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仪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嗫嚅着。“给十七哥添麻烦了。”
“怎么?”永璇漠然问说,早先的怒气还没全消。真是典型的“不怒则已,一怒惊人”。
“怎么?托你们的福,我现在可是闲得很,一、点、也、不、忙!”因为客人全跑光了。
“那客人……”芙仪想问问那四个被永璇打到变形的客人的情况,但又怕激怒永璇,不敢问得太直接。
她真不明白,对方是过分了点没错,但他们可以报官啊,他又何必气成那样?
永 看芙仪欲言又止,又很是在乎着永璇反应的为难模样,他收起嘻皮笑脸,直接告诉她。
“那几个客人被抬走啦,他们应该还有气吧?呵。”
永 也是一副漠不关心。要是他当时在场,看到有人伤了自己的兄弟,他也会出手的。只不过——
“你也真是的,咱们十几个兄弟从小打到大,从没见过你出手这么重!”
永璇桀骛不驯的瞄了眼永 ,哼了声。
永 明白他是不想听人教训,更知道他到现在怒气仍未消。他可不想待在这儿等着厉风尾扫到他,便说:“自己的伤自己看着办,我去前头看看他们整理得怎样?”自认倒霉的瞪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
芙仪再回过头,拧干棉布,继续为他清理额头的伤口,那是被击碎的木片意外刺入的伤口,可以想见,当时那四人下手有多重!
思及此,擦拭血渍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忆起他护着她的模样,她到现在还是心犹余悸。
“我没事。”虽不耐,但他仍不厌其烦的说着第十来回同样的话。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担心他?芙仪咬着唇,猛眨着眼,说什么都不让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淌下。有几滴泪收不住,滴落平放在膝盖的大手上。
永璇皱了下眉,那不起眼的湿意,竟有股烧熔的力量,让他心口一窒。他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安慰过人!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他是在叫她不要哭,她懂吧?
“我担心你。”她轻说,情真意切。
“我说很多次了,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听不懂么?”永璇有点浮躁,他第一次见到这模样的她,有点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倔强、聪明,总能挑动他的芙仪到哪儿去了?
她这样,会让他也跟着乱了!
“你、你为什么不好好坐着喝你的茶?店里有那么多人,他们不敢乱来的。”她有点埋怨。何必为了她出手?
为了“她”?!
芙仪停下手上的动作,瞪着俊容,她总算明白了!心口之所以一直揪疼到现在,是心里早已察觉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永璇不接受这种莫名的指责,沉着脸,冷然说道:“是谁说,要我一直待在她身边,不要让人打她的主意的?”
是她说的!
所以他照做了?
芙仪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她是一时心喜才说出那么隐晦暗示的话,他居然一直放在心上?
这男人哪里骄傲了?他有颗好体贴的心啊!
无言的泪水扑簌簌的越淌越多。
永璇不自在的吐了口气,只不过是受了一点伤,只不过是不许有人动他的人,她怎么整个人就变了个样?
他不恼,而是心浮气躁。为她也是为自己。永璇伸出手霸道地揽近芙仪,让她坐在他大腿上。“不哭了。”烦躁的口吻里有浓浓的温柔。
“你疼不疼?”哭成泪人儿的她仍在意着他的伤。
永璇轻啐了声,意指他毫不在乎这种小伤!他说了很多次了。俄顷,浮躁渐成心窒,他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为他担心成这样!
骄傲的心,顿化为片片柔情。永璇情难自禁的低头吮着芙仪的泪。轻轻点吻,滴滴都是安慰。片刻,情绪稍平复,芙仪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模样。她羞涩的抹泪,止不住的红晕已染上双颊。
“不哭了?”永璇皱着眉头,怕她情绪又涌了上来,刻意板起脸色问道。
她腼腆点头,柔情似水瞅着他,轻说:“我同你说件事,可好?”
他缓了颜色,嗯了声应允。
她抿抿唇,满颊娇羞,却又不失自信。“你知道,我这人的脾气有点倔,如果不是皇上赐婚,我没想过自己会嫁人,更不会想到自己有天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但就算嫁人了,我还是决定依着自己的性子。如果不动心,绝对不会委屈自己,将自己交给那个男人。可现在,我、我想做永璇的妻,有名有实的妻……好么?”好日子是自己给自己的,但要有他,才会更好。
“好。”他答得干脆。
就这样?
芙仪斜睨他,噘着小嘴,有点不解。
“你不对我说点话么?”像是她是他一生的妻之类的。
“我说了。”
“哪有?”
“我说‘好’。”永璇神态笃定,他并没有拒绝她。
娇容倏僵,面皮微微抽动。刚才还曾一度认为他毫不骄傲,错了,表露于外的他,骄傲极了,什么话也不愿说,更别说是哄她!
“你?你真不可爱耶!”她好恼。
“我一个大男人装什么可爱!”他傲慢地昂起下颚,冷嗤道。俊逸的眉微挑,眸瞳底含了一抹不轻易流露的笑。眼前这个女人,是他习惯、他欣赏、他眷恋的芙仪!
