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箫可真是吹得好极了,不过却不是宫里的人吹的。”菱儿笑嘻嘻的回答。
“不是宫里的人吹的?”晓彤好奇的问,“那么是谁吹的呢?”
“我担心小姐怕听那人的名字,还是不说的好,兔得小姐又骂我了。”菱儿机伶的说。
“你是说……”
“对了,正是那位让小姐‘眉尖、心上,无计相回避’的管公子,他正在弘文殿为你吹箫呢!”菱儿直截了当的点出晓彤的心事。
“又在胡说了!他吹他的箫,和我有什么相干?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是他吹的箫?”
“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姊姊们说的,她们才去看过管公子。”菱儿掩上了房门,“至于为小姐吹箫的事,那是我猜的。你看,全宫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吹的是什么,只有小姐一听就明白,可见小姐真是他的‘知音’哩!”
“菱儿,你再要这么疯疯癫癫的满嘴胡说八道,看我不去告诉老爷撵你出去。”晓彤佯怒的瞪她,“什么‘知音’不‘知音’!”
“小姐,我都是为你着想,你还不识好人心。撵我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而且你的心事别人不明白,我又怎会不清楚?你分明已经对管公子一往情深,何苦死不承认,到最后苦的是自己呀!”
菱儿的话如同平地一声雷般惊醒了晓彤,菱儿说得没错,她早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那个倨傲不驯的管玉。这些天来管玉的形影时时出现在她心上,如影随形,她虽然费尽心力想忘了他,可是根本徒劳无功,管玉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已经深深的镂刻在她的心版上,再也不能抹去了。
看见晓彤黯然神伤的凄楚模样,菱儿心中不忍,“小姐,你就别再争强好胜了,赢了这场比试,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太划不来了。”
“菱儿,我压根儿就没想到要赢过……他……”晓彤垂着头,低声的对如同亲姊妹的菱儿吐露自己的心事。在管玉面前,晓彤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胜心,也不曾真正在乎过他们两人究竟谁赢谁输,因为管玉是第一个能令她心中产生温柔情愫的男人,但现在他们两人间误会已深,晓彤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我怕……他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晓彤又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
“小姐,我看你是太杞人忧天了。依我看,管公子对你一定也是深情独具呢!”菱儿却有不同的看法。
“不可能的!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个刁蛮而任性的侯爷千金,再加上我们每次见面总是不欢而散,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晓彤苦笑着。
“话不是这么说,小姐,你们两人是当局者迷,明明喜欢对方喜欢得不得了,偏偏嘴上就是不肯承认,一见面就吵嘴。可是不让你们见面嘛,一个是长嘘短叹、吹箫传情,一个是愁眉不展、幽思满胸,哎!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菱儿分析道。
菱儿一番直言无讳的分析,句句合情合理,而且准确的捉住了晓彤的心,可是对于管玉的心理,晓彤仍是患得患失。“菱儿,你怎么知道他……吹箫……是为了我呢?”
菱儿俏皮的一笑,“他这首曲子旁人都听不懂,唯有小姐听懂了,那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小姐,你只要仔细想想曲音中的意思,不就知道他心底想些什么了吗?”
“你这丫头!”想到箫音中缠绵悱恻的幽情蜜意,晓彤不禁红了脸,“说了不等于没说吗?我……我哪里知道他的箫音中有什么意思?”
“嘻嘻,有意思也罢,没意思也罢,反正只有那个管公子心目中的知音人儿才听得出来,我不过是个小丫头,听不懂才是对的哩!”菱儿娇谑的取笑着。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连我也敢取笑。”晓彤粉面微嗔的转过身去。
“小姐,菱儿可不是取笑你,而是和你说真话。其实从管公子肯参加这场金殿比试,就可以看出他对你情有独锺,是你不该先和他提起今天的比试,也怪不得他要恼你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怎么这件事还都怪我呢?”
“怎么不怪你?你想想,人家管公子既然来参加比试,就是有求亲的意思,以他那种青衫尚可傲王侯的性格,若真对小姐无意,别说是皇帝的命令,就是要杀他的头,他也不会来的,所以说,人家对你岂不是有很深的情意吗?”
