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已经把地卖给我们了;为什么不准我们拆房子?」敖旭惟问。
「敖总经理,他根本没有地呀!他家是那块土地上头的违建户,那块土地我们是跟政府买的。」
「既然如此,你就没有资格要求我们不拆房子!」敖旭惟表情一转,瞬间冷了十倍。
「我求求你!我露宿街头没关系,但我有一个弱智的老婆和刚念小学的女儿,她们不能没有地方住呀!」
「那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敖旭惟用力一抬脚,狠狠踢开那个中年男子。「像你这种强占著别人的土地不走的人,就像寄生虫一样令人厌恶,我是绝不会同情你的。」
「旭惟,别这样对他!」唐亚琤看不过去,忍不住出面阻止,却招来敖旭惟一记白眼。
「不许多事!」
「可是——就算你不管他的死恬,但他有妻子和小孩,你不能不管啊!」唐亚琤实在替那名中年男子感到心酸。
「那是他家的事!他没本事养活自己的妻小,是他自己的责任,我不需要为他的无用负责!」敖旭惟冷酷地说道,随即转头告诉营建公司的主管。「把他撵走,派警卫二十四小时巡逻,别让他妨碍工程进行!」
「是!」营建公司主管立即点头答是。
「旭惟,求你别这样——」唐亚琤还想替那人求情,却被敖旭惟喝道:「你给我闭嘴!到车上去。」
「旭惟——」
「上车!」敖旭惟将她推进车里,自己也随后上车。
他发动引擎,迅速将车驶离。
途中,唐亚琤一反刚才的激动,变得相当安静,她一径转头望著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你没什么话想说吗?」敖旭惟冷哼。「刚才你不是还像善心人士一样,拼命替人家求情?怎么这会连一句话都不吭了?」
「你变了好多!」唐亚琤眼中满是失望。「我记得以前的你,不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为何你现在会变成这样?我觉得你愈来愈像你父亲和……我父亲!」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我说过,这全是拜你所赐!你让我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人活在世界上,讲感情是没用的,与其相信那些荒谬愚蠢的爱情,不如掌握实际的财富与权势比较重要。像刚才那种没用的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要我同情他我都嫌浪费,就算他们一家老小全在街头流浪,我也不会有一丝愧疚!」
「我不喜欢你的转变……我讨厌你变成这样!」
「无论你喜不喜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他不悦地抿著唇说:「你只要安分守己的留在我身边,其它的事不必管!」
他用力跌下油门,加快车速往前飞驰,没多久,已飙回他们的住处。
唐亚琤下了车,没等地停好车便先行上楼。
她走进客厅没多久,敖旭惟也进门了。
「你在闹脾气吗?」他语气紧绷,空气中飘散著浓厚的火药味。「我希望你搞清楚,现在谁是老大!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你玩弄于股掌间的敖旭惟,我不会再像白痴一样哄你,为你开心!」
「我倒宁愿你还是他!」她转过头,悲愤的呐喊:「至少他比你厚道、比你善良、比你有人性!我爱他胜过你一百倍!」
「你——你说什么?」
敖旭惟简直快气炸了,他压根忘了,不管以前的敖旭惟或是现在的敖旭惟,两个人都是他,他只听到她说爱另一个人胜过他,就立即妒火中烧。
「该死!我要你收回这句话!」他沉声命令。
「我偏不!」
唐亚琤的拗性子也被他激起,她不去理会触怒地会有什么后果,依然昂起下巴执意与他争斗到底。
「你——实在可恶至极!」
敖旭惟气得浑身发抖,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既不能打,骂也不管用,这会儿她连他的命令都不听了。
想到她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才与他发生这么激烈的口角,他的妒火便烧得更加旺盛。
「可恶!」他两个大步冲上前,拦腰将她抱起,直接往卧房走去。
「你做什么?放开我,别在今天碰我!」唐亚琤抡起双拳拼命捶打他,但他的胸膛硬硕如石,她只敲痛了自己的小拳头,他连眼也不眨。
「今天——我非要你收回这句话不可!」他将她扔在床上,随即扑向她。
「放开我!」她尖叫道:「我不要你碰我,我厌恶你的碰触,你知道吗?」
她失控大喊,等她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敖旭惟的动作像结冻般,倏然停止了。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狂暴而可怕。
「你说什么?」他一字字地问。
「我……」
「你厌恶我的碰触,是吗?这是你的真心话?」他盯著她的眼神,冷得令她感到害怕。
「不……」她连忙摇头,开始慌张起来。
她是胡说的!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希望他放开她。
「我似乎问了个蠢问题,你说的当然是实话!你从来就不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当然非常厌恶我的碰触了!」他讽刺地冷笑。
「不是这样的……旭惟,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敖旭惟却突然起身,居高临下睨视她。
「这次我就姑且放过你!不过你不要以为,我是因为在乎你的感受,我只是没兴趣,等哪天我兴致来了,你依然得为我暖床!」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唐亚琤怔忡地坐起,心里松了一口气,有的却是更多失落。
她知道,自己又在不经意间伤了他的心。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她对他的伤害呢?