芙仪不断提醒自己维持自身的好教养,不要跟这种骄恣的男人一般见识。她浑然不知无意间流露出的娇嗔模样,有多撩人心弦!
“你想干嘛?”微愠的她,看着逐渐俯下的俊容,明知故问。
永璇依在她唇畔轻笑,喃喃低唤:
“傻芙仪……”你不知道自己是惟一能让我放下骄傲的人吗?
芙仪只知道自己又要败倒在他的引诱之下,她趁着自己还没被迷乱前,伸手勾住永璇的脖子,吮着他的唇恼道:
“臭永璇!”你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吗?
* * *
两人回到贝勒府时,夜幕已拢下,府邸点了灯,暖暖的晕黄,有家的感觉。他牵着她的手,默默走在幽幽曲曲的长廊上。
进府之后,他们谁也没再开过口,异样的气氛氲在两人之间。
芙仪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问题是,她在紧张什么啊?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芙仪先开口,借此缓缓自己莫名急促起来的呼吸。
“绛雪阁。”他直说。
“做做做——什么?”她有预感……
看她如此紧张,永璇忍俊不住,低沉的笑声自他喉间荡开。
芙仪蹙起细眉,这哪儿好笑了?
“有个女人说要做我永璇的妻,我答应她了,当然就得成全她。”若有所指的语气里全是笑意。赧颜顿时红似晚霞。他以为这样她就会退却了吗?她真的是下定决心的!
她想成为他的妻,有名有实的妻……
芙仪咬咬羞唇,轻喃:“那你——要温柔喔——”
修长的身躯微僵,握住柔荑的大手动情的拧了下,薄唇咧笑,温柔至极。
“嗯。”
冒着脸蛋可能烧成灰烬的危险,芙仪深吸口气,再轻说:“还有——你、你要好好爱我喔——”
温柔的笑容更扩大,这会儿连他的眼都在笑了。
“嗯。”
春宵,此刻无价。
第十章
楼阁内,情深深,意浓浓。
厚软地毯吸纳了急切的足音,却无法掩去满室缠绵的春吟。
粗布衣衫落了一地,他的和她的,自进门处蜿蜒成一条激情小径,途中处处皆是欢爱的痕迹。一路到底,暖炕上两具赤裸纠缠的身躯,以最肆狂的姿态,为这场男欢女爱揭开了序幕。
他粗重的喘息,她狂野的娇吟。
“啊——”
天,透出角肚白。
他一个翻身,轻轻覆住趴在暖炕上的纤妍娇躯,修长的腿跨过她,将纤足收在他两腿间。他低头点吻着柔嫩的粉肩,她的眼闭着,感受到突来的撩拨,睫毛轻轻地颤动,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你不累么?天都亮了。”她的声音沙哑又慵懒,情潮未退的绯红色脸庞犹似桃花灼灼盛放。
永璇伏在她肩上低笑,大手不安分的探往胸前轻轻捻弄。
芙仪蹙眉闷吟。
“再一回,嗯?”他在她耳畔诱惑低问,声音比她更低更沙哑。
她摇头,轻嗯了声回拒。“我许你好多回了……”她几乎没能好好睡。
他又附耳说了些话,只见她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的,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极度暧昧的话,只能说给枕边人听。
“猥琐!”芙仪半睁慵眸,无限妩媚地笑睨靠在她肩上那张俊美的脸庞。她翻过身,热情地勾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樱唇,吻住他,与他的舌纠缠。
在濒临失控前,永璇赶紧松开嘴,喘息道了声。“淫荡!”
芙仪依在他唇畔低笑,明白他是故意回应她刚说的话。这下他们两个是半斤八两,扯平了。
蓦地,沙哑的娇笑声遏然止住,芙仪不解地看着永璇拉起她的手,摊开掌心,然后将他那只珐琅表放进她手里,再弯起柔指,同她一起握住。
“这是你的。”他喑哑低说。眸光炯炯的瞅着她,像是看穿了一切似的。
如此平常的一句话,但听在芙仪耳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尤其,当他说——
“我的呢?”傲然的眉轻挑,暗示已然明白她的一切。
“你、你的……”芙仪不安的吞了口口水。美目斜瞄着两人交握的手,回过眼神对他说:“不就是这个?”
“我要我自己的表。”他故意强调“我自己”。
“你发现了?”
芙仪满脸惊讶。他怎么会发现?她根本没修好那只表!
事实上,她是用自己的那只珐琅表,替代永璇那只已经停摆的。
“难不成,你一开始就发现了?”
永璇眨了下眼,颔首承认。
那他还……答应她的要求?
“我不懂你。”明知道她没修好表,却不当面拆穿她,还愿意信守最初的承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的那只……在我房里。”
他自负勾唇,抱着她翻身,让她躺在他身上。
芙仪一手托腮,满腹疑虑的看着他,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无言撩起一小撮她及臀的长发,用手指卷弄着。
“你不解释一下么?”
