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仅仅因为如此,妳就──」拜托!只因为这样,她就打算为他们牺牲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
况且纪梦棠老是瞧邵翊荷的叔父和婶婶不顺眼,总觉得那对夫妻一个奸诈一个刻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妳认为仅仅如此的事,却是我难以摆脱的沉重压力。我无法拋下他们──在他们如此危急的时候!」婶婶三天两头在她耳边复诵,她就算想忘也忘不掉呀!
「那么……」纪梦棠舔了舔唇,大胆地直捣问题核心。「妳爱穆沇吗?」
「我爱不爱穆沇?」这个问题让邵翊荷想笑,却又忍不住想哭。「我这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个爱过的男人,就是他!妳说我爱不爱他?但他却离我而去!」
「沇他是……」
纪梦棠正急着想为他解释,邵翊荷已经轻轻摇头说:「我不怪他,真的!他会离开我,也是人之常情,我和叔父已经成为商界及社交圈的笑话,我没道理要求他与我分担这些讥笑与谩骂,他是那么优秀的男人,配得上更好的女人。我──根本就配不上他!」
「怎么会?妳该早点告诉穆沇的!」纪梦棠难掩心疼地喊道。
「没关系!」他根本不曾爱过她!他爱的人是乔恩恩,就算她说了,那又如何呢?「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今天的咖啡就由我请客吧,毕竟以后我嫁到香港,与妳碰面的机会可能也不多,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请客。」
邵翊荷拿起皮包,微笑朝她点点头后,便先行离开,而纪梦棠依然怔愣着。
原来这就是邵翊荷心底真正的想法!直到此时纪梦棠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好的女孩,穆沇若是真的错过她,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她取下胸前的别针,搁在桌上,然后抬头迎视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这下你该知道,她心底真正的想法了吧?」
那男人面色苍白地走到纪梦棠身边,从自己右耳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机器──那是小小的耳机,足以接收任何由收音器发出的声音。至于收音器──则是纪梦棠刚取下的别针。
这是她刻意安排的,假装偶遇约邵翊荷聊聊,然后要穆沇戴上耳机,在一段距离外聆听她身上的收音器传过去的声音。
纪梦棠总觉得邵翊荷不像穆沇以为的那种女人,她应该有某些内情才是,没想到问出来的,竟是如此让人心疼的答案。
穆沇将小耳机放进西装的口袋里,依然掩不住满脸震撼。
她竟然──从未告诉他这些事!她宁愿隐瞒真相,也不愿说出来?
他从未见过这么傻、这么死心眼的女孩,她真是让他既生气又心疼,又怜、又爱……
爱?是的!直到此时,他才有勇气大声对自己承认:他是爱着她的。打从第一眼见到她,她就深深吸引他的日光。
或许从小是孤儿的缘故,他对感情──亲情、爱情皆然,非常没有安全感,即使手里拥有,也总担心下一刻就全盘失去,就像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亲人一样。
因此他流连花丛、游戏人间,从不轻易付出真心,就怕付出真心之后,得到的却是背叛与伤痛。乔恩恩是他生平第一个真正动心的女人,偏偏乔恩恩所爱之人是他视为兄长的严钲,最后他选择退让,成全他们。
如今──他又遇到了翊荷!
一开始,或许是因为她神似恩恩的样貌,他才对她另眼看待,但是不消多久,他就察觉到她们的差异。温婉、善体人意的翊荷,和活泼、天真的恩恩完全不同,那时他就隐约察觉到,自己对邵翊荷是特别的。
只是那时因为偏见之心作祟,所以自己与她短暂交往几天之后,就故意消声匿迹。不料她却在一场宴会中突然出现,惊艳全场,让他嫉妒得快疯了。接着她在半路上遇到恶人骚扰,他又惊又怒地赶去,将她带回别墅,隐忍已久的火热激情,终于彻底失控……
他本来几乎要对自己坦承,他已经爱上她,偏偏在那时不经意接了她的电话,听到她叔父要她钓他上钩的计画,他刚窜出的爱苗又转为怒火,向她席卷而去──原来她是因为这种苦衷,才不得不答应配合她叔父的要求,寻找有钱的金主。
说起来,她也是无辜的,毕竟她不是自愿,而是为了邵文德才这么做的!
