,几年下来,全被傅云菁养刁了。
“冷叔,爹和师父什么时候才出房门啊?已经三天了耶,他们在干嘛啦?要聊天出来和大家一起聊嘛,做什么”
“曲昀,你够了没?”曲昕不耐烦的打断她的碎碎念。
冷炎轻咳一声,润了润喉。严峻的脸庞难得出现潮红。“他们——嗯,大概有很多话要说,‘聊’完了自然就会出来,你们别去打扰他们。”他心想,天啊,他在说什么跟什么呀?冷炎在心底直咬牙,想不到那“花痴女也有春天”,而且,还是跟他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呜……欲哭无泪。
“搞不好,爹和师父聊完天,师父就要变成我们的娘了!”曲映若有所指的笑说。“真的?!你怎么知道?快说、快说……”曲昀既诧异又兴奋,直追着曲映问。“这就是人家聪明你最蠢的证据!”曲昕恶毒的亏她。
“你、你——”曲昀不服气,直想反嘴,却又找不到像她这般犀利的字眼。“别闹了,吃饭!”冷炎喝阻了她们的喧闹,径自先动起筷子。
曲昀、曲昕顿时噤口,望着一桌菜色直皱眉。
“冷叔,你怎么了?”曲映察觉到冷炎的脸色似乎不太对。
冷炎颓然放下筷子,看着她们三姐妹,想起第一次见到少爷的那天,那年他才九岁,一晃眼,都二十年了。他有感而发的叹了口气,道:“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三姐妹以为冷炎和她们一样,望着一桌食难下咽的菜色,直想叹气 。
东院。
厢房内,门边地上杯盘狼藉。
“什么时候了?”听那声音似乎娇弱无力。
纤纤素手才掀起纱缦,就被人从后揽腰,拉了进去。
“别再来了……”傅云菁半睁醉眸,慵懒嗔道。
曲璠揽着她,低头轻轻嚼咬粉肩,笑说:“我可是吃了你四年的补品。”“喂、喂——”傅云菁转过身,手缠上他颈项,俏皮的睇他一眼。“我那么‘勤快’,还不是为了见你这个‘黑抹抹’一面!谁知道你倒是躲起来,吃人家的补品吃得那么开心?”“要是我出现,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我一定要让你现出原形!”
“曲璠……”傅云菁突然撒起娇来。“告诉人家是谁教你猎云手啦……”“我不能说。”
傅云菁偎在他肩上,大腿故意朝他磨蹭。“你不说,是不是因为你是我师兄的徒弟?”呵呵 ,那她不就成了曲璠的长辈?
“当然不是。”
傅云菁淘气的嘟嘴。想也知道!师兄们连她都比不过了,怎么可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好奇怪,我和你对招过呀,除了猎云手,并没有看你使出任何‘神盗门’的功夫,你只有一个师父吗?”
“嗯。”曲璠应哼一声,随即封住她的唇,决定不让她再想下去。
“曲璠……”傅云菁挣扎中,察觉到他又热了起来。
他移开嘴,稍微让她喘口气。
“你真的要将绣谱送我喔?”她又想到哪儿去啦?从刚刚到现在,已经转了三个话题。“当然,我要定你了。”曲璠说着,一边轻啄她的唇。
“那我可以决定如何处理绣谱 ?”
曲璠停了下来,不明白她的意思。
傅云菁一脸认真的说:“就算没有绣谱,我也能和你一起延续‘彩织’。曲璠懂她的心意。她一个门外汉,傻傻地苦学织染技术四年,都是为了他!“那时候,若知道会让你受伤,我宁可不要绣谱,只要你。”他说,手不安分的往她臀部移去。
两人正如胶似漆时——“唉?”傅云菁忽然想起什么,活生生地就这么中断了……
“曲璠,你是不是第一眼就喜欢上我啊?”
吼——她又想到哪儿去了!曲家大喜之日,热闹滚滚,席宴欢饮至中夜。
曲映三姐妹搀着曲璠穿过拱门、院落,往新房踅去。
“爹,你不要紧吧?”席间宾客不断敬酒,喝得曲璠有点醉意朦胧。
他笑着摇首。“到这儿就行了,爹自己进房。”
“好。”三人也笑得好开怀。
“爹,要早点休息喔,别和娘‘聊天’聊太晚,当心明天爬不起来。”曲昀煞有其事的说,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得暧昧极了。
大喜之日,曲昕难得不做出受不了她的表情。只催说:“走啦。”
“等等。”曲璠叫住了她们。
三人同时回头过来,以为曲璠要交代她们事情。想不到曲璠却说:“爹想告诉你们,收养你们三个做我的女儿,是除了今天之外,爹做过最开心的事。”“做爹的女儿更开心。”曲昀窝心的说着,一边很傻气的抹去眼角的泪。曲昕、曲映亦点头,眼眶不自觉的湿濡。
“爹快去吧,别让娘等太久。”曲映笑说。
“嗯。”
洞房内,紫檀木桌上,红烛高烧,喜气萦回。
曲璠推门而入,缓缓踱步到鸳鸯帐前。
忽地,他整个人愕然不动,瞠大眼看向喜床。
床上空无一人。
他的新娘子呢?
夜,萧萧。
两抹黑影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疾跃迅退间,倏然同时落地。这二人并非黑夜行动的掩装者,一身各自的装扮,都知道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