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欧阳丰打算让他死心。“毅儿快结婚了,以后你就别再来找他了。”
原来真的是真的,小翎并没有骗他。那一天小翎走后,过了许久,高志皓才如梦初醒,看着满室的凌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突然觉得害怕了起来,自己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高志皓并无暇为这些事疑惑,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求证,欧阳毅信誓旦旦的诺言,怎么会过了几天就全变了?他不相信,一定是小翎骗他的。所以他急忙赶到心园来,想见欧阳毅一面,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他才想到见伯父也是一样的。欧阳丰虽然反对他们在一起,但他为人正直,不屑说谎骗人,想来也不致骗他吧。
“毅哥同意吗?”高志皓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着。
“这...”欧阳丰有些犹豫,该如何回答呢?诚信一向是他的原则,但...算了吧,为了儿子还管什么诚信原则。“毅儿他当然同意了,新郎不点头,婚还结个屁啊!”
高志皓仔细地观察欧阳丰的表情,对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并未放过,不禁信心大增。“让毅哥亲自跟我说好吗?只要他开口说要跟我分手,我二话不说马上就走。”
“毅儿不想再见你了。”开玩笑!欧阳毅还因绝食而导致身体营养不良正在吊点滴呢,他怎么有可能同意婚事,或者来向高志皓说些分手的话,只怕他会冲动地拔掉点滴瓶来抗议吧!
“这一切都是你胡诌的,对不对?”高志皓这下可以完全相信一切都是假的了,毅哥并没有背弃自己;否则的话,毅哥不会没有勇气见他。即使要分手,毅哥自己会开口的,他不是那种逃避现实的人。
“我...”欧阳丰见计谋被拆穿,不禁有些恼怒。“不管是不是胡诌,你们都必须分手,我不要你再见毅儿,你只会给他惹麻烦罢了。”
“不,只要毅哥还要我,还爱我,我就不会离开他。不管其他人说什么,我也要和他在一起。”高志皓意志坚定地说这番话,双眸亦散出光采,浑身充满了爱的光环,令人不敢逼视,连欧阳丰都被震慑住。毅儿就是这样被他迷上的吧?欧阳丰心想。当那浑身光采都是因你而存在时,欧阳毅如何能不陷溺其中呢?
看高志皓这个样子,肯定是爱毅儿爱到入骨了,要劝他们分手只怕很难。何况,再强硬的逼近他们,只怕到时毅儿也会恨他这个父亲。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让高志皓主动离开毅儿了。他知道这个法宝一定会奏效的,因为志皓那么爱毅儿,绝不会忍心拖累他的。
“志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坚决反对你们在一起吗?”欧阳丰沉重地问。
“因为我是个男人,不是吗?”高志皓有些担心,欧阳丰不知又要耍什么诡计了。
“这只是其一,还有更重要的因素,让我不得不反对你们。”
“到底是什么原因?”高志皓害怕地问。
“你知道吗?你很像你母亲,实在太像了。”欧阳丰话说从头,“当年我和于欣、你父亲高振夫和葛清莲是两对人人称羡的情侣;而我们也顺利的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你们一家的生活。”
“什么事?”高志皓有预感,这件事才是欧阳丰反对毅哥和他在一起的主因。
“你母亲她生病了,逼得高振夫不得不带她到美国去疗养,而把你托给我们,唉,这一去就是十八年。我们日日盼着他们回来,但归期却是遥遥无期。”欧阳丰想起这些事也不禁唏嘘。
“我母亲生了什么病?父亲为什么不能把我带去美国,而要托付给你们呢?”高志皓心中满是疑问。
欧阳丰的神色一凛,“你和你母亲实在太像了,不仅仅是容貌、气质各方面像,甚至体质也是相似的。振夫实在太爱你了,不愿意你生活在母亲发病的阴影下,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那样,所以才把你交给我们,希望你有快乐的童年。”
欧阳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若不是你和阿毅的事,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这件事的。”
“永远的隐瞒住,直到我发病的那一刻吗?”高志皓失神地说。真实永远是残酷的,高志皓几乎无法承受这些事实。他一直以为父母对他是无情的,所以一直对他不闻不问,而他也已习惯了这种无情的对待。谁知道现实中却不是如此,父亲原来不是不爱他,一时倒都他无法接受。这不是真的吧?