****
当夜,敖旭惟很晚才回来,他进家门的时候,她已经上床了,只是还没入睡。
听到他的脚步声从客厅走来,她期待的绷紧神经,但他并没有进门来,而是越过主卧房,走向隔壁的客房。
她听到客房的门被合上,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其它动静,她才起身披上睡袍,开门走向隔壁的客房。
下午她太冲动了,她实在不该那么说!他很快就要结婚,他们相处的时间所剩不多,她不该和他起冲突的。
为了剩余日子的和平,她决定放下高傲的自尊,主动向他低头。
她走进客房时,听见敖旭惟在浴室里洗澡,她在床沿坐下,等他洗好操出来。
过了几分钟,敖旭惟擦著湿答答的头发走出浴室,看见唐亚琤坐在床边等他,不觉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没有看错吧?你特地坐在这里等我?」他夸张地扬起眉。
「我确实特地来找你。」她窘迫地起身。「我想向你道歉,下午我太冲动了,我说那些话,不是有心的。」
敖旭惟注视她好一会儿,才恢复双手的动作,继续擦拭湿发。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向我低头道歉?」
「我只是想到,我们能够相聚的时间不多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把剩余的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头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他讥讽地转身面对她。「所以说,你是想在剩余的寂寞夜晚,与我共享美好的鱼水之欢?」
唐亚琤霎时红了脸,气嘟嘟的喊道:「我是认真的,能不能请你也认真点?」
「我没有直接把你扑到床上,已经算很认真了!」他低声咕哝。
唐亚琤的脸更红了。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和好,别再争吵,好不好?」她放柔语调,诚恳的说道。
敖旭惟又专注地凝视她半晌,才低叹一声说:「好吧!反正我也不喜欢跟你吵架。」
下午他进公司,没有她陪伴在身边,他的脾气立即坏了好几倍,光是接待处的小姐就被他骂哭了三次。
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他迟早会把他爸爸的公司搞垮。
「过来!」敖旭惟将毛巾扔到床尾的隔板上,伸出食指向她勾了勾。
唐亚琤粉颊晕红地走上前,他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
「以后不许再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跟我吵架,知道吗?」他低声命令。
「嗯。」她乖顺地点头。
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她想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刻,贪婪的撷取每一分记忆,收藏在她的人生宝盒中,直到她离开为止。
敖旭惟搂著她、轻吻著她,两人同时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第九章
敖旭惟与赵家千金的婚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著。
随著婚期的接近,为了张罗结婚事宜,他开始逐渐晚归,往往回到家时,唐亚琤都睡了。
这天下班后,他又被父亲点召,以培养感情为由,要他陪未来的妻舅一家吃顿便饭。
虽说是便饭,但地点可不随便,他嘲讽地打量餐厅金碧辉煌的装潢,以及昂贵得令人咋舌的菜单。
像这种地方,他只会用来招待大客户,敢情他未来的岳父一家,都将这种高级餐厅当成简餐店?