“嗯?”浓眉微挑,他一脸不解,要解释什么?
呵,她早应该明白的,不是吗?这男人怎么会主动对人解释他的心思?他骄傲到——连甜言蜜语都不愿说!
说白点,他是只“做”不“说”,旁人只能由他所做的事去猜想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喔——”芙仪佯嗔,赏他一记粉拳。
“你懂就好。”言简意赅道出他的心思。
他知道她刚在想什么?瞧,他就是这样!看似傲慢不经心,实则是随时随地将心思投注在她身上。
哎,就是了解他这种个性,她想恼也恼不起来。
芙仪噘起小嘴,眼神佯怨。“你不能因为人家聪明就欺负人家啊——你没听人说,用脑过度的人容易老得快么?你骄傲,容不得别人比你聪明,你有坏心眼,想让貌美如花的我老得快一点!”
她到底是在抱怨他,还是在赞美自己啊?
他轻笑,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他抚着柔软发丝,低看胸前佯怨却风情万种的娇容,说:“你可以用问的。”
假意纠结的眉心散了。他这是在告诉她,用这种方式了解他么?这样就不必花脑筋细想,然后让自己变老……呵。
猜心,有时也是一种乐趣,尤其是猜他的——
芙仪将脸贴在他心口,侧耳听着沉稳的心跳。她看了眼手里的珐琅表,问他:“这是对表?”
“嗯。”大手撩开遮住美背的发丝,沿着背脊来回爱抚,刻意的手劲,意图再度挑起情潮。
她受不住撩拨而轻叹了声。“你是这对表的主人?”
“呃嗯。”他的手顺势往下滑,在圆润的臀瓣上游移,轻捻。俏臀难耐的扭着,磨蹭他……
芙仪不甘受他逗弄,侧过脸,顽皮的含住他的乳尖。含糊问说:
“你以前住在西苑?”
他暗抽了口气,喉结滚动了下,艰涩的回应了声。“嗯。”两手旋即捧起俏臀,将她挪移到……
芙仪抬起上半身,两手抵住他胸膛,她居高临下媚睨,朱唇微启,喘道:
“你、你见过我,对不?”
“呃——”
身躯逐渐纠缠……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其实,也没有说的必要。
那段记忆,就归他吧;而她知道,这个一身傲气又嘴硬的男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把她放在心上,毋需言语,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心,她猜到了。
* * *
春去秋来,秋尽冬至。
雪稍霁,天露晴。梅花吐蕊,纷纷馥馥,毫无生机的枯枝老树,因它而点化成玉树。
府邸门口。
芙仪身穿一袭粉红滚湘绣旗装,梳了平髻,略施脂粉的脸颊,洁白、晶莹、剔透,犹似新梅,绝艳清华。但不知怎地,那双水灵的眼,流露出些许不甘。
“还冷么?”听来关切的口吻里,有抹情人间特有的戏谑。
芙仪没好气的回瞪。“你瞧我这模样,还敢叫冷么?”她怀抱暖炉,罩了件白狐裘,要是她觉得冷,那么身边一干仆役恐怕早就冻死啦!
暖炉、狐裘,都是这个傲慢男人命人为她备好的。让她没有理由拒绝出门。
“认命吧,你非去不可。”
“我、我……”她还想找理由。
芙仪说什么都不想去太液池赏冰嬉(溜冰)。
每年入冬,皇室都会从各地挑选上千名走冰高手人宫训练,好在初五那天,在太液池上为皇上表演走冰技。而这天,皇室子弟、后妃、王公大臣都会受邀前来观赏。
芙仪不愿去的原因,是今年穆亲王和福晋不在皇室受邀之列。
阿玛和额娘却瞒她,说是皇上差了要事,让他们去不得;永璇也没告诉她,是怕她为这事气恼;最后,她之所以得知,是多亏了十七阿哥永 的“大嘴巴”!
为什么不邀她阿玛和额娘到太液池赏冰嬉?
想也知道,是怕“难看”!
“我心里不舒坦,不想去!”芙仪直说。
“去与不去,你都不会舒坦。”
他说的是事实。她不在乎别人如何谣传她的容貌,但她最气有人拿长相这事欺她阿玛和额娘。“为什么非要我去不可?”她不克出席的理由随找随有啊。
“要你去的理由随找随有。”
芙仪一怔。可恶!他怎么会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瞧,他好得意呢!永璇只要得意的时候,就会轻轻挑起右眉!她懂的。
“上车。”
芙仪扁着嘴,不想屈服。冷不防,她惊呼了声——
“你?!”永璇打横抱起她。
一旁的仆役全看呆了,他们的爷……向来只有他出口命令人,从不屑有所动作,眼下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啊?站在一旁忍住笑的图尔都和喜儿、悦儿却都是见怪不怪,身为他们两人的贴身侍卫、丫环,比这更火爆,不,火辣的场面,他们不知道已经撞见过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