“既然如此,他后来为什么又对我那么凶?”晓彤想起自己抛去了女孩的矜持,却换来管玉的冷言冷语,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那还不是怪你不懂人家管公子的心吗?小姐,你千不该、万不该主动提起今天的比试,让他误解你想要他今天故意输给你,这不就是说你根本不喜欢他,所以才将比赛的输赢看得比他还重要吗?管公子一身傲骨,当然受不了这种事情了。”
晓彤默默的想着菱儿的话,心里也有一丝懊悔。她扯着手绢,无心无绪的说:“好吧,就算怪我好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我和他……”
“小姐,你先别灰心,待会儿你先看看管公子在金殿上的反应,要是他拿出看家本领一心赢你,就表示事情没到绝望的地步,他对你还是有心的。”
“那万一他……”
“不会的,小姐。”菱儿急忙打断晓彤的话,“你放心吧,他对你若是无意,今天大可不来,甚至也不必吹箫给你听了。”
晓彤没有再说话,一颗心交替的窜过一阵喜悦的暖流和一阵冰冷的忧虑,管玉的心里正在想什么呢?她没有丝毫的把握,可是她很明白,管玉手中掌握着她一生的命运,他可以带着她进入欢笑与幸福的天堂,也可以无情的将她推进痛苦的地狱,一切都在管玉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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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芳殿上此刻正热闹无比,所有的王公大臣和命妇淑女们早已依着座次入席,并且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今天这一场旷古难逢的比试大会。不用说,众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管玉和程晓彤这一对才子佳人身上,而究竟是佳人技胜才子,或者是才子略胜一筹呢?更是每个人争论不休,且用来打赌的标的。
就在一片议论声中,皇帝和皇后终于升殿了,这也意味着这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只见一对穿着红衣的太监手持龙旌凤羽在前方引导,之后是八名执事太监和八名宫女捧着香珠、绣帕、拂尘、宫灯和文房四宝等应用物品走了过来,分立在殿上长榻的后方,最后是一队彩嫔宫娥簇拥着皇帝和皇后走了进来。
“陛下,可以让他们两人也进来了吧?”皇后才一坐定,就急着问:“只怕大伙儿都等急了。”
皇帝笑看着她,“不说别人,朕就是第一个等得不耐烦的人。今天朕可准定赢得了御妻亲手缝制的龙袍,可不许你偷工减料哟!”
“怎见得陛下一定赢呢?依臣妾看,胜负还是未定之数哩。皇上可也要小心,别输了那一套海棠首饰。”皇后不服气的回嘴。
皇帝拍拍皇后的手,“哈哈哈,咱们也别争论了,这就传旨让管玉和晓彤进来吧,反正谁胜谁负一比就知。”
“那就请陛下传旨。”
皇帝对着一名太监点了点头,立刻有人分别到弘文殿和涵碧宫去传旨,请今天的两位主角上殿。
先来的人是管玉,他令天仍是一身雪白的袍服,只在腰间系了一条御赐的金线腰带,但见他神态潇洒、气度恢弘的走了进来,素白的袍子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晓星。
管玉俊俏的外表立刻引起女眷们一阵赞叹。
七王妃扯扯晓彤母亲的衣袖,悄悄的对她说:“程夫人,你这位未过门的女婿可真帅!人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怎么样?你对这位未来的女婿是不是很中意呀?”
“七王妃取笑了,听说管公子是天下第一才子,也不知看不看得上小女?”程夫人谦虚的说。
“这么说程夫人是中意他了?其实管玉这人实在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七王妃赞了一声后,又说:“要不是我女儿年纪实在太小,今天非要和你争这个女婿不可。”
“也不知道晓彤有没有这个福分?这孩子都教我给惯坏了。”程夫人叹了一声,“说实话,这两年我和她爹为了她的婚事,头发都急白了不少。”
“这回你总可以放心了,依我看,这门婚事一定可以结成。”七王妃望着皇后身后的一道门说:“瞧,这不是晓彤来了吗?这么一打扮,晓彤更美了,管玉若能娶到晓彤,可要让全京城的男人羡慕死了呢!”
“七王妃过奖了。”程夫人口中虽很谦虚,心里对宝贝女儿的容貌却有十足十的信心,别说是京城里王公亲贵家的小姐及不上晓彤,就是号称佳丽三千的皇帝后宫,也无人比得上晓彤的艳丽秀色。
晓彤被几名彩衣宫嫔搀扶着,莲步姗姗的走到皇后身畔站定。管玉自她一出现,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追随着晓彤的身影,只见晓彤娉娉婷婷如夏日清水池上的初绽白莲,风姿楚楚、艳绝人寰,尤其当她秋波流转之际,更是光华四射,让人不敢逼视。
管玉在注视着她!晓彤虽然垂着睫,却仍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炽烈的目光,但她不敢回望他,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冰冷,脸颊却是滚烫的,她还疑心自己的双颊是不是晕红了,生怕别人因此看出她的心事。其实大家只以为那是她脸上的胭脂,并没有人觉得有何怪异之处。
“你们两人都来了,好极了,先坐下吧!”皇帝看着这一对璧人,心里非常得意。
于是管玉和晓彤分别坐在皇帝和皇后的下首,彼此遥遥相望。
“皇上,是不是现在就开始比试了呢?”皇后含笑询问。
“好,但是怎么开始呢?”皇帝看了看晓彤,又看看管玉,“还是先订个规矩好了。”
“那么请皇上圣栽。”
“不,今天的比试朕和皇后都加入了赌注,要是朕做裁判,只怕御妻心中会疑惑朕私心偏袒。”皇帝考虑了一下,“不如就请弘文殿大学士罗亦蒿来担任评审,做个公正人好了,御妻以为如何?”