他垂下视线,看见摆放在面前的一道清蒸石斑鱼。
他喜欢吃清蒸鱼,记得以前亚琤常做给他吃,他们总是夹起鱼肉,小心地挑去利刺之后,再送进对方口中。
想起那时的恩爱甜蜜,他不禁神往地眯起了眼。
「旭惟?旭惟?」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而且声音愈来愈大,茫然地转过头,看见赵郁馨略显不满的娇颜。
「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吗?」她美丽的黛眉微拧。
「噢,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他低下头,若无其事的挟菜送进口中。
真糟糕!他差点忘了,他是来陪他们一家吃饭的。
「唉!这孩子就是这样,一忙起公事.就什么也忘了。吃饭也想、睡觉也想,弄得心神不宁的,真是抱歉!」敖志衡呵呵笑著,替儿子的失态找借口。
「原来是这样!」赵郁馨的父亲点了点头说:「这样也不错!至少旭惟有上进心,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放心把我的宝贝郁馨交给他。」
「您放心!将来却馨小姐嫁过来,我们一定会像赵老一样疼爱她的。」
敖志衡赶忙提出保证,身为当事人的敖旭惟,却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反应,更叫赵郁馨不满。
「旭惟,最近我听到一个谣言,不知道正确性有多高。」
「你想问什么?」敖旭惟懒洋洋的将视线转到她身上。
赵郁馨长得的确娇贵漂亮,只是除非必要,他根本懒得看她一眼。
「我听说你和一个女人同居,还把她带到公司去,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她板起俏脸,颇有质问的意味。
他很想说:关你何事?但终究忍住了。
「谣言不尽可信。」他漠然回答。
「是啊!谣言这种东西怎么能相信呢?」敖志衡急忙为儿子僻谣。「最近确实有个女孩子暂时借住在旭惟那儿。她是我一位老友的女儿,今年刚从学校毕业,说要先到我的公司工作一阵子,我让她住在旭惟那儿,好跟著他学点经验,他们之间绝对没什么。」
「原来是这样!」有了敖志衡的解释,赵郁馨才勉强相信敖旭惟的清白。
「我也相信旭惟有分寸,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伤害我们两家的情谊。」赵郁馨父亲胖胖的脸,笑得像尊弥勒佛。
「说得是。外头的女人再怎么好,也比不上我们家郁馨一半哪。」赵夫人推推昂贵的玳瑁眼镜,自傲地说。
哼!难道你女儿还镶金包银不成?敖旭惟正在喝酒,差点嗤笑出来。
亚琤不知道在做什么?
想起唐亚琤孤零零的在家,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终于,赵氏一家吃饱喝足,由他买单以示诚意之后,他们终于能够离开那间令人烦闷的餐厅。
「旭惟,你送送郁馨吧!看你们是要去喝杯咖啡,或是去看看夜景都可以。」
走出餐厅大门,敖志衡又开始自作主张。
敖旭惟不耐地拧起眉头,迅速瞄了腕表一眼。都快十点了!
该死!他们浪费了他一整晚的时间。
「抱歉!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必须赶去处理,今晚可能不便再做陪。至于赵小姐——我想她既然有办法来,就该有办法回家,恕我不送了。再见!」
敖旭惟说完,随即洒脱地跨上泊车小弟替他开来的车,扬长而去。
赵家夫妇目瞪口呆,看著敖旭惟像阵风似的远离,赵郁馨则忿忿地跺脚大哭,骄纵的脾气一览无遗。
最尴尬的人莫过于敖志衡,他得一面对赵家夫妇赔罪,一面又向赵郁馨道歉,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个孽子!他在心中咬牙暗骂。他真打算把他气死不成吗?
****
敖旭惟赶回家时,唐亚琤还没上床。
「旭惟?你回来了!」她正抱著小抱枕在客厅发呆,看到他回来,立即绽放出花朵般的笑容。
「吃过饭了?」他习惯性地问。
「还没。」她嘟著嘴说:「我吃不下。」
「去煮点东西,我陪你一起吃。」他扯开领带坐下。
「咦,你不是吃过了吗?」她知道他和未来的妻子一家去餐叙,所以才会闷闷不乐,连饭都不想吃。
「那里的东西不合我胃口。」敖旭惟简单的解释。
「噢!那我去炒个饭,你等我一下。」
唐亚琤走进厨房炒饭,敖旭惟则疲累地往后一靠,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最近为了筹办赵家要求的世纪婚礼,一大堆琐碎又令人厌烦的事,不断接踵而来,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他不想娶赵郁馨,真的不想,但他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对于唐亚琤,他怒气已消,正如她所说,他们相聚的时间剩下不多,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互相怨恨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他与赵郁馨的婚礼,即将在十天后举行。
他答应过父亲,婚礼前一定送走亚琤,所以他们相处的时间真的愈来愈少了。
他实在舍不得让她离开,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如今他是骑虎难下,就算再不愿意,也没办法自这场婚姻的枷锁中逃脱。
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忘了亚琤,但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他永远也不会爱上赵郁馨!
还没结婚,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婚姻的不幸!
敖旭惟想著、想著,意识愈来愈模糊,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
「旭惟,炒饭好了——」
唐亚琤端著香味四溢的炒饭走出厨房,看见他仰靠在沙发上,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呼吸声。
「睡著啦?」她微笑著放下碗盘,在他面前蹲下,专注瞧著他熟睡的脸庞。
她爱怜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皱起的眉头,及脸上紧绷的线条。
「这人是怎么了?连睡觉都不肯好好放松?」她宠溺的喃喃自语。
她微笑著,眼泪却已忍不住在眼眶转动。
她看到他印好的喜帖了,上头有他与赵小姐的结婚照。
那位赵小姐好漂亮呵,看起来既高贵、又有气质,果然跟她这种出身低下的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