高志皓想起那天自己失控的一幕,浑身一僵,自己距离发病期不远了,是不是?不!不会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吧?我还要和毅哥幸福的过一辈子,不要发病,我不要!他双手抱住头,颓然坐在沙发上,不知该何去何从?他忽然觉得未来是一片茫茫,找不到任何方向。
“志皓,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反对你们在一起了吧?”欧阳丰放软了语气。“我不想让毅儿成为第二个振夫啊!你知道他为了照顾清莲费了多大的苦心吗?光是金钱就不计其数;更重要的,轻忽父子亲情,轻忽为人子承欢膝下的责任;只因你母亲需要人全心全力的照料,你要毅儿也是这般吗?”
“不...不...”高志皓不愿想象那种场面,“求求您别说了!”
但欧阳丰仍是咬住不放地说下去:“请你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替我想想,你能眼见自己儿子选择一个可能会拖累他的人,而不加以阻止吗?志皓,不是我心狠,而是你真的不适合毅儿啊!”
“我想我不止不适合阿毅,我根本跟任何人都不相配吧。”高志皓苦笑着,“我只会拖累别人而已。”
在来心园之前,高志皓有绝对的自信,绝对能够坚定心意,与毅哥一辈子在一起,可是现在一切全成了泡影。若要成为毅哥的累赘,那他宁愿死;但他若不离开毅哥,将来一定会演变成那种情况的,毅哥绝不会弃他于不顾的,不管他成了什么样子,毅哥都会一肩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高志皓在心中下了决定。
“伯父,您放心吧,我会如您所愿,离毅哥远远的,到他找不到我的地方去。”他艰难地许下承诺。
欧阳丰一达到他的目的,心中并没有开心的感觉。“你打算去哪儿呢?”他不忍地问。
“我不知道。”高志皓双眼缥缈地注视前方。“也许到美国找我的父亲吧,我欠了他十年的父子情,也是我该尝还是时候了。”趁着我还清醒时,好好地尽为人子所应尽的责任。高志皓在心中说着。
“找你父亲吗?那也好,是该让你父亲享享天伦之乐了,那是他应得的。”欧阳丰稍微安心了些。
“那我走了。”高志皓整个人仿佛打了败仗似的,起身欲往外走去。
“慢着。”欧阳丰忙制止他,“伯父拜托你一件事。请你见毅儿一面吧,让他对你死心。”他恳求地说,“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残忍,可是毅儿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若是无故失踪,他肯定会找你一辈子的。”
“让他死心?!”高志皓低语,“该如何让他死心?我若是见了他的面,只怕更离不开他了,我又如何说出让他死心的话。”他狂乱地摇头。
“可是你不见他的话,他一定会以为你是被我藏起来的,到时他来找我要人怎么办?我们父子的感情已经很糟了,不能再这样折腾。”欧阳丰恳求地看着高志皓;“算伯父求你,志皓,当面跟他讲一声,让他死心。”
“伯父,我真的不能见他。我现在能下决心离开他是因为没见他,我若是见了阿毅,恐怕就无法洒脱地走了。”
“可是毅儿现在正因跟我绝食抗议而生命垂危呢,这样你也不肯见他吗?”
“生命垂危?怎么会这样?”高志皓闻言大惊。
“若你不救他的话,只怕他会这样让自己衰弱下去的。”欧阳丰对这宝贝儿子是很了解的,“毅儿是用自己的生命在跟我赌,看是我先心软还是他的生命先终结。”
“快带我去见他!”高志皓急着见欧阳毅,要阻止他继续残害自己的身体。不过,在走上楼前,他仍转头对欧阳丰承诺:“等毅哥身体好了以后,我就会离开他的,不用担心我会反悔。”
欧阳丰被一语道破他的担心,只能尴尬的一笑。
* * * * *
欧阳毅虚弱地躺在床上,他已经快万念俱灰了。即使是他赌上了生命,父亲仍是心硬如铁,不让他有一丝转变的余地。也许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阿皓了,不——如果这样,他宁愿现在就死去,不愿再尝这刻骨的相思。阿皓!你现在在哪里?我好想见你啊!你快来吧,我已经快熬不下去了。
门被打开,欧阳毅却没有心思看来人是谁,大概又是爸或妈来劝他吃东西吧?