“罗大学士一向公正不阿,又是文坛领袖,臣妾自然不反对。不过还是先问问两位当事人的意见,免得有人心中不服。”皇后浅笑着回答。
“管玉、晓彤,你们两人对罗大学士担任公正人有何意见?”皇帝转头问管玉和晓彤,只见两人都噤声不答。“如果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定了,请罗大学士担任公正人。”
“陛下,有关比试的规定也该先向两名当事人说个清楚。”皇后提醒皇帝。
“噢,对了,朕差点给忘了。”皇帝点点头,从手边取出一只锦囊,“晓彤的旧题目在这里,这道旧题已经一年多没有人对得上,现在就由管玉来作答;管玉对上之后,也可以任出一题由晓彤回答,再由公正人来评断高低,而他们两人都有一炷香的时间来思考。”
“好,就这么办!”皇后也表示赞成,“那就请皇上宣布比试开始吧!”
于是皇帝二话不说的转头看向罗亦蒿,示意他比赛正式开始。
“现在就由程姑娘的旧题开始,请管公子注意听好了。”罗亦蒿说完,从皇帝手上接过了锦囊,打开看了看,大声念了出来:“东启明,西长庚,南极北斗,谁是摘星手?”
这上联正是晓彤在一年前提出后,难倒了所有求亲者,并因此声名大噪的名句,而罗大学士一念出来,许多人也都好奇的想知道,这位被皇帝亲自登门礼求而来的大才子,是不是能解开这句被称为“不可能有下联的绝对”。
“管公子可需要一些时间思考?”罗亦蒿好意的询问管玉,“不必急,慢慢想好了。”
“不用了,我已有答案。”管玉微微一笑,轻松自在的说:“请给我文房四宝,让我将下联写出来,再烦罗大人念出来,以供程姑娘斧正。”
管玉此言一出,果然引起极大的震惊,连晓彤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而皇帝的脸上则露出胜利的笑容,对一旁侍立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送上了笔墨和一张御用的梅花笺。管玉接过笔,不假思索的在纸上写出他心里的答案,并交给罗亦蒿。
罗亦蒿看。管玉的答案后,发出一声惊叹,转身向管玉赞道:“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佩服之至!”
“罗卿,怎么样?”皇帝有些心急,“快将管玉的答案念出来,让大家听听看。”
“是!微臣遵旨。”罗亦蒿手拿着那张梅花笺,高声朗读出管玉的答案。“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我乃探花郎。”
“妙!太妙了!哈哈哈!这句下联浑然天成,与上联又扣得如此密合,实在太妙了,不愧朕封你为探花郎之职。”皇帝乐不可支。
“罗大学士,你是公正人,依你评论呢?”皇后有些不服气。
“回皇后的话,依微臣的见解,程姑娘的上联不但用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同时又有启明、长庚、南极和北斗四个星座的名称,巧用设问,的确是非凡之作。”罗亦蒿评论道。
“这评论很有道理。”皇后点头。
“罗卿,你再说说下联,让大家听听下联的精妙之处。”皇帝见不得皇后得意的样子,连忙指示。
“是!其实在座的各位大人中也有不少善于对联、诗赋之道者,应该早已领会出管公子这句下联的精妙。管公子以春、夏、秋、冬四季对应程姑娘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又以牡丹、芍药、秋菊、冬梅来呼应四星,自然贴切,可说是巧夺天工之作。”罗亦蒿分析道。
“评得好,评得好,”皇帝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还有呢?”
罗亦蒿持须微笑,“陛下,至于上下联间最精妙的问句、答句,其中隐含的深意,自然只有两位当事人自己最清楚了,微臣不便妄加揣度。”
“哈哈哈,罗卿不愧是当今文坛领袖,这番评断既公允又恰当,朕想应该不会有人不服吧?”皇帝用眼睛瞟瞟皇后。
“臣启陛下,是不是要开始下一场比试了?”罗亦蒿请示皇帝,“这次是由管公子出题了。”
管玉早已将题目写好交给罗亦蒿,但是皇帝的兴致很高,他对管玉说道:“这回朕来为管卿念题目好了。”他打开一看,发现管玉的题目不像晓彤的那样繁复,而是非常简单的一句,于是声音洪亮的念着:“水底日是天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