说到邵文德──他最近听到一个丑陋的邵家秘辛,正打算好好调查,如果那件事属实,那么他会让邵文德为他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十章
由于陈方生是基督徒,因此他和邵翊荷的婚礼遵从基督教的仪式,在西式教堂举行。
婚礼的时间订在早上十点,九点半不到,化妆师已经替邵翊荷上好妆、弄好发型。接下来,她协助邵翊荷,换上镶有碎钻、价值不菲的昂贵礼服,别上头纱后,不只化妆师本人,就连在旁边帮忙的小妹都看呆了。
化妆师忍不住赞美道:「邵小姐,妳真的好漂亮!我见过数以百计的新娘,妳是我见过最美、最有气质的新娘。」
「是啊!陈先生真幸运──不过,邵小姐也很幸运啦!」嫁给陈方生就等于嫁给一座永远挖不尽的矿山,打杂小妹真羡慕她的好运。
邵翊荷只是淡淡一笑,说:「谢谢妳们!我想一个人先静一静,妳们可以离开了,没有关系。」
「是的!」化妆师收拾好自己的化妆箱,带着小妹退出新娘休息室。
小妹离开新娘休息室后,还聒噪地边走边说:「邵小姐真的好漂亮,又好幸运能够嫁给一个有钱人……噢!」
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来,与她擦肩而过,过度兴奋的小妹不小心撞到他,赶紧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那男人回头瞥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
小妹看见男人的脸,差点没滴下口水。「啊!好帅的男人喔──咦,他怎么往新娘休息室去了?奇怪……」
化妆师早已走远,回头见她还在那里嘀嘀咕咕,忍不住嚷道:「妳还在干什么呀?快走了!」
「喔……」小妹这才赶紧跟上去,不敢再随便乱看。
她们离开之后,邵翊荷从椅子上起身,拉高裙襬,缓缓走到窗前。
她从小就喜欢站在窗口看风景,因为这会让她觉得思绪可以澄澈下来,能够静静地想些事情。
再过半个小时,婚礼就要举行了,很快的,她就是陈方生的妻子。对于自己的后半个人生,她不能说没有遗憾,但已经算心满意足。
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从此能够随心所欲地过生活,相夫教子,稳定平静地过完一生。
虽然没有浓烈的情爱,但那反而让她不再感到痛苦,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忽略那里传来的阵阵抽痛。
穆沇走进新娘休息室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梦幻的景象──
一个身穿典雅新娘礼服,头戴迤地白纱的绝美女子,微蹙眉头捧着心,目光幽缈地凝视着窗外。
她好美!看见她,他的眼底立即溢满惊叹与赞美。
她是他见过最美的新娘,他感到很骄傲,因为这么美丽的新娘,即将属于他!
正斜倚着玻璃窗,望着外头沉思的邵翊荷,隐约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后,迅速回过头,万分讶异地发现,那人竟是穆沇。
「你怎么……怎么会来?」
「我来见妳。」穆沇眼中满是柔情,自从知道事实的真相后,对她的爱意再也隐藏不住,嘶吼着要宣泄出来。
来见她?邵翊荷略为一愣,心想:他说来见她,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自作多情,于是只是浅笑着道谢:「谢谢你前来参加婚礼,不过观礼席在外头,或许你可以先过……」
「我不是来观礼的!」除非他死,否则她不可能嫁给别的男人!
这下邵翊荷又愣住了,忍不住脱口问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来做什么?」问得好!「我来阻止妳干傻事!」
「我干傻事?」邵翊荷真是被他愈弄愈胡涂。她到底做了什么傻事?她不过是即将结婚罢了!
「妳之所以嫁给陈方生,全是为了报答妳叔父的养育之恩,没错吧?」
「你怎么会知道?」邵翊荷讶异地问完之后,随即恍然大悟。他会知道,一定是纪梦棠告诉他的,她何必多此一问呢?「就算答案是肯定的,那又如何?」
难道她就能因此不嫁吗?
「妳这个小傻瓜!妳一直被妳叔父骗了,妳知道吗?其实他根本不是养育妳的恩人,而是窃取妳家财产的内贼!」
「什么意思?」
邵翊荷茫然望着他,完全不明白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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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眼前妳所看到邵家的一切──包括妳叔父一家这十几年挥霍掉的,全是妳父母留给妳的遗产。当年妳父母意外过世后,照理说直系血亲的妳拥有所有的继承权,但是妳的叔父欺负妳年纪太小,什么也不懂,于是连同律师一起捏造一份遗嘱,宣称他的兄嫂将遗产的继承权给了他。」穆沇沉静地说出惊人的事实。
「居然……居然有这种事!这怎么可能……」邵翊荷第一次听到这件事,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妳的叔父和婶婶为了避人议论,才以亲自照顾妳为由,将妳留在身边,然后冠冕堂皇地,窃取妳父母所留给妳的一切。邵家真正的主人是妳,包括邵氏企业,都是属于妳的!」
这简直颠覆了过去十几年来,邵翊荷对叔父的认知,她实在太过震惊,根本无法言语,只是怔忡地站着。
穆沇了解她心中的感受,于是走到她身边,轻柔地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缓缓倾靠在他怀里,想给她一点安慰。
然而这时邵翊荷却像突然惊醒过来似的,用力推开他,并且往后退了几步远。
「翊荷──」她的排拒,让穆沇心痛。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婚礼快开始了,请你离开吧!」她努力压抑方才震惊的情绪,摆出镇定的表情。
「妳明知道妳叔父是侵占妳财产的人,还要为了他嫁给陈方生?!」她的顽固和死心眼,真是快叫人气炸了。
「现在我决定继续完成婚礼,不是为了我叔父,而是为了我自己。」邵翊荷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哀愁,平静地说道。
「为了妳自己?」这点穆沇更不能接受了!翊荷说是为了自己?到底是为了自己什么?