高志皓一进门,看到了欧阳毅苍白的躺在床上,他的心不禁发疼地揪紧。原本一个神采飞扬、风度翩翩的大好青年,现在却这般虚弱地躺在那儿,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吗?看来自己的确只是他的负担,越早离开对毅哥越好。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让欧阳毅先恢复健康,否则他不能安心离开。
高志皓小心地坐在床边,手轻抚上欧阳毅的手,“毅哥?”他试探地叫着。
欧阳毅浑身一震。这是在作梦吗?他似乎听到了阿皓的声音,手也感觉到了他的触摸。他迫不及待地张开眼睛,果然是高志皓坐在他面前。
“阿皓,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梦,你真的坐在我面前!”欧阳毅狂喜地说。
“是我,我来看你了。”高志皓的眼眶微湿,“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他声音哽咽地说。
“身体上的痛怎比得上心理上的苦呢?”欧阳毅无所谓地一笑,“我想过了,若是此生不再见你,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不可以!”高志皓叫着,“你死了那我怎么办?我一定也活不下去的。”他拉起欧阳毅的手贴在颊边。“你怎么这么傻?若是我们两人都死了,也许就更见不着了。我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他声泪俱下的恳求他。
“嗯,我们两个要一起活下去,快乐的在一起。”欧阳毅承诺道,“别哭了,哭红了眼睛就不好看了,我喜欢你漂漂亮亮的。”他柔声劝着高志皓。
“我也喜欢你健健康康的,我不要你躺在床上。”高志皓赶紧劝他。
“我会恢复健康的,”欧阳毅坏坏地一笑,“若是连抱你都没力气,我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
高志皓脸一红,羞涩地说:“若想抱我的话,就赶快恢复体力吧。”
欧阳毅见他满脸羞怯,却仍勇敢的说这些话,不由心动不已,抬起手想将他揽过来好好吻一番,却发觉手居然一点力量都没有,真是该死!“阿皓,我想吃点东西了。”
“真的?”高志皓高兴的问。“我去叫人拿东西进来。”他随即转身到门外。欧阳丰早知道高志皓出马绝对是万无一失的,早早便叫人准备好稀饭了。
高志皓随即接过稀饭,转身回到欧阳毅床前,“毅哥,吃些稀饭吧。”
“我要你喂我。”欧阳毅撒娇道。
“你...好啦。”高志皓直的拿他没办法,只好一口一口的慢慢喂他。
“对了,阿皓。”欧阳毅吃得心满意足。“爸爸怎么会让你来看我呢?”他奇怪地问:“莫非...他已经同意让我们在一起了?”可能吗?他深知父亲的为人,心意一决,旁人无法更改,可是阿皓现在在他面前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高志皓有些迟疑,该如何说呢?“该说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伯父同意让我见你。”
“达成共识?”欧阳毅误会了他的意思。“父亲已经答应我们在一起了,太好了!”他欣喜不已。
高志皓见他高兴的模样,也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一切等他身体好了再说吧。
“毅哥,你快把身体养好吧,我受不了看到你如此虚弱的模样。”
“嗯,等我好了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的疼爱你一番,弥补这些天的空虚。”欧阳毅一副向往的神情。
“你啊,专心调养身体吧。”高志皓敲了他一记,“等你好了之后,想干什么都可以。”他害羞地承诺道。
* * * * *
“志皓哥,我可以跟你谈谈吗?”欧阳玉翎怯生生的站在高志皓面前,一脸戒慎的表情。
那一日自志皓哥的公寓离开之后,欧阳玉翎便后悔得不得了,她也实在太不懂事了。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高志皓并未喜欢过她,是她自己单方面疯狂迷恋上他。对方不爱自己便想要伤害他,这种爱是太不成熟了。欧阳玉翎看到自己把高志皓逼成那个样子,才恍然大悟。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不可能凡事顺心的,只可惜那时的自己并不领悟。
回家后欧阳玉翎将自己做的好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母亲,也告诉她高志皓异常反应,母亲一听却脸色大变,急忙追问事由。她看了母亲的反应,觉得事情并不寻常,坚持追根究底的打听原因。这才知道属于高家的秘密,也更后悔对高志皓所做的事。若是高志皓因此而发病,可说都是自己害的了。
“小翎,你想说什么?”这几日他又住回以前的房间,好照料欧阳毅,而欧阳玉翎见他总是躲得远远的,大概是不敢面对他吧。也许是自己那天失去控制的样子吓坏她了。
“上次我是骗你的。”
“没关系的,我已经知道那是假的了。”高志皓并不怪她,是自己先伤了她的心。
“可是,我却害得你...”欧阳玉翎欲言又止,差点害得高志皓精神病发作是她永远也不能释怀的。如果这就是她爱人的方式,难怪高志皓不肯接受她了,连她自己都很难原谅这样的自己。
“小翎。”高志皓正色道。“不管你做了什么,那都已经发生,也都已经过去了。志皓哥不曾怪过你什么,那都是情有可原的,希望你也能原谅自己,不要再自责了。”他柔声安抚她。
“志皓哥。”欧阳玉翎感动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好?难怪哥哥他无法不爱你!”现在的她已经能平心静气的看待他们两人了,甚至还觉得他们是十分相配的一对,只有哥哥才能一辈子照顾志皓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