「我决定完成婚礼,是因为方生是个好男人,他会是个好丈夫,我真心想嫁给他。」
她早已不奢求爱情,也对穆沇一再反复的热情与冷漠感到疲累,她已经死心,相信他绝不可能爱她。此刻她只想找个愿意好好待自己的男人嫁了,再也无爱无怨地过完一生。
「妳说什么?!」穆沇听得妒火中烧,以为她爱上陈方生。「妳爱上陈方生了,对不对?」
自己几乎不曾看见他这么激动的模样,邵翊荷不觉有些吃惊。「不,我并不爱他,我只是觉得爱人太累,不想再谈爱情,所以宁愿嫁给他,平静地过完这辈子就好。」
穆沇瞪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
她说她觉得恋爱太累,所以只想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平静地过完一生?
这是他的报应吗?毕竟是他让她变得心力交瘁,再也不想碰触爱情。
「其实不只陈方生会爱妳,我──」他张着嘴,却再也说不下去。
「你怎样?」邵翊荷期待地望着他,等他说完下一句话。
不行,他还是说不出口!他将视线移向她的小腹,立即改口说:「我们最后一次欢爱那天晚上,我没有刻意避孕,妳可能怀有身孕,所以妳不能嫁给他!」
邵翊荷听了脸色飞快染红,她也是那天回家沐浴的时候,才想起他没有避孕。
她脸上的期待消失了,咬着红嫩的唇,失望地盯着他说:「我没有怀孕,你大可安心。」
「妳怎能如此肯定?那次距离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也许只是怀孕的症状还没出现!」他极力说服她,要她放弃嫁给陈方生的念头。
邵翊荷再次摇头。「不!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没有怀孕。如果你真的不相信,可以去买验孕剂回来让我试验,到时候就知道我有没有搞错了。」
她笃定的模样,击垮穆沇的最后一丝希望,看来若是不乖乖说出那个字,他是别奢望她会改变主意了。
「妳就是非逼得我向妳投降不可,是吗?」他两手固定住她的纤腰,不让她移动,以往幽深难测的眼眸,开始透出浓烈的情感与温暖,像逐渐澄清的水井,可以让人清楚地窥见,里头究竟藏有什么东西。
「什么?」她又愣住了。
「妳这磨人的小东西,就是非得逼我说爱,对吧?」
他状似无奈地抱怨,紧盯着她的眼神却万般温柔,那专注深情的黑眸,彷佛在告诉她──妳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子!
「我逼你说爱?!」
邵翊荷原本微张的小嘴,这会儿张得更大,加上睁得大大的眼睛,张得圆圆的小嘴,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穆沇忍不住低下头,啄吻一下她的唇。
邵翊荷急忙掩着唇,更加震惊地倒退好几步。「你怎么可以吻我?我已经快是别人的妻……」
「妳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的妻子!这辈子,妳的身分证配偶栏只会填写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我穆沇。我爱妳!既然爱妳,就不允许任何人从我手中夺走妳。我曾经让过一次,这一回,我绝不退让!」他目光灼灼,坚定地宣示。
「你……哪有人这样──」她都快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他居然毫不顾忌地闯进新娘休息室,霸道地宣布她属于他?
不知该说是欣喜,还是委屈的泪水,霎时从邵翊荷的眼里滚落。
「你为何不早说?现在才说爱,又有什么用?」她早已答应陈方生的求婚,婚礼、喜宴都筹备好了,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他直到现在才说爱她,只是让她更难过,徒增伤怀罢了!
「对不起!其实我早就爱上妳,但我一直拉不下我的自尊,误会妳让妳受委屈了,宝贝,抱歉!」他自知理亏,不惜压低姿态,以最谦卑的歉意求取她的原谅。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因为就算道了歉,也于事无补。」她的泪水仍是流个不停,为何她想要的幸福,总与她擦身而过?
「怎么会于事无补?」穆沇按住她秀气的双肩,不解地问:「只要妳也爱我,愿意嫁给我,那就可以了呀!」